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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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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許展詩僵著身子,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毫無破綻。

好在脂粉濃厚,水袖遮面,若不仔細瞧,那位可汗應當瞧不出她額間的冷汗。

許展詩哪兒會是個能歌善舞的貌美舞姬呢?她出身卑賤,幼時連詩書都無法接觸,更別談樂曲音律了。今日的舞蹈,還是昨日軍中的樂師臨時教她學會的,許展詩自覺舞姿僵硬、動作粗俗,難登大雅之堂。

會不會叫人察覺出了端倪?會不會壞了岳停雲的興致?

世人皆道突厥男兒驍勇善戰,性子剛烈,也不知這位突厥王是什麽脾性,若是嫌她舞得不好,一怒之下要了她的腦袋該如何是好……

許展詩戰戰兢兢地瞥了一眼高臺上的年輕男子,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目光凝滯,似是驚呆了。

正是此人在想法設法帶走她許展詩,他一定是察覺出他抓錯了人,才會對此刻出現在此處的她感到驚訝,許展詩思量著。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何曾得罪過突厥可汗,為何會惹得他窮追不舍。

揮袖間,許展詩一次又一次望向那張陰沈的臉,高挺的鼻梁,英俊的面容。

怎麽似乎有些熟悉?仿佛曾經見過?

突厥王?阿史那燃?

一曲舞罷,笛聲暫歇。

岳停雲帶頭鼓起了掌,而突厥可汗阿史那燃仍望著悄然跪地行禮的許展詩,遲遲未擡頭。

“許將軍之妹展詩,這曲玲瓏水袖舞,可汗覺得如何?”岳停雲問道。

阿史那燃這才反應過來,臉上恢覆了如常神情,正色道:

“舞姿妙曼,容貌出挑,甚好。”

岳停雲從小在後宮的明爭暗鬥中度過,察言觀色的本事遠勝於常人。此刻面對突厥可汗,岳停雲從他的一舉一動裏看出,即便此人故作鎮定,眼神裏的猶豫和疑惑卻未能完全藏住。

很好,有效果了。

“許將軍是本王的良將,展詩姑娘是本王良將的親妹妹,本王難免對她雖無男女之情,卻也難免多關心些,每每出征皆會任她陪伴身側,不曾離開過半步。”岳停雲一本正經地隨口胡謅,仿佛許展詩真是同他一起從京城一路而來的西北,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阿史那燃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看著許展詩謝了恩,又默默退下。臺上重新換上了最早先跳舞的那幾名胡姬,熱情地鼓聲陣陣,阿史那燃卻心不在焉。

許展詩未曾離開過軍營。

如果她一直陪在岳停雲身邊,身於遼東火炮營的十萬大軍裏,阿史那燃就沒法說服自己啟動之前預算好的計劃。

身為突厥族的可汗,和曲將軍已商量好謀約的他不該感情用事,更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原本周到的作戰計劃……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想傷害許展詩。

混賬,那群愚蠢的手下早幹嘛去了?讓他們去帶許展詩回伊旬城,他們抓回來了個什麽東西!阿史那燃百思不得其解,他派的下人應當還算得力,許展詩又毫無防備,怎麽會輕易就抓錯人了呢?

阿史那燃眉頭緊鎖,趁著岳停雲飲酒用膳的空當,悄然喚來一名侍衛,用突厥語吩咐道:

“去伊旬城中的白鴻客棧,看看他們帶回來的是個什麽東西!”

“遵命。”

醉月樓對面,某戶人家屋頂的瓦楞上。

換回一身黑色騎裝的許展詩觀望著對面的情形。果然,不出一柱香的時間,兩名突厥人打扮的侍衛走了出來,和門口看守的士兵輕聲交談了幾句,朝長街的另一頭走去。

許展詩趕忙低頭,向樓下酒肆前假裝若無其事閑逛的暗衛使了個眼色。

中計了。

說著,許展詩自己也從數尺高的房檐上飛躍而下。

伊旬城內的大街小巷,沒有人比她更熟悉。

伊旬城內,白鴻客棧。

二樓,拐角靠窗的客房內,宋青時坐在榻上,擺弄著她壓根看不懂的胡語書冊。

忽地,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前幾日突厥人給她打發來的那名小丫鬟態度溫和、舉止得當,如此粗暴,顯然不是她的做派。

宋青時頓時警覺起來。

果然,開門而來的是幾名身材高大、長相兇悍的胡人士兵。各個眉頭緊鎖,面色不善,不似之前待她那恭敬友好的態度。

不妙……

“說,你到底是誰!”突厥士兵也不與她客氣廢話,上前一步便冷聲逼問道。

宋青時立刻了然,這些人既會如此發問,十有八九是知曉她不是真正的許展詩了。

宋青時在腦海裏飛快地思量了片刻。宋府家大業大,宋閣老身居高位,如若她就直截了當的坦白身份,這群氣勢洶洶又對宣寧國有所仇視的突厥人非旦不會放了她,反而可能會用她威脅她的父親,逼宋閣老為了唯一心愛的女兒做出不義之舉。

宋青時寧願身死,也不想拖累寵愛她一輩子的宋閣老和宋楊氏,她不願意就此暴露身份。

可她也不可能放棄反抗,直接坐以待斃。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宋青時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道:

“臣女許氏,請問先生有何貴幹?”

“許氏?別裝蒜了!”突厥士兵上前一步,一把將宋青時從榻上拽起,怒道:“你根本不是許展詩?冒充別人這麽多日,你到底有何目的!”

“臣女冤枉啊!臣女冤枉啊!”宋青時動作誇張地大聲哭喊,渴望引起樓下酒肆裏漢人百姓們的註意:“臣女何曾說過臣女是展詩小姐了?臣女冤枉啊!”

突厥士兵冷冷地望向最早先帶宋青時來客棧的那兩名男子,厲聲道:

“這是怎麽回事?”

那兩名男子很顯然是急了,兇狠斥責宋青時道:

“胡說八道!這幾日我們喚你許姑娘,你哪次沒應聲過?如今怎得又突然反悔,說自己不是許姑娘了呢。”

宋青時委屈巴巴地瞪著兩只桃花眼,小聲回答:

“臣女何曾說過自己不是許姑娘了?臣女是姓許,名叫許……許小青。小青是展詩小姐的貼身奴婢……二位先生既是喚臣女許姑娘,臣女自然就答應了啊。”

兩名突厥男子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依舊不服,再次兇狠發問:

“你既不是許展詩姑娘,為何手中會握有她的令牌?那日在宣寧國軍營門口,為何自報家門也說的是許展詩姑娘的姓名?”

“臣女替展詩小姐轉交東西給隴西王大人,當然要報展詩小姐的姓名!”宋青時理直氣壯道:“倒是各位先生,莫名其妙將臣女抓來此地,路上吃了好大的苦頭,如今還氣勢洶洶地質問臣女……敢問這普天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難道你們突厥全族都是這般不講道理的粗人嗎?哇哇哇——”

撒潑打滾還真不是宋青時所擅長的,可此時此刻她只有用這種方式嘩眾取寵、蒙混過關。若能有幸驚動樓下的漢族百姓,讓他們將“突厥士兵辱罵漢女”的事情傳進宣寧國大軍的耳朵裏,或許能引起岳停雲的註意。

幾位突厥士兵看著地上嚎啕大哭的宋青時,又氣又無奈。可汗只派了他們來核查客棧中女人的身份,並未下令讓他們殺了她。如今這混賬女人大喊大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如果他們穿著這身軍甲隨意殺了她,反而可能壞了突厥族的名聲。

帶走也不是,丟在這裏又不甘心,殺了她又毫無理由……當真是進退兩難。

就在眾位突厥士兵犯難的間隙。客棧內,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驚心動魄地叫喊:

“大事不好啦!客棧走水了!快逃啊!”

“救火啊!快來人救火啊!”

幾位突厥士兵吃了一驚,開門往外一瞧,還真燒了起來!

一陣大火從客棧後的柴房一路燒向這邊,一樓的扶梯已經有所動靜,如果再不迅速逃走,整個客棧都會深陷火海。

突厥士兵們恐慌的同時又感到如蒙大赦。

著火好啊著火妙!既然這混賬女人殺不得,不如讓她被火燒死!省著就這一張嘴以後四處亂說!

士兵們發出一陣心領神會的獰笑,一人拿起繩子將宋青時雙手雙腿反綁,一人將桌邊的燈油往木質地板上一潑,再用未燒完的蠟燭一點,瞬間大火便在二樓也燃了起來。

突厥士兵們嗖地側身而去,留宋青時獨自一人在客棧房間內,用幾套巨大的桌椅將門賭死。

等她掙紮著解開這些繩子,整棟客棧都已深陷火海了,她就算想跳窗,也只能跳進一片烈火中。

甚好,甚好。

宋青時對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掙紮著翻了個跟頭,剛打算用火烤斷綁在胳膊上的尼龍繩。忽地只聽身後一陣清脆的巨響,回頭一看,窗戶處竟蹦出個人來。

女子束發黑衣,身姿窈窕,手握一把尖利的匕首,正是許展詩本人。

“宋姐姐,快!”許展詩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離火蛇越來越近的宋青時,飛快用手中的匕首替她解開了束縛。

“許姑娘,您怎得來了?”宋青時毫不拖泥帶水,被松綁後拍拍身上的灰便隨她來到了窗戶處,跳上客棧的屋檐。

“隴西王大人略施小計,找到了宋姐姐您被關押的位置,特派臣女前來救您。”許展詩輕笑道,向宋青時伸出一只手:“還請宋姐姐隨我來。”

宋青時剛想抱怨岳停雲怎得派許展詩這一弱女子前來營救。站在房檐上朝遠處一望,才發現,伊旬城的城門外,黑壓壓一片,全是兵。

有銀甲藍旗的遼東火炮營大軍,也有若羌國軍隊深黑色的鐵甲。

伊旬城內有岳停雲帶來的一半精兵守著,伊旬城外又聚集了這麽多軍隊……他是何時與若羌國君取得聯系的?

宋青時還來不及多想,就被許展詩打斷了思緒:

“大戰在即,火勢逼/人,還請宋姐姐跟著展詩,一同在城裏避避。”

接著,許展詩便牽起宋青時的手,帶著她,十分熟練的在伊旬城的各家房梁上飛躍。

這模樣,像是她已經來此城中許多年了。

沒有一眼心動一見鐘情這麽扯的事兒喲,可汗喜歡許展詩肯定有理由。許姑娘和可汗副cp的故事應該會放在番外裏寫,就不耽誤正文劇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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