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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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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世子!”瑞香叫了兩聲,外頭守著的丫鬟們聽到瑞香的聲音,一湧而進。

沈初筠不知道莊世子的身子到底如何,此番景象是常有還是偶然,一時手足無措。

只見莊呈昱放下藥碗,走到床邊坐下,硬撐著對丫鬟們道:“莫要喧嘩!莫要讓人知道。背著人將常大夫請到小書房,扶我去小書房。”

說完,莊呈昱將視線投向沈初筠,沈初筠忙到他跟前來。

“嚇到你了吧?”莊呈昱說話帶著氣音,人已經很虛弱,可他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

沈初筠搖頭,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想起他先前手冰涼,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比先前更涼了,好像沒有一絲溫度。

“真暖啊。”莊呈昱看著沈初筠,話剛說完,人便昏了過去。

“世子!”沈初筠沒忍住叫了一聲。

不一會兒去請大夫的丫鬟便回來了,說要扶世子回小書房。

沈初筠忙道:“別動他,請大夫過來。”

丫鬟們看看沈初筠,瑞香先跑了出去,另一些丫鬟開始收拾床鋪。新房的床鋪上,灑落著一些紅棗和花生……丫鬟們收拾好床鋪,讓莊呈昱躺進被子裏。

沒一會兒便將常大夫請了來。

常大夫二話沒說,上前給莊呈昱號脈。沈初筠見常大夫眉頭緊鎖,心一沈,世子只怕是不好。

常大夫給莊呈昱號完脈,走到案邊拿起藥碗聞了聞對瑞香道:“世子喝了一口藥,就吐血了?”

瑞香急忙點頭:“是!”

“在這之前呢?”常大夫問道。

瑞香看向沈初筠。

沈初筠道:“世子只和我吃了合巹酒,瓠瓜在案上。”

常大夫道:“那不是酒,我知道的。”不過常大夫還是走過去拿起瓠瓜聞了聞。

此時世子發病的消息已經在賓客間傳開了,侯府賓客眾多,又有許多人關註著新房這邊,瑞香去請常大夫,瞞不住滿府的人。一時間賓客們的笑聲都止住了,面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護國公夫婦也知道了,礙於身份和禮節,他們這會兒不便進新房。

府中太子和貴妃的眼線也立馬將這消息往外送。

常大夫取出銀針,丫鬟們忙上前將莊呈昱扶起,褪去婚服,露出消瘦的後背。

見丫鬟們動作這樣熟悉,沈初筠知道看樣子這不是第一次了。一直到莊呈昱吐血昏倒前,沈初筠對莊世子病入膏肓這件事還沒有明確的感受。他目光溫和堅定,神態自若,全無久病之人的樣子

這會兒她看著莊呈昱的慌亂中掉落在地上的沾滿血的婚服,看著他極為消瘦的後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莊世子果真病得極重。

今日迎親,全是硬撐。

沈初筠看著常大夫給莊呈昱的後背紮滿了銀針,覺得觸目驚心。可就算這樣,莊世子還沒有醒。

沈初筠在擔憂莊世子的同時,忍不住也為自己擔憂,若世子真這麽去了,只怕她往後的日子要艱難,且更加做實了她天煞孤星的名頭。

國公府的宴席還在繼續,禮數不能廢。

一直要宴席散去,莊呈昱都沒有醒來。

沈初筠一直遠遠地站看,看著床上的莊呈昱,這會兒的她一身大紅的婚服,她才嫁給莊世子一日,便要穿著婚服守寡了麽?

翠珠不知什麽時候進了屋,來到了沈初筠身邊。

“世子夫人,您沒事吧?”翠珠小聲問道。

沈初筠看看翠珠,如果她沒猜錯,翠珠應該是太子的人,所以她才能進來。

“嬤嬤和雙喜她們呢?”沈初筠問道。

翠珠道:“世子夫人放心,她們都沒事。”

沈初筠嗯了一聲。

翠珠小聲又道:“世子夫人放心,世子一切都有安排的。”

安排?沈初筠看像床上的莊呈昱,莫非他早就想過了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還事先將她安排好了?

沈初筠的心一刺。

翠珠沒有再言語,一直守在沈初筠的身邊。

一直到晚間,莊呈昱都沒有醒來,他再次陷入昏迷。

沈初筠被安排在了婚房的隔壁,江嬤嬤和雙喜、長樂也都來了,翠珠這會兒倒又不在,想必是見太子的人去了。

雙喜和長樂的眼睛都哭得紅紅的。

“有人欺負你們麽?”沈初筠問道。

雙喜搖頭:“沒有,奴婢就是擔心姑爺,擔心小姐。”

沈初筠嘆了口氣,主仆幾人還沒說幾句話,就有人敲門送飯食來了。來的人是世子房中的丫鬟丁香。

丁香送完飯便離開了,對沈初筠很恭敬。

江嬤嬤怕沈初筠不肯吃,剛想勸幾句,這見她已經舉箸用膳了。

江嬤嬤放下心,小姐果然還是那個小姐。

沈初筠聽了翠珠所言,心裏對自己的擔憂放心不少,她還不至於這就為莊呈昱茶飯不思。

國公府的飯食滋味不錯,沈初筠吃了一小半,餘下的給江嬤嬤她們分了。在定遠侯府小院的時候,她們本是一起吃的,到了國公府,得按照這的規矩來。

雙喜她們也餓了,將飯食一掃而光。沒一會兒丁香來收餐盒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

丁香離開沒多久,沈初筠就聽到她房間窗外有人嘀咕:“世子夫人心可真大,送去的飯食吃了個精光!”

“這哪是心大,是心狠!世子要不是為了去迎親,也不會又昏迷了。”

“說不定就是她克的呢!才嫁進府第一日就把世子給克了。”

雙喜聽不下去了,這要是在侯府,她早就罵出去了,可這會兒小姐和江嬤嬤都用眼神制止了她,她不敢說。

這顯然是故意要說給沈初筠聽的,只是不知道這又是誰安排的,果然正如外祖母曾經教導過她的,沒有一家深宅大院是太平的,毫無爭鬥的。

“誰在那鬼鬼祟祟的!”丁香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有人小跑的聲音。

沈初筠聽到丁香派人去追,接著便來敲沈初筠的門。

“世子夫人,奴婢是丁香。”

雙喜給丁香開了門,丁香福了禮問道:“世子夫人,剛才可有人在您窗外說了什麽?”

沈初筠可不想瞞著道:“說世子今日病重是被我克的,說世子不該親去迎親。”

丁香皺眉:“真是該死,世子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會將嚼舌之人查出來,交由您處置。”

“說話之人善變聲,一個人用了三種聲音說話。”沈初筠道。

丁香點頭:“奴婢確實只見到一個人影。世子夫人,您先歇下吧,世子若是醒了,奴婢派人來告知您。”

沈初筠頷首道:“辛苦你們了,若有什麽需要我,也隨時來找我。”

丁香行禮退下。

丁香走後,雙喜道:“小姐,您怎麽聽出剛才那是一個人的?”

江嬤嬤道:“要叫世子夫人!”

“一時改不過來嘛,世子夫人,您怎麽聽出來的。”雙喜好奇地追問。

“耳朵靈一點就可以了。”沈初筠道。

“你莫要添亂了!去打水來,長樂給世子夫人更衣。”江嬤嬤道。

沈初筠換下一身喜服,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雙喜打了水來,伺候沈初筠洗漱。

沈初筠躺在床上,心想,今日莊世子若是沒有暈倒,他們是不是這會兒改同床共枕了?他們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呢?洞房花燭夜啊……沈初筠忽然想起成親前大姑母教她的那些……那些應該都不用到的。

想起今日她和莊呈昱的短暫獨處,沈初筠輕輕嘆了口氣。

江嬤嬤道:“小姐,您不必在意那些話,想來世子是不會那麽想的。”

“我不在意。”沈初筠道。她確實不在意,莊呈昱定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身子,他願意去迎親定然也做好了準備。她是不會因為這些話就自責自怨的,她沒有錯,莊世子的病也不是她造成的。

她所嘆的不過是可惜莊世子這個人,她不討厭莊世子。

一夜時睡時醒,外頭時不時有說話聲,沈初筠醒得比以往早。

“世子如何了?”沈初筠第一句話便問道。

江嬤嬤搖頭:“還未醒。”

沈初筠沈默片刻,又問道:“可有誰來過?”

“不曾,想來知道世子夫人還未醒。”江嬤嬤又道。

“先更衣吧,還穿那身認親的。”沈初筠道。

沈初筠更衣洗漱好,丁香便來了。

“我能去看看世子麽?”沈初筠問道。

丁香恭敬地道:“世子還沒醒,世子夫人還是先不要去了。”怕沈初筠誤會,丁香又道,“這是世子之前交待的。”

沈初筠也不勉強,輕微頷首。丁香接著又道:“世子夫人準備好了的話,奴婢領您去認親。”

國公府也是守禮的人家。

沈初筠跟著丁香來到正堂,護國公府的人大多數都在了。

昨日見到沈初筠真容的人不多,這會兒一見沈初筠,滿堂的人都有些楞住了。新娘子竟生得這般出眾,禮數也周全,不墮大家閨秀的風範。眾人心裏都忍不住想,倒是與世子相配。

沈初筠給護國公夫婦敬茶,兩人也沒有為難沈初筠,客氣地吃了茶,給了禮。

護國公除了世子,還有兩個兒子,皆是續弦喬氏所出,分別叫呈晨、呈旻,兩個妾氏所出的小姐,叫寶琪,寶惠。

護國公府一共有三房,其中二房一家隨著二老爺外放,世子的婚事定的急,二房未有人回京,如今只有兩位待嫁的小姐在府中,芳名分別為寶淑,寶祎。

三老爺如今管著侯府外頭的生意,三夫人是侯夫人的表姐,正是她促成沈初筠和莊呈昱的婚事。三老爺侍妾多,孩子也多,大多都還小,只有三夫人所出的三少爺今年剛十四,叫呈昊。

沈初筠一邊聽丁香介紹,一邊記著每個人的樣貌名字,比莊呈昱小的弟弟妹妹,也都給了禮。

一圈人認下來,沈初筠對國公府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心中不免想到昨日在她窗下說話的,不知是在坐的誰派去的,又是什麽目的。

認親結束後,護國公就讓沈初筠先回院去了,畢竟世子還昏迷著呢,多餘的話也沒有多說,想必要看世子到底會如何。

在沈初筠看來,這些人似乎習慣了世子的病,且對沖喜一事並不十分熱衷,想來真如傳聞所言,是貴妃娘娘急著給世子娶親。

沈初筠一連在房中待了兩日,世子仍是未醒,沈初筠也沒有再見到世子的面。護國公夫人派人遞了話,免了沈初筠的晨昏定省,她便一直在房中未出去。

這日應當回門,護國公府早就準備好了回門的禮,又派了人,跟著沈初筠一起回定遠侯府。

沈初筠其實是不想回的,但護國公府都做到這份上了,她不回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便坐了轎回府。

定遠侯府,一大早張氏就嘀咕:“今日回門,那丫頭也不知道回不回來,莊世子都昏迷了。”

定遠侯道:“護國公府又不是只有一個世子,多半是要回的,該準備的就準備著,過了今日也就無事了。”

張氏寧願沈初筠不回來,她這一嫁過去,就把世子給克昏迷了,誰敢招待她。不過定遠侯發話了,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先前她苛待沈初筠的事暴露,可沒少被定遠侯敲打。

一個不想回,一個不想接待。沈初筠給張氏送上禮,兩人都沒虛客氣,沈初筠回了自己的小院。

午膳十分,沈初筠難得在正堂用了飯,飯後一刻也沒多留,只說擔心世子便回去了。

當晚,世子終於醒了,沈初筠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世子醒後,沈初筠也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他。他們的婚房門口有許多人守著,沈初筠出於身份主動要進去看,被擋在了外頭。其中有兩個丫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且瞧沈初筠的臉色十分不善。

莫非是通房?沈初筠回房後思忖著,想想應該不是,莊世子未成年便開始生病,應該不會有通房才是。

那就應該是貴妃娘娘的人,沈初筠心中明悟。

知道世子醒了就行,沈初筠也不是非要見他不可,等他想見自己了,一定會找的。莊世子是很有自己主見的人,沈初筠心道。

“小姐,哦不,世子夫人,他們怎麽攔著不讓您去見世子啊!”雙喜十分不滿地道。

“我又不懂伺候人,不見就不見吧。”沈初筠淡淡地道。

雙喜湊到沈初筠身邊小聲道:“世子不會死的吧。”

“誰知道呢。”沈初筠也想知道,看貴妃娘娘派來的人,若世子死了,只怕貴妃就算不要她的命,也會讓她脫層皮。

“雖然小姐曾說過,世子死了就帶著奴婢們像從前那樣過,但奴婢覺得世子還是不要死的好。”雙喜嘆道。

江嬤嬤敲了雙喜腦袋一下:“你這丫頭又在胡說什麽?前頭教你的,你又全忘了?這裏可不比定遠侯府!”

雙喜縮了縮頸:“知道了。”

隔天,丁香終於來請沈初筠了,說世子請世子夫人過去。

沈初筠回到他們的婚房,只見莊呈昱背靠著軟枕,半躺在床上,大紅的被子蓋到胸口。沈初筠覺得他比前幾日似乎又瘦了些,但他面上仍帶著笑,眉眼間也沒有憂愁。

沈初筠看著莊呈昱想到了茶花,人們不會看到茶花一片片花瓣掉落,只會看到它一整朵墜落枝頭。

莊呈昱朝沈初筠招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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