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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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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一老

大壯的新女朋友叫茜拉,聽起來像是這麽個發音,她從小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裏,有一個能幹強壯的父親,在部落裏也不乏追求者。

這次如果不是喬沐帶著厚禮過去“提親”,酋長一家肯定是不願意的,雖然嫁給愚人也讓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斥,但因為她是“酋長”的女兒,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對比了一下莎莎的遭遇,茜拉也算是很走運的那一個了。

喬沐也知道茜拉之所以願意接受大壯,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為自己。在這個部落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喬沐家的食物總是最豐富的,他家用的東西也總是最好的。

人類自始至終都是逐利的生物,喬沐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只要他們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她這麽做也是希望部族能夠更壯大一些,這樣抵抗風險的能力才更強。

低迷了許久的家裏總算有了一件喜事,這對所有人來說無異於一劑強心劑,茜拉的到來也讓整個家庭的氛圍都變得不一樣了,尤其是大壯,一掃過去的抑郁,重新恢覆了活力和笑容。

化雪的季節總是濕漉漉的,外面的泥地變得泥濘難走,出去一趟半截小腿都糊滿了泥巴。如今小狼還在家裏休養,打獵的事情只能交給了大壯和斷掌,他們的捕獵技巧不好,收獲也少的可憐。

好在家裏蓄養的動物足夠支撐一段時間,野兔的繁殖速度很快,現在已經有一窩小兔子了。還有一種禽鳥,入春之後每天都會下蛋,少的時候三五顆,多的時候能有十來顆。這是意外之喜,喬沐吩咐他們如果再發現這種鳥一定要活著捉回來。

小狼恢覆的很慢,每天都顯得有氣無力的,喬沐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只能猜測他的傷口上感染了阻止他恢覆的病菌。

現在地裏的種子也一茬一茬地冒芽了,她花了更多時間去尋找藥用植物,尤其是能消炎解毒的草藥,這已經成了她每天采集的首要目標。

可是……又是一天無功而返。喬沐拖著泥濘的雙腿回到家,發現小狼虛弱地坐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她。

“你怎麽又下來啦,這裏風大。”喬沐趕忙跑了過去,把披在身上的鬥篷脫下來,蓋到了他的身上。現在他的抵抗力很弱,如果感冒的話可能會引起嚴重的後果的。

小狼摸了摸她小腿上已經幹掉的泥巴,以及皮膚上被石塊割破的口子,心疼地皺起了眉頭,他一把抱過她,將頭埋在了她的懷裏。

喬沐揉揉他硬硬的發絲,輕聲安慰了兩句。小狼依舊埋著頭不願說話,喬沐只好捧起他的臉,用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巴,就像作畫一樣認真。小狼眨了眨眼睛,也學著她的動作,也輕柔地撫過她的五官,最後還壞心眼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喬沐瞇起眼笑了,她摟住小狼的脖子,歪著頭望著他的眼睛,她覺得他的眼睛說不上來的好看,清澈、明凈,讓她看上一個小時都不會膩。

小狼一遍又一遍地描繪著她的眉眼,神情專註又認真,喬沐就這樣呆呆地望著他,不知不覺就陷入了這種炙熱又溫柔的眼神裏。

然後情不自禁地,她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兩個人緊緊貼著,胸口傳來熱乎乎的溫度,小狼閉上了眼睛,用鼻尖輕輕蹭著她的臉龐。

“等天氣再暖和一些了,我們去游泳,我看見河水化冰了。”雨季來臨之前的河水是最幹凈的,喬沐偶爾也會下水玩一會兒,等到雨水形成倒灌時,整條河就變得渾濁濁的。只是看小狼如今的狀態,也不知夏天之前能不能恢覆元氣了。

小狼翹起嘴角笑了,輕輕點著頭,消瘦的臉頰顯得有些蒼白,眼角也有了一些細紋。

這一次受傷讓他憔悴了不少,雖然很心疼,可她從沒表現出來,她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擔心。

喬沐輕輕抹了抹他的眼角,抱著他的頭用力地吧唧親了幾口,然後扶著他站起身來,重新躺回到炕上。

喬沐發現他生病以後比以前更加粘人了,現在的他很沒有安全感,晚上睡覺時連一次輕微的翻身都能驚醒,白天的時候狀態也不好,尤其是得知喬沐要進入森林後,就常常激動地拉住她不讓她出去。

於是她只能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深入樹林,只在灌木林裏尋找食物,他才放手讓她出門了。尋找藥材很困難,她不是專業草藥專家,這方面的知識也只是稍微有些涉獵而已,於是她只能更多寄希望於世代生活在叢林裏的土著了,也希望能從他們那裏得到一些經驗。

去年搬到曠野上生活的土著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不願意放棄傳統的生活方式,他們依舊留守在叢林深處,和林子裏的險惡環境共存,並用自己的智慧戰勝困難。

回到土著聚居地,這是一場冒險,但是她不得不這麽做。小狼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他越來越虛弱,現在還整天嗜睡,喬沐擔心他身體裏的毒素沒有清理幹凈。

她問了莎莎願不願意和她一起回去,莎莎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她說她擔心家裏的“姆姆”,喬沐不知道“姆姆”是誰,不過還是很感激她願意陪她冒一次險。如今家裏有茜拉的照顧,即使離開兩天也不必擔心,可現在最大的麻煩還是說服小狼,喬沐知道他一定會擔心地吃不下飯的。

於是,她只能跟他撒謊了:“我們要去灘塗幾天,那裏的魚蝦都長肥了,我不在家這些天,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嗎?”

小狼不舍地拉過她,抱在懷裏蹭了蹭臉,悶悶地說:“不要,我也去。”

“不行,外面很潮濕,你也走不了那麽遠的路。”喬沐不滿地搖搖頭,堅決拒絕了他。

可他突然變得像個吵著要吃糖的孩子,一直不依不饒地纏著她,最後她終於狠下了心,把話說重了,“你跟著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你現在走一小段路的力氣都沒有。”

小狼露出了受傷的神色,沈默著松開了手,他現在很敏感,最怕喬沐嫌棄他沒用,有好幾次他還會試探地問喬沐“你會拋棄我嗎?”

雖然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可他依然不能安心。可能在他的潛意識裏,“沒有力氣、變成殘廢”就意味著被拋棄的命運了,就像他當初毫不猶豫地丟棄斷掌一樣。

看著他失落的背影,喬沐知道這句話讓他難過了,她的心裏也不好受,只能從後面抱住了他,溫柔地說了一句“等我回來”,然後便和斷掌莎莎一起離開了。

樹林裏還有不少殘雪,氣溫也更低些,不過枯枝很容易砍開,因此比外面泥濘的路更好走些。他們走了大半天,已經接近部落的邊緣了。

喬沐大致向莎莎打聽了一下,森林裏還住著三個“酋長”,可能他們會知道怎麽解決小狼的困境。當然這些“酋長”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首領,只是這個部落裏最強壯的人,喬沐雖然清楚“打獵好”並不等於“見多識廣”,可她依舊抱著一絲希望,因為她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

樹林裏十分安靜,斷掌走在最前面,替她們開出一條道來。

看得出來他非常關心莎莎,就連身後的腳步聲稍微響了些,他都會緊張地回過頭來看莎莎是否安全。休息的時候他會先找來柔軟的松針鋪在地上,讓莎莎坐的更舒服些,還會把面餅泡軟了給莎莎吃,又或者路上拾到了堅果,會剝開了殼先給莎莎嘗個新鮮,至於喬沐,則成了沾光的那一個。

喬沐嘆了一口氣,使勁兒地啃下一口幹糧,瞥了一眼旁邊相親相愛的一對,更加想念小狼了。

她翻了個白眼,剛轉過頭去就瞧見前面緩緩走來一個人影。

是一個拄著樹枝的老土著,正立在不遠處警惕地望著他們,他花白的頭發稀稀拉拉,至少有六十多歲了。

莎莎在見到他的面孔後,激動地叫了一聲跑過去,然後他們就抱頭痛哭起來。

喬沐收好幹糧擦了擦手,安靜地立在一邊,並沒有上前去打擾他們。傻乎乎的斷掌在瞧見莎莎哭泣的時候,顯得很是不安,他想上去安慰她,卻被喬沐拉住了。

“嘿,你現在過去很破壞氣氛的。”喬沐小聲說道,拍了拍斷掌的胳膊以示稍安勿躁。

他們的小聲交談還是引起了對面兩人的註意,老人擡起頭來抹了抹眼淚,好奇地朝他們望過來。

莎莎也止住了抽泣,她望向喬沐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懇求。

“他是你說的‘姆姆’嗎?”喬沐把自己的猜測問了出來,莎莎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喬沐沈吟了一會兒,接著問道,“那他是……被趕了出來嗎?”

除了這個可能,她實在想不出一個老人在春寒料峭的天氣還在樹林裏亂晃的原因了。莎莎閉上眼,滿臉痛苦地點了點頭。

看樣子現在正是傳統的棄老的時候,雖然不符合常理,不過喬沐能夠猜到其中的原因。在萬物覆蘇的春季丟棄老人,而不是嚴寒將至的秋冬,這表明他們的社會已經有了憐憫和道德的萌芽。大部分土著學會了推己及人,為自己的老年生活留下了一條退路。這比石頭山的穴居人要先進的多,也許用不了幾百年他們就會發展出文明社會了。

喬沐也明白了莎莎的想法,這個“姆姆”似乎是她很親密的家人,而她不想失去他。不過這件事不是喬沐一個人說了算的。

“我覺得你應該問問斷掌,畢竟你們才是真正的小家庭。”喬沐指了指身邊的人,嘆了一口氣說道。

莎莎的請求是個很大的負擔,斷掌的求生水平有限,等他們將來有了孩子就更艱難了,喬沐可能會救濟一些,但不可能永遠幫助下去的,這個道理斷掌比任何人都懂。

看見莎莎泫然欲泣的表情,斷掌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喬沐驚訝得合不攏嘴,又有些不死心地追問道:“你不再想想嗎?”

望見斷掌一臉堅定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了。她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可對於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她確實很難做到慷慨大度。

當然,她也沒有資格去指責一個做了勇敢決定的人,喬沐只好沈默地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莎莎又變成了那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她一直在姆姆身後嘰嘰喳喳,刀疤給她帶來的傷害正在被一點點抹去,姆姆也時不時寵愛地摸摸她的頭發,露出一臉慈愛的笑容。

沿途他們又遇上了幾個被趕出來的老人,姆姆陡然收斂了笑容,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而這次,他們誰也沒有提出去收容其他人,喬沐心情很沈重,可她改變不了什麽,只好埋頭走路,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當然不是所有老人都等著毫無尊嚴地被拋棄,也有一些能自理的老人會選擇自行離開,他們會花很多時間為自己建造一個棲身所,然後靠微少的食物度過餘生,雖然還是擺脫不了悲慘的命運,但起碼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姆姆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身體還很健康,完全可以自理,即使經受不住打獵的奔波,卻還能做些簡單的采集工作。

而喬沐還驚喜的發現,他絕對算是見多識廣的那一類人,有很多他們不知道的生存技巧,他都能運用得游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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