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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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出來！”
秋嵐冷喝一聲。半晌，樹林深處響起一陣窸窣聲，一道人影踩著雪“咯吱咯吱”地走上前來。
“失禮了，姑娘。”周衛國拱了拱手，抱歉地笑道。
秋嵐盯著他不作聲，周衛國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跟著姑娘的，只是見你半夜一個人出城，所以有些不放心。我喊了你幾次，你都沒聽到，所以我……”
回憶了一下，來的路上好像確實有人喊了她，可惜她當時心煩意亂，沒有留神。秋嵐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他的解釋。周衛國松了口氣，笑道：“幾日不見，姑娘的武功大有長進。”
他的話說得很誠懇，但眼神卻有些……狂熱？
連秋嵐自己都不相信，她會用上“狂熱”這個詞。他們才見了幾面啊，這人竟然會對她產生這種覆雜的情緒？秋嵐心中警鈴大作，生硬道：“是麽？”
周衛國上前一步，急急道：“是啊！姑娘進步如此神速，是用了什麽法寶麽？還是得了高人指點？”
秋嵐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黑燈瞎火、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她可不想傳出什麽不好的緋聞。一想起申離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她就覺得腦瓜仁疼。
“我跟若水山莊的前輩有些交情，得她指點一二。”
“果然如此，姑娘還真是幸運啊……”周衛國嘆了一聲，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
……誰來告訴她這種情況她該說什麽？
沈默半天，秋嵐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周衛國見她面色緊繃，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失禮了，頓時苦笑道：“抱歉，我只是沒有你這樣的機會，只能自己領悟而已。那天初賽，本來我跟姑娘有機會交手的，沒想到竟然錯過了。姑娘如果不介意，今天能否跟我切磋一番。當然，你若不願意改天也可以，我只是對姑娘比較好奇……”
他慌亂的語氣讓秋嵐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她太不近人情了？那天在大街上，她還看見有兩位好漢一言不合就開打，打完之後又哈哈笑著、勾肩搭背地走了。切磋武藝而已，她是不是太緊張了？而且聽周衛國這“英雄惜英雄”的口氣，她的確有點蠢蠢欲動了。
“行。”秋嵐橫刀擋在胸前，瞥了一眼周衛國，“你的刀呢？”
見她同意，周衛國頓時欣喜若狂，忙拿出別在腰側的雙刀：“多謝，我便不客氣了。”話音剛落，他頓時面色一凜，周身氣息跟著陡然變化，一陣寒氣從腳下升起，順著刀鋒直指秋嵐眉心。
秋嵐不敢大意，將這幾天的苦練化作手中一招一式，攻向對方。短刀的優勢是靈活，缺點是只有近身時才能發揮靈活的優勢。常言道“一寸長一寸強”，說的便是武器越長，攻擊範圍越大，反應時間也越多，這也是為何使長棍、長劍的人更多，而鮮少有門派以短棍短刀作為武器的原因——一柄足夠長的武器可以很好地彌補招式的瑕疵。
然而周衛國卻是用的短刀。自群俠宴起，秋嵐就見識到了他的厲害。若用短刀與長劍長刀對上，則必須在落步的同時出刀，否則根本無法靠近對手，還會被輕輕松松挑出局外。這就要求出招之人必須有過於常人的反應和速度，而周衛國恰好兩者都有。
高手較量，一招見輸贏。
秋嵐自詡不是高手，但對手的實力卻絲毫不容小覷。她本以為以周衛國的身手，不出三招便會勝她，沒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是——她贏了。
胸前的衣料被挑破時，周衛國本可以躲開的，但一旦躲開，便會將整個背心暴露在對方面前，這可是大忌。於是他果斷繳械投降，乖乖定在了原地。刀尖停在心口以上半掌處，虛點了一下。
周衛國退了半步，露出一個稱得上燦爛的笑：“果真大有長進。”
“承讓。”秋嵐收回刀，在低頭的瞬間瞥見那處傷口，渾身一僵，楞在當場。
那是……
一塊紅色的胎記！
他就是他！他真的是他！
周衛國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一眼，頓時臉紅著捂住了胸口：“實在抱歉。”
“無妨。”秋嵐此時心亂如麻，卻強裝鎮定地沖他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兩人一路無言，快到客棧門口時，秋嵐才低聲道：“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玉簪……”
“怎麽？姑娘想起來了？”
“不算想起，只是依稀記得，好像那玉簪有什麽淵源。要是你需要，我不妨送你好了。”
“不必了。”周衛國扯出一絲笑，“姑娘都送人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我只是……以為是故人罷了。”
秋嵐眉頭一跳。故人？
她敢保證，她這輩子跟周衛國沒有一絲一毫的交集。而故人……會是師父麽？他才多大啊，竟然會跟師父是故人？
見他一副黯然傷神的模樣，秋嵐想了想道：“不方便就不必說了。”
“沒什麽不方便的。”周衛國見四處無人，便低聲道，“今天是我失禮在先，告訴姑娘也無妨，就當是賠禮吧。”
男人低沈平淡的聲音娓娓道來。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定了一房未曾謀面的親事，卻至今連未婚妻的面都沒見過——實在算不得精彩的故事，秋嵐卻聽得炯炯有神。講故事的人沒有註意到，她甚至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
“抱歉，我無意勾起你的傷心往事。”她本來不想這麽快就知道他的底細。
“算不得傷心往事，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周衛國倒是不甚在意。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冷不防樓上客房的窗子突然開了。不知什麽人半夜不睡，非要開窗透氣；透氣也就罷了，誰知那支窗子的叉竿一個不穩，不端不正、不偏不倚，“咚”地一聲砸到了秋嵐頭上。
秋嵐捂著腦袋擡起頭，正要發作，卻在看到窗口那張臉時楞住了。
……這時候她是不是該說一句“小娘子~~”，然後他再回一句“大官人~~”？
然後他們就瘋狂地……
咳咳，想多了。
“啊呀！”樓上的人低呼一聲，目光掃過樓下的秋嵐。
秋嵐：……
那人：……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正在秋嵐祈求他不要在此時醋意大發時，那人目光停留了片刻，便若無其事地從秋嵐身上掠過，然後轉了個身，進屋了。
……進屋了？
屋裏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就關了吧。”
一只手聽話地伸出來，“啪嗒”一聲，關了窗。
秋嵐摸了摸頭，心中緩緩冒出一個……？
敲，還是不敲？
秋嵐的手擡起又放下，又擡起，又放下。
算了！
她忿忿地想道，估計他正跟屋裏的女人秉燭夜話、“深入交流”呢！反正他剛才裝作不認識她，她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呢？怒火中燒地走回房間，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讓她一定要等他呢，這才幾天吶，移情別戀了？
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你不認識我，當我想認識你呢？
“嘭”地一聲關上門，連燈也顧不上點，秋嵐一個跟頭倒在床上。
“哎呀！”
“啊！”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秋嵐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亮出腰間的刀：“什麽人！”
被子裏的人伸出一顆腦袋，虛弱道：“你要謀……謀殺親夫……啊……”
秋嵐看他不順眼，連話都懶得跟他說，轉身就往外走。沒走兩步，便被人從背後死死拽住了：“砸了人就想走，沒那麽容易吧？”
“你沒房間麽？”她沒好氣道。
“有啊。”
“那請你回去。”
“我不，”申離厚顏無恥道，“我今天就是來偷香竊玉的，要是回了自己房間，還偷什麽？竊什麽？”
他不說這個詞還好，一聽到“偷香竊玉”，秋嵐頓時火大，一把推開他：“別碰我！”
說完她自己先楞住了，怎麽最近火氣這麽大？前幾天跟莊純吵，今天還跟申離吵，她一向冷靜自持，什麽時候這麽失態過？
申離冷不防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呆楞地站在原地：“你怎麽了？”
他從沒見她這麽生氣過，想拉她也不敢，一時竟像一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她發了火，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態度軟了下來，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刺了申離一句：“是我莫名其妙，你別跟我計較。”
申離呆滯了片刻，轉身把燈點上。
“我偏要跟你計較。”
他手裏持著油燈，靜靜與她對視。一燈如豆，映得他的雙眼閃亮又迷離。
他仍然是那個嬉笑怒罵、放浪形骸的申離；
他仍然是那個春光燦爛、不可一世的申離；
他仍然是那個行事沙雕……又讓她心動的申離。
一個眼神就看得她心軟，還真是沒出息！
短暫的對視，便叫秋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我都沒跟你計較呢，你還來跟我計較？你還好意思計較？
“你怎麽這麽生氣，嗯？”尾音低回繾綣，讓她忍不住後退。
他輕笑一聲，傾著身子湊過來：“我就要計較，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秋嵐瞪了他一眼，雙唇緊緊抿在一起。這氣氛，差一點……差一點就上套了！
“不說也罷。”他跟她鼻尖相抵，低聲問道，“想我了麽？”
想我了麽？
秋嵐想起他離開那天說的：若有心發問，便是早已知道答案，這是男女之間的口是心非和夫妻情趣。
比如“在忙嗎”，意思是“快來陪我吧”；
比如“我沒事”，意思是“我很生氣快來道歉”；
而“想我了麽”，其實是——
我想你了，我知道，你也想我。
她的視線從他的鼻尖緩緩移到那雙攝人魂魄的眼上：“不要臉。”
如果沒有臉紅的話，這話大概更有威懾力。
申離裝作沒有聽見，好心地放過了早已雙頰通紅的秋嵐。點到為止，不然他的小烏龜又該縮到殼裏了。
轉身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擡手甚是風情萬種地撩了一把頭發：“我去幫你應付女人去了，你都不感謝我……還罵我！”
呵，怎麽應付？還不是用你的美色！
呸！
申離見她一臉鄙視，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摸了摸臉：“我真是一片癡心，竟然犧牲色相去幫你打探消息。嘖，我真是太偉大了！”
秋嵐：“……什麽消息？”聽他的話都得拿著篩子和紗布，先篩一篩，再用紗布濾一遍水，才能找出那麽一點碎成渣渣的有效內容。
“還不是那幾個死人。”申離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冷嗤一聲，“那女人說是你殺的呢！”
秋嵐一楞：“誰？”
誰說她殺的人？她說誰殺的人？她說她殺的誰？
“今天晚上又有兩個人死了。”申離解釋道，“我聽那女人鬼鬼祟祟的，應當是跟了你一段時間了。所以就攔住她，稍微打探了一番，你猜怎麽著？她說她親眼看見人是你殺的，哈！”
秋嵐聽他說“又”，便明白他已經知道之前的事了。她頓了頓，直視他的雙眼：“是魔教嗎？”
申離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秋嵐的心沈了下去。默然片刻，她又一字一頓道：“是你嗎？”
“不是。”申離笑得莫名有些諷刺。
“是她。”
她恍然大悟。能出此手段，不是申離授意，那只能是他母親了。
一顆心終於落回實處，她忍不住想道，她就說嘛，明天可得好好教育教育莊純那小兔崽子！讓他嘴硬，讓他瞎猜，哼！
秋嵐兀自高興，渾然不覺申離的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危險。
“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什麽？”
“呵，深更半夜的，你跟周衛國幹什麽去了？”
……她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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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嵐冷喝一聲。半晌，樹林深處響起一陣窸窣聲，一道人影踩著雪“咯吱咯吱”地走上前來。
“失禮了，姑娘。”周衛國拱了拱手，抱歉地笑道。
秋嵐盯著他不作聲，周衛國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跟著姑娘的，只是見你半夜一個人出城，所以有些不放心。我喊了你幾次，你都沒聽到，所以我……”
回憶了一下，來的路上好像確實有人喊了她，可惜她當時心煩意亂，沒有留神。秋嵐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他的解釋。周衛國松了口氣，笑道：“幾日不見，姑娘的武功大有長進。”
他的話說得很誠懇，但眼神卻有些……狂熱？
連秋嵐自己都不相信，她會用上“狂熱”這個詞。他們才見了幾面啊，這人竟然會對她產生這種覆雜的情緒？秋嵐心中警鈴大作，生硬道：“是麽？”
周衛國上前一步，急急道：“是啊！姑娘進步如此神速，是用了什麽法寶麽？還是得了高人指點？”
秋嵐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黑燈瞎火、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她可不想傳出什麽不好的緋聞。一想起申離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她就覺得腦瓜仁疼。
“我跟若水山莊的前輩有些交情，得她指點一二。”
“果然如此，姑娘還真是幸運啊……”周衛國嘆了一聲，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
……誰來告訴她這種情況她該說什麽？
沈默半天，秋嵐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周衛國見她面色緊繃，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失禮了，頓時苦笑道：“抱歉，我只是沒有你這樣的機會，只能自己領悟而已。那天初賽，本來我跟姑娘有機會交手的，沒想到竟然錯過了。姑娘如果不介意，今天能否跟我切磋一番。當然，你若不願意改天也可以，我只是對姑娘比較好奇……”
他慌亂的語氣讓秋嵐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她太不近人情了？那天在大街上，她還看見有兩位好漢一言不合就開打，打完之後又哈哈笑著、勾肩搭背地走了。切磋武藝而已，她是不是太緊張了？而且聽周衛國這“英雄惜英雄”的口氣，她的確有點蠢蠢欲動了。
“行。”秋嵐橫刀擋在胸前，瞥了一眼周衛國，“你的刀呢？”
見她同意，周衛國頓時欣喜若狂，忙拿出別在腰側的雙刀：“多謝，我便不客氣了。”話音剛落，他頓時面色一凜，周身氣息跟著陡然變化，一陣寒氣從腳下升起，順著刀鋒直指秋嵐眉心。
秋嵐不敢大意，將這幾天的苦練化作手中一招一式，攻向對方。短刀的優勢是靈活，缺點是只有近身時才能發揮靈活的優勢。常言道“一寸長一寸強”，說的便是武器越長，攻擊範圍越大，反應時間也越多，這也是為何使長棍、長劍的人更多，而鮮少有門派以短棍短刀作為武器的原因——一柄足夠長的武器可以很好地彌補招式的瑕疵。
然而周衛國卻是用的短刀。自群俠宴起，秋嵐就見識到了他的厲害。若用短刀與長劍長刀對上，則必須在落步的同時出刀，否則根本無法靠近對手，還會被輕輕松松挑出局外。這就要求出招之人必須有過於常人的反應和速度，而周衛國恰好兩者都有。
高手較量，一招見輸贏。
秋嵐自詡不是高手，但對手的實力卻絲毫不容小覷。她本以為以周衛國的身手，不出三招便會勝她，沒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是——她贏了。
胸前的衣料被挑破時，周衛國本可以躲開的，但一旦躲開，便會將整個背心暴露在對方面前，這可是大忌。於是他果斷繳械投降，乖乖定在了原地。刀尖停在心口以上半掌處，虛點了一下。
周衛國退了半步，露出一個稱得上燦爛的笑：“果真大有長進。”
“承讓。”秋嵐收回刀，在低頭的瞬間瞥見那處傷口，渾身一僵，楞在當場。
那是……
一塊紅色的胎記！
他就是他！他真的是他！
周衛國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一眼，頓時臉紅著捂住了胸口：“實在抱歉。”
“無妨。”秋嵐此時心亂如麻，卻強裝鎮定地沖他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兩人一路無言，快到客棧門口時，秋嵐才低聲道：“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玉簪……”
“怎麽？姑娘想起來了？”
“不算想起，只是依稀記得，好像那玉簪有什麽淵源。要是你需要，我不妨送你好了。”
“不必了。”周衛國扯出一絲笑，“姑娘都送人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我只是……以為是故人罷了。”
秋嵐眉頭一跳。故人？
她敢保證，她這輩子跟周衛國沒有一絲一毫的交集。而故人……會是師父麽？他才多大啊，竟然會跟師父是故人？
見他一副黯然傷神的模樣，秋嵐想了想道：“不方便就不必說了。”
“沒什麽不方便的。”周衛國見四處無人，便低聲道，“今天是我失禮在先，告訴姑娘也無妨，就當是賠禮吧。”
男人低沈平淡的聲音娓娓道來。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定了一房未曾謀面的親事，卻至今連未婚妻的面都沒見過——實在算不得精彩的故事，秋嵐卻聽得炯炯有神。講故事的人沒有註意到，她甚至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
“抱歉，我無意勾起你的傷心往事。”她本來不想這麽快就知道他的底細。
“算不得傷心往事，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周衛國倒是不甚在意。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冷不防樓上客房的窗子突然開了。不知什麽人半夜不睡，非要開窗透氣；透氣也就罷了，誰知那支窗子的叉竿一個不穩，不端不正、不偏不倚，“咚”地一聲砸到了秋嵐頭上。
秋嵐捂著腦袋擡起頭，正要發作，卻在看到窗口那張臉時楞住了。
……這時候她是不是該說一句“小娘子~~”，然後他再回一句“大官人~~”？
然後他們就瘋狂地……
咳咳，想多了。
“啊呀！”樓上的人低呼一聲，目光掃過樓下的秋嵐。
秋嵐：……
那人：……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正在秋嵐祈求他不要在此時醋意大發時，那人目光停留了片刻，便若無其事地從秋嵐身上掠過，然後轉了個身，進屋了。
……進屋了？
屋裏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就關了吧。”
一只手聽話地伸出來，“啪嗒”一聲，關了窗。
秋嵐摸了摸頭，心中緩緩冒出一個……？
敲，還是不敲？
秋嵐的手擡起又放下，又擡起，又放下。
算了！
她忿忿地想道，估計他正跟屋裏的女人秉燭夜話、“深入交流”呢！反正他剛才裝作不認識她，她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呢？怒火中燒地走回房間，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讓她一定要等他呢，這才幾天吶，移情別戀了？
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你不認識我，當我想認識你呢？
“嘭”地一聲關上門，連燈也顧不上點，秋嵐一個跟頭倒在床上。
“哎呀！”
“啊！”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秋嵐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亮出腰間的刀：“什麽人！”
被子裏的人伸出一顆腦袋，虛弱道：“你要謀……謀殺親夫……啊……”
秋嵐看他不順眼，連話都懶得跟他說，轉身就往外走。沒走兩步，便被人從背後死死拽住了：“砸了人就想走，沒那麽容易吧？”
“你沒房間麽？”她沒好氣道。
“有啊。”
“那請你回去。”
“我不，”申離厚顏無恥道，“我今天就是來偷香竊玉的，要是回了自己房間，還偷什麽？竊什麽？”
他不說這個詞還好，一聽到“偷香竊玉”，秋嵐頓時火大，一把推開他：“別碰我！”
說完她自己先楞住了，怎麽最近火氣這麽大？前幾天跟莊純吵，今天還跟申離吵，她一向冷靜自持，什麽時候這麽失態過？
申離冷不防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呆楞地站在原地：“你怎麽了？”
他從沒見她這麽生氣過，想拉她也不敢，一時竟像一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她發了火，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態度軟了下來，但嘴上還是忍不住刺了申離一句：“是我莫名其妙，你別跟我計較。”
申離呆滯了片刻，轉身把燈點上。
“我偏要跟你計較。”
他手裏持著油燈，靜靜與她對視。一燈如豆，映得他的雙眼閃亮又迷離。
他仍然是那個嬉笑怒罵、放浪形骸的申離；
他仍然是那個春光燦爛、不可一世的申離；
他仍然是那個行事沙雕……又讓她心動的申離。
一個眼神就看得她心軟，還真是沒出息！
短暫的對視，便叫秋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我都沒跟你計較呢，你還來跟我計較？你還好意思計較？
“你怎麽這麽生氣，嗯？”尾音低回繾綣，讓她忍不住後退。
他輕笑一聲，傾著身子湊過來：“我就要計較，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秋嵐瞪了他一眼，雙唇緊緊抿在一起。這氣氛，差一點……差一點就上套了！
“不說也罷。”他跟她鼻尖相抵，低聲問道，“想我了麽？”
想我了麽？
秋嵐想起他離開那天說的：若有心發問，便是早已知道答案，這是男女之間的口是心非和夫妻情趣。
比如“在忙嗎”，意思是“快來陪我吧”；
比如“我沒事”，意思是“我很生氣快來道歉”；
而“想我了麽”，其實是——
我想你了，我知道，你也想我。
她的視線從他的鼻尖緩緩移到那雙攝人魂魄的眼上：“不要臉。”
如果沒有臉紅的話，這話大概更有威懾力。
申離裝作沒有聽見，好心地放過了早已雙頰通紅的秋嵐。點到為止，不然他的小烏龜又該縮到殼裏了。
轉身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擡手甚是風情萬種地撩了一把頭發：“我去幫你應付女人去了，你都不感謝我……還罵我！”
呵，怎麽應付？還不是用你的美色！
呸！
申離見她一臉鄙視，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摸了摸臉：“我真是一片癡心，竟然犧牲色相去幫你打探消息。嘖，我真是太偉大了！”
秋嵐：“……什麽消息？”聽他的話都得拿著篩子和紗布，先篩一篩，再用紗布濾一遍水，才能找出那麽一點碎成渣渣的有效內容。
“還不是那幾個死人。”申離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冷嗤一聲，“那女人說是你殺的呢！”
秋嵐一楞：“誰？”
誰說她殺的人？她說誰殺的人？她說她殺的誰？
“今天晚上又有兩個人死了。”申離解釋道，“我聽那女人鬼鬼祟祟的，應當是跟了你一段時間了。所以就攔住她，稍微打探了一番，你猜怎麽著？她說她親眼看見人是你殺的，哈！”
秋嵐聽他說“又”，便明白他已經知道之前的事了。她頓了頓，直視他的雙眼：“是魔教嗎？”
申離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秋嵐的心沈了下去。默然片刻，她又一字一頓道：“是你嗎？”
“不是。”申離笑得莫名有些諷刺。
“是她。”
她恍然大悟。能出此手段，不是申離授意，那只能是他母親了。
一顆心終於落回實處，她忍不住想道，她就說嘛，明天可得好好教育教育莊純那小兔崽子！讓他嘴硬，讓他瞎猜，哼！
秋嵐兀自高興，渾然不覺申離的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危險。
“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什麽？”
“呵，深更半夜的，你跟周衛國幹什麽去了？”
……她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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