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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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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以前在家時性格嬌縱,後來嫁人了生活磋磨,喬秉居知道自己脾氣不好性格又倔滿身是刺,甚至帶孩子也遠不如別的娘親仔細周到,直到這日起早帶孩子入宮謝恩,她才發現歲長穿的棉鞋不合腳。

愧疚誠有,她提溜著歲長的腳捏捏那金絲繡雲價格不菲的玄色棉鞋,說:“不妨事,回去後先找雙別的穿著,娘趕趕進度,明日準保我大兒子穿上合腳的新棉鞋。”

短短個把月娃娃就長了,以前沒這樣快的,喬秉居把隋讓渾身上下檢查一遍後她又轉來向歲長:“小二來叫娘看看鞋子衣裳合不合適。”

出這樣的失誤制衣處是要獲罪的,親王攬著歲長坐在斜對面,任喬秉居靠過來把裹成胖球的團子捏個遍,閑適說:“這事得同知非說一聲,給孩子們制作衣袍鞋帽的是宮裏繡錦司,尺寸若不及時校準,以後有的是麻煩。”

禮律森嚴,並非是個皇親國戚或宗室子弟就都能穿用宮中繡錦司制作的衣物,天子一家與親王穿著出自繡錦司,天子近親中僅親王嫡子女、郡王爵、公主爵有資格享繡錦司制作,喬秉居以前見過繡錦司的華服,是德朝末年天子賞賜給她父親的,如今她早已不記得那華服精美的樣式與精湛的繡工,只剩下記得那是種無尚尊貴的榮耀。

親王尋常衣著簡單低調,卻然是連裏面中襯無意間露出來的領口袖邊都精致得不可覆制,喬秉居從沒想過那些衣物的出處,那時知非領人來給倆孩子量尺寸,她更沒想過知非說的縫制衣物是要繡錦司來。

那些顯而易見卻容易被忽視的心思便這樣坦坦蕩蕩擺在自己面前,她粗心大意的直到今日才看見,嫡子,親王願意收認隋讓和歲長為嫡子,喬秉居不是不知道此舉意味著什麽。

當著孩子的面,喬秉居強忍下了腔子裏翻湧厲害的酸澀。

入宮後乘親王輦駕行,走了兩刻才到和風在的怡心殿,和風正在用早膳,過會兒還要抓緊時間去上課,受過謝恩後他叮囑一定要在太後宮等他下課一起用午膳,他還要和新堂弟說說話。

親王駕轉長寧宮,元太後眼巴巴正盼著幺妹帶孩子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幺妹的孩子,盼得在屋門口直踱步,待親王一家四口才轉出琉璃影壁,太後揮著手迎接出來:“早就說從陛下處出來了,怎麽走這樣久才過來?特意給我外甥們做的吃食都要放涼了!”

“太後躬安。”喬秉居蹲膝拾禮,被元太後一把薅起,拉住手說:“先快快進屋,外頭冷得厲害。”

將親王一家迎進屋,太後勉強端坐了受隋讓歲長大禮拜,並且很快淪陷在小人兒精歲長一聲甜過一聲的“姨母”中。

來至飯桌前,眾入座,元太後把歲長抱在懷裏,騰出一只手來把隋讓也拉著,說:“這就是抓著阮阮心肝多年的娃娃呦,大的穩重,小的可愛,甚好甚好。”

說著轉頭看過來,說:“阮阮,大姐可算知道你舍不下的原因嘍,不舍是對的,換作我定也是舍不得,自己當做心肝一樣養大的孩子,豈容得他人決定去留。”

元太後說著偷眼瞧親王,親王不說話,坐在那裏兀自抓緊時間認真用飯。今日親王不休沐,已然錯過點卯,簡單用些早飯要抓緊時間去中樞閣上衙。

待親王飯罷,喬秉居送親王到長寧宮門外。

觀皇帝今日態度,喬秉居停步後不由說起兩句隋讓和歲長的身份,欲提前和親王通通口風,她還是不想讓孩子落戶親王府,她知道元家與親王之間終有一敗,而勝利的只能是親王,屆時她與孩子必將會烙上四個字“元氏餘孽”,她不想讓親王為難。

她想,親王終有一日會迎娶真正的親王妃,會有自己真正的血脈嫡子,她和兩個孩子只是匆匆過客,不當給親王造成麻煩。

那些話說的隱晦,親王聽了簡單應著。

今日是探親日,莫玉修替舉家都在外地的姨母去探望在宮裏當女官的表姐,從長寧宮旁路過時他看見親王長身玉立長寧宮門外,低著頭在和喬秉居交談。

距離不算遠,他看見二人言語間似乎有隱約分歧,但親王說話仍舊是那樣耐心且溫柔,喬秉居則是時而靜聽時而擡起眼來與親王分說,那自信獨立的模樣與在他面前的卑微恭順截然不同。

這樣的貳嫁婦喬秉居,即使站在風流人物攝政親王旁邊竟也依舊沒被遮蓋去身上的熠熠光彩,甚至引人註目,直讓莫玉修已有的認知忍不住開始動搖,此刻看來喬秉居嫁親王似乎不算是高攀,畢竟能於親王面前不黯然失色的人,數在極少。

親王察覺到路盡頭似有人停步註目,於是挪步改側對喬秉居為面對,將那陌生視線擋在身後,不再與喬秉居過多分說什麽,只叮囑午後等她來接一並回家。

目送喬秉居回長寧宮,親王轉過身來沖宮道盡頭擡起手,做的招手動作卻只食中二指並在一起遙遙輕點,原準備撤步離開的莫玉修拾禮回應,並在親王邁步朝這邊來時趨步相向。

二人碰面,莫玉修拾禮:“問輔國躬安。”

“孤安。”親王朝外走,隨口說:“寺丞何故至此?”

莫玉修抱著手隨在親王身側略後小半步,恭敬說:“今日探親,得父母叮囑來看望家中親戚。”

“如此。”親王點頭,不問人家私事而與莫玉修聊起大理寺近來庶務,目的也是想旁敲側擊打聽些公務上的東西。

同行出一段距離後,親王要擇路中樞閣,回外城衙署的莫玉修拾禮恭送親王,再行出一段距離,他遇見親王的輦駕。

隨輦太監是莫玉修認識的人,二人互相拾禮後莫玉修熱心說:“方才見王駕去往中樞閣了。”

“寺丞誤會,”隨輦太監笑意融融說:“奴婢不找輔國,奴婢方才是送輔國家小,此刻就要回轎輦所。”

輔國在宮裏多步行,一般不乘輦轎。

莫玉修與隨輦太監別過,心中無端升起中難以名狀的不悅,喬秉居一個貳嫁婦,成親不滿月竟然能帶著抱養來的孩子乘親王輦駕,真是有手段,怪不得寧肯受著天下人戳脊梁骨也要蹬了他而跑去攀附親王,原來在他面前那些溫順都是裝出來的,呸,狐媚子……

要麽說日子就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大事小情一出接一出,未正剛過,親王接家小回府,行至宮門外遇見喬思明的貼身小廝。

小廝迎上來與親王親王妃拾禮,遞上喬思明手書,喬思明手書中無半字廢話:近日天乍寒,父親再次抱恙,兄待吾妹擇日探。

喬秉居讓小廝捎話應下,回王府路上與親王分道而帶著孩子去見朋友馮築,重回京城之後喬秉居和馮築的情義如舊,並未因十年失聯而生疏,只是最近馮築過的有些不順,多約喬秉居出來散心,順帶做些閨中密友密謀的事。

至於親王,便是放衙也逃不脫庶務纏身,元拾朝約親王北裏見。

北裏麽,十裏北裏十裏長,勾欄妓院不攔墻,都是小丞相元拾朝的地盤,親王不是頭次涉足此處銷金窟,次次都忍不住眼紅酒肉錢好掙。

尋常屋舍配不上小丞相招待妹夫,元拾朝把人約來最雅靜的摘花院,屋中陳設鏤金琢玉璀璨奪目,桌上異域風味保管親王不曾嘗過,誠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親王神色平靜只管凈手開吃。

見親王對他搜羅來的新鮮物仍舊無動於衷,元拾朝大手一揮退下隱在暗處輕攏慢撚抹覆挑的琵琶妓,擦著額頭汗水說:“你如今成了我妹夫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好好和阮阮過日子,樊籽花銀礦奪去就奪去,算是我這個大舅哥送你的禮,只是穆十五,人心不足蛇吞象,壺州道以南四道的圈地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親王細細咬著從南月屬國海運而來的,市價足值十金的肥螃蟹腿,說:“既要貪吃那一口,便該記得把嘴抹幹凈,朝廷歸田還民的政令上又專又正蓋著我的印,你偏在那裏縱手下奪民良田圈成用地,如今被告發,是你欺我在先還是該怪我貪心不足?”

“得之,”親王舉著手裏螃蟹腿,問:“你說這一條螃蟹腿能讓幾個人吃飽?”

“又要拿那些賤民來說事是吧?”元拾朝冷哼一聲,說:“你少跟我在這裏強詞奪理,人生而有命,天讓你生於帝王家,讓我投胎在元門,你我註定鐘鳴鼎食享無盡榮華富貴,”

說著,他擰下條螃蟹腿扔給栓在那邊打盹的忠州獻小豹貓,故作風雅的象牙骨小折扇往手裏輕輕一磕,大白胖子笑起來臉頰上的肉把本就小的兩只眼睛徹底擠成兩條縫:“而那些賤民命能值幾個錢,甚至不如我的新寵來得金貴,他們的死活自有你們中樞去操心,你怎能因為治世不順就來妨礙我賺錢。”

道不同不相為謀,親王並不分駁什麽,低頭吃著宮裏都嘗不到的美味佳肴。

面對親王的油鹽不進,元拾朝把手中小折扇打開又合上,盡量顯得胸有成竹說:“是,你手握天下兵馬,我們元家怵你,可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擡擡你的貴手?案子眼瞅著要遞進大理寺,那鐵彌是什麽人?他是打過先帝龍袍的人!他那人無妻無子無親無戚,一身的鋼筋鐵骨,連牙齒都硬得能咬碎牛脊骨,圈地的事送到他手裏我們倆都沒有好下場!”

親王沒什麽反應,只是說:“那你趕緊想辦法自保。”

頓時氣得元拾朝笑起來:“你不講理吧,不講理就別怪我不客氣,到時候端看是你的刀槍硬還是我的金錠硬。”

親王說:“如此,使館修建用地規劃造成的人命案子,京兆府已經越級遞到中樞閣了,不如我轉給鐵彌一起辦。”

“雲諫呀,雲諫!”小丞相也是位能屈能伸的好手,親王近來作為逼得他不得不改變以前涇渭分明的傲慢態度,把一只翡翠碟往前推推說:“地道的光州道朝山美食芋泥香酥鴨,嘗嘗,保管你從來沒嘗過的地道味。”

親王夾一口嘗了,地不地道不知道,反正挺好吃,十四歲上親王奉旨去過光州道忙事務,卻不曾在本地嘗過什麽特色美食,就算是元拾朝忽悠,親王也不知道。

吃著吃著,親王點出桌上幾道菜,說:“這些若是還有食材,做一份熱乎的我帶回去。”

元拾朝擦汗,按照親王示意把那幾道菜吩咐下去,納罕說:“怎麽還連吃帶捎上了,這些個不夠你吃?”

親王說:“樊籽花銀礦不能白要,我得對令妹和令外甥們好一些。”

“屁嘞。”元拾朝笑起來,看不出情緒,五官擠到一處說:“我樊籽花銀礦一年產利白銀兩億兩,”兩根白胖如蘿蔔的手指晃來親王面前:“兩億兩白銀換你對阮阮好一些,穆雲諫,你不做虧本買賣哦。”

兩億兩又是什麽概念?國庫從德朝至今將近五十載時間裏所有收支加在一起尚不足兩億兩,樊籽花銀礦一年盈利兩億兩,可見國朝並非沒有錢,只是錢都不在朝廷褲兜裏,不在百姓褲兜裏,錢在那些大官僚大地主的錢袋裏!

“元拾朝,”親王放下筷箸慢慢擦了嘴,在元拾朝看過來的不解視線中溫聲說:“你字得之,號抱鼎,及冠年蔭庇入仕,而立歲官拜工部尚書,從二品位列九卿,父尊相國元在,親姊當朝太後,外甥九五至尊,幺妹攝政王妃,這些卻都還遠遠不夠。”

“我知道自己有多尊貴,卻然不知好端端你說這個做什麽?”小丞相擦擦脖子上的汗疑惑不解。

親王繼續說:“北裏之地,夜夜笙歌,一覺睡萬金者多如過江鯽,你銀子賺不夠,官銀四大礦皆握於元氏手,鹽茶鐵三般你占二,天下商賈尊你為祖,官員入京不拜天子先拜你小丞相,穆氏子孫更是要看你臉色過光景,他日朝堂欲清天下欲穩,我容不下你,和風容不下我,若不信,快則三年後就能見分曉。”

親王原打算和風十八還政,但那日親王在中樞閣坐班公務時,看著在眼皮子底下噠噠來噠噠去的龐眾旺,親王忽然意識到侄子和風尊崇的祖皇從登基到親政間隔時間也不足十年。

“他一個十來歲的娃娃,何況身上還流著一半元家人的血,”元拾朝豪邁說:“我有錢你有權,天下是我們元家說了算!怕個甚。”

親王說:“天下不姓穆,江山百種姓。得之,你卻至今不知令尊為何設計嫁女入我府,豈不可悲。”

元拾朝都笑累了,靠進為他特制的交椅裏既沈且長地舒口氣,說:“我爹春秋高,已無當年除宦害扶天子的豪邁氣魄,做事收斂羽翼變得畏手畏腳,殊不知如今天下早非當年。不過他走他的仕宦路,我過我的金銀橋,雲諫,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其實是個好人,你會感謝我的,感謝我只是愛財。”

這個壞事做盡的男人說他其實是好人。

“或許吧,”親王側過身去用水凈口,說:“只要我還活著,你或許能把這個好人一直當下去。”

相府裏的十二章天子冕服,放在老丞相書房地下的密室中已有五年之久,就像元氏門下官生並非全都真心聽令相國,親王手中兵馬亦非全都聽命於攝政,但天子僅是年幼而非昏聵,只要攝政親王還在,朝堂不會亂,天下不會亂,老丞相就永遠只能是老丞相,元氏永遠只能是外戚。

“和風的婚事,”元拾朝頓了頓,改換話題說:“你可知我大姐真實打算?”

吃飽喝足的親王起身去擺弄屋裏擺設的奇珍異寶,說:“你還想一門兩皇後?和風有他自己的想法。”

元拾朝體肥不便走動,攤在椅子裏看親王把玩那些珍寶,說:“一陳二高罷了,三家就連繼承人都被我拿捏得死死,鬥不過咱們家。”

親王再放松警惕也不上套,把多寶架上那個純黃金打造的海國堪圖儀撥得溜溜轉,不疾不徐說:“這個好玩,歲長肯定喜歡。”

“你拿去給他玩好了,”大方人小丞相說:“雲諫你認真些,這個事容不得我們馬虎,你回頭幫我好好問問唄,我大姐就奇怪,有話不肯跟我這個親弟弟說,反而更信任你這個小叔子。”

親王笑起來,說:“這一點上你還真沒有你小妹看的清楚,你回頭可以問她去。”

“阮阮現在跟我不親,”說起這個,元拾朝實實在在是一大肚子委屈,一口喝下滿杯酒悶悶說:“當年把她過繼給姑父的是父親,做主把她嫁給秦家的是父親和姑父,我從頭到尾沒招沒惹她,她如今怎麽就唯獨跟我這個親哥哥過不去?!”

元拾朝又郁悶地給自己倒杯酒喝,說:“我不管,你得幫我……你說什麽?哎呀大點聲,聽不見。”

“我說,”親王拿著柄金絲摞如意半轉過身來,說:“離離哀鴻遍野,安得金枝玉葉。”

離離哀鴻遍野,安得金枝玉葉。

作者有話要說:

元胖豢養野生動物的行為堅決不可取,請不要因私欲私利去傷害野生動物!更不要無端去傷害虐待動物!!

另,最近在了解中國近代史,1895年甲午海戰清政府戰敗,北洋海軍全軍覆沒,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割遼東半島、臺灣島及其附屬島嶼、澎湖列島給日本,賠償日本軍費白銀兩億兩,文中說的兩億兩由此而來。

臺灣必須得回歸。前陣子有首歌麽叫“坐上動車去臺灣”,家裏老人聽了問我:“臺灣光覆了?” 我說沒有,他長長嘆了口氣,望著窗外什麽都沒說。

解放後美帝國主義針對我國而在海域上加了三道封鎖線,至今為止我們連第一道封鎖線(臺灣正在此封鎖線中)都沒有突破,這些年我們是國力提高沒錯,可我們也要清醒點,要把“一旦發生沖突我們將被人堵在家門裏面揍”的可能給殺掉,哪有兩方博弈中一方人身自由另一方卻被鐵鏈鎖著雙腳的,這三道鐵鎖鏈必須要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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