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游玩

關燈
游玩

晚上,七號作戰基地的群裏消息不斷,叮叮響個不停。

身為東道主的鄧邊揚不停的在群裏艾特沒有冒泡的成員,興奮勁兒肉眼可見。

剛在樓下逗完貓的程時趿拉著拖鞋半躺在床上,指紋解鎖打開手機界面,看到的就是鄧邊揚的@全體成員。

「白楊:@全體成員,明早八點半在二號線地鐵站門口聚合OK嗎?」

「萬錦:去你大爺的,誰家放假那麽早起床?」

「尚佳:大冬天的我會離不開我的床......」

「方一涵:不是哥們,你知道從我家到二號線要多長時間麽......給孩子留條生路吧!」

「白楊:那......九點?」鄧邊揚隨後又發了一張『可憐jpg』的表情包。

程時劃著屏幕看著每一條冒出來的信息,時不時被逗笑。他雙手飛快的打字:「行,謝謝體委給我們讓了半個小時。放寬心,老方絕對第一個到。」

還沒等他接著再發一條消息,群聊界面上就顯示出“方一涵拍了拍你並幫你灌了三分球”。

「方一涵:時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些什麽......你怎麽答應的那麽快,我還準備在炸一炸這小子呢!」

很快,沒等程時回覆,就迎來了鄧邊揚的轟炸。程時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陸洺自始至終都沒有發過一條消息。

在忙嗎?還是沒有到家?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逐漸逼近八點,程時從群聊中返回到微信消息欄界面,點開了最頂端置頂的聯系人。

兩人的聊天還停留在周三陸洺的那句知道了。

要不,發個表情包探探路?

程時剛想點開表情欄,門外就響起了一陣飛快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他姐聲嘶力竭奪命般的叫聲:“黏黏你怎麽又把貓糧弄得一地都是!”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發的程時被這聲叫喊驚得手一哆嗦,陰差陽錯的點開了聊天欄右下方+號中的視頻通話。

完蛋!

我就說,這門一點也不隔音,媽還不信。試問有什麽能抵得住程鹿的大嗓門。程時心累的把臉埋進被子裏。

熟悉的等候聲響起,程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關掉手機。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響個不停的手機被他慌亂的顛落到同樣淩亂的被子裏。

此刻程時腦袋裏忽然想到語文老師提到的墨菲定律:容易犯錯誤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弱點,越慌越亂。

就在他伸手摸到了手機時,視頻通了。

視頻通了......

通了......

“程時?”陸洺泛著冷調的聲音在視頻那端響起,程時故作鎮定的“嗯”了一聲,扭頭看向屏幕,頓時楞住了。

屏幕映入眼簾的是擡手揉著頭發等他回話的陸洺,他應該是剛沖了一個熱水澡,脖子上還搭著淡藍色的毛巾。

少年穿著版型寬松的黑色睡衣,衣領半敞,露出冷白皮膚下的鎖骨。

微亂的黑發不斷有水珠滴落,落在修長的脖頸處,順著線條流暢的身軀,滑落至胸膛直至消失不見。

程時張了張嘴,腦袋頓時宕機。那一瞬間,他究極僵硬,驟起的心跳聲砰砰砰地撞擊著耳膜。

不是,程時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啊?

冷靜點。

你沒毛病吧你?

“啊,那什麽,我看你在群裏沒怎麽冒泡,猜你是不是有事在忙。”程時在對方的等待中磕磕絆絆的道完整句話。

暖色系的熾光燈灑在他頭頂,米白色睡衣的顯得整個人乖巧許多。陸洺視線落到不知為何耳尖又染上緋紅的人身上。

“嗯,有事。”陸洺啞聲回了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程時原本莫名漲滿整個胸膛的熱意漸漸褪去。

“對了,明天我帶你去二號線,這邊離地鐵口太遠了。”被擾亂的思緒回歸大腦,程時想起了正經事,對視頻那端安靜聽他講話的人說。

“好。”陸洺坐在床沿邊,隨意的拿起毛巾擦著快半幹的頭發。

窗外,月色藏在迷霧般的雲層裏,街道處一盞盞昏黃路燈樹立在街道兩旁,星星點點鋪滿了整條道路,顯得夜色朦朦朧朧。

安靜擺放在書桌一角的鬧鐘滴答聲夾雜著樹枝隨風搖擺聲,在結束一個話題後,程時回過神來,說:“那你今天早點睡。明天八點十分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末罷,他又鬼使神差的添了一句,“晚安。”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心中莫名含有一絲期待的等對方開口說話。

在夜色正濃的那天晚上,他聽見視頻另一端的人對他說:“晚安,程小星。”

周六,是全家人都在補覺的一天,程時起了個大早。他迷噔噔的從被窩裏伸手關掉鈴鈴作響的鬧鐘,頂著淩亂的雞窩頭起床。

樓下酷跑的黏黏聽到動靜,察覺有人下來了,一個緊急轉彎跑到程時腿邊,蹭著他示意放糧。

程時在它腦袋上揉了一把後,打開貓糧的密封袋,倒了一部分後,對著哐哐炫飯的小貓自言自語道:“今天穿什麽?這麽臉上還有黑眼圈了?要不......做個發型......”

碎碎念了良久的程時被黏黏一爪子打回神後才反應過來,不是,鄧邊揚過生日怎麽整的我要去相親似的。

太不對勁了。

程時搖搖頭,試圖讓這種危險的想法甩掉。

收拾好東西後,他看了眼手表上逼近八點的時針,拎起放在玄關處給鄧邊揚的禮物,斜背著一個運動包就沖出門。

外面的溫度比昨日又低了幾度,穿著高領青煙色毛衣的程時把臉埋進圍巾裏,他這次學聰明了,今天一早就看了天氣預報,從衣櫃裏翻出米白色的羽絨服穿在身上。

陸洺家在程時家前面的兩個路口,兩家都在住宅區內。一路上,光是程時看到的早餐店就有五六家。

街道的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香氣,熱氣騰騰的霧氣縈繞在店門口。沒吃早飯的程時肚子沒出息的“咕嚕嚕”叫了起來。

當他扭頭視線掃過早餐店前排的長隊後,果斷放棄這個想法。

在經過最後一個紅綠燈後,程時看到了站在站牌下等人的陸洺。那人今天穿了黑色羽絨服,同樣黑色的工裝褲把他腿拉的很長。

程時騎到他跟前,停穩車,看了眼指針剛好轉落到八的時針,擡頭朝陸洺揚眉笑道:“怎麽樣,準不準時?”

陸洺“嗯”了一聲,伸手把排隊買好的早餐遞給程時:“趁熱吃。”買的人興許是怕早餐冷掉,牛皮紙袋裏又套了層銀色的保溫鋁箔袋。

程時誒了下,接過來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吃飯?”

“假期你能早起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熟知對方習性的陸洺把手機放進口袋裏,正準備坐在後座上,被一口咬著包子,臉頰鼓囊囊的程時擡手攔下。

“等等等......”程時把咬了一口的奶黃包放進放進紙袋裏,隨即掛在車把手處。

他盯著陸洺今日的穿搭“嘖”了一聲,揚手就把系在自己脖頸處的藍白相間的圍巾解下來系在陸洺脖頸處。

“好了,不許摘,服從命令。就當是你我互相贈給對方入冬的禮物吧。”程時把陸洺想說的話駁回,把他按到後座上後,飛快地幹飯。

幹嘛每次私服都穿得一身黑,很酷麽?

好吧是很酷,但程時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就好像陸洺的世界裏,大多只容下了黑色。

可程時認為,陸洺適合所有與少年相符的色彩。

像他這種成績優異卻不帶優越感,明亮但不刺眼,自信且懂得收斂的人,明明值得與這世間所有的美好相應。

“程小星。”後座響起陸洺的聲音,有些低啞,聽上去沒有任何波瀾。剛塞完最後一口包子的程時像只豚鼠似的,腮幫鼓起,吐字不清的扭頭看他:“怎麽了?”

“戴上。”陸洺從口袋裏掏出深黑色手套,手套的頂端繡有一只小狗的圖案。程時忽然間感慨萬分,胸口處傳來一陣熱意,他老老實實的戴上。

“謝了,哥。”

兩人到二號線地鐵口和早在那裏等著的鄧邊揚萬錦他們幾個匯合後,就看到顯眼包方一涵踩著遲到的尾巴,站在地鐵人行道對面朝他們打招呼,期間還困得直打了好幾個哈欠。

在交通燈變成綠色後,方一涵百米沖刺般從對面跑了過來。

“走吧,哥幾個!”

地鐵上,一幫人又趁著空隙補了個覺。直到帶有金屬質感的女聲播報站名時,眾人才清醒過來,手忙腳亂、前拉後拽地下車,這才沒做過站。

山北動物園每逢節假日時就會有很多游客,程時他們幾個在老虎園裏瞅了半天也沒有看到老虎的影子。

不甘心的鄧邊揚趴在玻璃門旁的鐵柵欄處瞇著眼往裏瞅,柵欄圍得很密,鄧邊揚換了好幾個姿勢才最大化的看清裏面的場景。

“欸欸欸!看到了看到了!”萬錦剛想說算了,就被鄧邊揚一把拉過來,“萬萬快看,還是黑黃交雜的。”

萬錦看了眼身邊興致沖沖的人,抿嘴笑了起來。她摘下白色帽子,湊到鄧邊揚身邊:“哪有,你不會又在騙我吧?”

“真的!沒騙你,萬萬!!就在那,你往裏面瞅。”鄧邊揚急了,他伸手指了指大概方位,在確保萬錦看到後,招呼著程時他們幾個過來看。

在壽星·錢的指引下,程時看清了歇息在柵欄後的老虎——體型健碩的一只,黃色的毛夾雜著一條條黑色的斑紋。它正趴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動不動。

聽聞在這邊可以看到老虎,前來虎園的游客似潮流湧動般一波又一波朝這邊趕來,喧嘩熱鬧。

程時他們幾個裹挾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裏,險些被擠散,索性就放棄了繼續觀看。

程時扯著陸洺的衣袖,費勁地走上坡路時,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虎園,忍不住感慨道:“別人管中窺豹,我們縫中窺虎。”

走在前面的陸洺聽到這話,不禁啞笑。

“欸欸欸,家人們,我要笑死了!”遲遲趕來的方一涵和陳拾兩人捂著肚子爆笑。事情的起源要從方一涵沒能成功在縫中窺虎,而又不死心地拉著陳拾蹲在玻璃墻壁處等老虎出來說起。

“我和阿拾看著兩個穿著工作服的人進去,還以為他們要給老虎餵食了。結果下一秒大喇叭就響了起來:現在在我們籠子裏的是我們飼養員和認領員。”

“我真的......噗哈哈哈哈。”

笑聲感染了聽到這句話的每一個人,笑點低的程時越想越覺得好笑,笑完一陣後強忍著把頭抵在陸洺後肩處,“不行了,笑得肚子疼。”

後來一幫人踩著印有熊爪的水泥路面來到了黑熊園,心滿意足的看黑熊吃完飯後,改道去看了貼在鹿科園內看獐和麋的區別科普圖。

小姑娘們對可愛的動物沒有抵抗力,通常在看完這個園內的動物後,又步速飛快的趕往下一個目的地,男生們則拎著包跟在她們後面。

“你們看!那是小長頸鹿欸。”萬錦拉著尚佳的手,一臉驚喜的指著高高圍欄內正吃飯的長頸鹿一家說,“這是我來那麽多次,第一次看到。”

程時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幾只成年的長頸鹿身旁看到了還處於長身體時期的小長頸鹿。

聽到這話的鄧邊揚嘴角向上,毫不遮掩的笑了起來,笑容大而燦爛。

他微微彎腰,手肘搭在萬錦肩膀處,拍著胸脯保證道:“怎麽樣,跟著小爺我,處處都有好運。”

萬錦沒忍住,拉低帽檐,擋住微彎的眼角,賞了個巴掌給傻樂的鄧邊揚:“等會離園的時候提醒我去藥店。”

“為什麽?”鄧邊揚有些怔楞,眼神有一點困惑,反應過來後又緊張道,“萬萬你哪不舒服啊?”

“給你買藥。”萬錦頓了頓,直言道,“治腦子。”

目睹此情此景,眾人紛紛點頭認同。方一涵在萬錦話音剛落之際,“噗哧”一聲,大笑起來,第一個帶頭拍手喝彩。程時則憋著笑,拉著陸洺遠離即將爆發的“戰場。”

麻著一張臉的鄧邊揚:......我和我的塑料兄弟......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逛累的眾人站在動物園全景圖前找出口。

一幫人杵在顯眼的站牌處摸不清東西南北的方向。周圍人來人往,不時有游客在經過時朝這邊看幾眼。

“不是,這個東南西北怎麽就跟我的東南西北不在一個方位啊?”程時歪著頭,一臉不解的看向陸洺。

“你的東南西北是什麽?”買完水回來的陸洺問他,他將水一一遞給鄧邊揚他們幾個。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啊。”程時伸出右手食指四個方位各指了一遍,理直氣壯的回道。他身後的四個人聽狀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陸洺頭疼的扶額,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行了,不糾結這個問題了。要不我們在這裏拍張合照吧!”歇息好的萬錦晃了晃手中的手機,說“紀念我們高中第一次一起出游!”

“行啊,來來來,壽星站C位,陸哥個子最高,陸哥舉著相機行不?”方一涵把帶著許久的相機打開。

“不是方一涵,你這話說的就不對,我明明跟陸洺差不多高。”相機還沒傳到陸洺手裏,程時就先第一個不甘示弱地站出來。

“行行行,時哥你拍。”想在線反駁的方一涵,還沒來得及逗一下程時,一擡頭就和陸洺若有所思地眼神相觸後,硬生生的把那句“你可拉倒吧”咽回肚裏。

“陸洺,你笑一下啊!”拿到相機高興的程時擡起手肘戳了戳身旁的人,少年笑起來的時候像極了冬日裏海鹽汽水的味道,幹幹凈凈、清清爽爽。

程時眼睛微微彎著,眼神很亮又帶著光,平日裏藏起來的尖尖的虎牙在此刻也露了出來。

陸洺“嗯”了一聲,眼眸微瞇,目光停註在程時身上,笑意徑自蔓延至唇角。

“鄧邊揚你就非比這個手勢不可麽?”萬錦略略仰起頭,瞥了眼比她高出半個頭的鄧邊揚杵在下巴處的對勾手勢後,又低頭斂起下頜,自顧自地嘆息一樣說道。

“不帥麽?”鄧邊揚朝她那邊歪了下腦袋,豎起耳朵,求證問。

萬錦抿緊唇,過了半秒鐘,像是想通似的。她放慢語速,實話實說:“帥。”

“各位,看鏡頭。”倒計時開始。“三二一——”

“茄子!!!”

隨著“哢嚓”聲落下,瞬間變成了永恒。照片上,六個少年逆著冬日耀眼卻不刺目的太陽,站在園區的地圖前。他們周圍的人群熙來攘往,喧囂熱鬧。

遠處群山環繞,那是動物的居所。飛鳥帶著淡淡的寒意,順著綿延天邊的長雲低飛掠過。

也許很多年後,時光早已走遠,但定格在這一刻的瞬間卻永遠不會消逝。

下午三四點鐘,眾人乘坐地鐵到了陵園路。

陵園路其實是條公路,它盤曲而上,像是連接天地的天路,伸向雲端。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挺立著枝椏,瘋狂生長,伸向天邊。三色的紅綠燈立在路口,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

陵園路有一定的坡度,上坡路是最艱難的,眾人沒走多遠就有些喘了。方一涵肩膀抵在步速堪比蝸牛的陳拾的背後:“阿拾你他媽倒是向上走啊!你是不是不行啊?”

“走著呢,走著呢。”陳拾拉開羽絨服拉鏈,抹了一把額頭處冒出的汗,繼續道,“男人不能說不行,我每年都會來這裏徒步一次。”

“真的假的?看著不像啊?”方一涵半信半疑道,他指著拉著萬錦向上走的鄧邊揚說:“鄧邊揚每年來還差不多,我到現在都沒看到他喘的跡象。”

聽到這話的陳拾“嘿嘿”一笑,他撓了撓頭,不忙不慌地說:“我今年是第一次。”

方一涵:“......”

突然之間不想理人了。

落在後面佛系趕路的程時和陸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這裏四五月份的時候還挺好看的,冬天就變得光禿禿的。欸,你見過這裏夏天時的樣子麽?”程時扭頭看向身旁同他一起向上走的陸洺。

“沒。”陸洺低聲回了句,他是去年暑假才搬來南城,處理完家裏一堆事情後,根本沒有時間再逛逛南城的風景。

“哦——”程時拉著長音,兩人不語沈默地走了一段距離後,程時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舉到陸洺眼前。

不明所以的陸洺看了眼照片,繼而又看向程時。那人同往常一樣,朝他笑著:“那等以後夏天的時候,我們再來一趟。”

少年眼裏像是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引著人移不開眼。

照片上,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烈陽恰好從遮天蔽日的梧桐樹葉的縫隙中灑下來,落了一地。

“好。”陸洺理了理程時被風吹亂的頭發,“一言為定。”

“那當然,一言為定!”在路過長椅時,程時停了下來,他從兜裏掏出下地鐵時趁眾人不註意偷買的紅緞帶。

“陸洺,要不咱倆系條紅帶?聽說會帶來好運。”聽說一起系紅帶的人不會再分離了。

程時在把紅緞帶遞給陸洺時,心裏莫名有些忐忑不安。他第一次害怕面前的人會覺得奇怪,興許還會問一句:兩個男生為什麽要系這個。

但是陸洺沒有問些什麽,他收起正在發信息的手機,斂下眼看向程時,順道接過了紅緞帶。紅緞帶與他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形成了對比。

在接觸時兩人指腹不經意地輕碰了下,程時垂在一側的手很輕微的蜷縮了一下指尖。

興許是對方目光過於熾熱,陸洺擡起眉眼,眼尾淡淡地朝程時瞥過來,帶有絲蘇南的口音淡聲說:“系哪兒?”

“系這!”原本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程時頓時滿血覆活,他蹲在長椅的扶手處朝陸洺招手,“系這系這,系緊一點這樣它們就不會被風吹掉了。”

“不怕被人解開?”陸洺走過來,同他一樣,將紅緞帶系在扶手左邊。

“那解開的人也太沒素質了吧,我祝他單身一輩子。”程時思考般轉動了下眼球,手肘環著膝蓋,戳了戳緞帶,蹙眉咕噥道,“那樣就不靈了。”

“什麽?”公路上響起了一陣鳴笛聲,摩托車在離他們不到半米的距離急速飛奔離去。臨近傍晚,前方放眼望去,原本寬闊的公路一時間變得有些水洩不通。

程時的聲音和摩托車的喇叭聲交雜在一起,使得陸洺沒能聽清程時說的話。當他想問清楚時,程時卻不打算說了。

“沒什麽,我們再往前走點吧,不然天就要黑了。”程時含糊回答。他直起身,推著陸洺繼續向前走。

陸洺薄唇輕輕動了一下,卻也只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嗯。”

返程回來時,眾人索性在一旁停放共享單車處各掃了一輛車。

下坡路顯然要比上坡輕松許多,由於黃線內的路面只夠一輛自行車騎行,兩輛一起便有些牽強。

大家便默契地二話不說自動排好了順序。少年們伴著吹拂在耳邊的風,沿路直下。

“小心路邊溝啊,小夥子們。”堵在下坡路的一輛車主拉下車窗,指了指他們頭頂上方的標牌,手肘抵在車窗外,看向同樣在等紅綠燈的程時他們。“看著點路,現在車多,註意安全。”

“好嘞,知道了,謝謝叔叔。”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少年們洋溢著青春氣息向朝他們釋放善意的陌生人道謝。

玩盡興的眾人從郊區坐地鐵回到市區,鄧邊揚父母早在昨晚就預定了距離六個人家都不遠的海底撈的包間。

“時哥,陸哥。”鄧邊揚一進來就脫下了外套,他指著自己旁邊的兩個空位,剛想開口招呼他們坐過來,就見方一涵從門口處擠過來,大嗓門的來了句:“渴死我了,欸你們怎麽都不坐?”

隨即拿起水壺倒了杯溫水一飲而盡後,推著萬錦坐在了鄧邊揚右手邊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壽星的左手邊。

“怎麽樣?兄弟我有眼力見吧!”方一涵朝鄧邊揚努努嘴,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時哥,陸哥,來來來,坐這邊。”

就這樣,大桌的包間座位被方一涵安排的明明白白,程時坐下後,左手邊是陸洺。

點單的時候,菜單輪了一圈又到了鄧邊揚手中。

他和方一涵勾著頭商量了片刻,果斷多加了五瓶啤酒,另加一杯橙汁。坐在鄧邊揚旁邊的萬錦盯著看了幾秒後後,嗳了一聲。

“你們還喝酒啊?不怕喝醉了被家裏人發現挨訓啊?”

“嗐,沒事。”鄧邊揚給她遞了個放心的眼神,“我們點的是啤酒,度數不高。”

“你點酒了?點了幾瓶?”陳·媽媽·拾把用開水燙過的筷子一一遞給眾人,在看到方一涵比的手勢五後,吐槽道:“你喝的完麽,我可不喝,要是被我媽發現了,又是一頓暴炒栗子少不了。”

“你不喝拉倒,這不還有時哥和陸哥嗎?”

給爸媽發完晚歸的信息後,安靜呆在一旁喝茶水的程時猝不及防的被點名,他楞了一下,應聲擡眸,正好撞上陸洺神色覆雜的眼眸。

程時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之前喝醉酒後出的糗事,義正言辭道:“我可不喝,你倆自己點的自己喝完。”

末道,他又掃了眼沒出聲的陸洺,補充道:“陸洺也不喝,我哥他酒精過敏。”

陸洺可能也沒想到程時能說出這種瞎話,默然片刻也並未拆穿。他笑了笑,對上鄧邊揚眼巴巴望過來的視線:“不好意思。你們喝醉了的話我給你們叫車。”

五瓶酒,兩個人幹完。

眼看著程時飯還沒吃就喝茶水喝飽了,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鄧邊揚仰天長嚎,苦著臉:“啊——不是吧。阿程,你真舍得讓我在美好的十八歲一個人飲酒到天亮麽?”

“不是,不還有我陪著你麽?”方一涵不明所以,問道。

“你一邊去。”飯菜陸陸續續的上來了,鄧邊揚隔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不死心地看向程時。

旁邊的萬錦看到這副場景,沒憋住,笑出了聲。

她記得高一時同樣是這樣熱鬧的生日聚會,班裏一幫男生全喝趴下了,只有一滴酒沒碰的程時腰板坐的筆直,一臉嫌棄卻又無可奈何地忍受著在他耳邊發著酒瘋、鬼哭狼嚎的方一涵。

“行了行了,不拂你興致了。我就給你分擔一瓶,多了一口不喝。”程時一字一頓地強調著,他又不放心的扯了扯正給他夾菜的陸洺的衣袖,壓低聲音:“我要是醉了,今天回家就靠你了。”

陸洺點了點頭,給他夾了片肥牛。

“好說好說。”鄧邊揚主動給程時倒了個滿杯,坐在一塊的三兄弟碰了碰酒杯。萬錦和尚佳坐在一起,隔著縈繞在包間上方的熱氣看著眼前稱兄道弟的男生們。

“我跟你說,阿程。”鄧邊揚胳膊搭在方一涵後背的靠椅上,另一只手端著玻璃杯:“我覺得現在真的好好啊,雖然都說高中最苦最難熬,鋪天蓋地的全是試卷,睜眼閉眼的學習......但我反而更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秒。有你們真好。”末罷還揉了揉鼻子。

“你怎麽還開始感慨了?下一秒是不是就得哭鼻子了?”飯桌上,聽到這話的人眼眸突然明亮了起來,心照不宣地朝程時笑了笑。

見此,程時心裏倏地熱了起來,他挑了挑眉,握著酒杯的手搭在方一涵肩上,酒杯和鄧邊揚碰了下:“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喝酒你很感動,但是壽星你淚點也忒低了吧。”

桌上傳來一陣笑,萬錦用漏勺撈了滿勺料份十足的毛肚放進鄧邊揚碗裏,佯作安慰道:“別哭了,姐姐給你夾肉。”

“欸,哥哥也給你夾。”

“哈哈哈哈。”桌上混亂一片,笑聲不斷。

“......”鄧邊揚盯著餐盤中堆成小山、搖搖欲墜的飯菜,扯了扯嘴角,咬牙切齒道:“有你們這幫朋友真tm是我的福氣!”

一杯又一杯,每當程時覺得這是最後一杯時,鄧邊揚和方一涵總舉起杯子,倆貨一齊眼巴巴低望向他,等著一齊碰杯。

程時沒辦法,只能跟著他們喝,被帶著一起滿了一杯又一杯。

“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些醉醺醺的鄧邊揚忽然大吼了一嗓子,倏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

在他身邊和尚佳說話的萬錦被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嗓音嚇了一跳,她一巴掌拍在了鄧邊揚小腿處:“你幹嘛?”

“發表成年感言呢,萬萬。”興許是喝了酒,鄧邊揚臉色薄紅,傻呵呵的朝萬錦笑了笑。

六個人中,三個人肉眼可見的變成了醉鬼。“謝謝大家願意抽出寶貴的時間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茍富貴,勿相忘!等以後我結婚了,在座的都來!兄弟們都來當我的伴郎。”

“你小子算盤打的不小啊。”陳拾揶揄道,“放心,我們肯定都會來。”

“等時哥結婚,我要當時哥的首席伴郎!”喝上頭的方一涵的攬住程時的肩膀,舉杯道。

“那可輪不到你,那首席伴郎要麽是我,要麽是陸哥。欸,時哥可以帶家屬麽,我帶萬萬......”鄧邊揚話音還沒落,就被等候多時的萬錦一把捂住嘴。

“您老人家能不能別說話了。”萬錦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頭疼的把眼前的男生拉回座位上,生動形象地威脅道:“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拉著你出門夜跑,你跑,我給你錄像。十公裏起步。”

鄧邊揚聽到這,深吸了一口氣,剛想再說些什麽,就在萬錦極具壓迫力的眼神下識相的閉上嘴,專心炫飯。

被點到名的程時早在鄧邊揚說要當伴郎時,心裏咯噔了一下。他舉起酒杯的手頓在空中,如同宕機般怔楞在原地。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想過結婚成家。現在,他早就習慣了有陸洺在的每一天。

“別喝了,胃受的了麽?”等他回過神來,就看見陸洺將他手中酒杯拿走。“喝點溫水。”

陸洺握著玻璃杯杯身的手指輕微曲著,程時視線落到眼前遞過來的溫水,隨著動作的起伏,陸洺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那人手指修長,這讓他不論拿什麽東西都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掌握感。

程時“哦”了一聲,動作微僵的接過水:“謝謝。”

“沒事。”陸洺隨手揉了下程時的腦袋,淡聲回道。

恰巧這一幕落到方一涵眼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他帶頭起哄:“鄧邊揚你死心吧,首席伴郎非陸哥莫屬了。”

打趣聲和笑聲四起。

“現在時哥粘陸哥像極了鄧邊揚粘萬萬時的樣子。”陳拾打趣道,不料他隨口一句話引得方一涵笑到手發抖。

極力遏制自己鎮定下來的方一涵起身胳膊越過程時,主動端起酒杯碰了碰陸洺的溫水:“陸哥我敬你一杯。”

陸洺淺扯嘴角,啞笑著起身碰杯時,眼尾淡淡地朝忽然老實的程時瞥過來。

在接觸到陸洺視線後,老實的人不開口也得開口了:“瞎說什麽呢,教導主任聽到這話不得氣暈。”程時深吸一口氣,強裝若無其事。

許是察覺到一絲怪異,陸洺微側頭偏向他這邊,並沒有說些什麽。

夜幕降臨,街道兩旁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

離八點還差五分,飯菜已經被眾人消滅的差不多,原本咕嘟嘟冒煙的雙拼鍋底也早就停止翻滾。冬日裏的飽餐一頓,常會讓人感到昏昏欲睡。

喝得脖子通紅的鄧邊揚砸吧砸吧嘴,有些踉蹌的直起身,擺手道:“不行了,我得去下洗手間,喝太猛了。最後是哪個貨給我倒了滿杯?”

周圍人目光都聚到同樣喝得有些面紅耳赤的方一涵身上,還殘留一絲意識的他倏地高舉起左手,求表揚似的伸到鄧邊揚跟前:“我,我,是我。”

末罷還傻笑了一陣。

鄧邊揚摁住他的頭,父慈的揉了幾下:“爸爸我謝謝你啊。”

“臥槽,我發型!”子孝的那位嚎了一句。

兩個醉鬼肩並肩,互相攙扶的往門口走去,在路過陸洺時還順嘴問要不要一起去。陸洺看了眼喝趴在桌子上假寐的程時,婉拒了。

醉鬼們齊聲“哦”了一字,順道拉走了壞笑的朝他們吹口哨的陳拾。兩人美名其曰說屋裏太悶,出來透氣。

陸洺視線落在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打桌面的程時若有所思。那人歪著腦袋,雙頰通紅,額頭處的碎發微微遮蓋住了些許瞇起的眼睛。

“你幹什麽?”程時扯住陸洺的衣角,哼哼唧唧的問道。“你是不是又準備玩消失?”

剛直起身準備去買些解酒藥的陸洺聽到這話動作頓住了,麻著一張臉的陸洺低頭正對上程時的視線,平日裏再機靈矜貴的人此刻也變得醉眸微醺。

程時眼瞼沒什麽精神的耷拉著,眼尾處染上了紅。

“去買解酒藥。”陸洺聲音不急不緩,語速剛剛好,像是在哄人般頗有耐心。在他道完這句話後,扯著他衣角的程時沒什麽反應,反倒是將手探到了陸洺拿起的外套口袋裏。

大致意思是:要走就帶著我,沒得商量。

萬錦她們見狀,臉上神情登時變得豐富起來。“陸哥,我和佳佳去買就好啦。順道我倆出去透透氣,包間裏也太悶了。”

萬錦沒憋住笑,漏出聲來。“原來時哥喝醉後那麽粘人啊。”

她捂著嘴,拉著尚佳的手走出了包間。關門時還不忘貼心叮囑道:“那什麽,陸哥,你看著點時哥哈。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咱幾個但凡能喝的,酒量都不這麽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