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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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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

既然陛下有心要查,今日之事她百口莫辯,也不想學某些妃嬪犯了錯拿腹中的孩子說事,她是皇後,不可以做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長孫皇後忍著疼,勸諫:“陛下,臣妾還是那句話,陛下若是喜歡哪個女子,將人接進宮才是正理。紙包不住火,後宮妃嬪知曉尚且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若傳揚出去,諫議大夫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此事鬧到前朝,陛下恐為天下人恥笑!”

此言一出,屋中靜極,落針可聞,所有人心臟都突突突地跳,生怕皇後因此惹怒陛下。

誰知陛下沒有生氣,反而好脾氣地跟皇後解釋:“皇後不要多心,慶善宮那一個並非外室,只是女囚。事涉前朝,不是皇後應該操心的,朕也不便與你明說。過幾日,朕自會將她處置了。”

不是外室?這話說出來陛下自己都不信吧,不然他心虛什麽。

每次她出言勸諫,陛下不是動怒,就是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拂袖而去,這一次居然好聲好氣地跟她解釋。

長孫皇後氣得肚子更疼了,又生生忍住:“好,臣妾相信陛下,也會傳話六宮,讓她們都安分一些。不過陛下總要給臣妾一個時間,到底什麽時候處置那女囚,臣妾也好與大家說清楚。”

李世民耐心耗盡,他不過是念在昔日的情分,加之皇後有孕才一再容忍。不然僅憑立政殿散播不實流言,就可以治皇後失察之罪,更不要說後來縱容韋昭容大鬧慶善宮,坐視韋昭容與楊淑妃吵鬧,導致韋貴妃早產難產了。

皇後還是原來那個皇後,上輩子何等賢良淑德,可以說是他的解語花。

他不過重生一回,想好好保養身體,愉悅心情,避免遭受上輩子的非人折磨。她怎麽就不能配合一下,非要將他拉回原來的軌道,讓他步上輩子的後塵。

好懷念從前那朵解語花!

關於重生,李世民誰都不想告訴,也懶得解釋。至於慶善宮那一位,隨她們怎麽想吧,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總之武氏不能進宮,不能讓她嘗到權力的甜頭,在外放養最好。

懶得解釋的李世民坐也沒坐,提步便往外走,長孫皇後不顧腹痛小跑著追出去:“陛下……”

後面的話李世民一句都不想聽,不由加快腳步,並沒註意身後追出來的人摔倒了。

走進神龍門,耳邊才清靜下來,可清凈不過片刻,又吵鬧起來。

貴妃早產加難產,萬春殿忙亂成一團。

皇後懷著孕不方便過來,此處本該由淑妃坐鎮,奈何淑妃是害貴妃早產的罪魁,此時同韋昭容一起跪在殿外請罪,論資排輩,輪到陰德妃主持。

聽說陛下來了,陰德妃趕緊帶人迎出去,還沒走到近前,立政殿的內侍跑來稟報:“陛下,不好了,皇後摔了一跤,也早產了!”

李世民一個頭兩個大,在萬春殿點了個卯,高聲安慰了貴妃幾句,便轉身回到立政殿。

事出突然,太醫還沒趕到,穩婆也在路上,得知皇後痛極暈厥,李世民不顧眾人反對走進產室,輕輕握住了皇後細瘦蒼白的手:“梓童,朕來了,你醒醒。”

皇後果然悠悠醒轉,聽見陛下喚她梓童頓時淚流滿面。此時陛下眼中滿是柔情,她知道再說勸諫的話會破壞氣氛,可若此時不說,等她生下孩子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陛下並非尋常男子,她也不是尋常的女子,她是皇後,天子的正妻,皇後不但要母儀天下還有勸諫天子的責任,她不能看著陛下一步一步走上煬帝的老路。

長孫皇後強忍劇痛開口:“陛下,您就聽臣妾一句勸,恢覆早朝吧!朝臣們久久見不到天子,心就亂了,他們的心亂了,朝廷能不亂,天下能不亂嗎?”

又來,李世民只覺額角一跳一跳地疼,重活一回他知道,這是氣疾發作的前兆。

可皇後畢竟是皇後,皇後正在生他的嫡子,他不能像從前那樣一走了之,於是忍著頭疼,輕聲說:“梓童,朕的身體你是知道的,朕十四歲上戰場受過很多傷,幾次差點回不來。”

“每到雨天,舊傷發作,疼得很。”頭疼越發厲害,視線都模糊起來,“朕不敢早起,會頭疼,引發氣疾,痛不欲生。”

他握緊皇後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和支持:“梓童你是朕的妻,你就心疼朕一回,好不好?朕不上朝,朝政一天都沒有耽誤,朝臣們不會亂,天下也不會亂。朕會是個明君,朕答應你,朕會是個明君!”

長孫皇後手指生疼,卻沒有力氣抽回來。

陛下滿身舊傷,氣疾發作起來也確實駭人,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若陛下連這點磋磨都承受不住,如何能成為曠世明君,陛下成不了明君,她如何成為賢後。

陛下不上朝不見朝臣不理後宮,史官鐵筆又會怎樣書寫,萬一朝局脫離掌控,顛覆江山,陛下在青史上的名聲恐怕比煬帝還不如。

“陛下頭疼的時候,臣妾可為陛下按揉,揉多久都行,只求陛下以朝廷為重,以天下為重,不要再任性妄為了!”

四周灰蒙蒙一片,不是天黑了,而是眼睛被什麽東西遮住了,疼痛變得尖銳起來,不斷刺激著脆弱的神經。

李世民克制地放開了長孫皇後的手,搖搖晃晃站起來,居高臨下:“原來在賢後心裏,朝廷和天下比朕更重要。”

長孫皇後壓抑著痛苦的呻.吟,聲音虛弱:“難道陛下不是這樣嗎?”

是啊,上輩子他就是這樣的,時刻以天下為己任,不敢有片刻放松。哪怕病入膏肓,每天都試圖殺死自己,卻仍然堅持處理軍國大事。

上輩子他不知道傷病對他最後的清算如此慘烈,這輩子他不想,也不敢再經歷一次了:“是,朕與賢後所想……不一樣。”

如果可以,他寧願重新投胎,托生成一個尋常男子,娶一個心愛的姑娘,在一片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一方小院,種兩畝薄田,生幾個孩子,開開心心過完一生。

眼前徹底陷入黑暗,腦中卻明亮起來,逐漸浮現出一個小院。院中瓜果滿園,放眼看去碧綠喜人,碧綠間綴著各種顏色的果實,連空氣都帶著果香和甜味。

那抹煙紫色靈活地穿梭於碧綠之間,瓷白的小手一擡,一串紫瑩瑩的葡萄被托在掌心。低頭聞一聞,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脖頸,然後輕快地將那串紫葡萄放進臂彎挎著的篾筐裏。

色彩嬌艷,人物明麗,活色生香,卻意外地恬淡而美好。

“陛下,娘娘難產了!”

“陛下,這時候您不能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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