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鎮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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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鎮14
驊梅提議讓晶晶媽和晶晶拎桶進小屋，她們反對，但反對無效，全票通過她們得幹這活兒，因為她們是眾人監督的對象。一旦這活兒有人能接，大家瞬間擰成了一股勁兒，看著那對母女，讓她們把桶拎到小屋去。
晶晶從沒受過這種委屈，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又不敢哭，一哭就會大口喘氣，那種內臟的腥臭味就會往鼻腔裏肺裏灌。女人自然也沒吃過這種虧，從來都是她們算計別人，甚至在進副本前，她們還在炫耀自己的戰績，嘲笑那些被他們愚弄戲耍的人。
女人瞪著驊梅，發誓出去後一定要告訴譚季。
“趕緊的吧。”有人催促著晶晶媽。
晶晶媽沒辦法跟這麽多人作對，只好先妥協，忍著惡心，讓女兒一起幫忙，拎著桶前往小屋。晶晶本來就覺得憋屈，這會兒見她媽媽居然真的要拎這麽惡心的東西，還要讓她幹，她拒絕。
“媽媽，我害怕。”晶晶小聲哽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但知女莫若母，她媽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無視她的委屈害怕和眼淚，有些不耐煩：“行了，別演了，就像剛才那個女人說的一樣，你的演技太差。”
“要拎你拎，我不拎。”女孩退後一步，“我真的怕。”
“那你怎麽著？要我自己拎？”
“是你非要挑釁她的。”
“是我嗎？”女人氣道，“每次不是你出的主意？再說了，誰能想到這女人之前吃過虧，居然還活下來了。”她呸了一口，“算她走運。”
“你先別嘴硬了，能不能先把這個桶拎走。”女孩捏著鼻子走遠了兩步，但她媽媽怎麽可能自己幹這活兒，最後那個桶還是兩人一起捏著鼻子拎走了。
驊梅看著這母女倆此刻完全不是一條心，對劉謹謙說：“看見沒，這就是1+1=0，她們跟譚季父女完全沒有可比性，我還以為多厲害，結果幹個活都這樣了。”
“你放心，你要埋屍我絕對幫你挖坑。”
驊梅伸手戳著他額頭：“道法怎麽學的？難怪每次只能60分！！”
被驊梅這麽一戳，劉謹謙突然想到：“老媽，到現在為止，測試都沒出過道法的題，這次的這個世界，會不會整個就是大型道法考題現場？”
“不知道，”驊梅看著眾人，“如果這個小鎮就是考題現場，小鎮發生的事，就是考題本身，那這次副本，能及格的人很少，能出本的人也可能是個位數。”
驊梅對小鎮吃人肉的事有過察覺和猜測，所以不覺得很震撼，對於地下可能出現的情況，也有過預判。只要提前把事情想得非常嚴重且所有結果都是最差的結果，那當事情真相被揭開，結局來臨，就不會覺得難以接受，甚至當結果不那麽差的時候，還會覺得一絲欣慰。
鎮長看著大部分人都去了小屋，這會兒轉過臉沖著驊梅笑了笑：“專家，現在可以說說我們想知道的好消息了吧。”
對方的笑容稱得上憨厚，但驊梅覺得惡心極了，尤其把桶拎過來的人，此刻看著那個桶消失在視線裏，還有點戀戀不舍。那種無所謂的、把人當做動物的態度，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僅是受到道德的譴責和法律的制裁，而是應該原地爆炸。
驊梅皺著眉一副為難的模樣：“時間不合適，”她說，“我們現在沒心情，等讓死者安息後再說吧。”
“那要到什麽時候？”鎮長著急，“中午？晚上？”
一旁的小鎮居民也嚷嚷道：“待到晚上就得再吃三頓飯，你們要是中午就能給我們建議，那中午還有飯吃，要是拖到晚上，可沒中飯吃的。”
驊梅朝他看去，那是一個嘴巴有點歪的男人。男人見她看著自己，語氣有點兇：“看什麽看？”
“你和鎮長有點像，”驊梅問鎮長，“這也是你親戚？”
“這是我堂弟。”鎮長解釋。
驊梅沒有再繼續問，說道：“早飯我們不吃了，大家都沒胃口。要是沒中飯，那你們是不是就不過來了？”
“對。”鎮長點頭。
“哦，那要是中午我們辦完事了，想說了，又看不到你們，那就只能等晚上了。這不是我們的問題，是你們的問題，所以午飯你們還是要提供的，但晚上我們再提供方案。”驊梅拿腔拿調道，“就野菜粥野菜餅就好，不要油，嗯。”
“那，你們要中午提供方案啊。”
“說好了，晚上提供。”
“什麽時候說好了？”
“剛才。”驊梅說，“你們拒絕了中午過來，就是默許了中午不需要我們提供方案。只提供晚餐，就是定下了晚上再溝通致富建議。”
“可是、可是你說了要給你們提供午飯啊。”
“提供午飯跟方案沒關系，完全是生理需要。”驊梅看著急得直撓頭的男人，“吃飽了才能幹活，吃飽了才能生育，吃飽了才會長肉，我們這些專家，吃飽了才能思考，你們能懂得吧。”
鎮長和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後，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被驊梅帶偏了，方案時間挪到了晚上不說，中午還得提供一餐，但對方說的又很有道理，只能點頭同意。
“那，你們先忙。”鎮長囑咐，“不能土葬。”
“嗯，”驊梅點頭，“不土葬，現在都以土地為重，不能汙染田地。”
“對。”幾人得到這樣的回答，剛才那點不痛快也就不在乎，“那，中午我們過來接你們。”
“嗯。”
莉莉媽等人看著幾個人走遠後，才拍著胸口大喘氣：“我剛才都不敢呼吸，不是怕他們，是怕聞到他們身上的味兒，不是說嫌棄，哎呀，就是嫌棄，但不是嫌他們……”
看著莉莉媽著急的模樣，驊梅和呱呱媽趕緊安慰她：“我們明白，明白的，你別急。”
莉莉雖然也很怕，但還是在安慰媽媽：“媽媽你別著急，慢慢說。”
“我就是這毛病，一急就說不清楚。”莉莉媽越想越難過，“其實也有點害怕。”
“很正常，人一緊張，心跳加速，全身血液就往心臟供血，大腦就會出現短暫停擺，而且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這麽野蠻的副本，說實話，我也害怕。”驊梅看著腳下的地，“人吃人，只有在古代饑荒吃不飽飯的時候才會有，那時候的人易子而食，是為了活命，他們吃人，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
“現在都社會主義現代化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
“沒有女人，沒有老人，沒有動物。”小可爸爸手一直握著的拳頭垂在腿邊，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不敢想這些都是真的，真希望一會兒地下什麽都沒有。吃人的情節在小說裏都是變態殺人犯幹的事，看他們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似乎根本習以為常！”
瑤瑤爸點頭輕輕說道：“如果是真的，那這次，孩子們受影響最大。這次出去，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得去看看心理醫生才行。”
“要做心理幹預。”驊梅讚同瑤瑤爸的想法，“一會兒讓孩子們參與挖地，但如果真有地下室，孩子們就別下去了。”
“好。”
“行。”
幾個大人紛紛點頭。
幾個孩子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裏很明白這個小鎮在發生著什麽，他們有做好做題和測試的準備，但確實沒做好面對人間煉獄的準備，他們也不懂，為什麽副本會有這種情節。
莉莉看著不遠處拎完桶後跑出屋子在一邊一直吐的女孩，對劉謹謙說：“她媽媽的那個朋友，一定欠你媽媽很多錢。”說完，她又非常肯定地重覆，“一定欠了很多很多！”
“確實很多。”劉謹謙不想往那邊看，因為嘔吐會傳染，但那個女孩的媽媽也跑出來，然後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要命的那種多。”
“我的天，那阿姨以前跟那個人關系很好吧，阿姨肯定很難過，越是關系好的，幹出這種事，對人的傷害就越大。”莉莉說，“我之前有個好朋友，她借走了我的筆，一直不還給我，不還也就算了，後來居然還問我借，我問她要筆，她還說我小氣。”莉莉一揚下巴，說，“我才不要這種朋友，我也絕不委曲求全，因為一支筆認清一個人，也值了。”
“我們還有故意穿錯別人校服的。”劉謹謙說，“打球的時候我們把校服脫在一邊，等打完球有的同學校服就已經被穿走了。那人把別人好的剛買的校服穿走，把自己舊的校服留下，我也是服了。”
瑤瑤忙說：“我們學校也有，所以我媽都給我在校服上縫上名字。”
“其實自己孩子的校服什麽樣，家長不會不知道，尤其新舊差別很大的那種。孩子穿回家看到了不說，那不就是默認了孩子的行為嗎？”莉莉覺得這種教育非常不好，“我媽說過，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驊梅也說過這種話，但小時候孩子是聽不懂道理的，你講一堆，人家咿咿吖吖跟你耍賴。所以小的時候，孩子做錯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打一頓，雖然粗暴了點，但有用啊。小時候教育好了，後面講道理才有用。很多家裏小時候哄著講道理，等大了發現孩子混蛋極了，再打，已經沒用了，誰怕你啊。尤其是男孩，現在營養也好，初中有的就一米八了，你打他？他打你還差不多。
教育的“育”，一點都不簡單，裏面充滿了各種信息，而家庭就像一個容器，裏面裝著三個“人”——媽媽、爸爸和孩子。而教育本身，是以家庭在進行的，而不是個體。哪個身份缺席都不行，這個容器都會畸形。
但，要做到都不缺席，很難。
家長最不會自我反省，而這種性格和人格，又會在這個容器裏傳給孩子，孩子在嬰兒時期以自我為中心是本能驅使，後期的教育幹預和引導才能使幼兒從認知中脫離。
“隨著主題對課題的相互作用的深入和認知機能的不斷平衡，認知結構的不斷完善，個體能從自我中心狀態中接除出來，皮亞傑稱之為去自我中心化。”驊梅想起了學期兒童心理學基礎裏的皮亞傑兒童認知理論。
現在很多孩子在成年後都依舊為以自我為中心，絲毫不會考慮他人，這其實就是早期幼兒時期的家庭教育沒有跟上，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進行‘去自我中心化’，保留了年幼時的以自我為中心，他們的父母意識不到這一點。這是惡性循環，但家裏的每個角色都覺得自己沒錯，都會指責對方。
驊梅一行人來到了小屋，那桶內臟已經被處理幹凈了，跟男人的屍體一樣。屍體掛在那裏是作為懲戒，但內臟不是。想到那人之前留戀的眼神，她就一陣犯嘔。
不能細想。
她提醒自己。
但都是參與者，死者為大，驊梅雖然不會覆位縫合，但好歹也做過整套器官填充的題目，她戴著手套，將桶裏的內臟，在大家驚恐的目光下，當到了男人的身體裏。她的包裏只有縫衣服的針線，簡單給男人縫合了一下，收了針後，有人遞過來一件衣服。
“給他蓋上吧。”
驊梅將衣服蓋在了男人的臉上，然後幾個人把椅子放到了角落，被合上胸腔的屍體，好像沒那麽可怕了。
家長們拿出可以使用的道具交給孩子，同時，大家也都在觀察其他人拿出的道具是什麽。或許每個人拿的工具都非常普通，所以都只是匆匆掃了眼後就收回了目光。這一切驊梅都看在眼裏，她不知道這個本是不是會放大人內心自私的想法，從一開始，權衡利弊就貫穿其中，連驊梅都覺得自己也在走一步權衡一步。
第一輪孩子們先上，把挖出來的土堆在門外的墻角處，其實沒讓大家等多久，一層木頭的隔層就出現了。等把上面的土清幹凈，他們找到了一個類似門的圓形拉手。
“看來這是個地下通道。”有人說。
既然真的有地下室，那剩下的活兒就是大人的了。但是，如果要下地下室，孩子們留在上面，肯定需要留大人照顧，可是誰留上面大家都不放心，因為這個問題，眾人幾乎又要吵起來。
“你們也別吵了，反正我們也知道怎麽回事。”劉謹謙煩透了這種內耗，“大家一起下去吧，讓家長下去，我們在上面也著急，一起去得了。”
“對，”瑤瑤莉莉和呱呱也同意，“萬一有測試任務，我們也能一起參加。”
“是呀，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們不是小孩子了。”
有大人不答應，怕有危險，怕孩子看到不該看的，但他們又提供不了更好的辦法，最後大家只能一起罵副本，但同時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誰先下。”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而因為這個問題的提出，不少人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也想問。
驊梅覺得挺好笑，剛才還在反省自己，這會兒對比之下，發現自己也沒那麽爛。
“既然昨晚是按照積分多少分配的床位，現在是不是也應該這麽安排？”一個男人說。
“你的意思是誰分高誰先下？”
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那個男人也有點尷尬，但尷尬和安全比，肯定還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可是他們已經做了很多了，讓他們先下，這不公平。”一個女人說。
她的話也有人讚同。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下面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聰明的人自然承擔的風險也要大一些。”
既然問題已經被提出，地下室的門也就在眼前，這會兒打開門的事倒是沒人著急了。既然都不急，那驊梅也不急，瑤瑤爸本來想說話，被驊梅看了一眼後，咽回了要出的聲，老老實實閉上嘴。莉莉媽呱呱媽小山媽媽和小可爸爸，跟驊梅是一邊，見驊梅的眼色，也沒出聲。
他們覺得這都多少次了，沒事的時候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好處的時候就得你們靠後我先來，要行動的時候你們行你們上，我不行我殿後。
“真特麽行。”小可爸爸都爆粗口了。
驊梅也不急，小屋的三面都有窗戶，雖然不大，但保證了屋裏這麽多人也不會悶。提出按積分高低下去的人並不理會反對的人，但他見驊梅他們沒動靜也不吱聲，那就不行。
“分床的時候倒是積極，這會兒要辦事了怎麽沈默了呢。”
“分床的時候也是你們先這不行那不行生怕自己吃虧，最後我們才提出按積分高低分配的。”劉謹謙到底是年少，聽著對方就差點名他媽媽了，也憋不住火，“你個大老爺們兒也好意思什麽事兒都讓女人走前面。”
“你牛逼你走啊。”男人受不了被小孩指責，隨口反駁。
劉謹謙指著木門說：“我先走，你走我後面第二個，你要是不敢你就跟我媽賠禮道歉以後少嗶嗶，你敢嗎？你不會不敢吧，我今年16叔叔你多大？”
“他也就十歲，不能再多了。”驊梅說，“他只敢欺負你，還能比十歲大嗎？他孩子臉都羞紅了。”她看著男人笑道，“你兒子比你有出息多了。”
“你兒子走前面我就走他後面，沒什麽不敢的！”
周圍人雖然有人為自己不用走第一個而慶幸，但羞恥感也隨之而來。一個孩子都敢第一個下，身為大人的自己卻不敢，不止羞恥，還很丟臉。
有人在掙紮，畢竟自己的命更重要，別人家孩子的命不是命，是草，自己的都是寶。有人在掙紮後站了出來，幾個男人說：“讓孩子先下，那我這個爸爸都沒臉面對孩子了，以後教育孩子的時候都沒底氣。我先來吧，我就不信了，裏面還有妖魔鬼怪不成？”
這幾個男人站出來後，跟劉謹謙叫囂的男人一副自己被背叛的樣子，氣急敗壞道：“你們這幾個……你們就是這女人的走狗！”
“要不要給你一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現在的樣子，你的孩子會永遠記住你現在醜陋的模樣。”一位父親警告他，“你最好時刻提醒自己，孩子在看著你，註意自己的言行。”
“要你管？呸。”男人惡狠狠瞪著他，一扭頭看見兒子離自己都一米遠了，寧可湊人堆裏也不想挨著他爸，男人更氣了。
驊梅沒空跟這人掰扯，她安慰劉謹謙：“別跟這種人浪費體力。”
“是呢，現在都餓了。”
“不能吃東西。”
劉謹謙點頭：“可能會吐。”
“嗯。”
不虧是母子，想的都一樣。
幾個人協力，地下室的木門終於開了，一股黏膩膩的異香，夾雜著陰冷的風，還有一股陳年泥土的腥臭和各種奇怪的味道沖了出來。驊梅覺得被這味道沖擊後，嗅覺幾乎快失靈了。
一直覺得地下室和閣樓，都是很特別的場所，雖然我真的很喜歡充滿陽光的閣樓，但閣樓這種地方，就很奇妙（扶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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驊梅提議讓晶晶媽和晶晶拎桶進小屋，她們反對，但反對無效，全票通過她們得幹這活兒，因為她們是眾人監督的對象。一旦這活兒有人能接，大家瞬間擰成了一股勁兒，看著那對母女，讓她們把桶拎到小屋去。
晶晶從沒受過這種委屈，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又不敢哭，一哭就會大口喘氣，那種內臟的腥臭味就會往鼻腔裏肺裏灌。女人自然也沒吃過這種虧，從來都是她們算計別人，甚至在進副本前，她們還在炫耀自己的戰績，嘲笑那些被他們愚弄戲耍的人。
女人瞪著驊梅，發誓出去後一定要告訴譚季。
“趕緊的吧。”有人催促著晶晶媽。
晶晶媽沒辦法跟這麽多人作對，只好先妥協，忍著惡心，讓女兒一起幫忙，拎著桶前往小屋。晶晶本來就覺得憋屈，這會兒見她媽媽居然真的要拎這麽惡心的東西，還要讓她幹，她拒絕。
“媽媽，我害怕。”晶晶小聲哽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但知女莫若母，她媽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無視她的委屈害怕和眼淚，有些不耐煩：“行了，別演了，就像剛才那個女人說的一樣，你的演技太差。”
“要拎你拎，我不拎。”女孩退後一步，“我真的怕。”
“那你怎麽著？要我自己拎？”
“是你非要挑釁她的。”
“是我嗎？”女人氣道，“每次不是你出的主意？再說了，誰能想到這女人之前吃過虧，居然還活下來了。”她呸了一口，“算她走運。”
“你先別嘴硬了，能不能先把這個桶拎走。”女孩捏著鼻子走遠了兩步，但她媽媽怎麽可能自己幹這活兒，最後那個桶還是兩人一起捏著鼻子拎走了。
驊梅看著這母女倆此刻完全不是一條心，對劉謹謙說：“看見沒，這就是1+1=0，她們跟譚季父女完全沒有可比性，我還以為多厲害，結果幹個活都這樣了。”
“你放心，你要埋屍我絕對幫你挖坑。”
驊梅伸手戳著他額頭：“道法怎麽學的？難怪每次只能60分！！”
被驊梅這麽一戳，劉謹謙突然想到：“老媽，到現在為止，測試都沒出過道法的題，這次的這個世界，會不會整個就是大型道法考題現場？”
“不知道，”驊梅看著眾人，“如果這個小鎮就是考題現場，小鎮發生的事，就是考題本身，那這次副本，能及格的人很少，能出本的人也可能是個位數。”
驊梅對小鎮吃人肉的事有過察覺和猜測，所以不覺得很震撼，對於地下可能出現的情況，也有過預判。只要提前把事情想得非常嚴重且所有結果都是最差的結果，那當事情真相被揭開，結局來臨，就不會覺得難以接受，甚至當結果不那麽差的時候，還會覺得一絲欣慰。
鎮長看著大部分人都去了小屋，這會兒轉過臉沖著驊梅笑了笑：“專家，現在可以說說我們想知道的好消息了吧。”
對方的笑容稱得上憨厚，但驊梅覺得惡心極了，尤其把桶拎過來的人，此刻看著那個桶消失在視線裏，還有點戀戀不舍。那種無所謂的、把人當做動物的態度，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僅是受到道德的譴責和法律的制裁，而是應該原地爆炸。
驊梅皺著眉一副為難的模樣：“時間不合適，”她說，“我們現在沒心情，等讓死者安息後再說吧。”
“那要到什麽時候？”鎮長著急，“中午？晚上？”
一旁的小鎮居民也嚷嚷道：“待到晚上就得再吃三頓飯，你們要是中午就能給我們建議，那中午還有飯吃，要是拖到晚上，可沒中飯吃的。”
驊梅朝他看去，那是一個嘴巴有點歪的男人。男人見她看著自己，語氣有點兇：“看什麽看？”
“你和鎮長有點像，”驊梅問鎮長，“這也是你親戚？”
“這是我堂弟。”鎮長解釋。
驊梅沒有再繼續問，說道：“早飯我們不吃了，大家都沒胃口。要是沒中飯，那你們是不是就不過來了？”
“對。”鎮長點頭。
“哦，那要是中午我們辦完事了，想說了，又看不到你們，那就只能等晚上了。這不是我們的問題，是你們的問題，所以午飯你們還是要提供的，但晚上我們再提供方案。”驊梅拿腔拿調道，“就野菜粥野菜餅就好，不要油，嗯。”
“那，你們要中午提供方案啊。”
“說好了，晚上提供。”
“什麽時候說好了？”
“剛才。”驊梅說，“你們拒絕了中午過來，就是默許了中午不需要我們提供方案。只提供晚餐，就是定下了晚上再溝通致富建議。”
“可是、可是你說了要給你們提供午飯啊。”
“提供午飯跟方案沒關系，完全是生理需要。”驊梅看著急得直撓頭的男人，“吃飽了才能幹活，吃飽了才能生育，吃飽了才會長肉，我們這些專家，吃飽了才能思考，你們能懂得吧。”
鎮長和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後，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被驊梅帶偏了，方案時間挪到了晚上不說，中午還得提供一餐，但對方說的又很有道理，只能點頭同意。
“那，你們先忙。”鎮長囑咐，“不能土葬。”
“嗯，”驊梅點頭，“不土葬，現在都以土地為重，不能汙染田地。”
“對。”幾人得到這樣的回答，剛才那點不痛快也就不在乎，“那，中午我們過來接你們。”
“嗯。”
莉莉媽等人看著幾個人走遠後，才拍著胸口大喘氣：“我剛才都不敢呼吸，不是怕他們，是怕聞到他們身上的味兒，不是說嫌棄，哎呀，就是嫌棄，但不是嫌他們……”
看著莉莉媽著急的模樣，驊梅和呱呱媽趕緊安慰她：“我們明白，明白的，你別急。”
莉莉雖然也很怕，但還是在安慰媽媽：“媽媽你別著急，慢慢說。”
“我就是這毛病，一急就說不清楚。”莉莉媽越想越難過，“其實也有點害怕。”
“很正常，人一緊張，心跳加速，全身血液就往心臟供血，大腦就會出現短暫停擺，而且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這麽野蠻的副本，說實話，我也害怕。”驊梅看著腳下的地，“人吃人，只有在古代饑荒吃不飽飯的時候才會有，那時候的人易子而食，是為了活命，他們吃人，我想不出有什麽理由。”
“現在都社會主義現代化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
“沒有女人，沒有老人，沒有動物。”小可爸爸手一直握著的拳頭垂在腿邊，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不敢想這些都是真的，真希望一會兒地下什麽都沒有。吃人的情節在小說裏都是變態殺人犯幹的事，看他們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似乎根本習以為常！”
瑤瑤爸點頭輕輕說道：“如果是真的，那這次，孩子們受影響最大。這次出去，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得去看看心理醫生才行。”
“要做心理幹預。”驊梅讚同瑤瑤爸的想法，“一會兒讓孩子們參與挖地，但如果真有地下室，孩子們就別下去了。”
“好。”
“行。”
幾個大人紛紛點頭。
幾個孩子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裏很明白這個小鎮在發生著什麽，他們有做好做題和測試的準備，但確實沒做好面對人間煉獄的準備，他們也不懂，為什麽副本會有這種情節。
莉莉看著不遠處拎完桶後跑出屋子在一邊一直吐的女孩，對劉謹謙說：“她媽媽的那個朋友，一定欠你媽媽很多錢。”說完，她又非常肯定地重覆，“一定欠了很多很多！”
“確實很多。”劉謹謙不想往那邊看，因為嘔吐會傳染，但那個女孩的媽媽也跑出來，然後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要命的那種多。”
“我的天，那阿姨以前跟那個人關系很好吧，阿姨肯定很難過，越是關系好的，幹出這種事，對人的傷害就越大。”莉莉說，“我之前有個好朋友，她借走了我的筆，一直不還給我，不還也就算了，後來居然還問我借，我問她要筆，她還說我小氣。”莉莉一揚下巴，說，“我才不要這種朋友，我也絕不委曲求全，因為一支筆認清一個人，也值了。”
“我們還有故意穿錯別人校服的。”劉謹謙說，“打球的時候我們把校服脫在一邊，等打完球有的同學校服就已經被穿走了。那人把別人好的剛買的校服穿走，把自己舊的校服留下，我也是服了。”
瑤瑤忙說：“我們學校也有，所以我媽都給我在校服上縫上名字。”
“其實自己孩子的校服什麽樣，家長不會不知道，尤其新舊差別很大的那種。孩子穿回家看到了不說，那不就是默認了孩子的行為嗎？”莉莉覺得這種教育非常不好，“我媽說過，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驊梅也說過這種話，但小時候孩子是聽不懂道理的，你講一堆，人家咿咿吖吖跟你耍賴。所以小的時候，孩子做錯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打一頓，雖然粗暴了點，但有用啊。小時候教育好了，後面講道理才有用。很多家裏小時候哄著講道理，等大了發現孩子混蛋極了，再打，已經沒用了，誰怕你啊。尤其是男孩，現在營養也好，初中有的就一米八了，你打他？他打你還差不多。
教育的“育”，一點都不簡單，裏面充滿了各種信息，而家庭就像一個容器，裏面裝著三個“人”——媽媽、爸爸和孩子。而教育本身，是以家庭在進行的，而不是個體。哪個身份缺席都不行，這個容器都會畸形。
但，要做到都不缺席，很難。
家長最不會自我反省，而這種性格和人格，又會在這個容器裏傳給孩子，孩子在嬰兒時期以自我為中心是本能驅使，後期的教育幹預和引導才能使幼兒從認知中脫離。
“隨著主題對課題的相互作用的深入和認知機能的不斷平衡，認知結構的不斷完善，個體能從自我中心狀態中接除出來，皮亞傑稱之為去自我中心化。”驊梅想起了學期兒童心理學基礎裏的皮亞傑兒童認知理論。
現在很多孩子在成年後都依舊為以自我為中心，絲毫不會考慮他人，這其實就是早期幼兒時期的家庭教育沒有跟上，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進行‘去自我中心化’，保留了年幼時的以自我為中心，他們的父母意識不到這一點。這是惡性循環，但家裏的每個角色都覺得自己沒錯，都會指責對方。
驊梅一行人來到了小屋，那桶內臟已經被處理幹凈了，跟男人的屍體一樣。屍體掛在那裏是作為懲戒，但內臟不是。想到那人之前留戀的眼神，她就一陣犯嘔。
不能細想。
她提醒自己。
但都是參與者，死者為大，驊梅雖然不會覆位縫合，但好歹也做過整套器官填充的題目，她戴著手套，將桶裏的內臟，在大家驚恐的目光下，當到了男人的身體裏。她的包裏只有縫衣服的針線，簡單給男人縫合了一下，收了針後，有人遞過來一件衣服。
“給他蓋上吧。”
驊梅將衣服蓋在了男人的臉上，然後幾個人把椅子放到了角落，被合上胸腔的屍體，好像沒那麽可怕了。
家長們拿出可以使用的道具交給孩子，同時，大家也都在觀察其他人拿出的道具是什麽。或許每個人拿的工具都非常普通，所以都只是匆匆掃了眼後就收回了目光。這一切驊梅都看在眼裏，她不知道這個本是不是會放大人內心自私的想法，從一開始，權衡利弊就貫穿其中，連驊梅都覺得自己也在走一步權衡一步。
第一輪孩子們先上，把挖出來的土堆在門外的墻角處，其實沒讓大家等多久，一層木頭的隔層就出現了。等把上面的土清幹凈，他們找到了一個類似門的圓形拉手。
“看來這是個地下通道。”有人說。
既然真的有地下室，那剩下的活兒就是大人的了。但是，如果要下地下室，孩子們留在上面，肯定需要留大人照顧，可是誰留上面大家都不放心，因為這個問題，眾人幾乎又要吵起來。
“你們也別吵了，反正我們也知道怎麽回事。”劉謹謙煩透了這種內耗，“大家一起下去吧，讓家長下去，我們在上面也著急，一起去得了。”
“對，”瑤瑤莉莉和呱呱也同意，“萬一有測試任務，我們也能一起參加。”
“是呀，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們不是小孩子了。”
有大人不答應，怕有危險，怕孩子看到不該看的，但他們又提供不了更好的辦法，最後大家只能一起罵副本，但同時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誰先下。”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而因為這個問題的提出，不少人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也想問。
驊梅覺得挺好笑，剛才還在反省自己，這會兒對比之下，發現自己也沒那麽爛。
“既然昨晚是按照積分多少分配的床位，現在是不是也應該這麽安排？”一個男人說。
“你的意思是誰分高誰先下？”
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那個男人也有點尷尬，但尷尬和安全比，肯定還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可是他們已經做了很多了，讓他們先下，這不公平。”一個女人說。
她的話也有人讚同。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下面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聰明的人自然承擔的風險也要大一些。”
既然問題已經被提出，地下室的門也就在眼前，這會兒打開門的事倒是沒人著急了。既然都不急，那驊梅也不急，瑤瑤爸本來想說話，被驊梅看了一眼後，咽回了要出的聲，老老實實閉上嘴。莉莉媽呱呱媽小山媽媽和小可爸爸，跟驊梅是一邊，見驊梅的眼色，也沒出聲。
他們覺得這都多少次了，沒事的時候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好處的時候就得你們靠後我先來，要行動的時候你們行你們上，我不行我殿後。
“真特麽行。”小可爸爸都爆粗口了。
驊梅也不急，小屋的三面都有窗戶，雖然不大，但保證了屋裏這麽多人也不會悶。提出按積分高低下去的人並不理會反對的人，但他見驊梅他們沒動靜也不吱聲，那就不行。
“分床的時候倒是積極，這會兒要辦事了怎麽沈默了呢。”
“分床的時候也是你們先這不行那不行生怕自己吃虧，最後我們才提出按積分高低分配的。”劉謹謙到底是年少，聽著對方就差點名他媽媽了，也憋不住火，“你個大老爺們兒也好意思什麽事兒都讓女人走前面。”
“你牛逼你走啊。”男人受不了被小孩指責，隨口反駁。
劉謹謙指著木門說：“我先走，你走我後面第二個，你要是不敢你就跟我媽賠禮道歉以後少嗶嗶，你敢嗎？你不會不敢吧，我今年16叔叔你多大？”
“他也就十歲，不能再多了。”驊梅說，“他只敢欺負你，還能比十歲大嗎？他孩子臉都羞紅了。”她看著男人笑道，“你兒子比你有出息多了。”
“你兒子走前面我就走他後面，沒什麽不敢的！”
周圍人雖然有人為自己不用走第一個而慶幸，但羞恥感也隨之而來。一個孩子都敢第一個下，身為大人的自己卻不敢，不止羞恥，還很丟臉。
有人在掙紮，畢竟自己的命更重要，別人家孩子的命不是命，是草，自己的都是寶。有人在掙紮後站了出來，幾個男人說：“讓孩子先下，那我這個爸爸都沒臉面對孩子了，以後教育孩子的時候都沒底氣。我先來吧，我就不信了，裏面還有妖魔鬼怪不成？”
這幾個男人站出來後，跟劉謹謙叫囂的男人一副自己被背叛的樣子，氣急敗壞道：“你們這幾個……你們就是這女人的走狗！”
“要不要給你一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現在的樣子，你的孩子會永遠記住你現在醜陋的模樣。”一位父親警告他，“你最好時刻提醒自己，孩子在看著你，註意自己的言行。”
“要你管？呸。”男人惡狠狠瞪著他，一扭頭看見兒子離自己都一米遠了，寧可湊人堆裏也不想挨著他爸，男人更氣了。
驊梅沒空跟這人掰扯，她安慰劉謹謙：“別跟這種人浪費體力。”
“是呢，現在都餓了。”
“不能吃東西。”
劉謹謙點頭：“可能會吐。”
“嗯。”
不虧是母子，想的都一樣。
幾個人協力，地下室的木門終於開了，一股黏膩膩的異香，夾雜著陰冷的風，還有一股陳年泥土的腥臭和各種奇怪的味道沖了出來。驊梅覺得被這味道沖擊後，嗅覺幾乎快失靈了。
一直覺得地下室和閣樓，都是很特別的場所，雖然我真的很喜歡充滿陽光的閣樓，但閣樓這種地方，就很奇妙（扶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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