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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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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說到李巖政時,岳謙不禁冷笑了一聲:“這局棋李巖政部署了這麽多年,甚至還將水濁林等人暗地裏籠絡在他的手下,可如今因為你們兩個而落了個滿盤皆輸。只怕是對他而言,損失可不單單只有變更國本失敗這麽簡單吧?”

“嗯。”

對此陸喻衿也深有同感:“暴露真面目意圖分裂,得罪了原本堅定支持他的慜宗一派勢力在先;遭逢挫敗為求自保而未能堅持到底,令那些一手培養出來的犬蟲對自己失望透頂在後。如今的他兩頭不討好,算稱得上勢孤二字了。”

“不僅如此。”

除此以外,顧知愚還註意到了另一方面:“此番他為了說動大羊出兵相助,必然沒少說滿話。可如今出動了一整個第七水師的大羊卻顆粒無收,反倒為西陸的東海水師所逐,這對於一向趾高氣昂的大羊而言,可謂是繼北箕之戰後第二次的失敗。我想此刻大羊對李巖政必然也是格外惱怒。”

“不管怎麽說,咱麽這位連屁股還沒有坐熱的獨宗,接下來的日子可想而見了。”

一想到這裏,陸喻衿夾雜在笑容之中的輕蔑便愈發明顯:“這都是他自找的。”

“不說他了。”

岳謙無意再去討論李巖政,轉而看向了顧知愚:“事先沒有得到國府和國尉署的允準,就擅自慫恿黃正輝對大羊水師開戰,雖說最後保住了左營港,但所部也是損失慘重,你有想過接下來等待著你的會是什麽嗎?”

“我當然想過。”

顧知愚滿是釋然的笑了笑:“無非是被糾責人頭落地罷了。”

看著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將如此嚴重的後果說出來,岳謙和南兮的心情都格外沈重。

不過當他們註意到坐在他身旁的陸喻衿,這次卻並沒有任何擔憂的神色事,又覺著很詫異。

南兮好奇的問道:“怎麽?這次難道你有想出什麽了什麽好主意幫顧將軍嗎?”

“不,我一點招都沒有。”

“什麽?”

岳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脫身之策這就完了?那你們兩個還敢大搖大擺的回到太府城來?”

顧知愚笑道:“至少大羊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我們主動宣戰,目下無論是慜宗一黨或是犬蟲一派,甚至是中間搖擺不定者,都不敢公開得罪大羊。雙方在左營交戰,總要對外有個說法,總不能讓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來去承擔這個責任吧?”

“嗯,看來你已經做好承受一切代價的準備了。”

正當這時,郭燦出現在了門口,亮出了手中的拘捕令:“那我就不用廢話了。”

“阿燦。”

岳謙見狀急忙起身,先行擋在了郭燦的面前:“你真的要抓知愚嗎?”

“這說的什麽話?”

郭燦似笑非笑道:“我可沒那麽大的權力,方才你們不都分析過了嗎?國府裏的那位宗上,可是足足狗一樣足足被大羊公使訓斥了一整個上午,這才將左營港交戰的過錯,全都推到了知愚的身上。”

“的確是很像他的作風。”

緩緩站起身,顧知愚走到了郭燦的身旁:“凡事總有代價,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罷,顧知愚對著郭燦伸出了自己的雙臂。

可郭燦卻輕輕將他的雙臂按了下去:“不必了,若真要給你呆鐐銬的話,我就不來了。”

話落,他看了一眼站在南兮身側的陸喻衿:“真沒想到先後帶走你們兩口的人,都是我。不趁著離別之際再多說兩句話嗎?說不定下一次見面,就是刑場了。”

陸喻衿則道:“沒有那封所謂平宗的信,李巖政依舊可能會鋌而走險,為了這座島的將來,打從我們決定回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好了一切,也願意承擔所有的風險,哪怕是生命。”

“是嗎?”

聽了陸喻衿的話,郭燦垂首笑了笑:“還真是了不起...”

就這樣,郭燦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顧知愚帶走,並將其投進了欽察監的囚室之內。

帶到獄卒將鐵閘門鎖上離去之後,郭燦隔著鐵柵看向了坐在裏面的顧知愚:“真是個蠢蛋,非逼著我做第二次惡人,當初你為何不幹脆登上西陸的戰船離開?”

“我若是離開了這座島,那麽我想要完成的事,就永遠沒有機會實現了。”

“你指什麽?”

拴在腳踝上的沈重鐐銬,隨著腳步的移動在地上緩緩拖行著,直至鐵柵前,顧知愚和郭燦四目相對:“自西陸的東海岸至這座島的西岸之間,架設一條橫跨碧海的橋,至此兩岸一體,再無西東。”

“聽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郭燦垂首笑了笑:“抱著與你相同信念的人,在這坐上是無法生存下去的,這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因為他們之中,也有親手死在你劍下的人。”

一語未落,郭燦又道:“我之所以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要揭你的瘡疤,也沒有要否定你的意思,太過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虛幻的海市蜃樓,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現實而已,畢竟接下來,就要輪到你自己了,而你的死,就意味著你想要建橋的理想徹底破滅了,終究不過是沈入海底那一刻平平無奇的石頭罷了,除了濺起一道水花之外,什麽都不會剩下。”

“我還沒有自大到妄想憑借自己就可以完成這座橋。”

顧知愚淡淡笑答:“不過總要有人去做,我也相信不會只有我一個。若成為石頭的我墜入的那一刻,哪怕多一個看到,哪怕多喚醒一個人,那就是值得的。”

這番話,令郭燦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

“原來如此。”

嘴角微微揚起,郭燦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座橋一旦成功建起,想必岑卿也很會很高興吧?”

說罷,他將手伸過了柵欄,輕輕搭在了顧知愚的肩上:“接下來的路還很漫長,還沒到你這塊石頭沈海的那一刻,別光想著死。”

顧知愚被捕之後,郭燦便立刻返回國府向李巖政覆命。

此時的李巖政臉上已沒有了先前的神采,靠坐在椅子上,右肘抵在案上托著腮,看起來十分疲憊,隨意打發了郭燦兩句,便讓其離開了。

待到郭燦走出國府大門的那一刻,卻見文英正朝著自己迎面走來。

直接走來。

“郭僉事且慢。”

“文英姑娘有何賜教?”

被文英擋住去路的郭燦,駐足停步,一臉人畜無害的笑著。

“賜教不敢當。”

文英回以幾乎完全一樣的笑容:“不知僉事是否有閑暇,在下倒是有些事想要當面向您討教。”

“我剛剛忙完了,倒是沒什麽事。”

欣然接受文英邀請的郭燦,與她一起來到了一處私宅門前。

擡眼望去,這座宅邸看起來很普通、很不起眼。

卻給人一種十分陰森之感。

“不用擔心,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似乎是察覺到了郭燦的警覺,文英面無表情的回道:“只是單純的說說話而已。”

“我們?”

郭燦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姑娘口中的這個‘們’,指的應該不是宗上吧?”

文英卻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跟著文英一路來到了後院主宅,直到文英推開門,即便是先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當郭燦親眼看到了屋裏坐著的這些人時,臉上的愕然還是難免顯露無遺。

不光是李巖政一手調教出來的‘六臂’和‘三頭’,甚至就連民進書院的常真蘇和德青萊也在。

“郭僉事,請。”

面對文英沖著門內展臂相邀,郭燦當即意識到了眼前的場合到底意味著什麽。

“所有犬蟲裏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今天似乎都在這裏聚齊了。”

並未急於跨進門檻的郭燦,微微笑道:“我進去不合適吧?”

“郭僉事何必過謙呢?”

位於中央的卞水臣緩緩站起身,朝著郭燦走了過來:“誰都知道,試問在座的誰不知道,除了水老、寧老和明老之外,最受宗上器重的智囊就是你了。”

雖說臉上始終掛著笑,可郭燦卻並未被這頂高帽子而遮了雙眼,而是笑對卞水臣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諸位今日在此聚會,宗上可知曉此事?”

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卞水臣回答,光是滿屋子人一聽她提及李巖政時的表情,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卞水臣繼續上前,擡手輕輕拍了拍郭燦的左臂:“其實不必什麽都問準宗上,我們總要給自己、為犬蟲想一條後路,不是嗎?”

郭燦淡淡笑道:“就連宗上的義女都被你們拉攏過來了,我還有什麽理由說不呢?”

眼看著郭燦默認了願意加入他們的事實,卞水臣的神色也舒緩了不少,轉而對下人說道:“那好,人都到齊了,擺上酒宴,我們邊吃邊商量大計。”

落座之餘,郭燦接過文英遞來的茶盞,悄悄將一枚解酒丸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茶水裏,而後一飲而盡。

在之後的商談之中,郭燦方才得知原來一直串聯個人的不是其他,正是文英。

她如今成為了卞水臣身邊最為得力之人。

在李巖政面前唯唯諾諾的那個黃毛丫頭,城府算計竟然如此之深,令郭燦只覺後脊一陣發寒。

當然,這次把郭燦找來,也不是白白讓他旁聽的。

水濁林對郭燦說道:“眼下我們還需要拉攏最後一個人,才能夠有勝算將當今宗上拉下馬來。”

郭燦笑問:“水老所指的,可是闞氏商社的闞令空?”

“不愧是智囊。”

寧鵬接過話來:“我們目前沒有穩定的財源支持,雖說度支省的犬蟲都已經表態投靠我們,可這賬面畢竟是明擺著的,我們不好太過露骨的去動用,可闞氏商社就不同了,倚仗他的財力,我們日後行動可以得到更大的支持。”

已然聽出弦外之音的郭燦,微微笑問:“照兩位大佬的意思,是想讓在下去當這個說客?”

“不錯。”

緊挨著他身旁坐著的卞水臣笑道:“我們都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舌辯之士,處事圓滑利落,和哪一方面都能夠說的上話,所以我們仔細商量之後,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時文英緩緩站起身,拎起酒壺便往他的杯中註酒。

“不會太為難你吧?”

聽出文英言語之中對自己的不信任,郭燦也看出了所有人對自己的疑慮,便端起酒杯對著眾人高高舉起。

“承認大家看得起我,那在下必定竭盡全力。”

“嗯。”

見郭燦應允此事,水濁林露出滿意笑容的同時,也伸手拍了拍身旁德青萊的肩膀:“這次小德會和你一起去,這孩子前途無量,你作為前輩要多帶帶他才是。”

郭燦心中有數,這不過是派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好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心為犬蟲辦事而已。

不過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得欣然接受:“原來是傳聞中的犬蟲金孫,都說你雖然年紀輕輕,就連三位犬蟲元老也都對你十分看好,可謂是前途無量,今日得見真是有幸。”

之後,郭燦便帶著德青萊一道去拜訪了闞令空。

偌大的書齋之內,有著遠甚於國府的奢華,以至於從未見過此等場面的德青萊,一進門便四目張望,頗有些村夫入城之感。

相較於他,郭燦則顯得平靜許多。

經家老一路指引之下,他們進入了書齋內室,也見到了正坐在案上翻閱成堆賬目的闞令空。

雙方一見面,郭燦便與德青萊一道對著他主動行禮。

“見過闞員外。”

“兩位一個是欽察監的高官,一個是學子界的翹楚,今日一起到訪來見我這一介平民,不知有何見教。”

雖說口吻上姿態擺得很低,不過闞令空卻始終低頭看著身前的賬目,還不停的用朱筆在上面勾勾畫畫,連正眼都沒瞧過他們。

眼見對方似乎並沒有吧自己放在眼裏,德青萊雖說心有不悅,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見教不敢當。”

而郭燦則顯得更加老道,拱手笑道:“在下此行前來,只是為了和您談一樁買賣而已。”

“買賣?”

一聽這話,闞令空手中朱筆所寫的字還差一筆,卻停在了紙面上。

此時他方才擡起頭,看著離自己二十餘步的郭燦:“我是個商人,喜歡談買賣,只是不知道,郭僉事到底賣我什麽?亦或是說,要從我這裏買走什麽?”

郭燦淡淡笑道:“其實這兩者都有,我們想要買的,是您的金援支持,而要賣的,是闞氏商社在這座島將來的地位保障。”

“哦?”

闞令空聽罷搖頭笑道:“這話聽得倒是很有誘惑力,只可惜卻並不新鮮。”

“在下明白。”

對此郭燦早就有所預料了,他從容回道:“想必在當今的宗上接位之前,就對您說過類似的話,也做出過類似的保證吧?”

“只可惜他失敗了。”

闞令空擱下了手中的筆,將面前的賬目合上之後,丟在了最左側的高高一摞賬冊之上:“眼下莫說要推動什麽所謂的變更國本,只怕是他這個宗上的位子到底還能不能坐得穩,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吧?”

一語未落,闞令空雙手十指交叉點在了滿是胡須的下巴處:“害我為了支持他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花費了那麽多的財力,結果卻是打了一個水漂。二位倒是說說看,如果你們是我的話,還會繼續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買賣嗎?”

郭燦隨即應道:“正是因為獨宗這艘船眼看著就要不穩,所以我們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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