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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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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從岳謙處離開,顧知愚便先行送陸喻衿回城夜永樂。

兩人並肩而行,燈影忽近忽遠、彼此交錯。

“好久沒像今天這麽開心了。”

陸喻衿長舒了一口氣後笑了笑。

“你指什麽?”

顧知愚笑問:“是說岳謙脫險免罪,還是他和南兮之間終於敞開心扉、修成正果了?”

“都有。”

陸喻衿將雙手背在身後,面對顧知愚倒著繼續往前走:“這種和樂融融的安寧氛圍,是我一直渴望的,真希望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大家不比整日籠罩在湣宗所制造的白色恐怖之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看著陸喻衿發自內心的笑容,顧知愚也伸手感染,垂首笑道:“來這裏這麽長時間,你應該也曾想過回家吧?”

聽顧知愚這麽一說,陸喻衿臉上的笑容遲滯了片刻。

不過她隨即釋然的搖了搖頭:“說沒有想過那是騙人的,那裏畢竟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不過現在這座島對於我而言,是另一個家。這裏有館娘、有慧琳姐、有炳忠、有南兮、有岳謙,還有...”

說到這裏,陸喻衿的視線不經意間轉移到了顧知愚的臉上,卻又迅速移開。

“還有誰?”

面對顧知愚的疑惑,陸喻衿一撇嘴笑道:“還有那個誰唄,明知故問。”

話落,陸喻衿又問:“怎麽沒來由的說起這些來了?”

“沒什麽。”

顧知愚壓抑著內心說不清道不明的沈悶,強顏歡笑著:“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話音剛落,他們便聽到正前方急促的腳步聲正在迅速靠近。

定睛一看,方才發現來人是炳忠。

“你怎麽不在城夜永樂幫忙?跑到這裏做什麽?”

雖說還是問了,不過陸喻衿看著人氣喘籲籲的炳忠雙手撐著膝蓋,當即意識到一定是有緊急要事發生。

“快...快回去...館娘找你們。”

未敢有片刻耽擱,他們便急忙朝著城夜永樂趕了過去。

炳忠將他們從後門引入,直接穿過廊道來到了後院。

一進祝貽芝的房間,炳忠便將門關上,獨自一個人守在了外面。

“祝姨,發生什麽事了?”

“現在情形有變。”

一臉凝重的祝貽芝,上前對他們二人說道:“剛剛傳來的消息,‘老鄭’被欽察監抓了。”

“老鄭?”

顧知愚一聽瞬間面露驚駭之色:“怎麽會呢?難不成是鐘灝冬經不住折磨詢問,終於招供了嗎?”

“不,事實並非如此。”

祝貽芝的語速顯得很快,以至於不認真聽的話,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是他的情人,也就是小姨子因在外面招搖,結果不小心將老鄭藏有密信的首飾拿出去顯擺,不慎磕碰斷裂,被人找到了裏面的書信。”

“密信?”

陸喻衿趕忙問道:“那封信,是給誰的?”

見祝貽芝默然不語,兩人都已經猜到了答案。

“是您?”

異口同聲之下,顧知愚和陸喻衿都覺五雷轟頂。

祝貽芝卻道:“不過上面所寫的都是代稱,我應該沒有那麽快暴露。但老鄭身為我們的部首,幾乎掌握了我們所有最上層夜螢成員的情報,若是他經受不住而招供的話,只怕我們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此刻顧知愚的腦中飛速運轉著:“老鄭畢竟是我們夜螢的部首,即便是他被捕了,也應當不會出賣同伴吧?”

“情人?”

察覺到祝貽芝的眼神略有飄忽,甚至連一個肯定的答覆都沒有給顧知愚,再一聯想到方才她所說的話,試著開口問道:“館娘,那個叫老鄭的部首,難不成就是當初我提到的那個人嗎?”

見祝貽芝默然不應,陸喻衿的心猛地一沈。

而對這一切都並不知曉的顧知愚趕忙追問:“什麽意思?你見過部首?”

“我也是偶然遇到的。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事情可就覆雜得多了。”

陸喻衿伸手摸向了一邊的椅背,雙腿無力的她緩緩落座:“他身邊的那個情人,我雖然只見過一次,但她為人跋扈張揚、愛慕虛榮,卻是顯而易見的,身為夜螢的部首,與自己的小姨有染不說,竟然還留著這樣一個惹眼的人在身邊,這豈不是拿自己的命、拿你們所有人的命兒戲嗎?”

祝貽芝無奈的嘆息道:“其實老鄭一開始也和我們一樣,追隨武宗和鄒相東征西討,受盡了磨難、吃盡了苦頭,是受過十分嚴酷考驗才挑選出來的人。原本其妻病重,無法作為他的掩護一同前來,所以他才挑選了自己的小姨。沒想到帆公島這些年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已然讓他改變了這麽多。”

說罷,她也略感歉意的看向了陸喻衿:“說來慚愧,如無必要,我們是不能直接聯系的。若不是你那天撞破了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他的小姨竟然變成了這幅樣子,而他,也選擇了縱容,以至於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現在的重點不是究責,而是要想好接下來的對策。”

迅速恢覆冷靜的顧知愚,上前對著祝貽芝表態道:“若然老鄭果然立場動搖的話,那對我們而言就是致命的危害。眼下我們要盡快決斷,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其一:盡快設法把他營救出來;其二,在他叛變之前讓他永遠閉嘴。”

聽到“其一”之時,祝貽芝的反應還沒有那麽大,可一聽到“其二”,她當即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設法讓他死在欽察監?”

“沒錯。”

顧知愚十分果斷的答道:“眼下是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我們必須要顧全大局,要不然連同我們在內,會有很多的同伴人頭落地,我們夜螢也將被徹底碾碎。”

“不行,我們不能隨意殺害自己的同伴,更何況是我們的上級。”

祝貽芝當即否定了他的話:“眼下的要務,是設法潛入欽察監與老鄭取得聯系,試探出進一步的消息之後,再行下一步的研判。”

其實顧知愚也很清楚夜螢的法則,見祝貽芝否了自己的建議,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而後,他便連夜趕到了郭燦的家中。

可即便是見了郭燦,得到的答覆也令顧知愚感到失望。

見四周無人,郭燦立刻將他引進了自己的寢室,而後將門關上。

“你的來意我很清楚,不過很遺憾,我沒什麽可以告訴你的。”

“人不是被關在欽察監嗎?多多少少你可以聽到一些消息吧?”

郭燦坐在了孤燈前,神色黯然的回道:“我的確知道這件事,不過在錢消材(即老鄭)被拿獲之後,就被秘密單獨關押,有專人守在囚室門口,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曾間斷,所有的審訊都是毛統事親自執行的,旁人根本就沒有接近的可能。”

“我也料到欽察監會嚴陣以待,只是沒想到會嚴密到這種程度。”

眼見郭燦不能接近老鄭,顧知愚雖然倍感失落,卻並沒有因此而會心。

轉念一想,他很快就又有了主意,轉而上前再度問郭燦道:“可即便是如此,應該也總有辦法知道他說了些什麽吧?”

此時郭燦也領會了顧知愚的意思:“你是說...從審訊冊錄著手?”

“不錯。”

這一點得到了郭燦的認同,他微微點了點頭:“這倒還可以嘗試一下。”

話落,他便對顧知愚承諾道:“你先回去等消息,我會盡快得到審訊冊錄上的內容,然後第一時間通知你。”

臨出門之際,顧知愚放下了本已經搭在門把上的手,側目問道:“你已經是犬蟲那邊的人了,為何還要冒著背上叛徒之名的風險,賠上自己的前途也要來幫與你們勢不兩立的我?”

郭燦嘴角微揚,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你是我兄弟嘛。”

“僅僅是為此?”

事實上,顧知愚已經註意到了郭燦枕邊放著的那本書。

察覺到顧知愚目光的郭燦,也不回避,起身走到了床邊將那本書輕輕捧了起來,指尖輕撫著上面所書“醒國民立志”五個字,淡淡笑道:“自從岑卿死後,我閑來無事就會翻這本書,原本只是想要睹物思人罷了,卻不曾想自己竟然也被裏面的文字所吸引了。”

說罷,他扭頭看向了顧知愚:“我只是嘗試換一種活法,想要盡可能踏入岑卿生前的領域罷了。”

一語方落,他不禁又開始自嘲起來:“雖然一切都太遲了。”

“不。”

顧知愚回身走到了郭燦的身邊,伸手從他掌中接過這本書:“當初斌兄死後,我也一直懊惱自己察覺的太遲,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有如行屍走肉一般。直到我去國尉署陳述斌兄之死的過程中,遇到了那個人。他也送給我這本書,並告訴我要自己睜開眼睛看這島上的一切,不要隨意聽信別人的話,只要持心正,自然就可以分辨是非善惡。”

隨即,他又將這本書遞還給了郭燦:“我想岑卿先生泉下有知,定然會十分欣慰的。”

郭燦聽罷無聲的笑了笑:“或許吧。”

同時,他也不忘提醒顧知愚:“今後你也要小心,錢消材一旦扛不住招供的話,對你而言也是致命的。”

“我知道。”

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郭燦對於顧知愚的底細,已然了如指掌。

只是這層窗戶紙,誰也沒有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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