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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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二日，範岑卿還和往常一樣來到兩合書院，還和往常一樣面對她最看重的學生們，還和往常一樣手捧書卷向他們傳授著知識。
直到欽察監經過整整一日的暗查卻一無所獲後，磨去最後一絲耐心的他們，終於闖進了兩合書院。
年邁的郁老拄著拐杖將他們擋在中院：“你們簡直是目無法紀，沒有證據就敢擅闖學府！”
帶隊的秦天章雖然不敢拿德高望重的郁老如何，卻也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老院正息怒，有人舉發鐘灝冬與貴書院的某個人私下裏有授受禁書的往來，我們此來並不是要證明誰有罪。”
話落，秦天章黠然一笑：“倒不如說恰恰相反，我們來是證明你們清白的。只要您讓開路，準予我們對每個人進行排查，清白者自然不用害怕，反倒會消除嫌疑，不是嗎？”
郁老雖年事已高，卻是靈臺清明，他冷聲怒斥道：“你真當我是老糊塗？所以的逐一排查，就是要帶每個人去問話，其中也包括了學生們，對嗎？”
見郁老已經看穿了，秦天章也不加以掩飾：“還請郁老別讓我們為難。”
說罷，秦天章亮出了自己的勘察令：“否則妨礙執法，可千萬要寬恕晚輩冒犯之過。”
兩側學室內的學生們，見秦天章要將自己帶到欽察監那個人間地獄，許多人都嚇得瑟瑟發抖，人人自危之下，嚶嚶啜泣者更是不勝枚舉。
而此時的秦天章也徹底撕下了面皮，擡手對著身後帶來的幾十名差役擡起的自己的手。
“且慢！”
正當這時，一中性十足的女子聲音打破了在場的沈寂。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子賢先生走了出來，站到了郁老的身前，對著秦天章說道：“不必這麽麻煩了，向鐘先生借閱《矛盾演論的》的人，就是我。”
一聽這話，眾人紛紛驚愕不已。
就連秦天章亦是難以置信，他上前低聲問道：“子賢先生，令兄王維澤可是掌管一州之地的府正，如果在下沒有記錯的話，王家可是名門望族，且對西陸的態度一向是...”
“一向敵視，對武宗恨之入骨對嗎？”
子賢先生冷冷一笑：“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對西陸和武宗沒有任何仇恨，反而很敬佩武宗，能夠將積貧積弱的龐大國家逐漸帶領強盛，甚至連一向欺辱我們的大羊都不敢小覷，誰能夠讓我們國人挺直腰桿做人，不再當走狗國奸，我都讚賞推崇！”
秦天章眼見事情越來越覆雜，便再度低聲警告道：“先生可知你這一時沖動，會給王家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我只是憑自己的本心而行罷了。”
子賢回頭看了看滿堂學子，釋然的笑了笑：“不過我不會自私到因我一個人，連累我最喜愛的學生們，他們都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是我們存續的希望。”
說罷，子賢對著秦天章擡起了自己的雙臂：“我已經自首了，不要為難他們。”
“先生！”
炳忠、明正等半數學子見狀紛紛從學室內沖了出來。
子賢向他們投去滿是慈愛的笑容：“以後恐怕不能再教導你們了，想要自己要走什麽路，千萬別迷失了方向。”
勝峰先生見狀想要上前制止，卻被人青先生一把拉住了。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子賢先生被帶走，所有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而同樣目睹這一切的學子之一雲範，反應最為強烈。
她一把將案上的書推到了地上：“可惡！”
內心同樣不好受的素恒上前俯身安慰道：“大家都一樣舍不得子賢先生，不過我想王家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的，先生定然可以無恙。”
誰知雲範卻仰頭狠狠瞪了素恒一眼，起身直接將她用力推開。
“你知道什麽！”
惡聲惡氣的丟下了這個一句，她便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途徑學室門口，恰好與範岑卿打了個照面。
短暫對視之後，她垂首快步離去。
正如素恒所說的那樣，王家得知子賢先生因涉及收錄禁書一事被捕後，深為震怒，但也無法完全割舍親情，只得動用所有的關系，先行將這件案子穩住，使得她至少不必遭受刑罰，也遲遲沒有定罪。
但湣宗對此事極為重視，使得王家使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將她平安撈出來。
兩合書院，因此暫時躲過了一場浩劫。
黃昏時分，心有餘悸的學子們都紛紛回家去了。
在講備室收拾自己東西的範岑卿，心中滿是惆悵。
“明天還有最後一天的課，用不著這麽著急今天就收拾吧？”
見人青與麟征兩位女先生走進門內，範岑卿實在是笑不出來，只得輕聲回道：“早晚都要收拾的。”
麟征先生長聲嘆息道：“真沒想到，原本四位女先生，這轉瞬間，就少了兩個了。”
範岑卿這才勉強自己硬擠出了一絲笑意：“往後學生們就拜托二位了。”
待到兩位先生之後，範岑卿無意間發現門外有人。
仔細看來，這才確認是雲範。
“找我有事嗎？”
見自己的存在被發現了，雲範便低著頭走進門檻內。
“先生，您也要走了嗎？”
“對不起。”
範岑卿無奈的笑了笑：“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不，學生屢蒙先生賜教，受益匪淺。”
猶豫片刻後，雲範上前將背在身後右手擡到身前，與之一同映入範岑卿眼簾的，是一本《草木雜記》。
雲範雙手將其遞到了範岑卿面前：“還記得第一次上您的課時，您講的就是這本《草木雜記》，往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還請先生在上面留下一句話，以便於學生日後勉勵之用。”
“當然可以。”
見範岑卿欣然應允，雲範趕忙將書翻過來打開最後的空白頁，捧到了她的面前。
範岑卿見狀略加思索片刻，看了一眼雲範，便擡筆在上面寫下了八個字。
明目見識，莫失本心。
最後，她在落款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她一筆一筆寫完了贈言，雲範將其視作珍寶一般捧在懷裏，連連對著範岑卿躬身致謝。
而站在原地目送她快步跑離得範岑卿，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去了。
翌日清晨，因昨天子賢先生當著書院所有人的面前被抓走之事，炳忠和大部分人一樣，內心極為陰沈。
而一大清早，向來無論風雨都站在中庭迎候所有學子入門的郁老，今天卻不見了。
在此之前的一個時辰，郁老被傳喚到了國學監。
同時在場的還有欽察監的毛統事。
郁老面色鐵青的看著安上放著的令書，赫然寫有“封院令”三個大字，氣得雙手亂顫。
“郁老，您是名譽全島的一代大儒，這件事能夠如此收場，已經是宗上給您的最大顏面了。”
聽著毛統事對自己言辭恭敬的解釋，郁老卻絲毫不領情。
“子賢先生涉案之事尚無定論，她人還被關在了你們欽察監，僅僅是如此，就要封禁我們兩合書院嗎？”
“老人家別氣壞了身子。”
眼看著郁老年過七旬卻還怒發沖冠，學監起身安撫道：“此事與你無關，王子賢之事也已經查清楚了，她是為了替某個人頂罪才會一時沖動招認。如今真犯已經找到了，不日就可以將她釋放。不過貴書院接二連三有人不安分，觸怒了宗上，這才下令封禁兩合書院，我們也沒有辦法。不過郁老您不必擔心，以您的資望，我可以安排您去任何一所書院擔任院正，若是不想操勞的話，就在國學監掛個閑職，也好安生過個晚年嘛。”
“且慢。”
郁老一臉嚴肅的看著學監：“大人方才之意，老朽不明白，既然子賢先生是替人頂罪，又何須再查封我書院？”
“答案很簡單。”
毛統事接過話來答道：“因為真正與鐘灝冬私下勾結、圖謀不軌的，依舊出自你兩合書院。”
說罷，毛統事將隨身帶著的一本書放在案上，輕輕推到了郁老的眼前。
“這是貴書院學生實名舉發所呈交的禁書，名為《醒國民立志》，她供認這是貴書院的先生私下贈予，並且還長期灌輸她叛逆思想。”
緊盯著這本書的郁老，緩緩伸手將其打開翻閱，直至最後一頁空白處，赫然寫著範岑卿的贈言。
見郁老愕然無語，毛統事起身道：“我們之所以把您一到清早就請到這裏來，就是不想讓您再受到牽累。”
大感不妙的郁老擡眉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毛統事毫不遮掩的答道：“奉宗上欽命，我欽察監和國學監的人已經整裝列隊，趕赴兩合書院，先抓人再封院。”
“不可！”
郁老騰的一下站起身，可這聲阻止面前這本書的鐵證如山之下，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學監和毛統事相繼起身：“此事已板上釘釘，還請郁老不要讓我們為難。”
一切，已成定局。
“不行！我要趕緊回去保護我的老師和學生！”
即便是明知不可為，郁老仍舊拄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可當他打開門，卻發現門口早已站著守衛，以哨棒叉住了去路。
而正如毛統事先前所言，就在學生們上課的一柱香之前，欽察監和國學監的人，已經趕到了兩合書院，並將其團團包圍。
此行帶隊的，是常有寧和秦天章，郭燦今日輪休，並未告知，故而沒有隨行前來。
甚至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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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的郁老拄著拐杖將他們擋在中院：“你們簡直是目無法紀，沒有證據就敢擅闖學府！”
帶隊的秦天章雖然不敢拿德高望重的郁老如何，卻也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老院正息怒，有人舉發鐘灝冬與貴書院的某個人私下裏有授受禁書的往來，我們此來並不是要證明誰有罪。”
話落，秦天章黠然一笑：“倒不如說恰恰相反，我們來是證明你們清白的。只要您讓開路，準予我們對每個人進行排查，清白者自然不用害怕，反倒會消除嫌疑，不是嗎？”
郁老雖年事已高，卻是靈臺清明，他冷聲怒斥道：“你真當我是老糊塗？所以的逐一排查，就是要帶每個人去問話，其中也包括了學生們，對嗎？”
見郁老已經看穿了，秦天章也不加以掩飾：“還請郁老別讓我們為難。”
說罷，秦天章亮出了自己的勘察令：“否則妨礙執法，可千萬要寬恕晚輩冒犯之過。”
兩側學室內的學生們，見秦天章要將自己帶到欽察監那個人間地獄，許多人都嚇得瑟瑟發抖，人人自危之下，嚶嚶啜泣者更是不勝枚舉。
而此時的秦天章也徹底撕下了面皮，擡手對著身後帶來的幾十名差役擡起的自己的手。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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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敵視，對武宗恨之入骨對嗎？”
子賢先生冷冷一笑：“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對西陸和武宗沒有任何仇恨，反而很敬佩武宗，能夠將積貧積弱的龐大國家逐漸帶領強盛，甚至連一向欺辱我們的大羊都不敢小覷，誰能夠讓我們國人挺直腰桿做人，不再當走狗國奸，我都讚賞推崇！”
秦天章眼見事情越來越覆雜，便再度低聲警告道：“先生可知你這一時沖動，會給王家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我只是憑自己的本心而行罷了。”
子賢回頭看了看滿堂學子，釋然的笑了笑：“不過我不會自私到因我一個人，連累我最喜愛的學生們，他們都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是我們存續的希望。”
說罷，子賢對著秦天章擡起了自己的雙臂：“我已經自首了，不要為難他們。”
“先生！”
炳忠、明正等半數學子見狀紛紛從學室內沖了出來。
子賢向他們投去滿是慈愛的笑容：“以後恐怕不能再教導你們了，想要自己要走什麽路，千萬別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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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素恒所說的那樣，王家得知子賢先生因涉及收錄禁書一事被捕後，深為震怒，但也無法完全割舍親情，只得動用所有的關系，先行將這件案子穩住，使得她至少不必遭受刑罰，也遲遲沒有定罪。
但湣宗對此事極為重視，使得王家使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將她平安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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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講備室收拾自己東西的範岑卿，心中滿是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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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青與麟征兩位女先生走進門內，範岑卿實在是笑不出來，只得輕聲回道：“早晚都要收拾的。”
麟征先生長聲嘆息道：“真沒想到，原本四位女先生，這轉瞬間，就少了兩個了。”
範岑卿這才勉強自己硬擠出了一絲笑意：“往後學生們就拜托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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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片刻後，雲範上前將背在身後右手擡到身前，與之一同映入範岑卿眼簾的，是一本《草木雜記》。
雲範雙手將其遞到了範岑卿面前：“還記得第一次上您的課時，您講的就是這本《草木雜記》，往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還請先生在上面留下一句話，以便於學生日後勉勵之用。”
“當然可以。”
見範岑卿欣然應允，雲範趕忙將書翻過來打開最後的空白頁，捧到了她的面前。
範岑卿見狀略加思索片刻，看了一眼雲範，便擡筆在上面寫下了八個字。
明目見識，莫失本心。
最後，她在落款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她一筆一筆寫完了贈言，雲範將其視作珍寶一般捧在懷裏，連連對著範岑卿躬身致謝。
而站在原地目送她快步跑離得範岑卿，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去了。
翌日清晨，因昨天子賢先生當著書院所有人的面前被抓走之事，炳忠和大部分人一樣，內心極為陰沈。
而一大清早，向來無論風雨都站在中庭迎候所有學子入門的郁老，今天卻不見了。
在此之前的一個時辰，郁老被傳喚到了國學監。
同時在場的還有欽察監的毛統事。
郁老面色鐵青的看著安上放著的令書，赫然寫有“封院令”三個大字，氣得雙手亂顫。
“郁老，您是名譽全島的一代大儒，這件事能夠如此收場，已經是宗上給您的最大顏面了。”
聽著毛統事對自己言辭恭敬的解釋，郁老卻絲毫不領情。
“子賢先生涉案之事尚無定論，她人還被關在了你們欽察監，僅僅是如此，就要封禁我們兩合書院嗎？”
“老人家別氣壞了身子。”
眼看著郁老年過七旬卻還怒發沖冠，學監起身安撫道：“此事與你無關，王子賢之事也已經查清楚了，她是為了替某個人頂罪才會一時沖動招認。如今真犯已經找到了，不日就可以將她釋放。不過貴書院接二連三有人不安分，觸怒了宗上，這才下令封禁兩合書院，我們也沒有辦法。不過郁老您不必擔心，以您的資望，我可以安排您去任何一所書院擔任院正，若是不想操勞的話，就在國學監掛個閑職，也好安生過個晚年嘛。”
“且慢。”
郁老一臉嚴肅的看著學監：“大人方才之意，老朽不明白，既然子賢先生是替人頂罪，又何須再查封我書院？”
“答案很簡單。”
毛統事接過話來答道：“因為真正與鐘灝冬私下勾結、圖謀不軌的，依舊出自你兩合書院。”
說罷，毛統事將隨身帶著的一本書放在案上，輕輕推到了郁老的眼前。
“這是貴書院學生實名舉發所呈交的禁書，名為《醒國民立志》，她供認這是貴書院的先生私下贈予，並且還長期灌輸她叛逆思想。”
緊盯著這本書的郁老，緩緩伸手將其打開翻閱，直至最後一頁空白處，赫然寫著範岑卿的贈言。
見郁老愕然無語，毛統事起身道：“我們之所以把您一到清早就請到這裏來，就是不想讓您再受到牽累。”
大感不妙的郁老擡眉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毛統事毫不遮掩的答道：“奉宗上欽命，我欽察監和國學監的人已經整裝列隊，趕赴兩合書院，先抓人再封院。”
“不可！”
郁老騰的一下站起身，可這聲阻止面前這本書的鐵證如山之下，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學監和毛統事相繼起身：“此事已板上釘釘，還請郁老不要讓我們為難。”
一切，已成定局。
“不行！我要趕緊回去保護我的老師和學生！”
即便是明知不可為，郁老仍舊拄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可當他打開門，卻發現門口早已站著守衛，以哨棒叉住了去路。
而正如毛統事先前所言，就在學生們上課的一柱香之前，欽察監和國學監的人，已經趕到了兩合書院，並將其團團包圍。
此行帶隊的，是常有寧和秦天章，郭燦今日輪休，並未告知，故而沒有隨行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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