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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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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是夜,戌時三刻。

一平已然熟睡。

南兮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領著陸喻衿一齊下樓。

“我們在下面喝酒,會不會吵到一平?”

陸喻衿還是有些擔心,以至於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沒關系。”

南兮笑道:“這孩子一旦睡著了就是打雷也吵不醒他的。”

聽她這麽說,陸喻衿這才稍稍放心。

“那就好。”

豆粒大小的孤火在燈撚上無力的跳動著,案上酒壺已經空了大半。

微弱的火光映襯著兩人早已泛紅的面頰。

“其實那天我被綁走之後,聽到看守之間的對話了。”

擱下酒杯的同時,南兮垂首低聲,令陸喻衿端著酒杯的手暗暗抖了一下。

“什麽?”

“他們當初綁架我,是為了拿我來要挾你吧?”

看著陸喻衿難以置信的眼眸,南兮笑道:“你這段時間一直躲著不肯來找我,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沒想到南兮竟然知道自己被綁架的真相,這令陸喻衿愈發無地自容。

“對不起,你本來可以不用被卷進來的。”

“我專程把你找來喝酒,可不是為了責怪你的。”

南兮覆笑道:“隔壁那位也想替你隱瞞的,似乎很怕我知道真相後會心生怨懟。所以我才會特地去找你。”

說罷,南兮輕輕握住了陸喻衿的手:“我從八歲起帶著一平四處漂泊,見過了無數的虛情假意和冰冷面孔,真正讓我感受到真正溫暖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我很珍惜和你之間的情誼,所以不要因這樣的事而疏遠我,好嗎?”

看著南兮緊握著自己的右手,陸喻衿格外動容。

她將手輕輕覆在了南兮的手背之上:“我以後常來,你也可不要嫌我煩。”

“最好天天來。”

話落,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被南兮一番真誠言語消除內心陰霾的同時,陸喻衿也無意間察覺到了她方才所說的話。

“咦?你將才說真正給你溫暖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是我。”

發現南兮在聽自己說起這件事的同時,原本握著自己右手的左手正暗暗抽出打算收回去。

結果陸喻衿趕忙將其握住,並湊上前問道:“還有個人是誰啊?”

南兮開始後悔自己方才吐露心聲之時,竟然將這個也說出口了。

一時之間,面對陸喻衿滿是期待的目光,她硬是將左手自陸喻衿的掌心抽離。

“你聽錯了。”

“聽錯了?”

陸喻衿擡手端起了酒壺,微微擡起在半空晃了兩下:“這一壺酒還剩下三成,其餘的也都是我們兩個人分著喝的,我酒量雖說不上好,但也不至於連一整句話都會聽錯才是。”

其實陸喻衿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是岳大夫嗎?”

這句話直擊內心深處,如巨石墜入井底淤泥,激蕩起了巨大的水花。

見南兮不答,且目光刻意回避,陸喻衿想起了清晨祝貽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所說的那句話。

“好了,你幫我解開了心結。”

陸喻衿沒有放在手中的酒壺,而是順勢端到了南兮的面前,往她空著的酒杯內倒酒:“現在,或許我可以幫你打開心結也說不定,畢竟我是過來人,這方面或許經驗比你要多一些。”

“過來人?”

這話引起了南兮的好奇:“何意?莫非你已經...”

她的微微頷首,使得南兮認定自己的猜測沒有出錯,便當即問道:“是誰啊?”

“你沒見過,改天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陸喻衿將酒壺放回了原位:“其實我和你沒什麽不同,十四歲時我被父母告知,自己已經許配給了同為商家的吳辛,那時我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情,只見他知書達理,對我呵護有加,便認定他就是我的未來。直到父母的慘死讓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甚至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未婚夫,揮舞著冰冷的寒刃朝我刺可過來。這一刻我才明白一切不過是他的掩飾而已,我所謂的歸屬感只水月鏡花。”

對於陸喻衿的往事,南兮還是第一次聽她提及。

“是啊,這世上的男人或許都是一樣的,他們只知道在乎自己,根本不顧身邊的人。”

“這你就錯了。”

陸喻衿道:“我在城夜永樂的大半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其中大多數都是道貌岸然、一肚子花花腸子,可也有極少數的人,他們持身正直,絕不會為眼前浮華所迷惑。就好比那位令我印象深刻的虞督總參,還有聶左侍、帥常佐。”

南兮笑道:“還有你那位真命天子吧?”

“這是自然。”

對此陸喻衿也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傾慕:“我和他也算是幾經患難了,雖說認識時間還不到一年,可我每次見到他時,心裏總有滾水沸騰之感,見不到他的時候,時常會拿起他送我的匕首楞楞的看著。起初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對他抱有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感。直到那一天早上,我突然很怕再也見不到他了,竟然雙手不聽使喚的抱住了他。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對我而言是這麽重要。”

類似的感覺,其實南兮也有過好幾次。

她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而後將酒杯重重的擱在了案上。

“真羨慕你,能夠看清自己的內心,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人。”

“其實你也可以的。”

陸喻衿柔聲回道:“人心說起來很覆雜,其實也很簡單。也許就在某個早晨、也許就在日常之中的匆匆一瞥,可總有那麽一刻,當你看到他時,忽然發現,其實在你的心中,早已經給出了答案。”

“答案?”

南兮苦笑著問道:“什麽答案?”

陸喻衿回說:“沒別的,就是他了。”

就是他了...

短短的四個字,仿佛是一直在心中不斷重覆著的吶喊,卻又一直為自己所忽視。

這一刻,南兮楞住了。

這聲音,她也曾聽過。

只是她每每想起了自己的生父,都會本能的捂上自己的耳朵。

陸喻衿笑道:“我認識岳大夫的時間要比你長一些,他雖然嘴巴硬了點,心腸確實最柔軟的。我聽知愚說過,他曾經家世顯赫,因父輩遭到戕害才家道中落,雖然保住了性命,卻被終生禁足,不得離開太府城半步,每個月還要定期去官府‘點到核驗’,以證明自己從未離開,形同軟禁。還有...”

說到這裏,陸喻衿的臉色稍顯猶豫,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還有什麽?”

南兮卻立刻追問起來。

陸喻衿臉色陰沈的回道:“他在家破人亡的同時,也失去了從小就定好的姻親。”

“姻親?”

這件事南兮從未察覺到,更從未聽岳謙提及過。

一時之間,令她腦袋昏沈的酒意瞬間被這兩個吹散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詳情知愚也沒有對我說得太細。”

陸喻衿回憶道:“好像是是水師提督秦勇歸的千金,叫秦蓉。秦勇歸與岳謙的父親同為高官,又有私交,便為他們定下了這婚事。原本津嶼口之戰後,岳謙帶著戰功榮歸之日,就是他們成親之時,可沒想到他的父親因被欽察監查出與西陸之人有所往來,便立刻解職關押,後傳言在獄中畏罪自殺。而在那之後,岳謙就和秦家解除了婚約,而秦勇歸利用關系疏通,再加上岳謙剛剛立下戰功,便兩者抵消廢為庶人,同時禁足太府。而不久秦蓉另嫁高官之子,兩人之間算是徹底斷了。”

回想起自己撿到那張銀票時,所聞到的胭脂香氣,南兮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難道說,他是去見她了嗎?”

這句低聲耳語說得陸喻衿一頭霧水。

“哪個他見哪個她啊?”

“噢,沒什麽。”

南兮不想過分解讀這件事,便及時打住了。

同時也不欲再去想自己和岳謙的事。

而她得到了一個很好的由頭。

“等一下。”

她挑眉對著陸喻衿笑道:“你方才好幾次提到了知愚,口吻這麽親昵,難道他就是讓你打開心結的那位?”

陸喻衿雖然難掩臉上的羞澀,倒也抿著嘴坦然點了點頭。

不過陸喻衿也很快意識到南兮在刻意岔開話題。

“吔,不對啊,方才明明在說你和岳謙的事兒,怎麽又扯到我這裏來了?”

“扯你頭咧。”

南兮擡手想要拍陸喻衿的額頭,卻被陸喻衿靈巧的躲開了。

結果南兮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臉色瞬間大變。

見南兮捂著腹部一副很疼的樣子,陸喻衿也嚇壞了。

“你撞上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趕忙繞道桌子邊,扶住了南兮的肩膀。

只見南兮臉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順著下顎一滴一滴的淌落下來,甚至疼到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不行,我去叫岳大夫幫你看看!”

南兮突然伸手緊緊抓著陸喻衿的袖子。

“不要找他...”

“都什麽時候了,還犟什麽犟?”

陸喻衿卻根本不管她的阻攔,直接推門沖了出去,使勁拍打著隔壁拂葉齋的門。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只見岳謙身披外衣,手持燈臺,一臉不悅的看著陸喻衿。

“是你啊?你怎麽和顧老四一個臭毛病?大半夜的老來敲什麽門吶?”

“先別管那個,南兮...南兮她...”

“南兮怎麽了?”

見陸喻衿神色緊張的伸手指著隔壁,岳謙瞬間變了臉,趕忙推開了陸喻衿奪門而出。

就連肩上的外衣落了下來,也根本顧不上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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