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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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餘光微微瞥去，李透的身影依稀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邊角。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這短短的一瞬，對於他而言卻比一個月還要漫長。
“啪”的一聲。
最終，他的手並沒有去接過食盒，而是擡手便將其打落在地，盒蓋在翻滾的途中與之分離，其中的酥餅滾落滿地。
這一幕令炳忠和陸喻衿始料未及，兩人頃刻之間都楞住了。
“你們城夜永樂的女侍連耳朵都出問題了嗎？”
未等他們緩過勁來，顧知愚便冷聲訓斥道：“炳忠，我明明說過自己不吃甜食，你們卻還是拿擱了糖的點心給我，是存心想給我找不自在嗎？”
“顧將軍，您...”
看著眼前的顧知愚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炳忠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而再看身旁的陸喻衿，眼眶依然通紅。
不經意間，她的餘光也瞥見了廊道盡頭的李透，再看顧知愚那緊緊攥著的拳頭，與先前在國尉署打字一個耳光時簡直如出一轍。
“顧將軍見諒。”
她畢恭畢敬的對顧知愚躬身賠禮道：“可能是我搞錯了，這核桃酥應該是給其他客人的。”
話落，她便頭也不回的扭快步跑開了。
“小鹿姐姐！”
炳忠看她扭身跑走時，眼角依然灑落一滴熱淚，便趕忙尾隨追了上去。
察覺到李透還未走，顧知愚便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回過身打算作回家之狀。
剛巧回過身，李透便迎面走了過來：“怎麽了這是？老遠就聽到你大發雷霆的聲音，何事惹得你這般火氣？”
顧知愚滿是不屑的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幾塊核桃酥，冷冷回道：“只是一幫沒有眼力見的人罷了。”
說罷，顧知愚又問：“對了，你不是已經陪李知政回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李透笑道：“父親讓你回來轉告你，明天一早她要去覲見宗上，你也一起去。”
“我？”
顧知愚眼中浮過一絲詫異之色：“我只是從四品銜，照例除了宗上親自召見，我是沒有資格主動覲見的。”
“這我當然明白。”
說著，李透上前一步，看似不經意一腳踩向了地上最近的一塊核桃酥，目光緊盯著顧知愚的臉色：“父親說了，這次對你而言也是個難得機會，他一直在找機會把你引薦給宗上。如今你為了大局當了一整個晚上的受氣包，又有先前協助謀劃奇襲對岸之功，這是最好的時機。”
看著李透腳踩著核桃酥，那沙沙作響之聲，有如自己的心被揉碎的沙礫一般。
可他的臉色看起來卻一如往常。
略微思忖，顧知愚認為於公於私，這對自己而言確是是個好機會，便當即允諾道：“好，明日一早，我便在國府門後恭候你們。”
“那好，明天見了。”
說罷，李透便轉身離去了，而顧知愚則道：“正好我也好走了，一起吧。”
最後瞥了一眼地上表皮已然全部松垮，且印有鞋底黑漆漆痕跡的核桃酥，顧知愚值得裝作沒看見。
直到與李透分道而走時，他才停下腳步，確認李透已然遠去，擡腳便朝著城夜永樂拼命狂奔。
拜托了，一定要還在。
雖說一路祈禱，可當他回到券門口時，地上已然被收拾一空。
連半點殘渣都找不到了。
到處翻找的他見炳忠面色陰沈的路過，便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方才掉在地上的那幾塊核桃酥呢？”
一向對顧知愚尊敬有加的炳忠，此刻也沒有給他好臉色：“您不是不要嗎？還把小鹿姐姐一陣痛罵。你可知她為了做這吃不出甜味的核桃酥，花費了多少心血，好幾次城夜永樂忙完了之後，大家都是睡了，可她還一個人呆在面點屋直到深夜。莫說她了，就連我和慧琳姐都不知幫她試吃了多少回，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可您卻一手將其打翻。”
對著顧知愚一同數落的最後，炳忠說了一句令顧知愚心頭一顫的話。
“你打翻的，不止是幾塊核桃酥那麽簡單，還有小鹿姐姐的一片心。”
話落，炳忠不再理會楞在原地的顧知愚，掙脫開了他的手後便徑直離去了。
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顧知愚悵然若失，緩緩挪動著沈重的步子靠在了憑欄邊。
垂首緩緩閉上雙眼，他雙手抱著自己的頭。
察覺到有人正在緩緩靠近，他這才放下雙手睜開滿是疲憊的雙眼。
一見方才那個熟悉的食盒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顧不得提手拎著的人的是誰，便一把將其奪了過來。
打開盒蓋一看，裏面確是方才落在地上表皮破損，甚至還被踩了一腳的核桃酥。
他頓感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明明就很在乎，又何必故作無情？”
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祝貽芝，顧知愚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
“你這樣不僅僅是在傷害小鹿，同樣也是在傷害你自己。”
顧知愚苦笑了一聲，伸手指向了通往前樓的廊道盡頭：“方才，李透就站在那裏，若是看到我和別的女子舉止親密的話，那對陸喻衿來說，是會帶來大禍的。”
他的話，勾起了祝貽芝以往的一段記憶。
“你怕小鹿會成為第二個小梅，是嗎？”
見周遭無人，祝貽芝長嘆道：“當初你決意加入我們之後，出入這城夜永樂的次數也就慢慢多了起來，日子久了，女侍小梅也就喜歡上了你，為了表達傾慕之情，她還特意繡了一個香囊給你，卻恰好被與你一起赴宴的李透看到了，結果...”
“結果不到五日，小梅就消失了，又過了整整一個月，在城外十五裏的亂葬崗內，找到了她已經開始腐爛的遺體，身上還有被用利器劃爛的香囊。”
顧知愚接過話來：“當初即使我對小梅根本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也沒有收下她送的香囊，可即便是如此，小梅還是因我遭到了不測。更何況如今我...”
話至嘴邊，顧知愚並未將其說出，而是又生生將其咽了回去。
了解了他的一番苦心，祝貽芝輕聲撫慰道：“我知道，李巖政父子給你帶來的陰影之深，可能是終身都難以敉平的。他之所以說出那些話，做出那樣的舉動，完全是對小鹿的保護，為此不惜把自己扮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話落，祝貽芝又道：“人這一生啊，能夠遇到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其實不難。可難的，是明明對其動了心，卻不敢讓別人知道，只能將自己的心意深深埋藏在心裏，即便對方埋怨自己、甚至是記恨自己。”
“那也無妨。”
輕輕伸手撚起了最上層被李透踩過的核桃酥，顧知愚剝去了李透殘留在上面的腳印，又吹了吹，而後放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核桃酥入口的那一瞬間，顧知愚瞬間楞住了，甚至忘記了繼續咀嚼。
“怎麽了？”
見他神情木訥，祝貽芝不禁有些納悶。
“甜的。”
“怎麽會呢？”
未待祝貽芝反應過來，一直躲在券門後偷聽的陸喻衿，立刻躥了出來，上前伸手從食盒內捏起了一塊核桃酥，吹去了上面沾染的塵土後，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哪兒甜了？你是不是長時間不吃甜食，味覺...”
一語未落，陸毓菁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出現是多了的突兀，以至於顧知愚和祝貽芝動作極為一致的斜著腦袋就，滿懷詫異的看著自己。
“你哪裏冒出來的？”
隔著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券門，顧知愚發現了炳忠那沒藏好的袖口，陰著臉問道：“你們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誰偷聽了？”
陸喻衿一時語塞，覺著自己站在這裏分外紮眼，可面對顧知愚滿是疑惑的口吻，自己又無法回避，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只是碰巧路過而已，聽到你說我做得核桃酥甜，為了自己的手藝爭口氣才過來看看的。”
一語方落，擔心顧知愚會抓住自己問個不停的她，將手中的核桃酥伸到了顧知愚面前：“這明明吃起來就不甜，我看一定是你自己的味覺有問題。”
此時祝貽芝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便輕聲笑道：“也許真正覺著甜的並不是味蕾，而是內心。”
話一出口，顧知愚和陸喻衿都倍覺尷尬。
顧知愚低著頭捏起了又一只核桃酥，什麽也不說，只低著頭吃起來，因吃得太快竟然噎住了。
“哎喲你慢點兒，這是小鹿專門給你做的，又沒人和你搶。”
見顧知愚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祝貽芝一面撫拍著顧知愚的後背，一面不忘打趣他。
“我去拿水！”
正巧借此機會，陸喻衿也趕忙扭頭快步跑開了。
除了陸喻衿手裏的那一塊，顧知愚一個人將食盒中的核桃酥全部吃完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食盒，陸喻衿會意的笑了笑。
起身之際，顧知愚躊躇了許久，還是低聲對著陸喻衿說了兩個字。
“謝謝。”
“稀罕事。”
拎起空著的食盒，陸喻衿側臉挑眉看著他：“這輩子還能聽到你口中說出這個詞兒。”
待到顧知愚走後，陸喻衿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對著祝貽芝笑道：“我可把這個清理幹凈。”
“好。”
微微頷首目送著遠去，祝貽芝看著一直躲在暗地裏偷瞄的炳忠這才走出來。
“是你去告訴小鹿，說知愚折返尋找核桃酥的事吧？”
炳忠的視線始終不離陸喻衿遠去的背影，這才扭頭問道：“莫非我做得不對？”
“不。”
祝貽芝笑著拍了拍他的左肩：“多虧有你，他們才解除了彼此的誤會，你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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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顧知愚眼中浮過一絲詫異之色：“我只是從四品銜，照例除了宗上親自召見，我是沒有資格主動覲見的。”
“這我當然明白。”
說著，李透上前一步，看似不經意一腳踩向了地上最近的一塊核桃酥，目光緊盯著顧知愚的臉色：“父親說了，這次對你而言也是個難得機會，他一直在找機會把你引薦給宗上。如今你為了大局當了一整個晚上的受氣包，又有先前協助謀劃奇襲對岸之功，這是最好的時機。”
看著李透腳踩著核桃酥，那沙沙作響之聲，有如自己的心被揉碎的沙礫一般。
可他的臉色看起來卻一如往常。
略微思忖，顧知愚認為於公於私，這對自己而言確是是個好機會，便當即允諾道：“好，明日一早，我便在國府門後恭候你們。”
“那好，明天見了。”
說罷，李透便轉身離去了，而顧知愚則道：“正好我也好走了，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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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與李透分道而走時，他才停下腳步，確認李透已然遠去，擡腳便朝著城夜永樂拼命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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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小鹿會成為第二個小梅，是嗎？”
見周遭無人，祝貽芝長嘆道：“當初你決意加入我們之後，出入這城夜永樂的次數也就慢慢多了起來，日子久了，女侍小梅也就喜歡上了你，為了表達傾慕之情，她還特意繡了一個香囊給你，卻恰好被與你一起赴宴的李透看到了，結果...”
“結果不到五日，小梅就消失了，又過了整整一個月，在城外十五裏的亂葬崗內，找到了她已經開始腐爛的遺體，身上還有被用利器劃爛的香囊。”
顧知愚接過話來：“當初即使我對小梅根本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也沒有收下她送的香囊，可即便是如此，小梅還是因我遭到了不測。更何況如今我...”
話至嘴邊，顧知愚並未將其說出，而是又生生將其咽了回去。
了解了他的一番苦心，祝貽芝輕聲撫慰道：“我知道，李巖政父子給你帶來的陰影之深，可能是終身都難以敉平的。他之所以說出那些話，做出那樣的舉動，完全是對小鹿的保護，為此不惜把自己扮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話落，祝貽芝又道：“人這一生啊，能夠遇到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其實不難。可難的，是明明對其動了心，卻不敢讓別人知道，只能將自己的心意深深埋藏在心裏，即便對方埋怨自己、甚至是記恨自己。”
“那也無妨。”
輕輕伸手撚起了最上層被李透踩過的核桃酥，顧知愚剝去了李透殘留在上面的腳印，又吹了吹，而後放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核桃酥入口的那一瞬間，顧知愚瞬間楞住了，甚至忘記了繼續咀嚼。
“怎麽了？”
見他神情木訥，祝貽芝不禁有些納悶。
“甜的。”
“怎麽會呢？”
未待祝貽芝反應過來，一直躲在券門後偷聽的陸喻衿，立刻躥了出來，上前伸手從食盒內捏起了一塊核桃酥，吹去了上面沾染的塵土後，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哪兒甜了？你是不是長時間不吃甜食，味覺...”
一語未落，陸毓菁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出現是多了的突兀，以至於顧知愚和祝貽芝動作極為一致的斜著腦袋就，滿懷詫異的看著自己。
“你哪裏冒出來的？”
隔著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券門，顧知愚發現了炳忠那沒藏好的袖口，陰著臉問道：“你們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誰偷聽了？”
陸喻衿一時語塞，覺著自己站在這裏分外紮眼，可面對顧知愚滿是疑惑的口吻，自己又無法回避，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只是碰巧路過而已，聽到你說我做得核桃酥甜，為了自己的手藝爭口氣才過來看看的。”
一語方落，擔心顧知愚會抓住自己問個不停的她，將手中的核桃酥伸到了顧知愚面前：“這明明吃起來就不甜，我看一定是你自己的味覺有問題。”
此時祝貽芝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便輕聲笑道：“也許真正覺著甜的並不是味蕾，而是內心。”
話一出口，顧知愚和陸喻衿都倍覺尷尬。
顧知愚低著頭捏起了又一只核桃酥，什麽也不說，只低著頭吃起來，因吃得太快竟然噎住了。
“哎喲你慢點兒，這是小鹿專門給你做的，又沒人和你搶。”
見顧知愚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祝貽芝一面撫拍著顧知愚的後背，一面不忘打趣他。
“我去拿水！”
正巧借此機會，陸喻衿也趕忙扭頭快步跑開了。
除了陸喻衿手裏的那一塊，顧知愚一個人將食盒中的核桃酥全部吃完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食盒，陸喻衿會意的笑了笑。
起身之際，顧知愚躊躇了許久，還是低聲對著陸喻衿說了兩個字。
“謝謝。”
“稀罕事。”
拎起空著的食盒，陸喻衿側臉挑眉看著他：“這輩子還能聽到你口中說出這個詞兒。”
待到顧知愚走後，陸喻衿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對著祝貽芝笑道：“我可把這個清理幹凈。”
“好。”
微微頷首目送著遠去，祝貽芝看著一直躲在暗地裏偷瞄的炳忠這才走出來。
“是你去告訴小鹿，說知愚折返尋找核桃酥的事吧？”
炳忠的視線始終不離陸喻衿遠去的背影，這才扭頭問道：“莫非我做得不對？”
“不。”
祝貽芝笑著拍了拍他的左肩：“多虧有你，他們才解除了彼此的誤會，你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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