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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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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雞啼三聲,新的一輪紅日冉起。

用罷朝食,顧知愚換好了免甲軍裝,正當他四處尋找自己平常所用的護腕時,苑冉雙手滑動車輪緩緩靠向他身側,將腹前的一對嶄新護腕遞到了他面前。

“你只身在津門嶼,又要操練又要備戰,能管好自己的溫飽就算是不錯了。先前的護腕已經磨損不堪再用,這是我這段時日閑來無事幫你縫好的,你看看合不合用。”

“多謝了。”

雙手接過護腕時,那柔軟而又順滑的牛皮觸感,令顧知愚會心一笑:“若論細心的話,我哪兒比得過你。”

苑冉又問:“今日要去國尉署點卯了嗎?”

“嗯。”

顧知愚點頭回道:“我回來已經兩日了,再不前往報到就說不過去了。”

“也好。”

苑冉擡起雙手幫顧知愚整理了一下腰帶:“自己多加小心。”

了然苑冉話中深意的他,微微頷首:“放心,我既然選擇回來了,就做好了面對他們所有人的準備。”

“等一下。”

臨至門前,苑冉又從身後叫住了他。

駐足回眸,只見她轉動雙輪來到正對大門的墻壁前,自條形案上的木架取下了蓋在上面的一方白布。

赫然映入眼簾的,以一柄帶鞘長劍。

她眼神極為專註的盯著這柄長劍,對顧知愚說道:“將軍不可無劍,你承諾我五年不再用劍的期限已過,現在你就把它帶在身邊吧。”

末了,她低聲自言自語起來:“我想,這也是他的期望。”

猶豫片刻後,顧知愚邁步回到了苑冉身前,伸手從木架上取下了長劍。

右手握住了劍柄緩緩抽出鋒刃,緊抵劍柄的“忠國”二字,與劍鋒一道泛起奪目的寒光。

收劍入鞘,顧知愚眼中的逼人的寒氣也隨之消失。

“我走了。”

“我等你回來吃飯。”

來到國尉署向典門通報了姓名和官職後,便有專人將他引進門內,一路穿過了軍情司、軍需司、軍政司,直達地處國尉署最內端的高強建築:軍略司正堂。

堂中三人立於高座,這三人顧知愚都認識,立於堂前挺直腰板,拱手高聲行禮道:“卑職顧知愚,見過國尉、水師提督、督總參!”

局中者乃國尉童竹谷,他點頭應道:“進來答話。”

“是!”

跨過門檻,踏著烏漆色的橫條木紋地板,即便是腳步已經放到最輕,可偌大的正堂之內卻還是回響著他的輕微腳步聲。

行於當中,顧知愚駐足拱手對著三人拱手行禮。

“免禮。”

居左者是國尉署水師提督秦勇歸面無表情的擡手道:“這些年你戍邊海防辛苦了。”

顧知愚肅面布帶辭色:“海防得保不失,盡皆仰王都護以及靖海都護司三萬將士浴血,末將職責不敢言個人辛勞!”

坐在右側的國尉署督總參虞遜,聽罷微微湊到童國尉耳畔低聲微笑:“倒是會說話,也難怪秦提督對他青眼有加。”

“虞總參這話,在下可不能充耳不聞吶。”

秦提督哈哈大笑道:“並非是在下提攜水師下屬,昔日我等轉戰東渡,立足未穩,對岸匪軍追擊甚緊,顧知愚十六歲就被調派至津嶼口參戰,在海沙角浴血奮戰,七百多守軍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卻依舊堅守高地,力挫敵強,為整個津嶼口大捷的逆轉立下了奇功。雖說我提拔了他,可也得有真才實幹,並非在下護短吶。”

虞遜一臉儒雅的笑道:“秦提督何必當真,不過一句戲言罷了。再者當初調他回來也是經過我們三人一致同意的。”

語落,虞遜又看向了顧知愚:“先前有關於你被俘的事,欽察監和國尉署都已經詳查清楚,日後在國尉署需當更加盡心竭力,以求早日勤王反攻、重奪西陸。明白了嗎?”

顧知愚頭更低了一分:“末將謹記督總參教誨!”

胸口的壓抑感,直至他走出正堂尚未消失,直至來到了軍略司門前,才得以稍稍緩解。

他暗自長舒了一口氣,循著先前曾來過軍略司的記憶,來到了少卿的秉公室。

剛將門推開,他便看到已經有人坐在了自己的長案後的椅子上。

只見其人眉目生得極俊,膚色光潔姣好,透窗日光如薄紗蓋其側臉,愈發顯得皙白如玉。

明明是位青衣長衫的公子,樣貌氣度卻連女子都自嘆不如。

“見完三位大人了?”

見顧知愚立於門前,那人輕輕擱下了手中的文卷:“我可是坐在這裏等你好久了。”

“李透你怎麽來了?”

眼前之人顧知愚並不陌生,短暫楞了片刻,他跨過門檻。

“今日乃是顧少卿升遷之喜,我豈能不來相賀?”

李透卻笑問:“還是說,你不歡迎我?”

顧知愚嘴角微微上提,隨即下落抹平:“哪兒的話?我只是有些驚訝而已,畢竟你是理政院的,平白無故出現在國尉署與我相見,我怕別人會說你的閑話。”

“要說就讓他們說去。”

李透笑道:“我與你七歲便相識,況且你此番能夠這般順利的調回太府城,也多虧了父親大人的結案文錄,否則欽察監那幫人,怎麽會輕易放過你?”

“原來是這樣。”

顧知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改日我當親自登門向李知政道謝才是。”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李透起身繞過長案走到了他跟前,右手指尖搭著案邊,左手稍稍擡起為他整理衣襟:“這些年來,除了你回來述職的那一次,我們可足足又三年沒有見過了。父親他一直惦念著你,擔心你在前線會有危險,他可是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就連我都有些嫉妒了。”

“你說笑了。”

一些舊時的回憶浮現眼前,顧知愚的聲音也愈發低沈:“當初若不是李知政,只怕我早已和父母一起死在匪徒亂刀之下了,也不會有有我今日。”

察覺顧知愚面色凝重,李透輕聲安撫道:“好了,過去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去想了。父親看著你能夠有今日的成就,也著實為你感到高興,這足以證明他看人的眼光很準,而你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一語方落,李透又道:“聶曦先你一步自津嶼口回來之後,帶回了王璉的呈報,孫正良的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了,真是沒想到他竟然就是暗中與對岸逆匪勾結的‘橋’,這件事在欽察監裏鬧出了不小的波瀾。父親說錢院正也都被宗上叫過去大肆訓斥了一番,如今欽察監上上下下亂作一團,都在清查有無可疑人士,就連理政院也受到了波及。”

說罷,李透無奈的聳了聳肩:“這不,我才有閑暇來你這裏避避風頭。”

顧知愚聽罷又問:“那你和李知政沒事吧?”

見顧知愚言辭關切,李透笑意拂面,擡手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放心吧,若是我們有事,還能夠站在你面前這般談笑風生嗎?”

“那便好。”

繞過李透,顧知愚回到了座椅前,整理了一番案上的文書:“欽察監隸屬理政院管轄,我的確應該想到的,孫監軍一事必然會波及理政院,只是沒想到把你們也給卷進來了,真是於心不安。”

對此李透卻不以為然:“此事你無須介懷,撇開孫正良他通敵叛國不說,光是他陰謀陷害你,使出那般卑劣的伎倆讓你做替死鬼這一點,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正說時,門外傳來了錘子敲打的聲響,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誰啊,大白天的鬧鬧哄哄,真是掃興。”

低聲抱怨了一句,李透與顧知愚前後腳走出門,結果看到有人站在梯子上正往門邊掛著木牌。

木牌上寫著“少卿顧知愚”五個字。

與此同時,對方也發現了他們,嚇得差點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你等何人?竟敢擅入顧少卿的秉公室?”

李透笑道:“你來釘他的銘牌,卻不知他是誰?”

“您是顧少卿?”

此時令史方才緩過神來,連忙起身對著顧知愚躬身拱手道:“屬下不識尊面,多有冒犯,還請顧少卿恕罪!

“不必拘禮,我今日剛到任職,多有同僚沒有見過我,有疑惑也不奇怪。”

顧知愚擡手道:“有勞了。”

“哪裏哪裏,我們都聽過您的大名,昔日孤守死域的英雄,即便是被敵人俘虜依舊不卑不亢,只身逃回,這一樁樁一件件早就在國尉署傳開了,如今您能夠在我們軍略司任職,大家都很高興。”

令史不忘說道:“對了,軍略司的同仁得知您今日到職,已經在城夜永樂定下了晚席為您接風,還請顧少卿務必賞光!”

“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為了我如此破費,實在於心難安。”

一聽到要去城夜永樂,顧知愚內心仿佛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並緊緊的捏了一下。

“不過大家一番盛情實在難卻,請令史回去轉告軍略司的諸位,就說顧少卿晚上一定到,到時候再當面向他們致謝。”

正當他要推辭之際,一旁的李透卻代他迎了晚上的接風宴。

“屬下凜遵!”

令史見狀迅速架起梯子跑開了,根本不等顧知愚開口,一溜煙兒便沒了影兒。

顧知愚扭頭看向沖自己一臉詼笑的李透:“為何要答應呢?”

“為何不呢?”

李透卻道:“你雖並未到過國尉署任職,但應該也看得很清楚才是。這裏魚龍混雜,各色人等應有盡有,趁著這次接風宴,一者可以摸摸他們所有人的底,看看誰能接近,誰該疏遠;二者也可以打好人際關系,免得後面有人給你使絆。”

木已成舟,顧知愚也無法再說不去了。

“好了,別愁眉苦臉的,晚上讓人看你這幅面孔,還以為你在端架子呢,會留下壞印象的。”

李透寬撫道:“本來想找你一起喝兩杯的,卻被人捷足先登了,最該心裏不舒服的人是我才對吧?”

顧知愚淡然一笑:“下次吧,總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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