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願望

陳樹知站起來的時候，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他看著沈去矜，笑起來。

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耳邊鬧哄哄的，沈去矜似乎在喊他的名字，腳步聲和急診帶輪子的病床也響著推過來。

醫生和護士推著他回了病房做急救，沈去矜被留在病房外。

張護士匆匆進去之前輕輕握了握等在門口的沈去矜的手，“別擔心，會沒事的。”

沈去矜自己都沒意識到，垂在身側的手還在微微發抖，胸口沈沈的發悶。

陳樹知是隱約有些意識的，眼睛沒有完全閉上，醫生和護士的檢查動作，說話聲音都能感受到。

簾子沒有拉嚴，從門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在外面等著的沈去矜，她好像很害怕，眉頭皺的很緊，陳樹知看了她一陣，眼睛發酸。

擡頭只能看到天花板，現在是太陽正好的夏天，樹影在天花板上晃來晃去，綠色的，像夢一樣。

病房裏不斷有人出來進去，沈去矜等在門口，直到看到沈驕出現——

他戴了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和身邊的其他醫生打了招呼就朝沈去矜走過來：“通知病人家屬了嗎？”

沈去矜攥著手機：“醫院應該會通知他家裏人。”

“這個醫院臨終關懷項目的病人，我們能做的有限，你要有心理準備。”沈驕這麽說，眼睛觀察著沈去矜的表情，“你之前的工作還行，不該做這個的。”

沈去矜聽了這話，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為什麽這麽說？”

“沒什麽，”沈驕不再多說，“他對最近的新藥有排異反應，之後還會換藥，你照顧的時候要註意一些，發熱和其他癥狀都要註意。”

“我知道了。”

張護士看他們聊得差不多才從病房過來：“沈醫生，那邊還有事找你。”

沈驕走了，沈去矜這會兒緩過勁兒來才發現手腿都有些發軟，走回病房，陳樹知還躺著，像是睡著了，身邊的心電監控滴滴響著，圖像不斷上下起伏。

“陳樹知。”沈去矜搬了被挪到墻角的椅子坐下，看著他的臉，聲音不高。

“怎麽了？”陳樹知聲音也輕飄飄的。

“你想好了嗎？”

“什麽？”

“第二個願望。”

“怎麽？你擔心我死了，害你食言啊。”陳樹知說這話的時候笑著，像以往在病房談論第二天天氣如何。

“不要這麽說。”沈去矜鼻子有些發酸，眼淚就要落下來，“我又不是在為難你，快點想出來告訴我。”

“好，”陳樹知呼吸不大順暢，用了喘了兩口氣，“你有時間的話，幫我拍張照片吧，用相機。”

“就這樣？”

“拍完再幫我把頭發剪了，”陳樹知說的話，像針一樣細密密的紮，“我最近給你增加了很多工作量吧，要收拾頭發。”

“不會。”

沈去矜看著他的頭發，黑色的，她幫忙收拾過，陳樹知的頭發不像其他男生，握在手裏是柔軟的。

小時候媽媽說，頭發軟的人，心也軟。

沈去矜的頭發有些硬，所以她不為別人傷心，但現在，看著陳樹知，她心裏不像往常一樣固執著堅硬，反而像那些善心大發的人一樣。

很討厭，這樣沒來由對別人擅自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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