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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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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

十月十一揚州城熱鬧非凡,給揚州百姓加足了日常生活中的談資。

這一日,張燈結彩的鑼鼓隊自城東而來,系著紅綢紅帶格外喜慶,時不時的還要給周圍圍觀的路人發那麽一兩顆糖。

路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熙熙攘攘圍了整條街看熱鬧。

念晰走在最前頭,走兩步便敲一下自己手中的銅鑼,大聲說道:“揚州李家,恭迎姑奶奶回家!”

銅鑼聲響大,每打一下,周圍便安靜些,念晰的話傳出去了老遠。

有百姓忍不住問道:“是哪個李家?排場這樣大是我想的都指揮使的那個李家嗎?李家有個姑奶奶?”

早就被林人音安排在群眾隊伍裏頭的托兒連忙說道:“害,你們還不知道呢?李家的姑奶奶幾十年前被拐帶走了,李家尋了她多年,今年雖然尋到了她,可她還沒來得及回李家便病逝,聽說她活了八十四歲,壽終正寢算長命喜喪,這是在熱熱鬧鬧想迎她回家呢。”

“什麽?八十四?那她豈不是現在的李家家主的姑姑?”

那人回答道:“那可不,李家人純良啊,這姑奶奶的爹娘病逝前在尋她,她的哥哥死前也在尋她,現在到了她侄子,終於算是尋到了,這一家人,那是真的感天動地。”

周圍聽著的人紛紛點頭,“原來是如此,難怪那後頭撐的是個金轎子,我聽聞喜喪一般都用紙紮的金轎子慶賀,我這瞧著倒是像個真金的,實在是財大氣粗啊!不過這李家姑奶奶倒也是個可憐人,生前享不了李家的富貴,只能死後享一享。”

可又有人說了,“我怎麽記得以前有人傳李家這姑奶奶是和人私奔的呢?”

李寧希曾經和男人跑了在揚州城也算一件不大不小的風波,鬧得沸沸揚揚,李家顏面全無,哪怕過去了幾十年,這事在揚州依舊是有人記得的。

可林人音請的托兒受過專業培訓,哪怕遇到這種問題也不慌不忙,淡定自若道:“那是謠傳啊!你想想李家丟了姑娘,家裏人憂思如焚,盡管著去尋她了,又如何會在意城中謠言如何傳的?待到反應過來揚州城的謠言已經鋪天蓋地,哪兒還能反駁什麽呢?就算他們李家出面反駁,那也無人再信,這顯然是有人想抹黑李家的家風啊!還如此惡毒地給李家的姑奶奶造這樣的謠言,實在可惡至極。”

他說得義正嚴辭,甚至可以說是循循善誘,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這世間,總是造謠容易辟謠難,咱們實在應該透過本質看到真相,聰明一些,切莫做那長舌之人啊。”

這番話一出口,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個托兒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自古這造女子的謠言最是容易,咱們可都是聰明人,不能就這麽被誤導了,到時候若是冤枉了人,也成了那幫助造謠之輩,豈不是頗為難堪?”

有了話題,周圍人皆附和起來,紛紛感嘆起李家的姑奶奶實在可憐,那拐帶她的人實在不是個東西。

這樣的場景在揚州街頭許多地方都有出現,漸漸的便將李家姑奶奶被人拐走幾十年,李家堅持不懈追尋她這樁美話傳了出去,其中還要尤其痛罵一番當初散播李寧希私奔謠言的人。

這是林人音四人商量下來的解決方式。

按李寧希當初的情況,說是被人拐走也並沒有什麽問題,她們到底還是沒有那樣大的權威能夠敵過一切習俗理念,私奔這個詞對女人來說依舊是個十分糟糕的詞,甚至還會影響家人。

李家還有不少未出閣或已經出閣的姑娘,雖然依照李家的權勢一個私奔的姑奶奶並不會影響她們太多,可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被人竊竊私語,將這當成她們家的一樁醜事奚落那是不可避免的,這件事上她們頗為無辜,沒必要受這種罪。

既然如此,那幹脆還不如尋個新的理由,將過去李寧希私奔的事結束掉。

她受王家老爺哄瞞欺騙,為了情愛前往遠方卻發現是一場騙局,又怎麽不算被拐帶呢?

這種事沒必要揪著女方私奔說事,要怪該怪男人毀了一個女人。

所以她們這個新的理由說得毫無新心理負擔,當然,就算沒這種事實她們也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

在從客棧前往李家的一路上,她們打的主意便是先讓城裏頭都知道李家姑奶奶回來了,李家多麽愛重她,多麽重情義,這是在將李家家主架到火上烤,屆時他若應了皆大歡喜,她們甚至已經為他鋪好了臺階,他們李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還能得到美名,若是不應那他們便是假仁假義,置流落在外受盡苦難的女兒於不顧,滿城唾沫都能淹死他,畢竟他總不能跳出來解釋他是因為覺得李寧希敗壞門風才拒絕迎她的吧?這樣他才真會成了揚州城的笑話。

鑼鼓隊走了將近一個半時辰,將整個揚州能轉的大街小巷都轉了一遍,到了最後才慢吞吞地,喜氣洋洋地到了李家門口。

留這麽長的時間既是要讓流言傳播範圍廣些,又是要讓李家留出應對時間。

高門顯赫都怕丟人與不體面,留足了時間,他們才能商量出結果,而她們昨日賄賂的耆老們此刻便能派上用場,一個半時辰,足夠他們說服李家家主接受這件事。

待她們到了李家門前時,那兒已經站滿了人,有李家的仆從在發糖,李家家主已經站在門檻前,見著了隊伍,連忙用袖擺抹了抹眼淚,待到李寧希的骨壇被擡出來後,躬身道:“李家恭迎姑姑回家。”

在他身後,李家眾親眷也紛紛躬身,呼道:“李家恭迎姑奶奶回家。”

這般至純至孝道做派感動了周圍不少人,給李家家主道了不少句恭喜一家團聚之類的吉祥話。

很顯然,李家妥協了。

哪怕這個消息來得這樣突然,他們也用最快的速度在幾位耆老的勸導下認下了這件事,順便賺足了美名。

念晰這支隊伍打的是李家的旗號,到了此刻,下一步便是遵循江南舊俗,迎骨壇進宗祠,簡易的牌位在剛剛這麽一會兒李家便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先迎進去後再重新做新的。念晰已經從隊伍最開頭挪到了隊伍最末尾,然後悄無聲息流進了人群中。

這也是她們計劃的一部分,昨日賄賂耆老,不曾用過真正的身份,今日送骨壇上門,也不曾用過真正的身份,哪怕出發客棧都是魏語璇昨夜連夜用假身份新開的,她們可以將事情鬧大,但不需要李家知道背後做這些的是誰,只要目的達成便行。

念晰離開隊伍後便進了離李家最近的一間茶樓,裏頭大多在談論著揚州城今日的熱鬧,她沿著樓梯一路往上,林人音魏語璇和鸞鸞正坐在裏頭等她。

本來說起來,這事兒便是連念晰都最好不要參與,全當個看熱鬧的便是,可念晰喜好湊熱鬧,便搶了個名額去領隊了,鸞鸞倒是也想去,可惜她手腳比念晰慢,最後還是被拘在茶樓上了。

念晰坐下後給自己倒了杯水,四處看看後問道:“夫人呢?”

“還在客棧裏頭處理事情呢,”林人音悠悠說道:“落北原崗那頭又傳來了不少消息,夫人急著看便不來瞧這個熱鬧了,反正李家不會錯過這個讓他們拿個好名聲的好事,耆老又盡是吃下利益之後便會好好辦事的,事情的結果顯然易見,夫人也就懶得管了。”

念晰好奇道:“李家會不會現在做做戲,未來依舊對老夫人的骨壇不管不顧?”

鸞鸞笑了笑,“不會,他們至純至孝的名頭已經打出去了,做戲都得做全套,人被架上了高臺掉下來可就頗為慘烈。”

“況且揚州世家會不知道李家究竟發生了什麽嗎?只是現在輿論如此,加上李家勢大,沒有不識數的再提這事兒,可一旦李家言行不一致,那情況可就不同了。”

這番話分析得很好,可念晰還是奇怪地多瞧了兩眼鸞鸞,忍不住說道:“這感覺不像鸞鸞能說出口的分析。”

“哦,因為這是我的分析,”魏語璇淡聲道:“你進門前她和你問了一樣的話。”

鸞鸞好不容易有了個能夠到念晰面前顯擺的機會,毫不猶豫沒有任何心理包袱地借用了魏語璇的分析,臉皮非常厚也非常理直氣壯。

念晰:……

鸞鸞嘿嘿笑笑,故意將這個話題略過,“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林人音回答道:“頂多明日我們就要啟程回落北原崗了,到時候接了姝寶之後還能順便送鸞鸞回江州。”

鸞鸞依舊要在江州掌管她們已經架構好的信息網,傅雅儀她們哪怕離開了江南也並非完全不需要江南的消息,她們打算將鸞鸞的村落做成江南的第三所售賣情報的機構。

鸞鸞托著下巴,眼底不知在想什麽,最終只點點頭,“也不知這一別,還要多久才能再見了。”

西北到江南,那是橫穿整個魏國的距離,誰也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這樣的時間重逢。

念晰聞言笑了,“等你得空了,將村子經營大了,也可以直接來西北找我們啊。”

她戲謔道:“到時候還能讓你體會體會什麽叫地頭蛇。”

鸞鸞輕“嘖”一聲,“那我到時候倒是要去瞧瞧你們是不是真這麽厲害。”

茶樓裏響起幾聲輕笑,大抵是臨到離別時,反倒眾人多了幾分惆悵,來江南這麽點時日,江南的景和人總讓人多幾分留念,四人又聊了許久,待到街巷中都安靜了這才慢悠悠逛著揚州的夜市回了客棧。

她們包下的客棧裏卻並沒有尋到傅雅儀的身影。

念晰忍不住問起來:“夫人呢?”

尚且守在此處的侍從如實道:“夫人接到落霞鎮的信件,說是餘姝姑娘病了,她便過去瞧瞧,只言待你們玩夠了,明日再去落霞鎮尋她們便是。”

落霞鎮。

餘姝今日提不起心力出門。

她昨日起便沒有再出過自己的房門。

餘羨遞給她的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顯然是她匆匆忙忙寫下的,按照這個字數,甚至不用多說也能知曉,她姑姑在她開口說話前便已經提前在門裏開始寫下了這封信。

只是信上的內容讓餘姝感到了迷茫。

這上面沒有餘氏被覆滅的原因,只寫下了幾個馬驛的地址以及一樁三十年前的秘聞。

這樁秘聞,與餘家沒有任何關系,那是三十年前,當今聖上尚且是東宮之時,奉命抗擊沿海盜賊之事。

那一場戰爭一般在兵法課上被頻繁提起,尤其是其中的海戰,更為精彩絕倫,那一場戰爭持續了短短一年不到便結束,結局是海盜被狠狠殺掉銳氣,甚至被打回了自己海上的老家,在不敢出來,而魏國則直指東瀛,借此機會追擊,把向來不太老實的東瀛又給打服了。

那場戰爭,餘家人並沒有參與,餘家只收到皇命組織了江南數百族世家替彼時還是東宮的聖上籌集了充足的糧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作為。

餘姝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明白,餘羨為什麽要給自己這個信息。

唯一的可能只有餘氏落敗之謎藏在這其中,而餘羨自己被禁錮,沒有別的法子查清楚。

那幾個馬驛是江南的馬驛,更準確來說,應該是餘家所剩不多的暗樁。

餘氏在江南經營數百年,哪怕被抄家問斬,那也總有些遺留下來的勢力,餘羨給她這封信的意思只有一個,代表著這些馬驛今後為她所用。

可這不像是讓她調查什麽,倒像是送給她好好生存的。

餘姝的思維有些跳躍,她整晚沒睡,想的是她姑姑到底要向她表達什麽。

將這些勢力給了餘姝,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可還有安身立命的東西?

不知為何,餘姝心底總有些奇怪的感覺,不是餘羨可能陷入什麽樣的危險,而是餘羨與她再見後便不願告知她實情,而餘羨自己卻在瞞著她做什麽大事,就如同她瞞著傅雅儀在做這件事一般。

現在餘羨唯一給她的線索只有三十年前的那場戰事,這樣一場成功的征戰究竟會有什麽問題?

這樣的想法冒進腦子裏之後,便讓餘姝忍不住不去想,她幹脆改了計劃,明日不再去游訪什麽名山了。

可她這樣突兀地不去,必然會太過明顯,所以她在深更半夜裏做了另一件事——她偷偷給自己澆了幾潑涼水,洗了個涼水澡後又在院子裏風幹,待到第二日元霰前來尋她時,她已經高燒不退,可哪怕如此她還是堅持前去游玩,最後被元霰壓在床上休息,而這邊則給傅雅儀去了信。

餘姝清楚,傅雅儀很快便會過來,可也能再多幾個時辰讓她靜靜想想她姑姑究竟要做什麽,自看到餘羨的信起,她心就亂得很,實在沒有心力再去做別的事。

並且她病了,傅雅儀的關註便會轉移到她的病上,也不會急切追問她究竟想做什麽。

她要做的只有勸傅雅儀不要因為她耽誤了路程,趕緊啟程回落北原崗。

餘姝躺在床上,氣息略沈,頭暈腦脹,大夏天的傷寒,實在是件頗為聳人聽聞的事,蒲廟山上入夜頗冷,她和元霰又是趁夜色下來的,她向來嬌弱些,中了寒風,這個理由在元霰面前可以瞞過去,在傅雅儀面前就不一定了。

正這麽想著,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一同而來的還有元霰告罪的聲音。

“實在是屬下無能,沒有照顧好餘姝姑娘才讓她感染了病氣。”

傅雅儀沒有回她的話,推開了餘姝的房門。

這件客棧頗為雅致,裏頭是層疊的紗簾,餘姝穿厚薄如蟬翼的紗簾,卻只能模模糊糊見著傅雅儀的身影。

房內鋪著厚重的地毯,傅雅儀走在上頭,沒有半點聲音,她撩開了面前擋人的簾幕,一層又一層,直到到了餘姝面前這最後一層,她才終於看清了傅雅儀。

大抵是匆忙趕來,她額頭上帶著一層淺淺的汗,依舊是一身黑色的華貴衣袍,身上穿的馬面流光溢彩,散發著斑斕的光,可她的面色卻很沈,那雙點漆的眼,透過簾幕細細打量著她。

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撩開了這最後一層簾幕,傅雅儀低而淡的聲音傳來:“我讓你到這兒好好待著,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樣子?”

餘姝咬了咬唇,一雙波光粼粼的的眼睛註視著她,從下顎到脖頸都顯露出一副極其脆弱的破碎感。

傅雅儀俯下身,發髻間冰涼的步搖落下,垂在餘姝臉上,她一把捏住了餘姝的下巴,緩聲問:“你不想吃藥?”

餘姝不喜歡吃藥,她畏懼藥的苦味兒,傅雅儀不在時她最大,元霰端來了很多次,都被她拖拖拉拉拖延下去了,她們也拿她沒法子。

餘姝眸光輕顫,啞聲道:“太苦。”

“那你病的時候又不怕苦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病,”餘姝反駁道:“夫人好生兇,一見著我便這樣斥責我。”

傅雅儀哼笑一聲,讓屋子裏的人都退下去,元霰看了又看,忍不住大著膽子對傅雅儀叮囑道:“夫人,大夫來瞧過了的,說是餘娘子生了病,情緒頗為敏感,還請您對她口下留情些。”

傅雅儀沒說話,也沒應她這句話,只用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餘姝因為發燒而滾燙的臉,她只用帶一點剝繭的指腹,卻令餘姝輕輕顫抖起來。

“發個燒還能敏感成這樣?”

傅雅儀挑眉道。

餘姝握緊了被子,想要擡出一只手擋住她的手,卻在下一刻聽到傅雅儀的話後渾身一僵。

“你應該知道我留你在城外是故意的,也可能猜到了我派人跟著你,可你還是敢一瓢涼水澆到自己身上,故意染病,為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對傅雅儀裝慘裝可憐,居然就被傅雅儀先問起來了。

可餘姝也不是沒有準備的,她昨夜做這件事時,早就找好了理由,她讓自己染上風寒的事也沒想過能騙過傅雅儀。

“想看看我在你心裏有多少分量,夠不夠你拋下一切因為我患病過來瞧瞧我,”餘姝笑了笑,她啟唇吻了吻傅雅儀落在她唇畔的指尖,輕聲說:“夫人,你派人跟著我監督我的事讓我很郁悶,你過去並不是一個對別人的事追根究底的人,所以我就想,我在夫人心底究竟是什麽樣的地位,才讓您對我這樣關切。”

傅雅儀沒說話,示意她頂著沙啞的嗓子繼續說。

“你又傲慢又冷漠,只要我們不死,你向來懶得管我們的私事,但我們若向你求救,那你也必然會伸出援手,你對林姐姐,念晰姐姐,魏管事,對傅宅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為何偏偏要這樣監管著我呢?我究竟是夫人的什麽人?”

“是因為拿我當接班人培養過於關切了些,還是因為我與夫人在身體上頗為吻合,所以對我有了不同的感受覺得我是個難得的情人呢?”

她面上帶著病氣和不正常的紅暈,眼底晶瑩一片,是含著隨時可能落下的眼淚的。

傅雅儀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極為敏銳道:“你在轉移話題。”

“我是在轉移話題,夫人不知道嗎,過去的我就是這樣驕縱,不想回答的話題便用別的問題來掩蓋,”她眼角溢出一顆淚,面上有了幾分疲憊,“夫人,我好累啊。你今後會一直寵愛我嗎?”

傅雅儀摸了摸她的頭頂,“在蒲廟山上遇到了什麽?”

餘姝在她掌心蹭了蹭,低聲說:“您自己去查吧。”

反正餘姝有把握這段時日之內,傅雅儀查不到什麽。

傅雅儀眸光變幻莫測,用指腹把玩著餘姝的耳垂。

她本該詢問清楚的,可是見著了餘姝現在這幅虛弱的模樣,又有了幾分心軟,不逼她說便不逼吧,她總能自己查出來的,過了明日她帶餘姝啟程回了落北原崗,餘姝也接觸不到什麽危險。

可這並不是她平日的行事手段,來之前她想了數十種懲戒她逼她說出實情的法子,到了她這個人面前卻又不想用了。

床上的餘姝帶著她第一回見她時的脆弱,像是一朵隨時可能被她揉碎葉片的花,稍微逼迫些都能淅淅瀝瀝地雨打梨花,在病弱中變得尤其嬌氣。

“會,”傅雅儀淡聲道:“你先起來把藥喝了。”

這便是不再繼續問的意思了,餘姝眼睫輕顫,掩蓋住了眼底那點點竊喜。

可傅雅儀又是什麽樣的人,她怎麽會看不到她眼底的竊喜,但她說了暫時不問,那就不會在現在逼問餘姝。

那碗被餘姝頗為嫌棄的藥被端了來,她依舊蹙著眉,這一回卻掙紮著倚靠在了床頭,接過傅雅儀抵來的藥,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在燭火掩映中,傅雅儀的目光落在她吞咽的脖頸上。

餘姝的脖頸光滑白皙且纖細,脖頸間的脈絡都生得格外秀氣,這樣病懨懨的模樣令她整個人都多了幾分嬌弱。

傅雅儀感覺到了什麽在她心底逐漸失控,那是對始終未能得到答案並且她自己一再退步的暴躁,這樣的暴躁甚至讓她有一瞬間想掐住餘姝的脖頸。

可她面上卻一片平靜,心底的暴躁被她壓下去得極快。

拿過藥碗,她便轉身向外走去,讓餘姝在屋子裏好好休息。

元霰正守在外頭,剛剛傅雅儀讓她把餘姝的藥方單子拿來,此刻傅雅儀接到手裏,上下看過後突然吩咐道:“把裏面的黃連再加半兩。”

元霰:?

傅女士來的時候帶一肚子火氣,想了一堆懲罰姝寶的想法,結果過來不止不能發火還要哄她吃藥,想了半天最後變成了:給她多放半兩黃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不起,本來想早上按時發的,但是可能是我昨天考完試太得意忘形,亂七八糟的吃得太多,導致昨天半夜肚子疼了一宿,早上掛了半天水又累得睡了半天,到了晚上才斷斷續續寫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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