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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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經過多日的心裏掙紮，陸少言還是把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對池雪說了。
池雪坐在他面前，表情呆滯，她的眼睛黯淡無光沒有焦距地‘看著’陸少言，似是不能理解他說出口的話。
“你是...什麽意思？”池雪聽見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她覺得肯定是自己方才聽錯了。
陸少言滿臉愧疚，聲音低啞地道：“阿雪，抱歉，我......”
池雪突然暴怒，“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你履行諾言，把我的眼睛治好！”
陸少言默不作聲，池雪繼續道：“陸少言，我的眼睛是因為你才會弄成這個樣子的，你答應過我要治好它的。”
“你有婚約在身卻要跟我在一起，是你先欺騙了我！”
她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掃到地上，稀裏嘩啦地摔成了碎片，她氣的臉色發白，“陸少言，你承諾過的，要對我負責！”
“你現在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陸少言看著暴怒的池雪，聽著她一句接一句地斥責，表情極為痛苦，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對她來說接受不了，可他也同樣無法接受失去裴晚，他想要帶裴晚去苗疆，那裏擅長蠱術，他聽說有一種專門噬毒的蠱，說不定能解裴晚身上的毒。
“阿雪，我只是想暫時送你回去....”
“你撒謊！”
池雪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從他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敷衍冷淡上，池雪就看出來了，他的心裏恐怕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陸少言見她情緒太激動，站起身道：“你現在太激動了，先冷靜一下，我過兩天再來。”
一聽他要走，池雪憤怒地喊了幾句，卻聽到陸少言往外走的腳步聲。
“少言！少言你別走！”
她慌亂起來，憑著記憶往門口走，卻不小心被門檻絆倒了。
“少言！”
池雪跌倒在地淚水不停地掉下來，擡手在空中胡亂地摸索，深情淒楚驚慌。
陸少言回過頭，見她這樣，心中十分酸楚，連忙上前將人扶了起來。
“少言，你別走，別丟下我！”
池雪哭著緊緊抱住了陸少言，“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你說過要把裴晚的眼睛給我的，不是嗎？”
陸少言痛苦的閉了閉眼，擡手撫摸著池雪的頭發，“阿雪，我.....”
池雪搖著頭，“我不聽，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啊！”
她哭泣著，聲音十分尖銳，“美人眠是劇毒沒有解藥的，你給她下這個藥就是為了給我換眼睛的！”
“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過只愛我一個人的！”
池雪哭得渾身都在顫抖，她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她要勾起他內心的愧疚，是他對不起自己，她決不允許陸少言心中還有別的女人。
“夫君。”
裴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少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
裴晚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裏，雙眼通紅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單薄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漂亮的眼睛裏滿是震驚於悲傷。
她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晚兒！”
陸少言只覺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冰冷徹骨，雙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推開了池雪。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我不過是一個藥引，一個存放你摯愛眼睛的容器。”
她慘白的唇瓣顫抖著，心痛的像是被人用一柄尖刀狠狠紮著，鮮血淋漓，她擡手捂著心口，面容死灰地看著陸少言，“陸少言，你太狠了，你太狠了！”
“晚兒！”陸少言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他的心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步步往裴晚面前走去 ，卻被她尖叫著制止，“你不要過來！”
裴晚淚眼婆娑地看著陸少言，聲音悲戚，“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陸少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妹不是嗎！”
“晚兒，你聽我說.....”陸少言滿臉驚慌想要解釋。
“我不想聽！陸少言我從沒有過對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卻為了她想要我的命！你怎麽這麽殘忍！”
她大聲哭喊著，像是要質問個清楚。
陸少言臉色慘白，心痛如刀攪，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有多錯。
“晚兒，對不起...”
道歉蒼白無力，可陸少言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看著裴晚怨恨的眼神，陸少言似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痛的心口快要裂開，他想要過去抱住裴晚跟她解釋，可裴晚轉身跑了出去。
他叫了一聲想要追上去，卻被池雪拽住了衣袖，她淚水連連道：“少言，不要去。”
陸少言咬了咬牙，掙開池雪的手，“抱歉。”
“晚兒！晚兒！”
陸少言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中。
“少爺您怎麽了？”
秋雲驚訝地看著滿身塵土臉頰上還有擦傷的陸少言，“您受傷了？”
“少夫人呢？少夫人去哪了？”
陸少言沒有回答她，找遍了青玉院都沒有見到裴晚的身影，他的表情極為焦躁。
秋雲道：“剛才少夫人急匆匆回來從房間裏拿了點東西就離開了。”
陸少言一楞，臉色頓時難看，“她去哪了？”
秋雲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少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奴婢叫她她都沒理。”
陸少言渾身一震，“她走了。”
不，不會的！
陸少言轉身飛奔著出去了。
“少爺！少爺！”
秋雲叫了幾聲陸少言快的連人影都不見了，她跺了跺腳，“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得趕緊告訴老爺夫人！”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陸少言騎著馬焦急地穿梭在其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尋找著，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身影。
晚兒，你到底在哪？
直至天黑陸少言才一身狼狽地回到了家中。
而此時的裴晚正駕著一輛驢車優哉游哉地行駛在路上。
【主人，您已經在路上玩了一個月了】
阿鏡從識海裏冒了出來待在裴晚的衣襟裏，眼看著主人吃喝玩樂了一個月，劇情是一點沒有推動，它都有些著急了。
“別著急嘛，我提前一個月跑出來就是想要散散心，有些累了。”
【主人，您是想回白玉洞了嗎？】
裴晚點點頭，“是啊，這人間也沒什麽意思了，不如回去睡覺”
【您不想吃情絲啦？】古鏡問
小毛驢倔脾氣翻犯了停在路邊不走，裴晚打了它兩下無果，便鉆進馬車裏休息，聞言道：“太累了，不想吃了。”
魅向來隨性，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古鏡深知她的脾氣，便道【反正我跟著主人，主人到哪我就到哪】
一路晃晃悠悠的南下到了一處名叫秋水鎮的小鎮子。
秋水鎮雖不富裕，但這裏依山傍水鎮裏的人們安居樂業平日裏靠著鎮外一條大湖捕魚為生，也能吃飽喝足。
裴晚一向喜歡清凈，尋到了鎮外山腳下一處破敗的茶寮，花錢請人修整了一番後，添置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便安置了下來。
盛夏時節天氣十分炎熱，裴晚清晨趕著馬車去縣裏采買，回來的時候正是最熱的中午。
“籲~”行到一棵大樹下，裴晚停下馬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擡頭看了眼頭頂炙熱的太陽，舔了舔幹渴的唇瓣，回身去拿水囊輕飄飄的手感告訴她水囊已經空了。
山間很安靜，偶有微風刮得樹枝顫動樹葉嘩嘩作響，裴晚下了馬車進了山林中想去找找看有沒有溪水。
夏季的山林中總是有許多野果，裴晚一路尋水順手摘了一兜小山楂和酸姑娘，好一會終於順著水聲找到一條小溪，她趕緊跑過去捧起水潑到被曬的發燙的臉上，冰涼清冽的水瞬間去除了燥熱呼吸間也都是涼爽的水汽，她趕緊拿出水囊裝了些水將野果洗了洗便坐在石頭上吃了起來。。
嘩啦啦的水聲，清脆的鳥鳴，溪水中游動的小魚，微風拂過帶起清涼的風，坐了一會困意襲來她控制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忽然，裴晚身子一歪差點倒入水中，她驚醒過來，剛睜開眼，便瞧見溪水竟然泛著紅色，空氣中不知從哪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裴晚擡頭往溪水的上游看去，沒發現什麽，她立刻擦腳穿好鞋襪往上面走去，小溪的最上面是一個小瀑布下方是第一個水潭，她剛走過去就見到水潭邊上躺著一個人，周圍一大片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
“餵！醒醒！”
裴晚跑過去將人拖到岸邊，拍打著他的臉大聲呼喊。
男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衣服破爛臉上有擦傷，胸口處也有好幾道長長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滲血，外翻的傷口邊緣已經被水泡的發白。
裴晚喊了幾聲男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探了探鼻息，已經很微弱了，再不想辦法救他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沒命。她想扶起男人，卻因力氣太小沒法做到想了想轉身跑回了馬車處，從裏面拿出了幾樣東西。
回到水邊，男人依舊昏迷，她將隨身攜帶的止血散灑在男人傷口上用布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找了些結實的木棍做了個簡易的木架將男人翻到上面吃力地往回拖。
轟隆——
午後，響徹天際的雷聲在天空炸開，空中籠罩了大片烏雲，隨著狂風逐漸變小，雨滴由遠及近頃刻間就暴雨如註。
小木屋內。
爐子上的藥汁咕嘟咕嘟地沸騰著，濃郁的藥味在廚房裏散開，過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原本淡黃色的藥汁被熬成了褐色，裴晚拿起一旁的抹布包裹著陶罐柄將藥汁倒進了碗中。
徐墨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五感回歸，耳邊是屋外嘩啦啦的雨聲，再就是身體上傳來的刺痛還有一股金瘡藥的味道。
他被人救了嗎？
徐墨的記憶回到昏迷的之前，他本想去京城找池雪，路過一家賭坊的時候心血來潮進去玩了一圈，沒想到運氣極好贏了不少銀子，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賭坊的老板攔住了去路，想要要回他贏到手的銀子。
徐墨行走江湖數年還未遇到過敢從他手中搶東西的人，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一刀殺了那賭坊老板的弟弟，卻不想賭坊老板是個硬茬子養了不少打手，十幾個人一路追殺，他拼死才得以逃脫，卻也受了重傷。
記憶的最後似乎是落了水，再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為何眼睛被人用布條包紮起來了，腦袋也有些昏沈，擡手摸了摸是有些發熱，他動了動唇想要出聲，卻滿嘴苦澀，剛一動胸前就傳來劇痛，他哼了一身又躺了回去。
“你醒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誰？”徐墨下意識地往聲音處看，表情變得警惕，卻什麽也看不見，他擡手想把布條扯開，卻被一只溫軟的手阻止，“別動，你的眼睛受傷了，才上了藥。”
淡淡的香氣鉆入鼻中，女子聲音溫柔，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徐墨頓時放松下來。
眼睛受傷了？徐墨疑惑，心道難道是落水後受的傷？他摸了摸眼睛，感受到了藥草敷在上面的清涼感。
他放下手，摸索著想要坐起身，被一雙手溫柔地扶了起來。
“多謝姑娘。”
徐墨道了聲謝，眼睛看不見確實很不方便，一切只能靠感覺。
“是姑娘救了我？”他問。
“是啊，我是路過偶然看到你受傷倒在水中。”她將救他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徐墨感激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請問姑娘貴姓？”“我叫裴晚。”
“裴姑娘...”
“嗯。”
“我的眼睛....”
他心中有些擔心，什麽都看不到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裴晚安撫道：“公子不必擔憂，大夫說可能是因為接觸到了水中什麽有毒的東西，眼睛暫時看不見，大概半個月就能恢覆。”
徐墨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淡笑，他的容貌十分俊美此時受傷面色雖有些蒼白卻更添幾分脆弱的美，與平時桀驁不馴的樣子差別很大，讓人心生憐惜，“姑娘叫我徐墨就可。”
裴晚點頭，端起放在一邊的藥碗，“徐公子，喝藥。”
徐墨接過藥碗不著痕跡地嗅了嗅，他從小在天下第一莊長大，什麽都能學到一點，他的嗅覺十分靈敏，聞著藥就能知道大概的藥方，是治療風寒的普通草藥裏面加了一些補氣血的藥材。
藥汁苦澀，裴晚見他一飲而盡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眼睛看不見的日子是很難熬的。
晚上。
徐墨是被憋醒的，傍晚的時候喝了藥便睡著了，胸口的傷口還在作痛，他摸索著扶著床頭慢慢坐了起來。
一片黑暗，加上還不熟悉的環境，他一時間無法分辨方向，過了還一會才扶著床架站了起來摸著強慢慢往前走。
“咚”“嘩啦——”
放在墻邊的架子被不慎打翻，銅盆裏面的水撒出來潑在徐墨的身上，打濕了他半邊身子。
寂靜的夜裏，這聲音顯得異常的大，徐墨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咚咚。”
“徐公子，發生什麽事了？”
柔和嗓音從門外傳來，徐墨不由感覺幾分尷尬，聲音低沈有些模糊，“沒事。”
聽到他的聲音，裴晚稍稍放心，正要離去，卻又聽到“咚”地一聲，和一聲壓抑的悶哼，“徐墨？”裴晚喊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
燭火照亮了房間，屋子裏徐墨狼狽地跌倒在地，架子翻倒，銅盆被踢到了一邊。
“徐墨，你怎麽樣？”
裴晚忙放下燈燭蹲下身去攙扶徐墨。
“我沒事，很抱歉，吵醒你了。”
徐墨聲音低低的，帶著懊惱，他雖然看不見但能察覺到裴晚投註在他身上的視線，薄薄的唇緊緊抿著，被裴晚攙扶起來的身體肌肉緊繃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沒事，我剛躺下還沒睡著。”
見他衣衫濕了一半，裴晚扶著他坐在床沿上，“衣服濕了，我去給你重新拿一套，你坐著別動。”
徐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過，他在天下第一莊是何等的威風八面，如今不過是眼睛看不見，整個人竟似成了廢物一般，不由令他心生焦躁。
裴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從箱子裏取出一套衣裳走到床邊，極為自然地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剛扯開帶子徐墨卻猛地站起來，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來就好，不勞煩姑娘。”
徐墨昏睡的時日裏是裴晚照顧的他，這下被他攔住才驚覺他已經不是躺在床上的病人了，臉頰一陣火燙，手也顫抖了一下，聲音裏帶著慌亂和羞澀，“抱、抱歉。”她抽回手，“衣服就放在邊上，我先出去了....”說完，一陣風似的從徐墨身邊刮過。
淡淡的香味還縈繞在鼻間，徐墨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呆楞了片刻摸索著將衣裳換了。
“裴姑娘。”
門外的裴晚還在胡思亂想，聽到徐墨的聲音應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
徐墨“看”向裴晚，“勞煩姑娘扶我出去一下。“他說完後只覺更加羞恥，臉色也變得極其僵硬。
裴晚反應過來，連忙道：“好、好的。”
月光皎潔，照亮了黑夜，裴晚點了燈籠架在茅廁的屋檐下，走回去扶著徐墨過去。
“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一聲就行。”
被裴晚扶著回到了房間裏，徐墨道：“還有個不情之請，需要姑娘幫忙。”
“你說。”
徐墨道：“麻煩姑娘為我準備一個手杖，合適的木棍就行。”
裴晚點頭，“好，明天給你準備。”
“多謝，夜深了，姑娘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的語氣極為溫和，與往日桀驁恣意的模樣有著天差地別，若是被相識的瞧見只怕會驚訝到眼珠都掉出來。
幾日後。
雖說只要一根木棍足以，但裴晚見他用了幾天後有些不順手的樣子後特地去了一趟集市為他買了一根更加舒適的手杖。
徐墨撫摸著，道了聲謝，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我的荷包丟失了，身上只剩下這塊青龍佩應該能值幾十兩銀子，你收著，等我身體恢覆了再答謝你。”
他說的很真摯，但裴晚並沒有收下，將他的手推了回去道：“這塊玉佩我不能收，我救你也不是為了錢。”
徐墨趕緊道：“我知姑娘善良不是為了銀錢救我，這塊玉佩就當做的藥錢，請姑娘不要推拒。”
經過幾天的相處，徐墨知道她獨自住在這裏，一個姑娘家獨自生活定然不容易，他在這裏吃喝看病也都是要花錢的。
裴晚還是拒絕，“這塊玉佩看起來很貴重，又刻了字，你留著吧，至於你的花銷，我會記上，等你痊愈了再還我不遲。”
聽到她這樣說，徐墨放下了心，不再多言收回了玉佩，裴晚說的對，這塊玉佩確實很貴重，價值遠不是他說的幾十兩銀子，這是他的家傳之物，當初曾祖父偶然得到一塊極為罕見的玉石原料哦，便聘請能工巧匠將其雕琢成了一塊青龍佩，並在上面刻下了一個“徐”字，這也是父母留給他的遺物。
眼睛每天要換藥，裴晚拿了藥草坐在廊下研磨，徐墨坐在一旁跟她說話。
當問到她為何獨自生活在這裏的時候，裴晚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徐墨敏銳地察覺到裴晚的不同尋常，似乎這裏面有什麽隱情。
“不方便可以....”
“沒事，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
裴晚笑了一下，手上重新動了起來，一邊道：“我是被未婚夫拋棄了，才來到了這裏。”
“什麽！”
徐墨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原以為是會是父母雙亡家產被奪被迫一個人住在這偏僻的地方，不曾想竟是被人拋棄趕走。
“是他們嫌貧愛富，欺你父母雙亡？”
徐墨的聲音帶了些怒氣，他沒想到裴晚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子竟會被辜負，雖然他看不見裴晚的容貌，但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對她有了非常好的印象，她不但生性善良，脾氣也很好照顧他又很細心，還收治了一只受傷的小鳥，如此佳人竟被無情拋棄，他頓生要為她出氣的念頭。
裴晚開口，她的聲音雖然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但徐墨還是聽出了幾分悲傷，“我與他自小青梅竹馬，早有婚約之盟，只是後來他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子，一心想要娶那人為妻，我不願為妾，只能離開。”
徐墨沈默了好一會，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問：“你想不想報覆辜負你的那對男女？”
他的武功雖不是天下第一，但為她報仇還是綽綽有餘。
“報覆他們？”
裴晚喃喃，“殺了...他們嗎？”
徐墨輕描淡寫道：“若是你不想要他們的命，我可以教訓他們一番，讓那男人跪在你的腳下懺悔。”
裴晚突然笑了出來，點點頭，聲音輕快地答應了，“好啊，等你的傷恢覆了就去幫我教訓他們。”
“嗯，一定。”
一連下了幾天雨，天氣終於放晴，連溫度都降了不少。
徐墨拿著手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這裏地方不大，僅僅兩天的時間他已經能行走自如了，加上眼睛有所恢覆，隔著白布依稀能瞧見模糊的光影。
“徐墨，家裏吃的沒有了，我要去集市上一趟。”
裴晚從廚房裏走出來，家裏的幹貨都吃完了，只剩下地裏的青菜，還有日用品也要去補充。
她從小棚裏將毛驢牽出來套好車架，扭頭對徐墨道：“你在家裏，我很快就回來。”
徐墨嗯了一聲，“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點。”
“好，你有沒有需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
徐墨搖頭，“沒有。”
裴晚點點頭，將籃子和布口袋放到車上，駕著驢車離開了。
許是要買的東西有點多，直到徐墨吃掉了裴晚留給她的午飯，她還沒有回來。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他站在門口往遠處張望，心裏升起一絲擔憂。
不知站了多久，耳中突然傳來了響動，他敏銳地擡頭下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卻是模糊一片，隨著聲音越來越響，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漸近了。
“籲——”
跑得飛快的驢車停了下來，裴晚驚魂未定地朝後看了看，確定沒人跟來這才松了口氣。
“你回來了。”
徐墨的聲音響起，裴晚這才註意到站在門邊的徐墨。
“啊，回來了。”她應了一聲，極力掩飾著聲音裏的顫抖。
“你怎麽了？”
徐墨皺了皺眉仰起臉試圖看清她的模樣。
裴晚的發都散亂了，衣衫也有些淩亂，她眼睛有些發紅喘了喘氣努力壓制住快要溢出喉嚨的哽咽，“沒、沒事，就是回來的路上碰到幾個醉漢而已。”
醉漢？徐墨心下一凜，有些緊張地問，“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裴晚下了車，背對他整理了一下搖頭道：“沒有，我逃得快他們沒追上。”
“那就好。”徐墨松了口氣，裴晚牽著毛驢進了院子，反手關上了院門。
徐墨雖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裴晚並不願說出來他也不好多問，只是有些懊悔沒有陪著一起去。
是夜。
萬籟俱靜，只餘墻角草叢下的昆蟲發出細小的鳴叫。
徐墨從房間裏走出來，不知怎的一點睡意也沒有，便想出來吹吹夜風，忽然一聲尖叫從旁邊的房間裏響起。
“不要！放開我！”
是裴晚的聲音。
徐墨渾身一震，摸著墻快步走了過去。
“咚咚咚！”“裴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急促的敲門聲響徹黑夜，嚇得落在枝頭打瞌睡的小鳥驚慌飛走。
“裴姑娘！”
沒聽到裴晚的聲音徐墨有些著急但又不敢隨便進去，只能拼命地敲門。
過了一會，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房門被打開，裴晚穿著裏衣表情驚慌地出現在他面前。
“裴姑娘，你怎麽了？”
敏銳地察覺出裴晚壓抑著的啜泣聲，徐墨擡手摸去，溫熱的指尖觸到一抹冰涼，他呆了一下剛要開口，她卻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
懷中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徐墨僵住的手緩緩放到她的頭頂，想問的話也都卡在喉中，半晌，語氣柔和道：“怎麽了？”
搖了搖頭，裴晚悶悶地道：“沒事，就是做噩夢了有些害怕。”
她擦了擦眼中的淚水，擡起頭道：“不好意思弄濕了你的衣裳。”
聽她說是做噩夢，徐墨有些不相信，便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是不是白天....”
“沒事了，真的！”裴晚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退出他的懷抱，情緒也穩定下來，“打擾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徐墨還想再問，但見她一副什麽也不想說的樣子只能作罷，略一點頭，“你也早點休息，有事叫我。”
“嗯。”
陸宅。
“少言，你的眼睛才剛恢覆，你這是急著要去哪？”
陸母剛端了參湯進房間就見陸少言在收拾東西，趕忙放下托盤走過去問。
“我要去找晚兒。”
陸少言頭也不擡，右邊眼睛處帶了一個眼罩，臉色略微蒼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以往合身的衣衫現在也變得有些空蕩。
陸母聞言臉色都白了，焦急道：“少言，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就放手吧。”
自從裴晚離開，池雪便住到了陸家，發生了這些事後陸母也不再阻攔，對池雪的態度也變得好了很多，本以為兒子得了心愛的女子會開心，沒想到家裏的氣氛卻越來越差了。
白天，他會外出尋找下落不明的裴晚，晚上就借酒消愁，時常醉倒在裴晚以前住的院子裏，對池雪的態度也是急轉直下，一日比一日的不耐煩，在一次爆發的爭吵後，他竟請名醫將自己的一只眼睛挖出來換給了池雪，還說他的妻子只有裴晚一人。
陸少言充耳不聞，只埋頭整理東西，陸母苦苦勸說語氣裏甚至帶上了哀求，“少言，天下這麽大你要到哪裏找她啊？不要執著了，你這樣不是在傷我和你父親的心嗎！”
眼中含了淚水，陸母從未想過原先對裴晚不屑一顧的兒子會在她離開後變成這樣，硬生生將自己折磨的形銷骨立。
陸少言停了下來，表情有些痛苦，“母親，我沒有辦法，我的心裏只有她一個人，晚兒離開的這些日子兒子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況且她還中了毒，我如何能放下。”
陸母剛要開口，冷不防門口傳來一聲怒斥，“陸少言，我不許你去找那個賤人！”
池雪扶著門框，姣好的面容露出氣憤的神色，那只原本屬於陸少言的眼睛裏流露出刻骨的怨恨。
她原以為自己才是陸少言最愛的女人，雖然曾經他對裴晚動心過，可她沒想到陸少言竟然會對她情根深種，他們相處不過才幾個月而已，他竟然說心裏只有裴晚一個。
現在還要去尋找她。
這怎麽可以！
她本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女兒，從小前呼後擁追求者無數，可偏偏愛上了陸少言，還毀了眼睛，若是陸少言心裏只有她自己也不會後悔，可是現在他竟愛上了別的女人拋棄了曾經發下的誓言，她絕不同意！
池雪跑到陸少言的面前將他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的包袱打開，將裏面的東西扔的到處都是，隨手拿起架子上的花瓶砸碎在地，從未有過的瘋狂模樣嚇壞了陸母。
“陸少言，你不許去！不許去！”
池雪的眼淚掉了下來，哭喊著抓住陸少言的胳膊，卻被他無情地推開。
“池雪，我已經給了你一只眼睛還不夠嗎？你還要我怎麽樣？”
陸少言眼中露出厭惡，刺的池雪渾身一顫，她咬了咬唇，心裏恨極了，“不夠！陸少言，你忘記你曾經發下的誓言了嗎？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怎麽可以愛上那個賤人！”
她哭喊著，聲音裏有對裴晚的怨恨嫉妒也有對陸少言的愛和偏執。
“我不許這樣說她！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傷害晚兒令她離開我！”陸少言暴怒，“我與晚兒本就是青梅竹馬，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一直愛的人都是她！”
池雪臉色驟變，“那我呢？”
“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從今天開始你我之間形同陌路。”
陸少言的話如同根根鋼針將池雪的心刺的鮮血淋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嘴唇顫抖卻吐不出一個字。
陸少言不再管她，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物品，對一旁已經呆住的陸母道：“母親，我一定要把晚兒找回來，請您和父親寬恕兒子的不孝。”
說罷，徑直走了出去。
“少言！少言！”陸母眼含熱淚追出去幾步，卻已經看不見兒子的身影。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陸母將滿腔怨憤都對準了池雪。
“自從少言認識你就沒遇到過好事，現在還害的他離家去，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嗚嗚，你這個害人精，我陸家不歡迎你，快給我滾！”
陸母怒急攻心腦袋一暈差點跌倒，身邊的丫鬟趕緊扶著她離開了。
看熱鬧的下人們全都離去，寂靜的房間裏獨留池雪一人呆立在原地，她擡起頭茫然四顧，突然冷笑一聲，喃喃道：“陸少言，你休想離開我。”
那夜過後，裴晚與徐墨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翌日。
“現在看的會清楚一點嗎？”
裴晚輕柔地解下徐墨包紮眼睛的布條，用棉布沾了水小心地擦拭著眼周殘留的藥草痕跡。
徐墨感受著她柔緩細心的動作，呼吸間也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身體不由有些燥熱，心跳快的似要從皮肉中掙脫出來，連大腦都停擺了一瞬。
“啊？嗯，現在好多了，就還是不能見陽光。”
徐墨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裴晚點點頭，走到窗戶前將陽光擋住了一般，“我把窗戶遮了一些，你可以睜開眼睛適應適應。”
徐墨點點頭，“好。”
裴晚走到他身邊收拾了一下東西，又拿了一條幹凈的布條放在他手上，“我先出....”
裴晚突然失聲，臉也漸漸紅了，她的視線落在被徐墨握住的手上，動了動想要抽出來卻被握的更緊了。
“你、你幹什麽？”
裴晚有些緊張，心跳的像是亂蹦的小兔子，連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徐墨也同樣緊張，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哪怕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池雪，他也沒有過這樣的迫不及待。
他喜歡面前這個女子，很喜歡，喜歡到只要她靠近自己就會引發他體內激烈的反應，他渴望親近她，哪怕是握著一只手，心底也會湧出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喉嚨有些幹渴，徐墨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喑啞，“裴姑娘、我、我喜歡你。”
竟是這樣的直白。
裴晚瞪大了眼睛，屋內光線昏暗，徐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仰起臉視線努力地聚焦在她臉上，好一會沒有聽見裴晚的聲音，徐墨心底的緊張轉變成了不安，他擔心裴晚因此生氣，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思報答卻妄圖獨占她。
緊握的手指緩緩松開，他低低地說了聲“抱歉”便低下了頭，準備好接受她的怒火。
一聲輕笑從上方傳來，一只溫軟的手輕輕托起他的下巴，“你道什麽歉？”
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直覺她沒有生氣，相反的似乎心情還不錯。
“裴姑娘，我、你...”他心中一動，一股喜悅沖上心頭，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裴晚撫著他的臉認真道：“你真的喜歡我嗎？我只要獨一無二的愛。”
徐墨重重點頭，“是，我發誓這輩子只喜歡你一人，否則....”
“噓！”裴晚捂住了他的嘴，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別發誓，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徐墨心知她心底的傷痛，點頭道：“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轉眼徐墨已經在裴晚這裏住了大半個月了，眼睛也已經恢覆了大半，每日日出前和落日後已經不用再戴遮光布，也終於瞧見了照顧自己的裴晚清晰的容貌，他以為莊主的女兒池雪已經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可是不施粉黛的裴晚姿容卻更勝她三分，而且裴晚性子柔和，與她在一起讓人感到很舒服。
屋頂升起裊裊炊煙，徐墨認真打掃著院子裏的落葉，整理周圍的籬笆，一回身就能看到在廚房忙活的裴晚。
他感覺無比心安，從小父母雙亡的他被收養進天下第一莊的時候就沒有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整日除了練武就是外出完成任務，過的是打打殺殺的生活，滿手染盡鮮血，夜裏也從未真正睡踏實過。
可在這裏的這些時日，他過的無比安心，每天鍛煉一下身體恢覆健康，再就是和裴晚聊天和她一起做飯拾柴，天黑歇下，一夜能睡到天亮，整個人極為放松舒服，他照鏡子的時候很驚奇地發現自己臉上的戾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整個人都變得平和下來，他想這才是普通人應該過的日子。
他在受傷落水的時候丟失了與天下第一莊聯系的東西，一開始還很焦慮，可現在他卻很慶幸，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腳處生活，只要他不主動回去，恐怕天下第一莊的人永遠也找不到他。
或許過這樣平淡幸福的日子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
廚房裏的裴晚轉身瞧見呆呆站在原地瞧著自己的徐墨，笑著喊了一聲，“呆子，發什麽呆呢？太陽照過來了，快進屋系上布條。”
徐墨回過神來，卻被裴晚美麗的容貌和迷人的笑容晃花了眼，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知道了。”說著便放下掃把走進了屋內。
“咚咚。”
忽然，院門被人敲響。
裴晚從廚房探出了頭，“誰呀？”
“路過，討碗水喝。”回答的人聲音有些奇怪，裴晚以為是過路人渴的厲害，應了一聲忙走出去開門。
“您請進來，我去給您倒....”裴晚打開門一邊說著擡頭去看外面的人，話還沒說完，臉色就是一變，反應過來想要關門，已經遲了。
“嘿嘿，小娘子，又見面了，沒想到你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真是讓我好找啊！”
一個穿著藍色衣衫，長得流裏流氣的男子一把推開門目露邪笑地走了進去。
裴晚臉上的血色早已褪盡，來的人她認識，正式上次去集市上回來時碰到的幾個流氓。
“你、你們想幹什麽？”
她聲音顫抖，漂亮的臉上露出害怕和驚慌，眼裏已然浮現了水光，一步步退回了院子。
葛二的眼睛從見到裴晚開始就黏在她的身上，從逛街的臉頰道飽滿的胸脯再到衣裙掩蓋下的雙腿，他的眼神上下打量黏膩又惡心看的裴晚更加心慌。
“晚兒，誰來了？”
正在屋裏系布巾的徐墨聽到敲門和開門聲，揚聲問。
“徐、唔！”
裴晚剛要叫喊，卻被葛二突然制住一把捂住了嘴，“唔唔！”裴晚驚慌失措地開始掙紮起來。
“晚兒？”徐墨察覺有些不對勁，臉色一變立刻飛奔出去，正好瞧見裴晚被人抓上車的情況，頓時大驚，怒道：“放開她！”
葛二一行來了四五個人，見狀，先前那裝過路人敲門的漢子無所謂道：“三當家的，不過是個瞎子，不必.....”話還沒說完，只聽咻地一聲一根尖銳的竹子狠狠插進了他的胸口，那人慘叫一聲，只感覺心臟破裂的劇痛，瞬間便失去了意識。
“別過來，再過來我弄死她。”
幾人被徐墨這極為利落的一手驚的臉色突變，葛二一把扯下裴晚將其挾持在身前對徐墨吼了一聲。
臉色是前所未有陰沈，尤其是在看到葛二用匕首劃破了裴晚的肌膚後，眼中的兇光猶如實質幾乎要把幾人洞穿。
“三、三當家的，老楊不是說打探過了，這人是個瞎子嗎，怎麽這樣厲害？”身邊一個拿刀對著徐墨的男人湊到葛二面前聲音裏帶了一絲顫抖。
葛二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面色十分難看，他沒想到老楊的情報竟然是錯的。
沒有辦法了，端看男人的這一招，滅了他們所有人都有可能，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受傷這個女人。
葛二緊緊抓著裴晚的胳膊，用力之大掐的裴晚痛的表情都扭曲了，“徐墨，救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漂亮的猶如黑水晶的眸子裏滿是驚恐，看著徐墨心痛又憤怒，舉起隨手拿的木棍對葛二道：“把她放了，留你們一條狗命。”
葛二哼了一聲道：“她在我手上，你還敢這麽橫，小心我隔斷她的脖子。”他信心十足，看出來徐墨很在乎裴晚。
徐墨咬牙，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你想怎麽樣？”他雖有信心能殺了這幾人，但裴晚在他們手中，他不敢輕舉妄動。
“哼，只要你老實一點，我自然不會傷害她。”葛二得意一笑，對身旁一個人道：“魚蛋，去把他給我綁在樹上。”
“是！”
魚蛋聽了立刻從馬車上取下繩子，往徐墨身邊走，只是在對上他那張充滿暴戾之色的臉時嚇得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
看徐墨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被綁的模樣，葛二擡手摸了摸裴晚細嫩的臉頰，“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自從上次在集市上遇到裴晚，葛二的心裏一直念念不忘，在這個小鎮上他還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他們寨裏最美的麗雲跟她一比簡直是庸脂俗粉，當即決定要把人搶回寨子裏，只是沒想到才親近這小美人一下就被她逃脫了，讓他苦尋了這麽多天。
“你敢動她，我必將你們挫骨揚灰！”
徐墨心底的暴怒已經被徹底勾了起來，被在身後的雙手握的咯吱作響，眼中的殺意即使隔著一道紗布也能讓人不寒而栗。
葛二不理他，對魚蛋道“我到前面等你，你一會解決了他。”
“是，三當家的。”魚蛋應了一聲，葛二幾人連忙將裴晚塞進了馬車，駕著車飛快地離開了。
魚蛋拿著刀在徐墨身邊比劃，“死瞎子，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麽人，他可是天雲寨的三當家，你殺了老楊，今日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他。”魚蛋說著，舉起刀子，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就在他刺下去的那一刻，被綁起來的徐墨突然發力大喝一聲身上的繩子盡數斷裂，在魚蛋驚恐的目光中閃電般地出手奪下他手中的刀反手一劃，刺啦一聲，脖頸被深深劃開，血液狂飆而出，驚恐的表情定格在他臉上。
“不自量力。”徐墨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眼神犀利地看向遠方飛身上馬快速追了上去。
馬車裏，裴晚緊緊地縮在角落裏，葛二嘿嘿笑著，見她目光仇視地看著自己，開口道：“小娘皮，別不識擡舉，老子是天雲寨的三當家，要什麽有什麽，比你過這窮日子不好上百倍。”
“滾！”裴晚罵了一句，葛二卻笑的更開心了，目光淫/邪地盯著她的臉。
馬車慢慢停下，一個夥計道：“三當家的，咱們在這等魚蛋？”
葛二撩開簾子看了一下，是去天雲寨的岔路，點點頭，懶懶道：“就這吧，魚蛋這還是第一次跟我們下山，別到時候不認識回去的路。”
說罷，又鉆回了車廂。
“小娘皮，過來先讓我樂呵一下。”
他伸手抓住裴晚的手，卻被她一口咬住，“啊！”葛二痛叫一身猛地收回手，只見手臂上已經被咬出了血，“小賤人！”葛二目露兇光反手一個巴掌打了過去。
裴晚的臉被打的偏到了一邊，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葛二表情陰冷，“小賤人，看老子怎麽教訓你。”說著便撲了過去，“啊！放開我！你這個禽獸！”男人壓在她身上，周圍的味道令人作嘔，裴晚拼命掙紮著，指甲在男人臉上抓出道道血痕，卻愈加刺激的男人獸性大發。
馬車外的兩人看了眼馬車裏動靜又互視一眼嘿嘿笑了幾聲，一人伸長脖子往後看了看，嘀咕道：“魚蛋怎麽還沒來？”
另一人道：“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恐怕嚇得腿腳發軟上不了馬吧。哈哈哈！”兩人調笑著，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嘿，來了。”
“魚蛋，你小子.....”
剛擡起手，話還沒說完，他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臉色驟變道：“快走，那不是魚蛋，是那個瞎子！”
二人快速翻上馬車，鞭子一樣馬兒嘶鳴一聲往前奔去。
“搞什麽鬼！”
車廂裏的葛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晃得撞到了車框上，氣的破口大罵。
“三當家的，不好了，那瞎子追上來了！”夥計急促驚慌的大聲道。
“什麽！”葛二一驚，忙探頭出去看，只見徐墨騎著馬緊緊跟在後面，他一驚，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裴晚，撩開簾子吼道：“快點！再快點！”
裴晚見狀猛地一下撞到門邊的葛二身上將人撞的差點掉下去，葛二抓著車框大罵裴晚，另一人回身將要把裴晚推回車廂，“放開我！放開我！”裴晚掙紮著，竟不顧一切地扯住男人想要拉著他跳下馬車。
因為幾人的拉扯，馬車開始左右搖晃地不穩起來，葛二大吼“別讓她跑了。”借力跳上馬車抓住裴晚的衣服想要將她扔回車廂，裴晚死死抓住抵住門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踹，將左邊的夥計踹下了馬車。
事發突然，右邊趕馬的夥計見同伴掉下去，下意識地一拉韁繩，馬兒驟然降速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險些將車上的幾人全都甩下去。
與此同時，後面的徐墨也追了上來。
“晚兒！”他喊了一聲，驅馬靠近，揚刀劈了過去，趕馬的夥計嚇得連忙擡刀抵擋，口中大喊道：“三當家的，快走！”
被甩進車廂的葛二心知自己幾人不是徐墨的對手，想要故技重施抓住裴晚做護身符，“別過來！”裴晚突然拿著匕首擋在面前，葛二一驚，忙去摸腰間，只剩下空空的套子，暗罵一聲，撩開簾子拔刀對上了徐墨。
葛二的武功在天雲寨是最高的，雖打不過徐墨，卻還有自保之力，再被徐墨一刀劈在肩膀上後，果斷選擇鉆入車廂用刀抵住裴晚的脖子將其抓了出來。
“住手，在動一下我就殺了她！”這會他是真的動了殺心，肩膀出的傷口汩汩冒血很快打濕了半邊衣服，見徐墨停下動作，他對渾身鮮血的瘦子道：“瘦子，快上馬！”瘦子的身上中了好幾刀，強忍著一口氣對葛二道：“三當家的，我不行了，你快走。”他擡手比劃了一下，葛二表情猙獰地看了眼徐墨，突然將裴晚一掌打飛出去，同時飛快跳上了馬背，瘦子手起刀落砍斷了韁繩。
“啊！”背心一痛，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人也不受控制了往前撲了過去。
“晚兒！”
徐墨顧不上對付葛二，見裴晚被打飛出去縱深一躍飛撲過去卻沒有接住她。
“啊，唔！”狠狠摔在地上，裴晚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表情異常痛苦地趴在地上。
“晚兒，你怎麽樣？”徐墨緊張地詢問，不敢隨便觸碰裴晚，“咳咳、我、我沒事。”沒摔壞哪裏，只是被打了一下胸口有些悶痛。
徐墨心下稍松，趕緊扶起裴晚，這才註意到她高高腫起的臉頰，表情一變，臉色極為陰沈地道：“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乘馬逃走的葛二卻停了下來，從腰後拿出一把十字弓對準了徐墨，今日他折損了四個兄弟，自己也受了傷，多少要討回來一點利息。
裴晚被他扶著整理衣裳和頭發，不經意地擡頭，瞳孔驟縮，“小心！”猛地將身前的徐墨推開。
“唔！”
一支利箭狠狠紮進裴晚的肩頭，痛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晚兒！”徐墨回過神來，一轉身只見葛二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顧不得其他，忙上前抱住快要軟倒在地的裴晚。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中，桌子上擺著的安神香已經燃盡，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藥味。
“咳、咳咳。”
幹渴的喉嚨有些發癢，裴晚咳嗽幾聲，胸腔中有些微的刺痛，她坐起身想要下床去倒水喝。
剛剛熬好藥的徐墨突然聽到一聲杯盞摔碎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往裴晚房間走去。
“有沒有傷到手？”徐墨走進來，見裴晚一動不動地站著，以為弄傷了哪裏連忙問。
“沒事，就是手上沒力氣摔了杯子。”
她想要擡起右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別動，傷口裂開了。”徐墨眼尖，看到裴晚肩膀處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頓時露出心疼之色，忙扶著她坐到了床上。
“啊，我沒發現。”裴晚苦笑，她自知身中的美人眠經此一傷毒性已然壓制不住，痛覺也已經消失了大半，只怕現在就算是有人拿刀子割她的肉都沒有太大的感覺了。
徐墨滿臉心疼，她是為救自己受的傷，那一箭若不是裴晚將他推開恐怕他不死也要重傷。
他拿了包紮的傷藥和布條過來，極為小心地掀開衣服，取下布條，見裴晚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痛色，想起昨天大夫說的話，低聲問：“你到底中了什麽毒？”
裴晚身子一僵，深深低下頭，半晌，聲音幹澀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毒，只知道這種毒會讓人逐漸喪失五感，最後會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徐墨擦拭傷口的手一頓，眸色如黑夜般寒冷，“是他幹的？”這個他是誰二人都心知肚明，裴晚點點頭，聲音裏帶著傷痛，“是為了他喜歡的女人。”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的，可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別哭。”臉龐被人擡起，溫熱的唇小心翼翼地吻去了她臉上的淚，徐墨心痛地將她擁入懷中，“我會找到解藥救你的，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知道江湖上有一位百毒書生，能解天下奇毒，等你身上的傷痊愈了我就帶你去找他。”
裴晚點點頭，柔順地倚在他肩上，“好。”
為了促進裴晚傷口愈合，徐墨打算進山抓幾條魚來煮湯，山中小潭裏的黑魚最是滋補，他抓了兩條，快到家門口的卻臉色突變。
他走的時候裴晚才喝了藥睡下，為了安全他將院門鎖了起來，可是現在院門被人踹掉了，房間的門也在開著，而裴晚已經不知所蹤。
“天雲寨！”
徐墨的手攥的咯咯作響，眉眼之間的戾氣變得更加濃郁，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不敢近身的冰寒之氣。
天雲寨。
“大哥，就是她，是她和那個瞎子害的四位兄弟喪命。”
葛二一身強盜打扮，五大三粗的表情也十分陰狠，看著裴晚的眼神恨不得殺了她洩憤。
裴晚被綁著站在大廳裏，綁在身上的繩子將傷口勒的裂開，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衫，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變得很蒼白，站在那裏有些搖搖欲墜。
天雲寨是個有上百人的寨子，平日裏盡幹些強盜水匪之類的勾當，劫掠過往的有錢人，因其勢大當地官府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很是囂張。
寨中共有三個頭子，大當家葛天武功一般頭腦非常聰明天雲寨是他一手組建，二當家施彪為人心狠手辣樣貌陰狠，因而外出接頭拿銀子辦事的都是他，三當家葛二空有一身武功卻是個好色之徒，每每下山闖禍都要人為他收拾爛攤子。
聽葛二這樣說，葛天看向裴晚，擡腳走過去擡起裴晚的臉撥開她淩亂的發絲，眼神倏地一變，面前的姑娘容貌精致，肌膚白皙，一雙烏黑的眼睛比他收藏的寶石還要美麗，此刻因為受傷露出蒼白虛弱的神態，我見猶憐的氣質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心疼。
趙天眸色微沈，一甩披風走回主位坐下，看向葛二，“你想怎麽樣？”
葛二道：“抓了這個女人，那個男人肯定會找上來，我要把他碎屍萬段祭死去的幾位兄弟！”
坐在一旁的施彪嗤笑一聲，“老三，你是不是太誇大了，整個秋水鎮我還從未遇到過你說的那種人，當真這麽厲害，你要讓全寨的兄弟圍殺他？
葛二道：“二哥別不信，等你與他交手就知道了。”
話正說著，忽聽外面起了騷亂，很快，便見到一個年輕男人手持一把雪亮的劍面色如冰地往大廳走過來。
三兄弟互視一眼都感覺到了逼人的殺氣，葛二道：“就是他殺了四個兄弟。”
徐墨的目光一下便落在裴晚的身上，在看到她血染白衣虛弱的快要暈倒的時候眼中殺機頓現，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斷抓著裴晚的人的脖子。
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所有人都將手按在刀柄上。
“咦，這不是徐老弟嗎？”
忽然，施彪驚訝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徐墨看向他，表情也是一怔。
“二哥，你認識他？”
葛天吃驚地問。
“哈哈哈，豈止是認識，前段時間那樁大買賣就是徐老弟介紹的。”
施彪大笑著朝徐墨走過去，“原來是徐老弟，別激動，這一切都是誤會。”說著他示意身邊的人給裴晚松綁。
“徐墨。”裴晚軟軟地喊了一聲體力不支地倒在他懷中。
“你們傷了她？”徐墨雖因施彪緩和了態度，但見裴晚這樣，面色仍舊冰冷。
施彪打了個哈哈，“沒有沒有，是她的傷口裂開了。”隨即轉頭看向趙天，趙天點頭對身邊人道：“去把大夫人請過來為這位姑娘診治。”
“是。”
一盞茶後，只見一個身形高挑豐滿的婦人扭著腰走了過來，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金釵玉鐲八寶項鏈戴滿了。
“大當家的，您讓我看哪位姑娘啊？”婦人開口問。
趙天看向裴晚，那婦人點頭走過去讓徐墨把她扶坐在椅子上，拿出脈診給她搭脈。
“大哥，我為你介紹一下，幾個月前水上的那樁生意就是這位徐墨兄弟介紹的。”
施彪說著，看向徐墨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熱情，這個年輕人武功高強又與天雲寨有緣，他有意將其拉攏進來。
徐墨淡笑抱了抱拳，隨意地打了聲招呼。
裴晚靠在椅子上半閉著眼，她著實有些累了，眼神無意識地在夫人身上掃過，忽然一樣無比熟悉的物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裴晚臉色一變，睜大了眼睛看向婦人手腕處被衣袖遮蓋了半邊的金鐲子。
“這個你是從哪裏得到的？”她一把抓住婦人的手，聲音有些尖利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晚兒，怎麽了？”徐墨連忙問，可裴晚充耳不聞，只死死抓著婦人的手強行從她手腕上拔下了金鐲。
“這個鐲子怎麽會在你手上？”她的語氣異常激動，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那婦人被她嚇到了，死活抽不回手，驚慌地看向趙天，趙天道：“姑娘，這是我們寨中的東西。”
“這不可能！”裴晚更加激動，肩上的傷口因她用力拉扯滲出了更多的鮮血，徐墨試圖讓她安靜下來，她卻激動的根本控制不住。
裴晚死死盯著趙天，“這個鐲子，是我爹親手戴在我娘手上的，是我娘三十歲的生辰禮物，這上面還有‘徐記’鋪子的印記，怎麽會是你們寨子裏的？”
裴晚的話有如石破天驚，驚的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尤其是趙天三人更是吃驚。
親人被殺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淚水抑制不住地滴滴落下，裴晚咬牙切齒地道：“是你們，那天晚上的水匪是你們，是你們殺了我爹娘搶走了我家的財產！”
幾人齊齊變色，施彪陰沈著臉道：“你是那晚逃走的人。”
裴晚沒有察覺到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身邊的徐墨臉色有多難看，甚至到了渾身僵硬的地步。
“對！是我的丫鬟幫我逃走的，你們這群強盜！畜生不如的東西！”裴晚大罵著，聲音哽咽。
“哼，小姑娘，雖然你家人死在我們手上，但卻是有人通知我們讓我們劫殺的。”施彪肥大的臉上露出一抹極為殘忍的笑容，擡手指向裴晚身後的徐墨，“是他，是他找上我，對我說那天晚上會有一富商走水路到達秋水鎮外，還說他們舉家搬遷只要把人全都殺了沒人會找我們的麻煩。”
聞言，裴晚整個人都楞住了，她忘記了哭泣，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轉身，看向面容模糊的男人，“不、這不可能！”
她憤恨地瞪著施彪，“我與徐墨無冤無仇，他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這一切都是你捏造的謊言！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恨的人是他才對。”
裴晚看著徐墨，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地問：“徐墨，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是他們在誣陷你是不是啊？”
徐墨艱難地動了動喉結，張了張口卻啞了聲音，裴晚見狀擡起手一巴掌打了過去，淡淡的紅印在他臉上浮現。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家與你素不相識？為何遭此滅頂之災？”她質問著，心臟痛的緊縮起來，她卻像沒有感覺一般，目光冰冷痛苦地看著他。
“我、我、”
“難道就是為了我裴家的錢財嗎？你怎麽如此狠心！”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師妹池雪說的那人青梅竹馬的姑娘竟然就是裴晚，當他得知裴晚一家即將進京的消息後便派人守在秋水鎮外的水路邊，等他們到了秋水鎮外，便去找了當地的聯系人接觸到了施彪，讓他天黑動手殺掉船上的一家三口。
這一切巧合的令人發指。
原來裴晚故事中狠心絕情的負心漢的未婚夫就是師妹喜歡上的男人，父母雙亡的緣故是因為他。
他沒有說出真相，他不敢，他不敢讓裴晚知道是因為池雪所以才對裴家下殺手，他僵立著整個人如墜冰窟，尤其是在對上裴晚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眸子時，心痛如刀絞，身體因巨大的恐慌克制不住地輕顫起來，“晚兒，對不起。”如今，他只能說出這句蒼白無力的道歉。
“呵，對不起？”
裴晚嗤笑，心中只覺得諷刺無比，她救了滅門的仇人，甚至還喜歡上了他，這是多麽荒謬的事情，原來她一切痛苦的根源皆來自徐墨。
若不是爹娘被殺家財被搶，失去了容身之處，她何至於要留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失了愛中了毒，已是命不久矣。
巨大的悲痛席卷心頭，裴晚收回目光表情空洞地往前走，胸腔裏像是被人用刀子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才剛入秋她卻已經感受到了比寒冬還要刺骨的冰冷。
鮮血從口中溢出，順著下巴滑落在地，她聽不見徐墨焦急的叫喊，慢慢走到門口，正午的陽光十分燦爛，她擡起頭，眼前卻是一片朦朧的光暈，逐漸暗淡下來，最終只剩下如墨般的黑色。
三天，五天，還是十天？徐墨有些記不清裴晚昏睡了多久，每日除了吃飯喝水他一直守在裴晚床邊。
大夫說她是情緒太過激動氣怒悲交織在一起無法宣洩引的體內毒發，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天意了。
“晚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徐墨趴在裴晚床頭癡癡地盯著她的臉，動作輕柔地撫過她的眉眼，表情十分悲傷帶著無盡的悔恨，“快醒過來吧，只要你能醒過來要我怎麽樣都可以。”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深愛一個女人，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母親去世後，父親會一夜白發，就此病倒，不過半個月便隨母親去了。
如今看到裴晚昏睡不醒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半，似乎連靈魂都缺失了，每天從日出到日落變得無比漫長，他在她身邊說了無數句話卻沒有一點回應，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試探她的呼吸，這也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
“咚咚咚咚！”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了靠在床邊的徐墨，他站起身緩了一會有些眩暈的腦袋，往外面走去。
“誰啊？”他喊了一句，沒有人回答，敲門聲更加急促了，徐墨皺了皺眉，走過去打開了院門。
“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對視的兩人全都吃了一驚，陸少言看著頹喪疲憊的徐墨楞了一下，隨即往裏看，他花重金買來的消息，裴晚就住在這裏，可是怎麽會是他在這裏呢？陸少言皺眉道：“裴晚是不是住在這裏？”
徐墨不解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頓了一下臉色冷了下來，“沒有，她不在這裏。”
“你給我讓開！”一聽他的回答，陸少言就知道裴晚肯定在這裏，猛地撞開徐墨沖了進去，在看到院子裏晾著女子的衣服後，臉上陰雲頓起，“晚兒？晚兒？”他叫喊著卻無人應答，陸少言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半開著門的房間裏，一眼就瞧見躺在床上閉目的裴晚。
他面上一喜，叫了兩聲床上的人卻沒有絲毫反應，陸少言的心猛地一跳忙俯身又喊了幾聲，裴晚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他顫抖著手伸到她的鼻下，有呼吸，緊張的心放松下來，隨即便是暴怒，猛地扭頭看向進屋的徐墨，怒聲道：“你把她怎麽樣了？”
徐墨面無表情，冷笑一聲好不心虛地看著他，“你自己做過什麽難道你忘記了？也好意思問我！”
陸少言一楞，隨即一驚看向裴晚，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凈凈一股暈眩沖上大腦，他晃了晃腳下一軟摔倒在裴晚身邊，“是因為美人眠？”
“對，美人眠毒發她已經昏迷快一個月了。”他隱瞞了部分真相，在這個裴晚曾經深愛的男人面前他不願露出絲毫破綻。
看著陸少言悔不當初悲痛欲絕的模樣，徐墨卻突然道：“你有了池雪又把她害成這樣，你還來這裏幹什麽？”
陸少言握著裴晚的手，眼淚流了下來順著消瘦的臉頰一滴滴落在裴晚的手上，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本就瘦削的身形又清減了三分，雙腮都瘦的凹了下去，眉宇之間盡顯憔悴。
“我此生唯愛的只有晚兒一個人。
他凝視著裴晚的臉，眼中滿是愧悔“晚兒，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都怪我...”
徐墨看不慣他這幅模樣，只是他也沒有立場去把他趕走，他與自己都是罪人。
就在兩人祈禱裴晚早些醒來的時候，昏迷多日的裴晚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晚兒，你醒了！”陸少言一直盯著裴晚，第一時間發現裴晚睜開了眼睛。徐墨聽到他的聲音呆了一下，隨即來到了床前。
昏迷多日，裴晚的身體非常虛弱，她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徐墨趕緊將人扶抱起來，示意陸少言倒水過來。
喉嚨幹渴難受，腦袋也暈暈的，裴晚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緩慢地喝了幾口水終於舒服了很多。
“晚兒，你感覺怎麽樣了？”
陸少言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問。
“少、少言哥哥？”
裴晚聲音虛弱地叫了一聲，陸少言的淚立馬掉了下來，“哎，是我，是少言哥哥，晚兒，對不起。”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心跳卻激動的咚咚狂跳，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你..別哭。”裴晚伸手想要去摸陸少言的臉，卻因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他在哪裏，陸少言見狀神色一緊，“晚兒，你....”
裴晚終於撫到了他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沒事，只是看不見了。”
陸少言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痛的嘴唇發白，他什麽也說不出來，溫熱的淚打濕了裴晚的手，一句句“對不起”說的痛徹心扉。
裴晚知道美人眠的毒已經蔓延到了全身，自己恐怕也活不到多長時間，遙想過去，她已經不恨陸少言了，“少言哥哥，別哭了，我不恨你了。”
陸少言哭的像個孩子，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握著裴晚的手緊緊的不願放開。
徐墨見裴晚自始至終沒有與自己說話，終是忍不住道：“晚兒，我....”
聽到他的聲音，裴晚的臉色卻冷了下來，“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竟是一個字也不願意對他說。
徐墨眼神一暗，抿了抿唇，只能將裴晚扶著躺了下去，掩飾一般地道：“我去做點吃的。”說著便率先離去了。
陸少言見徐墨這樣直覺裏面有事，便起身追了出去想要問個清楚，沒想到徐墨閉口不言一個字也不說，回了一句“與你無關”便再也不開口了。
秋高氣爽。
裴晚被陸少言扶著走出了房間，屋檐下早已擺好了一張鋪了毯子的躺椅，靠坐著非常舒服。
“晚兒，我住了紅棗桂圓茶，你喝一點，我去給你拿件披風。”
裴晚點點頭，接過陸少言手中的碗。
片刻後，他坐到裴晚身邊，拿起一個橘子剝開放進裴晚手中，一邊跟她說話，聊著小時候的趣事，裴晚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徐墨站在不遠處瞧著兩人，表情落寞又苦澀，裴晚醒來的這些天無論他怎麽說話討好道歉她依舊沒對他說過一個字，仿佛將自己當成了一個隱形人，每日大半時間都在休息其餘的只和陸少言說話。
徐墨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這輩子也贖不清，他早已做好裴晚醒來殺他為父母家人報仇舉動，亦或是讓他自我了結以慰亡靈，可是預想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可他卻似乎在被她一刀刀地處以淩遲極刑，每一刻都痛徹心扉。
就在徐墨暗自神傷的時候，院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戴著眼罩的獨眼女子表情不善地走了進來。
“池雪，你怎麽來了？”
陸少言吃了一驚忙站了起來。
徐墨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感到無比的恐懼，他看了眼裴晚，沒有理會池雪，徑直走到裴晚身邊想要帶她回房間。
池雪譏諷的聲音在院中響起，“我若是不來，怎麽會知道我的夫君竟然還有這樣柔情似水的一面。”她目光嫉恨地看著陸少言手中剝開一半的橘子和裴晚面無表情吃東西的模樣。
“陸少言，我說過，你別想甩開我。”她一直跟蹤陸少言，卻在縣裏的時候跟丟了，花了近十天才找到這裏。
她已經在屋外監視了兩天了，每每看到陸少言柔情似水溫柔呵護裴晚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痛的無法呼吸。
她恨陸少言卻更恨裴晚，若不是她勾引了陸少言，陸少言根本不會喜歡上她更不會背棄他們之間的誓言。
“今天我就要殺了這個小賤人！”
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拔出腰間長劍就朝裴晚沖了過去。
“不要！”陸少言驚呼。
徐墨在她沖過來的時候一把將裴晚抱在懷中，快速地閃到了一邊。
池雪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註意這個消瘦的年輕男人，卻在此時看到他被風揚起的黑發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徐墨哥哥？”她吃驚地叫了一聲，“你怎麽在這裏？”
未等他回答見他緊緊抱著懷中的裴晚，衣服絕對保護的姿態時整個人都炸了，“徐墨，你這是做什麽？”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她，“難道連你也要護著她跟我作對？”
徐墨看向她的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情分，聲音低沈道：“抱歉，我不能讓你傷害她。”
“這個小賤人！”池雪氣的渾身發抖，牙齒都要咬碎了，她沒想到徐墨竟會跟她扯到一起還要為了她背叛與自己這麽多年的情分。
“你們認識”
裴晚突然開口，卻驚的徐墨渾身一顫，連忙道：“晚兒，咱們離開這裏。”說著便要帶她離開，卻被裴晚推開了。
她的眼神沒有焦距地“看”向池雪的方向，臉上也沒有了這麽多天的雲淡風輕，袖中的手緊緊攥著，指甲紮進了肉裏沁出鮮血她卻絲毫不知。
“池雪，你和徐墨是什麽關系？”
池雪敏銳地察覺到了裴晚情緒的波動，她觀察了一下隨即笑道：“你瞎了？”
裴晚突然大聲道：“你和徐墨是什麽關系？”
池雪的臉上浮現笑容，惡意滿滿地道：“徐墨是我家收養的一條狗，一條最愛我的狗！”
“你住口！”徐墨暴喝，低頭看向裴晚拉著他的胳膊道：“晚兒，你別聽她胡說，她是騙你的，我只是跟她偶然認識而已。”
見他拼命否認和自己的關系，池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徐墨驚慌恐懼的眼神中對裴晚道：“你中的毒就是徐墨親自買來的，是他送給我防身用的，還有一件事想必你也不知道吧，就是關於你父母的死。”
“池雪，你住口，不許再說了！”徐墨臉色鐵青猛地出手朝池雪打了過去，池雪沒有防備，被他一掌打在心口，身子一震倒退著摔在地上。
“晚兒，我們走吧，我求你了，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的。”徐墨哀求著，嗓音顫抖表情絕望。
裴晚不為所動，好不容易養出的恢覆了一些血色的臉又變得慘白，她死死盯著池雪，池雪咳嗽幾聲口中溢出鮮血，胸腔裏泛著火辣辣的疼痛，大聲道：“徐墨是為了我才去殺掉你們的，他喜歡我，怕你的存在阻礙了我和陸少言，是他滅了你全家人。哈哈哈！”
“不！不！晚兒，她胡說，你聽我解釋！”
徐墨徹底絕望了。
裴晚的臉上浮現無限恨意，她掙開了徐墨的雙手，漂亮慘白的臉上是無限恨意，“徐墨，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救了你！”她的眼淚如雨珠接連不斷地滑落，身體顫抖著，又是哭又是笑，“我竟然還喜歡上了你，這是多麽的荒唐！我對不起爹娘！”
她哭喊著軟倒在地，為自己這些天動搖的心感到無比羞愧，“爹，娘！女兒對不起你們！”
她怎麽會這麽失敗，說愛她的對她無情背叛，她愛的殺光了她的家人，自己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晚兒，晚兒！”
“滾！給我滾！”裴晚用盡力氣地大吼，不讓徐墨靠近自己，她的雙眼流出了血淚，口中也吐出大股大股鮮血，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觸目驚心的碎末，似乎要將整個身體的血液全都吐出來，嚇得徐墨臉色慘白，陸少言猛地沖了過來撲倒在地抱住氣息奄奄的裴晚，淚如雨下。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裴晚聲音微弱地道：“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們了。”
就在此時，倒在地上的心脈被震碎的池雪拖著鋒利的劍踉蹌著走了過來，見陸少言抱著裴晚癡癡地許下無數諾言乞求她不要離開自己，她的臉上浮現詭異的表情，拿只屬於陸少言的眼睛仿佛也感受到了原主人的悲痛，竟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陸少言，我不準你離開我！”她猛地將陸少言從地上拽了起來，表情扭曲瘋狂，眼神決絕地舉起劍猛地刺了下來，一劍貫穿了自己和陸少言。
“唔！”“啊！”
劇烈的痛自腹部炸開，陸少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表情無比震驚。
池雪的兩只手緊緊擁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發過誓的，若是你負了我便要我親手殺了你，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滾燙的鮮血落在陸少言的脖頸裏，不過片刻二人便倒在了地上。
上一刻還喧鬧的小院眨眼間便沈寂下來，徐墨看著滿地的鮮血撲到了快要氣絕的裴晚身邊。
“嗚嗚，晚兒！不！不要離開我！”
他痛哭著，悲痛欲絕，哭聲響徹天際驚動了枝頭的鳥雀。
裴晚的意識已經接近模糊，她動了動唇，聲音及其微弱地道：“徐墨，沒想到....愛一個人會變得這麽.....痛...苦。”
“不！不！”
懷中的人再無生機，徐墨緊緊抱著他狂吼著哭得痛徹心扉，大地在旋轉，身體和靈魂都有種被撕裂的痛，讓人無法承受。
天雲寨一百零三口人一夜之間被全部殺光，兇手卻無人知曉。
熱鬧的集市上，一個蓬頭垢面的瘸腿子穿梭在人群當中，他低著頭，衣裳破破爛爛，大冬天也沒有穿鞋，腳似乎被磨破了走過的地磚上還殘留著血痕。
他走到一個賣橘子的小攤販前，趁攤主與人說話的時候突然抓起兩個橘子就跑，沖撞的行人連聲驚呼。
“臭要飯的，你給我站住！竟敢搶我的東西！”
小攤販反應過來趕緊追了過去，可奇怪的是明明是個瘸子卻比他跑的還快。
小攤販不敢追出去太遠，氣的啐了兩口，罵道：“臭要飯的，下次被我抓到打折你另一條腿！”
那瘸腿子一路狂跑，腳被地上的石子割爛了劃傷了也不管，瘸著腿跑進了山中。
小小的墳頭前，瘸腿子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兩個橘子，又從旁邊的草堆裏扒出一個精致的小果盤，他將橘子放在裏面端端正正地擺到用石頭壘起來的小祭臺上，盯著墳頭看了一會嘀嘀咕咕道：“這個橘子可甜了，我看到好多人買，你肯定愛吃。”
浮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切的魅搖了搖頭，伸出手強行從男人身上抽出情絲，對飄在一旁的古鏡道：“走吧，咱們回家了”
古鏡上下浮動，“主人，咱們什麽時候再來人間呀，他們的七情六欲可真有意思呢。”
魅瞥了它一眼，身形漸漸消失，“你即將化形，不若，下次你自己來人間走一趟，品嘗一下這叫人生銘心刻骨的情，到底是何滋味。”
——全文完——
終於完結啦，感謝小天使們一直以來的陪伴，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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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日的心裏掙紮，陸少言還是把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對池雪說了。
池雪坐在他面前，表情呆滯，她的眼睛黯淡無光沒有焦距地‘看著’陸少言，似是不能理解他說出口的話。
“你是...什麽意思？”池雪聽見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她覺得肯定是自己方才聽錯了。
陸少言滿臉愧疚，聲音低啞地道：“阿雪，抱歉，我......”
池雪突然暴怒，“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你履行諾言，把我的眼睛治好！”
陸少言默不作聲，池雪繼續道：“陸少言，我的眼睛是因為你才會弄成這個樣子的，你答應過我要治好它的。”
“你有婚約在身卻要跟我在一起，是你先欺騙了我！”
她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掃到地上，稀裏嘩啦地摔成了碎片，她氣的臉色發白，“陸少言，你承諾過的，要對我負責！”
“你現在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陸少言看著暴怒的池雪，聽著她一句接一句地斥責，表情極為痛苦，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對她來說接受不了，可他也同樣無法接受失去裴晚，他想要帶裴晚去苗疆，那裏擅長蠱術，他聽說有一種專門噬毒的蠱，說不定能解裴晚身上的毒。
“阿雪，我只是想暫時送你回去....”
“你撒謊！”
池雪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從他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敷衍冷淡上，池雪就看出來了，他的心裏恐怕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陸少言見她情緒太激動，站起身道：“你現在太激動了，先冷靜一下，我過兩天再來。”
一聽他要走，池雪憤怒地喊了幾句，卻聽到陸少言往外走的腳步聲。
“少言！少言你別走！”
她慌亂起來，憑著記憶往門口走，卻不小心被門檻絆倒了。
“少言！”
池雪跌倒在地淚水不停地掉下來，擡手在空中胡亂地摸索，深情淒楚驚慌。
陸少言回過頭，見她這樣，心中十分酸楚，連忙上前將人扶了起來。
“少言，你別走，別丟下我！”
池雪哭著緊緊抱住了陸少言，“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你說過要把裴晚的眼睛給我的，不是嗎？”
陸少言痛苦的閉了閉眼，擡手撫摸著池雪的頭發，“阿雪，我.....”
池雪搖著頭，“我不聽，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啊！”
她哭泣著，聲音十分尖銳，“美人眠是劇毒沒有解藥的，你給她下這個藥就是為了給我換眼睛的！”
“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過只愛我一個人的！”
池雪哭得渾身都在顫抖，她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她要勾起他內心的愧疚，是他對不起自己，她決不允許陸少言心中還有別的女人。
“夫君。”
裴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少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
裴晚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裏，雙眼通紅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單薄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著，漂亮的眼睛裏滿是震驚於悲傷。
她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晚兒！”
陸少言只覺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冰冷徹骨，雙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推開了池雪。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我不過是一個藥引，一個存放你摯愛眼睛的容器。”
她慘白的唇瓣顫抖著，心痛的像是被人用一柄尖刀狠狠紮著，鮮血淋漓，她擡手捂著心口，面容死灰地看著陸少言，“陸少言，你太狠了，你太狠了！”
“晚兒！”陸少言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他的心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步步往裴晚面前走去 ，卻被她尖叫著制止，“你不要過來！”
裴晚淚眼婆娑地看著陸少言，聲音悲戚，“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陸少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妹不是嗎！”
“晚兒，你聽我說.....”陸少言滿臉驚慌想要解釋。
“我不想聽！陸少言我從沒有過對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卻為了她想要我的命！你怎麽這麽殘忍！”
她大聲哭喊著，像是要質問個清楚。
陸少言臉色慘白，心痛如刀攪，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有多錯。
“晚兒，對不起...”
道歉蒼白無力，可陸少言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看著裴晚怨恨的眼神，陸少言似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痛的心口快要裂開，他想要過去抱住裴晚跟她解釋，可裴晚轉身跑了出去。
他叫了一聲想要追上去，卻被池雪拽住了衣袖，她淚水連連道：“少言，不要去。”
陸少言咬了咬牙，掙開池雪的手，“抱歉。”
“晚兒！晚兒！”
陸少言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中。
“少爺您怎麽了？”
秋雲驚訝地看著滿身塵土臉頰上還有擦傷的陸少言，“您受傷了？”
“少夫人呢？少夫人去哪了？”
陸少言沒有回答她，找遍了青玉院都沒有見到裴晚的身影，他的表情極為焦躁。
秋雲道：“剛才少夫人急匆匆回來從房間裏拿了點東西就離開了。”
陸少言一楞，臉色頓時難看，“她去哪了？”
秋雲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少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奴婢叫她她都沒理。”
陸少言渾身一震，“她走了。”
不，不會的！
陸少言轉身飛奔著出去了。
“少爺！少爺！”
秋雲叫了幾聲陸少言快的連人影都不見了，她跺了跺腳，“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得趕緊告訴老爺夫人！”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陸少言騎著馬焦急地穿梭在其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尋找著，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身影。
晚兒，你到底在哪？
直至天黑陸少言才一身狼狽地回到了家中。
而此時的裴晚正駕著一輛驢車優哉游哉地行駛在路上。
【主人，您已經在路上玩了一個月了】
阿鏡從識海裏冒了出來待在裴晚的衣襟裏，眼看著主人吃喝玩樂了一個月，劇情是一點沒有推動，它都有些著急了。
“別著急嘛，我提前一個月跑出來就是想要散散心，有些累了。”
【主人，您是想回白玉洞了嗎？】
裴晚點點頭，“是啊，這人間也沒什麽意思了，不如回去睡覺”
【您不想吃情絲啦？】古鏡問
小毛驢倔脾氣翻犯了停在路邊不走，裴晚打了它兩下無果，便鉆進馬車裏休息，聞言道：“太累了，不想吃了。”
魅向來隨性，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古鏡深知她的脾氣，便道【反正我跟著主人，主人到哪我就到哪】
一路晃晃悠悠的南下到了一處名叫秋水鎮的小鎮子。
秋水鎮雖不富裕，但這裏依山傍水鎮裏的人們安居樂業平日裏靠著鎮外一條大湖捕魚為生，也能吃飽喝足。
裴晚一向喜歡清凈，尋到了鎮外山腳下一處破敗的茶寮，花錢請人修整了一番後，添置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便安置了下來。
盛夏時節天氣十分炎熱，裴晚清晨趕著馬車去縣裏采買，回來的時候正是最熱的中午。
“籲~”行到一棵大樹下，裴晚停下馬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擡頭看了眼頭頂炙熱的太陽，舔了舔幹渴的唇瓣，回身去拿水囊輕飄飄的手感告訴她水囊已經空了。
山間很安靜，偶有微風刮得樹枝顫動樹葉嘩嘩作響，裴晚下了馬車進了山林中想去找找看有沒有溪水。
夏季的山林中總是有許多野果，裴晚一路尋水順手摘了一兜小山楂和酸姑娘，好一會終於順著水聲找到一條小溪，她趕緊跑過去捧起水潑到被曬的發燙的臉上，冰涼清冽的水瞬間去除了燥熱呼吸間也都是涼爽的水汽，她趕緊拿出水囊裝了些水將野果洗了洗便坐在石頭上吃了起來。。
嘩啦啦的水聲，清脆的鳥鳴，溪水中游動的小魚，微風拂過帶起清涼的風，坐了一會困意襲來她控制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忽然，裴晚身子一歪差點倒入水中，她驚醒過來，剛睜開眼，便瞧見溪水竟然泛著紅色，空氣中不知從哪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裴晚擡頭往溪水的上游看去，沒發現什麽，她立刻擦腳穿好鞋襪往上面走去，小溪的最上面是一個小瀑布下方是第一個水潭，她剛走過去就見到水潭邊上躺著一個人，周圍一大片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
“餵！醒醒！”
裴晚跑過去將人拖到岸邊，拍打著他的臉大聲呼喊。
男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衣服破爛臉上有擦傷，胸口處也有好幾道長長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滲血，外翻的傷口邊緣已經被水泡的發白。
裴晚喊了幾聲男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探了探鼻息，已經很微弱了，再不想辦法救他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沒命。她想扶起男人，卻因力氣太小沒法做到想了想轉身跑回了馬車處，從裏面拿出了幾樣東西。
回到水邊，男人依舊昏迷，她將隨身攜帶的止血散灑在男人傷口上用布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找了些結實的木棍做了個簡易的木架將男人翻到上面吃力地往回拖。
轟隆——
午後，響徹天際的雷聲在天空炸開，空中籠罩了大片烏雲，隨著狂風逐漸變小，雨滴由遠及近頃刻間就暴雨如註。
小木屋內。
爐子上的藥汁咕嘟咕嘟地沸騰著，濃郁的藥味在廚房裏散開，過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原本淡黃色的藥汁被熬成了褐色，裴晚拿起一旁的抹布包裹著陶罐柄將藥汁倒進了碗中。
徐墨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五感回歸，耳邊是屋外嘩啦啦的雨聲，再就是身體上傳來的刺痛還有一股金瘡藥的味道。
他被人救了嗎？
徐墨的記憶回到昏迷的之前，他本想去京城找池雪，路過一家賭坊的時候心血來潮進去玩了一圈，沒想到運氣極好贏了不少銀子，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賭坊的老板攔住了去路，想要要回他贏到手的銀子。
徐墨行走江湖數年還未遇到過敢從他手中搶東西的人，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一刀殺了那賭坊老板的弟弟，卻不想賭坊老板是個硬茬子養了不少打手，十幾個人一路追殺，他拼死才得以逃脫，卻也受了重傷。
記憶的最後似乎是落了水，再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為何眼睛被人用布條包紮起來了，腦袋也有些昏沈，擡手摸了摸是有些發熱，他動了動唇想要出聲，卻滿嘴苦澀，剛一動胸前就傳來劇痛，他哼了一身又躺了回去。
“你醒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誰？”徐墨下意識地往聲音處看，表情變得警惕，卻什麽也看不見，他擡手想把布條扯開，卻被一只溫軟的手阻止，“別動，你的眼睛受傷了，才上了藥。”
淡淡的香氣鉆入鼻中，女子聲音溫柔，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徐墨頓時放松下來。
眼睛受傷了？徐墨疑惑，心道難道是落水後受的傷？他摸了摸眼睛，感受到了藥草敷在上面的清涼感。
他放下手，摸索著想要坐起身，被一雙手溫柔地扶了起來。
“多謝姑娘。”
徐墨道了聲謝，眼睛看不見確實很不方便，一切只能靠感覺。
“是姑娘救了我？”他問。
“是啊，我是路過偶然看到你受傷倒在水中。”她將救他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徐墨感激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請問姑娘貴姓？”“我叫裴晚。”
“裴姑娘...”
“嗯。”
“我的眼睛....”
他心中有些擔心，什麽都看不到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裴晚安撫道：“公子不必擔憂，大夫說可能是因為接觸到了水中什麽有毒的東西，眼睛暫時看不見，大概半個月就能恢覆。”
徐墨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淡笑，他的容貌十分俊美此時受傷面色雖有些蒼白卻更添幾分脆弱的美，與平時桀驁不馴的樣子差別很大，讓人心生憐惜，“姑娘叫我徐墨就可。”
裴晚點頭，端起放在一邊的藥碗，“徐公子，喝藥。”
徐墨接過藥碗不著痕跡地嗅了嗅，他從小在天下第一莊長大，什麽都能學到一點，他的嗅覺十分靈敏，聞著藥就能知道大概的藥方，是治療風寒的普通草藥裏面加了一些補氣血的藥材。
藥汁苦澀，裴晚見他一飲而盡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眼睛看不見的日子是很難熬的。
晚上。
徐墨是被憋醒的，傍晚的時候喝了藥便睡著了，胸口的傷口還在作痛，他摸索著扶著床頭慢慢坐了起來。
一片黑暗，加上還不熟悉的環境，他一時間無法分辨方向，過了還一會才扶著床架站了起來摸著強慢慢往前走。
“咚”“嘩啦——”
放在墻邊的架子被不慎打翻，銅盆裏面的水撒出來潑在徐墨的身上，打濕了他半邊身子。
寂靜的夜裏，這聲音顯得異常的大，徐墨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咚咚。”
“徐公子，發生什麽事了？”
柔和嗓音從門外傳來，徐墨不由感覺幾分尷尬，聲音低沈有些模糊，“沒事。”
聽到他的聲音，裴晚稍稍放心，正要離去，卻又聽到“咚”地一聲，和一聲壓抑的悶哼，“徐墨？”裴晚喊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
燭火照亮了房間，屋子裏徐墨狼狽地跌倒在地，架子翻倒，銅盆被踢到了一邊。
“徐墨，你怎麽樣？”
裴晚忙放下燈燭蹲下身去攙扶徐墨。
“我沒事，很抱歉，吵醒你了。”
徐墨聲音低低的，帶著懊惱，他雖然看不見但能察覺到裴晚投註在他身上的視線，薄薄的唇緊緊抿著，被裴晚攙扶起來的身體肌肉緊繃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沒事，我剛躺下還沒睡著。”
見他衣衫濕了一半，裴晚扶著他坐在床沿上，“衣服濕了，我去給你重新拿一套，你坐著別動。”
徐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過，他在天下第一莊是何等的威風八面，如今不過是眼睛看不見，整個人竟似成了廢物一般，不由令他心生焦躁。
裴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從箱子裏取出一套衣裳走到床邊，極為自然地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剛扯開帶子徐墨卻猛地站起來，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來就好，不勞煩姑娘。”
徐墨昏睡的時日裏是裴晚照顧的他，這下被他攔住才驚覺他已經不是躺在床上的病人了，臉頰一陣火燙，手也顫抖了一下，聲音裏帶著慌亂和羞澀，“抱、抱歉。”她抽回手，“衣服就放在邊上，我先出去了....”說完，一陣風似的從徐墨身邊刮過。
淡淡的香味還縈繞在鼻間，徐墨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呆楞了片刻摸索著將衣裳換了。
“裴姑娘。”
門外的裴晚還在胡思亂想，聽到徐墨的聲音應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
徐墨“看”向裴晚，“勞煩姑娘扶我出去一下。“他說完後只覺更加羞恥，臉色也變得極其僵硬。
裴晚反應過來，連忙道：“好、好的。”
月光皎潔，照亮了黑夜，裴晚點了燈籠架在茅廁的屋檐下，走回去扶著徐墨過去。
“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一聲就行。”
被裴晚扶著回到了房間裏，徐墨道：“還有個不情之請，需要姑娘幫忙。”
“你說。”
徐墨道：“麻煩姑娘為我準備一個手杖，合適的木棍就行。”
裴晚點頭，“好，明天給你準備。”
“多謝，夜深了，姑娘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的語氣極為溫和，與往日桀驁恣意的模樣有著天差地別，若是被相識的瞧見只怕會驚訝到眼珠都掉出來。
幾日後。
雖說只要一根木棍足以，但裴晚見他用了幾天後有些不順手的樣子後特地去了一趟集市為他買了一根更加舒適的手杖。
徐墨撫摸著，道了聲謝，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我的荷包丟失了，身上只剩下這塊青龍佩應該能值幾十兩銀子，你收著，等我身體恢覆了再答謝你。”
他說的很真摯，但裴晚並沒有收下，將他的手推了回去道：“這塊玉佩我不能收，我救你也不是為了錢。”
徐墨趕緊道：“我知姑娘善良不是為了銀錢救我，這塊玉佩就當做的藥錢，請姑娘不要推拒。”
經過幾天的相處，徐墨知道她獨自住在這裏，一個姑娘家獨自生活定然不容易，他在這裏吃喝看病也都是要花錢的。
裴晚還是拒絕，“這塊玉佩看起來很貴重，又刻了字，你留著吧，至於你的花銷，我會記上，等你痊愈了再還我不遲。”
聽到她這樣說，徐墨放下了心，不再多言收回了玉佩，裴晚說的對，這塊玉佩確實很貴重，價值遠不是他說的幾十兩銀子，這是他的家傳之物，當初曾祖父偶然得到一塊極為罕見的玉石原料哦，便聘請能工巧匠將其雕琢成了一塊青龍佩，並在上面刻下了一個“徐”字，這也是父母留給他的遺物。
眼睛每天要換藥，裴晚拿了藥草坐在廊下研磨，徐墨坐在一旁跟她說話。
當問到她為何獨自生活在這裏的時候，裴晚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徐墨敏銳地察覺到裴晚的不同尋常，似乎這裏面有什麽隱情。
“不方便可以....”
“沒事，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
裴晚笑了一下，手上重新動了起來，一邊道：“我是被未婚夫拋棄了，才來到了這裏。”
“什麽！”
徐墨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原以為是會是父母雙亡家產被奪被迫一個人住在這偏僻的地方，不曾想竟是被人拋棄趕走。
“是他們嫌貧愛富，欺你父母雙亡？”
徐墨的聲音帶了些怒氣，他沒想到裴晚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子竟會被辜負，雖然他看不見裴晚的容貌，但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對她有了非常好的印象，她不但生性善良，脾氣也很好照顧他又很細心，還收治了一只受傷的小鳥，如此佳人竟被無情拋棄，他頓生要為她出氣的念頭。
裴晚開口，她的聲音雖然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但徐墨還是聽出了幾分悲傷，“我與他自小青梅竹馬，早有婚約之盟，只是後來他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子，一心想要娶那人為妻，我不願為妾，只能離開。”
徐墨沈默了好一會，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問：“你想不想報覆辜負你的那對男女？”
他的武功雖不是天下第一，但為她報仇還是綽綽有餘。
“報覆他們？”
裴晚喃喃，“殺了...他們嗎？”
徐墨輕描淡寫道：“若是你不想要他們的命，我可以教訓他們一番，讓那男人跪在你的腳下懺悔。”
裴晚突然笑了出來，點點頭，聲音輕快地答應了，“好啊，等你的傷恢覆了就去幫我教訓他們。”
“嗯，一定。”
一連下了幾天雨，天氣終於放晴，連溫度都降了不少。
徐墨拿著手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這裏地方不大，僅僅兩天的時間他已經能行走自如了，加上眼睛有所恢覆，隔著白布依稀能瞧見模糊的光影。
“徐墨，家裏吃的沒有了，我要去集市上一趟。”
裴晚從廚房裏走出來，家裏的幹貨都吃完了，只剩下地裏的青菜，還有日用品也要去補充。
她從小棚裏將毛驢牽出來套好車架，扭頭對徐墨道：“你在家裏，我很快就回來。”
徐墨嗯了一聲，“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點。”
“好，你有沒有需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
徐墨搖頭，“沒有。”
裴晚點點頭，將籃子和布口袋放到車上，駕著驢車離開了。
許是要買的東西有點多，直到徐墨吃掉了裴晚留給她的午飯，她還沒有回來。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他站在門口往遠處張望，心裏升起一絲擔憂。
不知站了多久，耳中突然傳來了響動，他敏銳地擡頭下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卻是模糊一片，隨著聲音越來越響，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漸近了。
“籲——”
跑得飛快的驢車停了下來，裴晚驚魂未定地朝後看了看，確定沒人跟來這才松了口氣。
“你回來了。”
徐墨的聲音響起，裴晚這才註意到站在門邊的徐墨。
“啊，回來了。”她應了一聲，極力掩飾著聲音裏的顫抖。
“你怎麽了？”
徐墨皺了皺眉仰起臉試圖看清她的模樣。
裴晚的發都散亂了，衣衫也有些淩亂，她眼睛有些發紅喘了喘氣努力壓制住快要溢出喉嚨的哽咽，“沒、沒事，就是回來的路上碰到幾個醉漢而已。”
醉漢？徐墨心下一凜，有些緊張地問，“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裴晚下了車，背對他整理了一下搖頭道：“沒有，我逃得快他們沒追上。”
“那就好。”徐墨松了口氣，裴晚牽著毛驢進了院子，反手關上了院門。
徐墨雖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裴晚並不願說出來他也不好多問，只是有些懊悔沒有陪著一起去。
是夜。
萬籟俱靜，只餘墻角草叢下的昆蟲發出細小的鳴叫。
徐墨從房間裏走出來，不知怎的一點睡意也沒有，便想出來吹吹夜風，忽然一聲尖叫從旁邊的房間裏響起。
“不要！放開我！”
是裴晚的聲音。
徐墨渾身一震，摸著墻快步走了過去。
“咚咚咚！”“裴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急促的敲門聲響徹黑夜，嚇得落在枝頭打瞌睡的小鳥驚慌飛走。
“裴姑娘！”
沒聽到裴晚的聲音徐墨有些著急但又不敢隨便進去，只能拼命地敲門。
過了一會，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房門被打開，裴晚穿著裏衣表情驚慌地出現在他面前。
“裴姑娘，你怎麽了？”
敏銳地察覺出裴晚壓抑著的啜泣聲，徐墨擡手摸去，溫熱的指尖觸到一抹冰涼，他呆了一下剛要開口，她卻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
懷中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徐墨僵住的手緩緩放到她的頭頂，想問的話也都卡在喉中，半晌，語氣柔和道：“怎麽了？”
搖了搖頭，裴晚悶悶地道：“沒事，就是做噩夢了有些害怕。”
她擦了擦眼中的淚水，擡起頭道：“不好意思弄濕了你的衣裳。”
聽她說是做噩夢，徐墨有些不相信，便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是不是白天....”
“沒事了，真的！”裴晚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退出他的懷抱，情緒也穩定下來，“打擾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徐墨還想再問，但見她一副什麽也不想說的樣子只能作罷，略一點頭，“你也早點休息，有事叫我。”
“嗯。”
陸宅。
“少言，你的眼睛才剛恢覆，你這是急著要去哪？”
陸母剛端了參湯進房間就見陸少言在收拾東西，趕忙放下托盤走過去問。
“我要去找晚兒。”
陸少言頭也不擡，右邊眼睛處帶了一個眼罩，臉色略微蒼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以往合身的衣衫現在也變得有些空蕩。
陸母聞言臉色都白了，焦急道：“少言，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就放手吧。”
自從裴晚離開，池雪便住到了陸家，發生了這些事後陸母也不再阻攔，對池雪的態度也變得好了很多，本以為兒子得了心愛的女子會開心，沒想到家裏的氣氛卻越來越差了。
白天，他會外出尋找下落不明的裴晚，晚上就借酒消愁，時常醉倒在裴晚以前住的院子裏，對池雪的態度也是急轉直下，一日比一日的不耐煩，在一次爆發的爭吵後，他竟請名醫將自己的一只眼睛挖出來換給了池雪，還說他的妻子只有裴晚一人。
陸少言充耳不聞，只埋頭整理東西，陸母苦苦勸說語氣裏甚至帶上了哀求，“少言，天下這麽大你要到哪裏找她啊？不要執著了，你這樣不是在傷我和你父親的心嗎！”
眼中含了淚水，陸母從未想過原先對裴晚不屑一顧的兒子會在她離開後變成這樣，硬生生將自己折磨的形銷骨立。
陸少言停了下來，表情有些痛苦，“母親，我沒有辦法，我的心裏只有她一個人，晚兒離開的這些日子兒子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況且她還中了毒，我如何能放下。”
陸母剛要開口，冷不防門口傳來一聲怒斥，“陸少言，我不許你去找那個賤人！”
池雪扶著門框，姣好的面容露出氣憤的神色，那只原本屬於陸少言的眼睛裏流露出刻骨的怨恨。
她原以為自己才是陸少言最愛的女人，雖然曾經他對裴晚動心過，可她沒想到陸少言竟然會對她情根深種，他們相處不過才幾個月而已，他竟然說心裏只有裴晚一個。
現在還要去尋找她。
這怎麽可以！
她本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女兒，從小前呼後擁追求者無數，可偏偏愛上了陸少言，還毀了眼睛，若是陸少言心裏只有她自己也不會後悔，可是現在他竟愛上了別的女人拋棄了曾經發下的誓言，她絕不同意！
池雪跑到陸少言的面前將他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的包袱打開，將裏面的東西扔的到處都是，隨手拿起架子上的花瓶砸碎在地，從未有過的瘋狂模樣嚇壞了陸母。
“陸少言，你不許去！不許去！”
池雪的眼淚掉了下來，哭喊著抓住陸少言的胳膊，卻被他無情地推開。
“池雪，我已經給了你一只眼睛還不夠嗎？你還要我怎麽樣？”
陸少言眼中露出厭惡，刺的池雪渾身一顫，她咬了咬唇，心裏恨極了，“不夠！陸少言，你忘記你曾經發下的誓言了嗎？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怎麽可以愛上那個賤人！”
她哭喊著，聲音裏有對裴晚的怨恨嫉妒也有對陸少言的愛和偏執。
“我不許這樣說她！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傷害晚兒令她離開我！”陸少言暴怒，“我與晚兒本就是青梅竹馬，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一直愛的人都是她！”
池雪臉色驟變，“那我呢？”
“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從今天開始你我之間形同陌路。”
陸少言的話如同根根鋼針將池雪的心刺的鮮血淋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嘴唇顫抖卻吐不出一個字。
陸少言不再管她，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物品，對一旁已經呆住的陸母道：“母親，我一定要把晚兒找回來，請您和父親寬恕兒子的不孝。”
說罷，徑直走了出去。
“少言！少言！”陸母眼含熱淚追出去幾步，卻已經看不見兒子的身影。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陸母將滿腔怨憤都對準了池雪。
“自從少言認識你就沒遇到過好事，現在還害的他離家去，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嗚嗚，你這個害人精，我陸家不歡迎你，快給我滾！”
陸母怒急攻心腦袋一暈差點跌倒，身邊的丫鬟趕緊扶著她離開了。
看熱鬧的下人們全都離去，寂靜的房間裏獨留池雪一人呆立在原地，她擡起頭茫然四顧，突然冷笑一聲，喃喃道：“陸少言，你休想離開我。”
那夜過後，裴晚與徐墨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翌日。
“現在看的會清楚一點嗎？”
裴晚輕柔地解下徐墨包紮眼睛的布條，用棉布沾了水小心地擦拭著眼周殘留的藥草痕跡。
徐墨感受著她柔緩細心的動作，呼吸間也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身體不由有些燥熱，心跳快的似要從皮肉中掙脫出來，連大腦都停擺了一瞬。
“啊？嗯，現在好多了，就還是不能見陽光。”
徐墨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裴晚點點頭，走到窗戶前將陽光擋住了一般，“我把窗戶遮了一些，你可以睜開眼睛適應適應。”
徐墨點點頭，“好。”
裴晚走到他身邊收拾了一下東西，又拿了一條幹凈的布條放在他手上，“我先出....”
裴晚突然失聲，臉也漸漸紅了，她的視線落在被徐墨握住的手上，動了動想要抽出來卻被握的更緊了。
“你、你幹什麽？”
裴晚有些緊張，心跳的像是亂蹦的小兔子，連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徐墨也同樣緊張，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哪怕是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池雪，他也沒有過這樣的迫不及待。
他喜歡面前這個女子，很喜歡，喜歡到只要她靠近自己就會引發他體內激烈的反應，他渴望親近她，哪怕是握著一只手，心底也會湧出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喉嚨有些幹渴，徐墨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喑啞，“裴姑娘、我、我喜歡你。”
竟是這樣的直白。
裴晚瞪大了眼睛，屋內光線昏暗，徐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仰起臉視線努力地聚焦在她臉上，好一會沒有聽見裴晚的聲音，徐墨心底的緊張轉變成了不安，他擔心裴晚因此生氣，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思報答卻妄圖獨占她。
緊握的手指緩緩松開，他低低地說了聲“抱歉”便低下了頭，準備好接受她的怒火。
一聲輕笑從上方傳來，一只溫軟的手輕輕托起他的下巴，“你道什麽歉？”
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直覺她沒有生氣，相反的似乎心情還不錯。
“裴姑娘，我、你...”他心中一動，一股喜悅沖上心頭，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裴晚撫著他的臉認真道：“你真的喜歡我嗎？我只要獨一無二的愛。”
徐墨重重點頭，“是，我發誓這輩子只喜歡你一人，否則....”
“噓！”裴晚捂住了他的嘴，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別發誓，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徐墨心知她心底的傷痛，點頭道：“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轉眼徐墨已經在裴晚這裏住了大半個月了，眼睛也已經恢覆了大半，每日日出前和落日後已經不用再戴遮光布，也終於瞧見了照顧自己的裴晚清晰的容貌，他以為莊主的女兒池雪已經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可是不施粉黛的裴晚姿容卻更勝她三分，而且裴晚性子柔和，與她在一起讓人感到很舒服。
屋頂升起裊裊炊煙，徐墨認真打掃著院子裏的落葉，整理周圍的籬笆，一回身就能看到在廚房忙活的裴晚。
他感覺無比心安，從小父母雙亡的他被收養進天下第一莊的時候就沒有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整日除了練武就是外出完成任務，過的是打打殺殺的生活，滿手染盡鮮血，夜裏也從未真正睡踏實過。
可在這裏的這些時日，他過的無比安心，每天鍛煉一下身體恢覆健康，再就是和裴晚聊天和她一起做飯拾柴，天黑歇下，一夜能睡到天亮，整個人極為放松舒服，他照鏡子的時候很驚奇地發現自己臉上的戾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整個人都變得平和下來，他想這才是普通人應該過的日子。
他在受傷落水的時候丟失了與天下第一莊聯系的東西，一開始還很焦慮，可現在他卻很慶幸，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腳處生活，只要他不主動回去，恐怕天下第一莊的人永遠也找不到他。
或許過這樣平淡幸福的日子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
廚房裏的裴晚轉身瞧見呆呆站在原地瞧著自己的徐墨，笑著喊了一聲，“呆子，發什麽呆呢？太陽照過來了，快進屋系上布條。”
徐墨回過神來，卻被裴晚美麗的容貌和迷人的笑容晃花了眼，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知道了。”說著便放下掃把走進了屋內。
“咚咚。”
忽然，院門被人敲響。
裴晚從廚房探出了頭，“誰呀？”
“路過，討碗水喝。”回答的人聲音有些奇怪，裴晚以為是過路人渴的厲害，應了一聲忙走出去開門。
“您請進來，我去給您倒....”裴晚打開門一邊說著擡頭去看外面的人，話還沒說完，臉色就是一變，反應過來想要關門，已經遲了。
“嘿嘿，小娘子，又見面了，沒想到你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真是讓我好找啊！”
一個穿著藍色衣衫，長得流裏流氣的男子一把推開門目露邪笑地走了進去。
裴晚臉上的血色早已褪盡，來的人她認識，正式上次去集市上回來時碰到的幾個流氓。
“你、你們想幹什麽？”
她聲音顫抖，漂亮的臉上露出害怕和驚慌，眼裏已然浮現了水光，一步步退回了院子。
葛二的眼睛從見到裴晚開始就黏在她的身上，從逛街的臉頰道飽滿的胸脯再到衣裙掩蓋下的雙腿，他的眼神上下打量黏膩又惡心看的裴晚更加心慌。
“晚兒，誰來了？”
正在屋裏系布巾的徐墨聽到敲門和開門聲，揚聲問。
“徐、唔！”
裴晚剛要叫喊，卻被葛二突然制住一把捂住了嘴，“唔唔！”裴晚驚慌失措地開始掙紮起來。
“晚兒？”徐墨察覺有些不對勁，臉色一變立刻飛奔出去，正好瞧見裴晚被人抓上車的情況，頓時大驚，怒道：“放開她！”
葛二一行來了四五個人，見狀，先前那裝過路人敲門的漢子無所謂道：“三當家的，不過是個瞎子，不必.....”話還沒說完，只聽咻地一聲一根尖銳的竹子狠狠插進了他的胸口，那人慘叫一聲，只感覺心臟破裂的劇痛，瞬間便失去了意識。
“別過來，再過來我弄死她。”
幾人被徐墨這極為利落的一手驚的臉色突變，葛二一把扯下裴晚將其挾持在身前對徐墨吼了一聲。
臉色是前所未有陰沈，尤其是在看到葛二用匕首劃破了裴晚的肌膚後，眼中的兇光猶如實質幾乎要把幾人洞穿。
“三、三當家的，老楊不是說打探過了，這人是個瞎子嗎，怎麽這樣厲害？”身邊一個拿刀對著徐墨的男人湊到葛二面前聲音裏帶了一絲顫抖。
葛二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面色十分難看，他沒想到老楊的情報竟然是錯的。
沒有辦法了，端看男人的這一招，滅了他們所有人都有可能，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受傷這個女人。
葛二緊緊抓著裴晚的胳膊，用力之大掐的裴晚痛的表情都扭曲了，“徐墨，救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漂亮的猶如黑水晶的眸子裏滿是驚恐，看著徐墨心痛又憤怒，舉起隨手拿的木棍對葛二道：“把她放了，留你們一條狗命。”
葛二哼了一聲道：“她在我手上，你還敢這麽橫，小心我隔斷她的脖子。”他信心十足，看出來徐墨很在乎裴晚。
徐墨咬牙，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你想怎麽樣？”他雖有信心能殺了這幾人，但裴晚在他們手中，他不敢輕舉妄動。
“哼，只要你老實一點，我自然不會傷害她。”葛二得意一笑，對身旁一個人道：“魚蛋，去把他給我綁在樹上。”
“是！”
魚蛋聽了立刻從馬車上取下繩子，往徐墨身邊走，只是在對上他那張充滿暴戾之色的臉時嚇得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
看徐墨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被綁的模樣，葛二擡手摸了摸裴晚細嫩的臉頰，“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自從上次在集市上遇到裴晚，葛二的心裏一直念念不忘，在這個小鎮上他還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他們寨裏最美的麗雲跟她一比簡直是庸脂俗粉，當即決定要把人搶回寨子裏，只是沒想到才親近這小美人一下就被她逃脫了，讓他苦尋了這麽多天。
“你敢動她，我必將你們挫骨揚灰！”
徐墨心底的暴怒已經被徹底勾了起來，被在身後的雙手握的咯吱作響，眼中的殺意即使隔著一道紗布也能讓人不寒而栗。
葛二不理他，對魚蛋道“我到前面等你，你一會解決了他。”
“是，三當家的。”魚蛋應了一聲，葛二幾人連忙將裴晚塞進了馬車，駕著車飛快地離開了。
魚蛋拿著刀在徐墨身邊比劃，“死瞎子，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麽人，他可是天雲寨的三當家，你殺了老楊，今日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他。”魚蛋說著，舉起刀子，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就在他刺下去的那一刻，被綁起來的徐墨突然發力大喝一聲身上的繩子盡數斷裂，在魚蛋驚恐的目光中閃電般地出手奪下他手中的刀反手一劃，刺啦一聲，脖頸被深深劃開，血液狂飆而出，驚恐的表情定格在他臉上。
“不自量力。”徐墨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眼神犀利地看向遠方飛身上馬快速追了上去。
馬車裏，裴晚緊緊地縮在角落裏，葛二嘿嘿笑著，見她目光仇視地看著自己，開口道：“小娘皮，別不識擡舉，老子是天雲寨的三當家，要什麽有什麽，比你過這窮日子不好上百倍。”
“滾！”裴晚罵了一句，葛二卻笑的更開心了，目光淫/邪地盯著她的臉。
馬車慢慢停下，一個夥計道：“三當家的，咱們在這等魚蛋？”
葛二撩開簾子看了一下，是去天雲寨的岔路，點點頭，懶懶道：“就這吧，魚蛋這還是第一次跟我們下山，別到時候不認識回去的路。”
說罷，又鉆回了車廂。
“小娘皮，過來先讓我樂呵一下。”
他伸手抓住裴晚的手，卻被她一口咬住，“啊！”葛二痛叫一身猛地收回手，只見手臂上已經被咬出了血，“小賤人！”葛二目露兇光反手一個巴掌打了過去。
裴晚的臉被打的偏到了一邊，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葛二表情陰冷，“小賤人，看老子怎麽教訓你。”說著便撲了過去，“啊！放開我！你這個禽獸！”男人壓在她身上，周圍的味道令人作嘔，裴晚拼命掙紮著，指甲在男人臉上抓出道道血痕，卻愈加刺激的男人獸性大發。
馬車外的兩人看了眼馬車裏動靜又互視一眼嘿嘿笑了幾聲，一人伸長脖子往後看了看，嘀咕道：“魚蛋怎麽還沒來？”
另一人道：“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恐怕嚇得腿腳發軟上不了馬吧。哈哈哈！”兩人調笑著，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嘿，來了。”
“魚蛋，你小子.....”
剛擡起手，話還沒說完，他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臉色驟變道：“快走，那不是魚蛋，是那個瞎子！”
二人快速翻上馬車，鞭子一樣馬兒嘶鳴一聲往前奔去。
“搞什麽鬼！”
車廂裏的葛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晃得撞到了車框上，氣的破口大罵。
“三當家的，不好了，那瞎子追上來了！”夥計急促驚慌的大聲道。
“什麽！”葛二一驚，忙探頭出去看，只見徐墨騎著馬緊緊跟在後面，他一驚，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裴晚，撩開簾子吼道：“快點！再快點！”
裴晚見狀猛地一下撞到門邊的葛二身上將人撞的差點掉下去，葛二抓著車框大罵裴晚，另一人回身將要把裴晚推回車廂，“放開我！放開我！”裴晚掙紮著，竟不顧一切地扯住男人想要拉著他跳下馬車。
因為幾人的拉扯，馬車開始左右搖晃地不穩起來，葛二大吼“別讓她跑了。”借力跳上馬車抓住裴晚的衣服想要將她扔回車廂，裴晚死死抓住抵住門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踹，將左邊的夥計踹下了馬車。
事發突然，右邊趕馬的夥計見同伴掉下去，下意識地一拉韁繩，馬兒驟然降速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險些將車上的幾人全都甩下去。
與此同時，後面的徐墨也追了上來。
“晚兒！”他喊了一聲，驅馬靠近，揚刀劈了過去，趕馬的夥計嚇得連忙擡刀抵擋，口中大喊道：“三當家的，快走！”
被甩進車廂的葛二心知自己幾人不是徐墨的對手，想要故技重施抓住裴晚做護身符，“別過來！”裴晚突然拿著匕首擋在面前，葛二一驚，忙去摸腰間，只剩下空空的套子，暗罵一聲，撩開簾子拔刀對上了徐墨。
葛二的武功在天雲寨是最高的，雖打不過徐墨，卻還有自保之力，再被徐墨一刀劈在肩膀上後，果斷選擇鉆入車廂用刀抵住裴晚的脖子將其抓了出來。
“住手，在動一下我就殺了她！”這會他是真的動了殺心，肩膀出的傷口汩汩冒血很快打濕了半邊衣服，見徐墨停下動作，他對渾身鮮血的瘦子道：“瘦子，快上馬！”瘦子的身上中了好幾刀，強忍著一口氣對葛二道：“三當家的，我不行了，你快走。”他擡手比劃了一下，葛二表情猙獰地看了眼徐墨，突然將裴晚一掌打飛出去，同時飛快跳上了馬背，瘦子手起刀落砍斷了韁繩。
“啊！”背心一痛，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人也不受控制了往前撲了過去。
“晚兒！”
徐墨顧不上對付葛二，見裴晚被打飛出去縱深一躍飛撲過去卻沒有接住她。
“啊，唔！”狠狠摔在地上，裴晚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表情異常痛苦地趴在地上。
“晚兒，你怎麽樣？”徐墨緊張地詢問，不敢隨便觸碰裴晚，“咳咳、我、我沒事。”沒摔壞哪裏，只是被打了一下胸口有些悶痛。
徐墨心下稍松，趕緊扶起裴晚，這才註意到她高高腫起的臉頰，表情一變，臉色極為陰沈地道：“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乘馬逃走的葛二卻停了下來，從腰後拿出一把十字弓對準了徐墨，今日他折損了四個兄弟，自己也受了傷，多少要討回來一點利息。
裴晚被他扶著整理衣裳和頭發，不經意地擡頭，瞳孔驟縮，“小心！”猛地將身前的徐墨推開。
“唔！”
一支利箭狠狠紮進裴晚的肩頭，痛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晚兒！”徐墨回過神來，一轉身只見葛二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顧不得其他，忙上前抱住快要軟倒在地的裴晚。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中，桌子上擺著的安神香已經燃盡，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藥味。
“咳、咳咳。”
幹渴的喉嚨有些發癢，裴晚咳嗽幾聲，胸腔中有些微的刺痛，她坐起身想要下床去倒水喝。
剛剛熬好藥的徐墨突然聽到一聲杯盞摔碎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往裴晚房間走去。
“有沒有傷到手？”徐墨走進來，見裴晚一動不動地站著，以為弄傷了哪裏連忙問。
“沒事，就是手上沒力氣摔了杯子。”
她想要擡起右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別動，傷口裂開了。”徐墨眼尖，看到裴晚肩膀處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頓時露出心疼之色，忙扶著她坐到了床上。
“啊，我沒發現。”裴晚苦笑，她自知身中的美人眠經此一傷毒性已然壓制不住，痛覺也已經消失了大半，只怕現在就算是有人拿刀子割她的肉都沒有太大的感覺了。
徐墨滿臉心疼，她是為救自己受的傷，那一箭若不是裴晚將他推開恐怕他不死也要重傷。
他拿了包紮的傷藥和布條過來，極為小心地掀開衣服，取下布條，見裴晚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痛色，想起昨天大夫說的話，低聲問：“你到底中了什麽毒？”
裴晚身子一僵，深深低下頭，半晌，聲音幹澀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毒，只知道這種毒會讓人逐漸喪失五感，最後會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徐墨擦拭傷口的手一頓，眸色如黑夜般寒冷，“是他幹的？”這個他是誰二人都心知肚明，裴晚點點頭，聲音裏帶著傷痛，“是為了他喜歡的女人。”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的，可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別哭。”臉龐被人擡起，溫熱的唇小心翼翼地吻去了她臉上的淚，徐墨心痛地將她擁入懷中，“我會找到解藥救你的，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知道江湖上有一位百毒書生，能解天下奇毒，等你身上的傷痊愈了我就帶你去找他。”
裴晚點點頭，柔順地倚在他肩上，“好。”
為了促進裴晚傷口愈合，徐墨打算進山抓幾條魚來煮湯，山中小潭裏的黑魚最是滋補，他抓了兩條，快到家門口的卻臉色突變。
他走的時候裴晚才喝了藥睡下，為了安全他將院門鎖了起來，可是現在院門被人踹掉了，房間的門也在開著，而裴晚已經不知所蹤。
“天雲寨！”
徐墨的手攥的咯咯作響，眉眼之間的戾氣變得更加濃郁，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不敢近身的冰寒之氣。
天雲寨。
“大哥，就是她，是她和那個瞎子害的四位兄弟喪命。”
葛二一身強盜打扮，五大三粗的表情也十分陰狠，看著裴晚的眼神恨不得殺了她洩憤。
裴晚被綁著站在大廳裏，綁在身上的繩子將傷口勒的裂開，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衫，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變得很蒼白，站在那裏有些搖搖欲墜。
天雲寨是個有上百人的寨子，平日裏盡幹些強盜水匪之類的勾當，劫掠過往的有錢人，因其勢大當地官府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很是囂張。
寨中共有三個頭子，大當家葛天武功一般頭腦非常聰明天雲寨是他一手組建，二當家施彪為人心狠手辣樣貌陰狠，因而外出接頭拿銀子辦事的都是他，三當家葛二空有一身武功卻是個好色之徒，每每下山闖禍都要人為他收拾爛攤子。
聽葛二這樣說，葛天看向裴晚，擡腳走過去擡起裴晚的臉撥開她淩亂的發絲，眼神倏地一變，面前的姑娘容貌精致，肌膚白皙，一雙烏黑的眼睛比他收藏的寶石還要美麗，此刻因為受傷露出蒼白虛弱的神態，我見猶憐的氣質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心疼。
趙天眸色微沈，一甩披風走回主位坐下，看向葛二，“你想怎麽樣？”
葛二道：“抓了這個女人，那個男人肯定會找上來，我要把他碎屍萬段祭死去的幾位兄弟！”
坐在一旁的施彪嗤笑一聲，“老三，你是不是太誇大了，整個秋水鎮我還從未遇到過你說的那種人，當真這麽厲害，你要讓全寨的兄弟圍殺他？
葛二道：“二哥別不信，等你與他交手就知道了。”
話正說著，忽聽外面起了騷亂，很快，便見到一個年輕男人手持一把雪亮的劍面色如冰地往大廳走過來。
三兄弟互視一眼都感覺到了逼人的殺氣，葛二道：“就是他殺了四個兄弟。”
徐墨的目光一下便落在裴晚的身上，在看到她血染白衣虛弱的快要暈倒的時候眼中殺機頓現，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斷抓著裴晚的人的脖子。
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所有人都將手按在刀柄上。
“咦，這不是徐老弟嗎？”
忽然，施彪驚訝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徐墨看向他，表情也是一怔。
“二哥，你認識他？”
葛天吃驚地問。
“哈哈哈，豈止是認識，前段時間那樁大買賣就是徐老弟介紹的。”
施彪大笑著朝徐墨走過去，“原來是徐老弟，別激動，這一切都是誤會。”說著他示意身邊的人給裴晚松綁。
“徐墨。”裴晚軟軟地喊了一聲體力不支地倒在他懷中。
“你們傷了她？”徐墨雖因施彪緩和了態度，但見裴晚這樣，面色仍舊冰冷。
施彪打了個哈哈，“沒有沒有，是她的傷口裂開了。”隨即轉頭看向趙天，趙天點頭對身邊人道：“去把大夫人請過來為這位姑娘診治。”
“是。”
一盞茶後，只見一個身形高挑豐滿的婦人扭著腰走了過來，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金釵玉鐲八寶項鏈戴滿了。
“大當家的，您讓我看哪位姑娘啊？”婦人開口問。
趙天看向裴晚，那婦人點頭走過去讓徐墨把她扶坐在椅子上，拿出脈診給她搭脈。
“大哥，我為你介紹一下，幾個月前水上的那樁生意就是這位徐墨兄弟介紹的。”
施彪說著，看向徐墨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熱情，這個年輕人武功高強又與天雲寨有緣，他有意將其拉攏進來。
徐墨淡笑抱了抱拳，隨意地打了聲招呼。
裴晚靠在椅子上半閉著眼，她著實有些累了，眼神無意識地在夫人身上掃過，忽然一樣無比熟悉的物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裴晚臉色一變，睜大了眼睛看向婦人手腕處被衣袖遮蓋了半邊的金鐲子。
“這個你是從哪裏得到的？”她一把抓住婦人的手，聲音有些尖利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晚兒，怎麽了？”徐墨連忙問，可裴晚充耳不聞，只死死抓著婦人的手強行從她手腕上拔下了金鐲。
“這個鐲子怎麽會在你手上？”她的語氣異常激動，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那婦人被她嚇到了，死活抽不回手，驚慌地看向趙天，趙天道：“姑娘，這是我們寨中的東西。”
“這不可能！”裴晚更加激動，肩上的傷口因她用力拉扯滲出了更多的鮮血，徐墨試圖讓她安靜下來，她卻激動的根本控制不住。
裴晚死死盯著趙天，“這個鐲子，是我爹親手戴在我娘手上的，是我娘三十歲的生辰禮物，這上面還有‘徐記’鋪子的印記，怎麽會是你們寨子裏的？”
裴晚的話有如石破天驚，驚的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尤其是趙天三人更是吃驚。
親人被殺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淚水抑制不住地滴滴落下，裴晚咬牙切齒地道：“是你們，那天晚上的水匪是你們，是你們殺了我爹娘搶走了我家的財產！”
幾人齊齊變色，施彪陰沈著臉道：“你是那晚逃走的人。”
裴晚沒有察覺到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身邊的徐墨臉色有多難看，甚至到了渾身僵硬的地步。
“對！是我的丫鬟幫我逃走的，你們這群強盜！畜生不如的東西！”裴晚大罵著，聲音哽咽。
“哼，小姑娘，雖然你家人死在我們手上，但卻是有人通知我們讓我們劫殺的。”施彪肥大的臉上露出一抹極為殘忍的笑容，擡手指向裴晚身後的徐墨，“是他，是他找上我，對我說那天晚上會有一富商走水路到達秋水鎮外，還說他們舉家搬遷只要把人全都殺了沒人會找我們的麻煩。”
聞言，裴晚整個人都楞住了，她忘記了哭泣，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轉身，看向面容模糊的男人，“不、這不可能！”
她憤恨地瞪著施彪，“我與徐墨無冤無仇，他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這一切都是你捏造的謊言！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恨的人是他才對。”
裴晚看著徐墨，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地問：“徐墨，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是他們在誣陷你是不是啊？”
徐墨艱難地動了動喉結，張了張口卻啞了聲音，裴晚見狀擡起手一巴掌打了過去，淡淡的紅印在他臉上浮現。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家與你素不相識？為何遭此滅頂之災？”她質問著，心臟痛的緊縮起來，她卻像沒有感覺一般，目光冰冷痛苦地看著他。
“我、我、”
“難道就是為了我裴家的錢財嗎？你怎麽如此狠心！”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師妹池雪說的那人青梅竹馬的姑娘竟然就是裴晚，當他得知裴晚一家即將進京的消息後便派人守在秋水鎮外的水路邊，等他們到了秋水鎮外，便去找了當地的聯系人接觸到了施彪，讓他天黑動手殺掉船上的一家三口。
這一切巧合的令人發指。
原來裴晚故事中狠心絕情的負心漢的未婚夫就是師妹喜歡上的男人，父母雙亡的緣故是因為他。
他沒有說出真相，他不敢，他不敢讓裴晚知道是因為池雪所以才對裴家下殺手，他僵立著整個人如墜冰窟，尤其是在對上裴晚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眸子時，心痛如刀絞，身體因巨大的恐慌克制不住地輕顫起來，“晚兒，對不起。”如今，他只能說出這句蒼白無力的道歉。
“呵，對不起？”
裴晚嗤笑，心中只覺得諷刺無比，她救了滅門的仇人，甚至還喜歡上了他，這是多麽荒謬的事情，原來她一切痛苦的根源皆來自徐墨。
若不是爹娘被殺家財被搶，失去了容身之處，她何至於要留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失了愛中了毒，已是命不久矣。
巨大的悲痛席卷心頭，裴晚收回目光表情空洞地往前走，胸腔裏像是被人用刀子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才剛入秋她卻已經感受到了比寒冬還要刺骨的冰冷。
鮮血從口中溢出，順著下巴滑落在地，她聽不見徐墨焦急的叫喊，慢慢走到門口，正午的陽光十分燦爛，她擡起頭，眼前卻是一片朦朧的光暈，逐漸暗淡下來，最終只剩下如墨般的黑色。
三天，五天，還是十天？徐墨有些記不清裴晚昏睡了多久，每日除了吃飯喝水他一直守在裴晚床邊。
大夫說她是情緒太過激動氣怒悲交織在一起無法宣洩引的體內毒發，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天意了。
“晚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徐墨趴在裴晚床頭癡癡地盯著她的臉，動作輕柔地撫過她的眉眼，表情十分悲傷帶著無盡的悔恨，“快醒過來吧，只要你能醒過來要我怎麽樣都可以。”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深愛一個女人，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母親去世後，父親會一夜白發，就此病倒，不過半個月便隨母親去了。
如今看到裴晚昏睡不醒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半，似乎連靈魂都缺失了，每天從日出到日落變得無比漫長，他在她身邊說了無數句話卻沒有一點回應，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試探她的呼吸，這也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
“咚咚咚咚！”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了靠在床邊的徐墨，他站起身緩了一會有些眩暈的腦袋，往外面走去。
“誰啊？”他喊了一句，沒有人回答，敲門聲更加急促了，徐墨皺了皺眉，走過去打開了院門。
“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對視的兩人全都吃了一驚，陸少言看著頹喪疲憊的徐墨楞了一下，隨即往裏看，他花重金買來的消息，裴晚就住在這裏，可是怎麽會是他在這裏呢？陸少言皺眉道：“裴晚是不是住在這裏？”
徐墨不解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頓了一下臉色冷了下來，“沒有，她不在這裏。”
“你給我讓開！”一聽他的回答，陸少言就知道裴晚肯定在這裏，猛地撞開徐墨沖了進去，在看到院子裏晾著女子的衣服後，臉上陰雲頓起，“晚兒？晚兒？”他叫喊著卻無人應答，陸少言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半開著門的房間裏，一眼就瞧見躺在床上閉目的裴晚。
他面上一喜，叫了兩聲床上的人卻沒有絲毫反應，陸少言的心猛地一跳忙俯身又喊了幾聲，裴晚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他顫抖著手伸到她的鼻下，有呼吸，緊張的心放松下來，隨即便是暴怒，猛地扭頭看向進屋的徐墨，怒聲道：“你把她怎麽樣了？”
徐墨面無表情，冷笑一聲好不心虛地看著他，“你自己做過什麽難道你忘記了？也好意思問我！”
陸少言一楞，隨即一驚看向裴晚，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凈凈一股暈眩沖上大腦，他晃了晃腳下一軟摔倒在裴晚身邊，“是因為美人眠？”
“對，美人眠毒發她已經昏迷快一個月了。”他隱瞞了部分真相，在這個裴晚曾經深愛的男人面前他不願露出絲毫破綻。
看著陸少言悔不當初悲痛欲絕的模樣，徐墨卻突然道：“你有了池雪又把她害成這樣，你還來這裏幹什麽？”
陸少言握著裴晚的手，眼淚流了下來順著消瘦的臉頰一滴滴落在裴晚的手上，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本就瘦削的身形又清減了三分，雙腮都瘦的凹了下去，眉宇之間盡顯憔悴。
“我此生唯愛的只有晚兒一個人。
他凝視著裴晚的臉，眼中滿是愧悔“晚兒，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都怪我...”
徐墨看不慣他這幅模樣，只是他也沒有立場去把他趕走，他與自己都是罪人。
就在兩人祈禱裴晚早些醒來的時候，昏迷多日的裴晚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晚兒，你醒了！”陸少言一直盯著裴晚，第一時間發現裴晚睜開了眼睛。徐墨聽到他的聲音呆了一下，隨即來到了床前。
昏迷多日，裴晚的身體非常虛弱，她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徐墨趕緊將人扶抱起來，示意陸少言倒水過來。
喉嚨幹渴難受，腦袋也暈暈的，裴晚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緩慢地喝了幾口水終於舒服了很多。
“晚兒，你感覺怎麽樣了？”
陸少言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問。
“少、少言哥哥？”
裴晚聲音虛弱地叫了一聲，陸少言的淚立馬掉了下來，“哎，是我，是少言哥哥，晚兒，對不起。”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心跳卻激動的咚咚狂跳，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你..別哭。”裴晚伸手想要去摸陸少言的臉，卻因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他在哪裏，陸少言見狀神色一緊，“晚兒，你....”
裴晚終於撫到了他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沒事，只是看不見了。”
陸少言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痛的嘴唇發白，他什麽也說不出來，溫熱的淚打濕了裴晚的手，一句句“對不起”說的痛徹心扉。
裴晚知道美人眠的毒已經蔓延到了全身，自己恐怕也活不到多長時間，遙想過去，她已經不恨陸少言了，“少言哥哥，別哭了，我不恨你了。”
陸少言哭的像個孩子，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握著裴晚的手緊緊的不願放開。
徐墨見裴晚自始至終沒有與自己說話，終是忍不住道：“晚兒，我....”
聽到他的聲音，裴晚的臉色卻冷了下來，“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竟是一個字也不願意對他說。
徐墨眼神一暗，抿了抿唇，只能將裴晚扶著躺了下去，掩飾一般地道：“我去做點吃的。”說著便率先離去了。
陸少言見徐墨這樣直覺裏面有事，便起身追了出去想要問個清楚，沒想到徐墨閉口不言一個字也不說，回了一句“與你無關”便再也不開口了。
秋高氣爽。
裴晚被陸少言扶著走出了房間，屋檐下早已擺好了一張鋪了毯子的躺椅，靠坐著非常舒服。
“晚兒，我住了紅棗桂圓茶，你喝一點，我去給你拿件披風。”
裴晚點點頭，接過陸少言手中的碗。
片刻後，他坐到裴晚身邊，拿起一個橘子剝開放進裴晚手中，一邊跟她說話，聊著小時候的趣事，裴晚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徐墨站在不遠處瞧著兩人，表情落寞又苦澀，裴晚醒來的這些天無論他怎麽說話討好道歉她依舊沒對他說過一個字，仿佛將自己當成了一個隱形人，每日大半時間都在休息其餘的只和陸少言說話。
徐墨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這輩子也贖不清，他早已做好裴晚醒來殺他為父母家人報仇舉動，亦或是讓他自我了結以慰亡靈，可是預想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可他卻似乎在被她一刀刀地處以淩遲極刑，每一刻都痛徹心扉。
就在徐墨暗自神傷的時候，院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戴著眼罩的獨眼女子表情不善地走了進來。
“池雪，你怎麽來了？”
陸少言吃了一驚忙站了起來。
徐墨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感到無比的恐懼，他看了眼裴晚，沒有理會池雪，徑直走到裴晚身邊想要帶她回房間。
池雪譏諷的聲音在院中響起，“我若是不來，怎麽會知道我的夫君竟然還有這樣柔情似水的一面。”她目光嫉恨地看著陸少言手中剝開一半的橘子和裴晚面無表情吃東西的模樣。
“陸少言，我說過，你別想甩開我。”她一直跟蹤陸少言，卻在縣裏的時候跟丟了，花了近十天才找到這裏。
她已經在屋外監視了兩天了，每每看到陸少言柔情似水溫柔呵護裴晚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痛的無法呼吸。
她恨陸少言卻更恨裴晚，若不是她勾引了陸少言，陸少言根本不會喜歡上她更不會背棄他們之間的誓言。
“今天我就要殺了這個小賤人！”
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拔出腰間長劍就朝裴晚沖了過去。
“不要！”陸少言驚呼。
徐墨在她沖過來的時候一把將裴晚抱在懷中，快速地閃到了一邊。
池雪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註意這個消瘦的年輕男人，卻在此時看到他被風揚起的黑發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徐墨哥哥？”她吃驚地叫了一聲，“你怎麽在這裏？”
未等他回答見他緊緊抱著懷中的裴晚，衣服絕對保護的姿態時整個人都炸了，“徐墨，你這是做什麽？”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她，“難道連你也要護著她跟我作對？”
徐墨看向她的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情分，聲音低沈道：“抱歉，我不能讓你傷害她。”
“這個小賤人！”池雪氣的渾身發抖，牙齒都要咬碎了，她沒想到徐墨竟會跟她扯到一起還要為了她背叛與自己這麽多年的情分。
“你們認識”
裴晚突然開口，卻驚的徐墨渾身一顫，連忙道：“晚兒，咱們離開這裏。”說著便要帶她離開，卻被裴晚推開了。
她的眼神沒有焦距地“看”向池雪的方向，臉上也沒有了這麽多天的雲淡風輕，袖中的手緊緊攥著，指甲紮進了肉裏沁出鮮血她卻絲毫不知。
“池雪，你和徐墨是什麽關系？”
池雪敏銳地察覺到了裴晚情緒的波動，她觀察了一下隨即笑道：“你瞎了？”
裴晚突然大聲道：“你和徐墨是什麽關系？”
池雪的臉上浮現笑容，惡意滿滿地道：“徐墨是我家收養的一條狗，一條最愛我的狗！”
“你住口！”徐墨暴喝，低頭看向裴晚拉著他的胳膊道：“晚兒，你別聽她胡說，她是騙你的，我只是跟她偶然認識而已。”
見他拼命否認和自己的關系，池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徐墨驚慌恐懼的眼神中對裴晚道：“你中的毒就是徐墨親自買來的，是他送給我防身用的，還有一件事想必你也不知道吧，就是關於你父母的死。”
“池雪，你住口，不許再說了！”徐墨臉色鐵青猛地出手朝池雪打了過去，池雪沒有防備，被他一掌打在心口，身子一震倒退著摔在地上。
“晚兒，我們走吧，我求你了，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的。”徐墨哀求著，嗓音顫抖表情絕望。
裴晚不為所動，好不容易養出的恢覆了一些血色的臉又變得慘白，她死死盯著池雪，池雪咳嗽幾聲口中溢出鮮血，胸腔裏泛著火辣辣的疼痛，大聲道：“徐墨是為了我才去殺掉你們的，他喜歡我，怕你的存在阻礙了我和陸少言，是他滅了你全家人。哈哈哈！”
“不！不！晚兒，她胡說，你聽我解釋！”
徐墨徹底絕望了。
裴晚的臉上浮現無限恨意，她掙開了徐墨的雙手，漂亮慘白的臉上是無限恨意，“徐墨，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救了你！”她的眼淚如雨珠接連不斷地滑落，身體顫抖著，又是哭又是笑，“我竟然還喜歡上了你，這是多麽的荒唐！我對不起爹娘！”
她哭喊著軟倒在地，為自己這些天動搖的心感到無比羞愧，“爹，娘！女兒對不起你們！”
她怎麽會這麽失敗，說愛她的對她無情背叛，她愛的殺光了她的家人，自己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晚兒，晚兒！”
“滾！給我滾！”裴晚用盡力氣地大吼，不讓徐墨靠近自己，她的雙眼流出了血淚，口中也吐出大股大股鮮血，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觸目驚心的碎末，似乎要將整個身體的血液全都吐出來，嚇得徐墨臉色慘白，陸少言猛地沖了過來撲倒在地抱住氣息奄奄的裴晚，淚如雨下。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裴晚聲音微弱地道：“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們了。”
就在此時，倒在地上的心脈被震碎的池雪拖著鋒利的劍踉蹌著走了過來，見陸少言抱著裴晚癡癡地許下無數諾言乞求她不要離開自己，她的臉上浮現詭異的表情，拿只屬於陸少言的眼睛仿佛也感受到了原主人的悲痛，竟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陸少言，我不準你離開我！”她猛地將陸少言從地上拽了起來，表情扭曲瘋狂，眼神決絕地舉起劍猛地刺了下來，一劍貫穿了自己和陸少言。
“唔！”“啊！”
劇烈的痛自腹部炸開，陸少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表情無比震驚。
池雪的兩只手緊緊擁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發過誓的，若是你負了我便要我親手殺了你，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滾燙的鮮血落在陸少言的脖頸裏，不過片刻二人便倒在了地上。
上一刻還喧鬧的小院眨眼間便沈寂下來，徐墨看著滿地的鮮血撲到了快要氣絕的裴晚身邊。
“嗚嗚，晚兒！不！不要離開我！”
他痛哭著，悲痛欲絕，哭聲響徹天際驚動了枝頭的鳥雀。
裴晚的意識已經接近模糊，她動了動唇，聲音及其微弱地道：“徐墨，沒想到....愛一個人會變得這麽.....痛...苦。”
“不！不！”
懷中的人再無生機，徐墨緊緊抱著他狂吼著哭得痛徹心扉，大地在旋轉，身體和靈魂都有種被撕裂的痛，讓人無法承受。
天雲寨一百零三口人一夜之間被全部殺光，兇手卻無人知曉。
熱鬧的集市上，一個蓬頭垢面的瘸腿子穿梭在人群當中，他低著頭，衣裳破破爛爛，大冬天也沒有穿鞋，腳似乎被磨破了走過的地磚上還殘留著血痕。
他走到一個賣橘子的小攤販前，趁攤主與人說話的時候突然抓起兩個橘子就跑，沖撞的行人連聲驚呼。
“臭要飯的，你給我站住！竟敢搶我的東西！”
小攤販反應過來趕緊追了過去，可奇怪的是明明是個瘸子卻比他跑的還快。
小攤販不敢追出去太遠，氣的啐了兩口，罵道：“臭要飯的，下次被我抓到打折你另一條腿！”
那瘸腿子一路狂跑，腳被地上的石子割爛了劃傷了也不管，瘸著腿跑進了山中。
小小的墳頭前，瘸腿子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兩個橘子，又從旁邊的草堆裏扒出一個精致的小果盤，他將橘子放在裏面端端正正地擺到用石頭壘起來的小祭臺上，盯著墳頭看了一會嘀嘀咕咕道：“這個橘子可甜了，我看到好多人買，你肯定愛吃。”
浮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切的魅搖了搖頭，伸出手強行從男人身上抽出情絲，對飄在一旁的古鏡道：“走吧，咱們回家了”
古鏡上下浮動，“主人，咱們什麽時候再來人間呀，他們的七情六欲可真有意思呢。”
魅瞥了它一眼，身形漸漸消失，“你即將化形，不若，下次你自己來人間走一趟，品嘗一下這叫人生銘心刻骨的情，到底是何滋味。”
——全文完——
終於完結啦，感謝小天使們一直以來的陪伴，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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