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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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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狩獵定下來了,最終名冊沒添蕭貴人的名字。

狩獵要去東山行宮住半月餘,婉芙放心不下小來福,就帶著一同過去。

天高雲淡,聖駕出了皇宮,向東粼粼而行。一家三口坐在馬車裏,婉芙哄著小來福玩兒,李玄胤正在看送來的折子,來福軟乎乎的小手揪住男人龍袍的衣角,要把父親一同拉過來,“父皇,抱。”

李玄胤放下手中的奏折,抱過兒子,手臂墊了墊,皺眉,“重了這麽多。”

小來福聽不懂父皇的嫌棄,揮著藕段似的小胳膊咯咯直笑。

婉芙不悅地嗔了眼男人,“福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難免長得快。”

“你這當母妃的,別太溺愛了,男孩就當放養。”李玄胤掀起眼皮反駁,“朕小時候,母後可沒怎麽抱過朕,皇子又非公主,抱多了難免嬌氣。”

兩人育兒方面有了分歧,婉芙不想與他說,她的兒子,她自是要寵著,才一歲大的娃娃,便不能抱,不能哄,她可沒見過這麽養孩子的。

婉芙把小來福接過來,哼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小時候怎麽過來的,臣妾幼時阿娘日日都會抱著臣妾,幾個舅舅為了哄臣妾笑,想盡了法子,臣妾是被寵著長大,自然要寵著臣妾的孩子。”

李玄胤無奈地搖了搖頭,指腹輕點了下婉芙的眉心,“福兒還小,便也罷了,待長大些,朕可不能由著你。”

一早出了皇城,至晌午,到東山行宮。

李玄胤有事與朝臣商議,婉芙帶著小來福先去宮所落腳。

時至春日,勝日尋芳,無邊光景,出了那紅墻高鎖的皇城,令人心情悵闊許多。

夜幕時分,主殿布了滿席的熱菜,婉芙等了半個時辰,等到晚膳冷掉,千黛不忍開口,“娘娘,皇上處理朝政大抵還要晚些,不如您先用膳吧。”

婉芙搖搖頭,吩咐人把這些菜端下去熱上,等皇上過來再端進來。

如此,又多等了半個時辰,陳德海匆匆入殿,瞧了眼空蕩蕩的席面一陣心驚肉跳,小心傳話,“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娘娘,皇上留了幾個大臣在議事殿用了膳,晚些再過來。”

皇上議事晚了不是沒有過的事兒,自打後宮裏有了皇貴妃娘娘,皇上已經較以前好上太多,至少能早些安置,他們這些奴才也不必跟著熬。

婉芙明白他的意思,國事要緊,剩下的都要放在後面。

“皇上操勞政務,也應以身子為重,陳公公是伺候在禦前的人,當明白這個理兒。”

陳德海苦笑,不怪皇貴妃娘娘能得聖寵,這後宮裏就沒有比皇貴妃娘娘了解皇上的嬪妃。皇上說用晚膳,不過是敷衍兩口罷了,處理起政務,皇上能忙得六親不認。

他訕笑,“瞞不過娘娘。”

用過晚膳,婉芙看準了時辰,提著羹湯去了議事殿。

朝臣已經出了內宮,殿門推開,明明晃晃的燭火下,男人伏案執筆,冷峻的眉宇時而壓下深沈的暗色。

殿內很靜,大抵是她進來的動靜打擾了男人思緒,李玄胤擡眼,看見她微微擰眉,又看向一旁的漏刻,才知夜已經很深了。

他撂了湖筆,靠到椅背上,指腹壓了壓太陽穴,眼底倦意顯然。

婉芙輕聲走過去,埋怨地咕噥,“說好的皇上要長命百歲,皇上怎麽還不知道註意自己的身子。”

她撂下手中的食盒,把禦案上堆積的折子輕描淡寫地推到一旁。

宮裏能這般大膽,插手皇上政務的,也就只有皇貴妃一人。

李玄胤掀了掀眼皮,那女子理直氣壯,從食盒裏拿出一碗羹湯,“臣妾親自給您送來,您敢不喝,明兒個就別想進昭陽宮的門。”

這句話若是陳德海聽到,心臟都能跳出嗓子眼,皇上也是真的寵著皇貴妃娘娘,但凡換個人說這句話,那腦袋直接就哢嚓了。

李玄胤睇著那嬌蠻無禮的女子,心頭劃過一抹熨燙的暖意,他轉了轉扳指,屈指刮了下婉芙的鼻尖,“朕要是不能進昭陽宮的門,朕就讓你先出不得乾坤宮。”

羹湯用布裹著,入口適宜,溫溫熱熱。

李玄胤吃了兩口,忽撂了調羹,直勾勾看著懷裏女子。婉芙察覺,擡了眸子,眨眨眼,“皇上做甚?”

那碗羹湯交到婉芙手裏,李玄胤面不改色,一本正經,“你風寒病重,朕餵你吃藥,禮尚往來,你餵給朕羹湯。”

婉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皇上都多大了,還要人餵!”

這句話怎麽聽怎麽怪異,李玄胤皺皺眉,敲了下婉芙的額頭,“朕的愛妃又非別人,伺候朕用膳,有何奇怪?”

到最後,婉芙將那碗羹湯接到手裏,一勺一勺地餵給男人。

美人素手盈香,皓腕上掛著的手釧瑩潤晃眼,明黃的宮燈下,女子那張臉蛋含嬌帶媚,愈發勾攝心魂。

李玄胤喉結滾了下,又一勺過來,婉芙習慣性地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兩口,卷翹的長睫掀起,餵給眼前的男人。李玄胤張了口,清淡的甜味醞釀在唇齒之間,一如眼前的女子。

“臣妾知道皇上忙,但政務總是處理不完的,到了用膳的時辰,皇上也要吃上兩口墊墊肚子……”

婉芙絮絮叨叨,那張紅唇一張一合,跟個心疼丈夫的小媳婦兒似的。

一碗羹湯下去,婉芙捏著帕子擦了擦李玄胤嘴角,她嗔著眸子,那張小嘴從沒說過這麽多的話。

李玄胤眸光稍暗,鉗住懷中女子的的下頜,指腹抵住了那張柔軟的唇珠,婉芙這才止了聲,“皇上一直看著臣妾做甚?”

“朕不知朕的愛妃這般聒噪。”

聽聞“聒噪”二字,婉芙幹凈白皙的臉蛋登時冒出惱紅,“皇上嫌臣妾煩,臣妾這就回去。”

這女子一發脾氣就往外走,李玄胤心想幸好他是皇帝,有皇城宮墻圍著,她總不至於離開這皇宮。倘若他是尋常人家,依著她這性子,三天兩頭就要跑回娘家。

李玄胤失笑,攬人入懷,“別汙蔑朕,朕可沒嫌棄過朕的皇貴妃。”

“那皇上什麽意思?”婉芙瞇起眸子,大有男人不說明白,就不罷休的架勢。

李玄胤摟著她柔軟窈窕的腰肢,探進宮裙,指腹有一搭沒一搭摩挲腰間的軟肉,“朕是高興。”

“朕的皇貴妃終於知道心疼朕。”

婉芙回過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男人胸懷裏,懶洋洋地道:“臣妾何時沒心疼過皇上?”

那番慵懶嬌俏的姿態,惹人愛憐。

李玄胤睨著她,半真半假地反問,“以前你何時真心心疼過朕?”

男人目光精銳,能看穿婉芙所有小心思,婉芙啞了聲,氣焰一下就沒了,仔細想來,她以前確實很少不裝模作樣。

婉芙有點心虛,她不想再提這茬,很是乖巧地移開話頭,“天色已晚,皇上該歇了。”

李玄胤瞇了瞇眼,眸底沁出一分危險的意味,“暗示朕?”

婉芙:“???”

那只大掌探入領口,指腹頗有興致的撥弄慢慢挺立的紅豆,男人眼眸稍暗,嗓音喑啞,“昨夜沒要夠?”

翌日,東山狩獵,婉芙理所當然地起晚,她睡到晌午,才迷糊著坐起來。肩頭蓋的衾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滑膩的肌膚,青絲遮掩出,隱約可見紅痕。

千黛過來喚她,婉芙努力地睜了睜眸子,過會兒,想到昨夜發生的事,臉頰霎時一紅,她從沒想過,那種事還能那樣做。

“娘娘,這時候過去,狩獵應該開始了。”

本是說好了出宮散散心,結果倒好,剛來就在行宮裏睡了大半日。婉芙拍了拍臉,她雙腿軟得沒有力氣,走路怕都是勉強,左右也睡過了前午,晚宴時再過去吧。

她在床榻裏趴了會兒,乳母抱著小來福進來,小來福乍一換了環境頗不適應,昨夜婉芙原本是要陪著兒子,誰料被那男人拉去胡天胡地一晚,不知來福初到行宮有沒有哭鬧找她。

“昨夜小皇子可鬧了?”

乳母誇笑,“小皇子起初是要找娘娘,但奴婢跟小皇子說娘娘已經歇了,小皇子就聽話地讓娘娘好好休息,明日再來找娘娘!”

小團子竟這麽懂事?

婉芙頗為詫異,她捏了捏兒子的臉蛋,小來福抱住她,“母妃,累了。”

婉芙確實累了,到現在都沒歇過來。

用過午膳,秋池從外面進來傳話,“娘娘,驃騎將軍餘錦之求見。”

婉芙楞了下,眸子立即冒出亮光,“快讓他進來!”

在宮裏,外男不能進後宮,後宮嬪妃也不能見前朝大臣,尤其皇上忌諱後宮幹政,婉芙為了避嫌,一直都沒跟李玄胤提過小舅舅。

婉芙對鏡描了描妝容,小舅舅眼睛精明毒辣,她臉色疲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描過妝容,婉芙又在發鬢間簪了兩支步搖,確認妥帖無疑,才扶著千黛,去了外殿。

女子眉如柳,眸如皓月,唇如丹華,眼角眉梢的媚態用再多的脂粉都遮蓋不住,步履款款間褪去少女的嬌俏青澀,多了幾分少///婦的風///韻媚///態。

餘錦之心緒覆雜地福過身,“臣請皇貴妃娘娘安。”

“小舅舅跟我做什麽禮?”婉芙過去將餘錦之服了起來,不悅地哼了聲,故意開口,“小舅舅有一日知道自己的小侄女能坐上皇貴妃的位子,可後悔了當年一直欺負她?”

這一句打趣,緩和了兩人許久未見的生疏。

餘錦之失笑,“娘娘如今也是皇貴妃,怎能還跟以前一樣?”

婉芙認真搖頭,“小舅舅永遠是小舅舅,是窈窈最親的親人。”

餘錦之心下動然,喉中溢出難言的酸澀,“娘……”

婉芙眸子瞪過去,“娘什麽娘,小舅舅不認窈窈嗎?”

自是認,只是如今侍奉君側,伴君如伴虎,有心人聽見,難免生出一樁不該生的事。

餘錦之在越州那幾年,也是個富貴人家的閑散公子,風流浪蕩,也曾是春風得意,為官之後,滿門的命案讓他愈發穩重警醒,地位越高,越發小心謹慎。

婉芙看出小舅舅為難,遣宮人出去,只留下千黛秋池二人。

“宮裏都是我的親信,小舅舅不必拘束。”

餘錦之這才開口,“是皇上準我來見你。”

他知曉後宮不能幹政,平日謹慎,若非要事不會來往,今日狩獵,皇上把他叫去,他也有些驚訝。

婉芙眉梢挑了下,想到昨夜男人耳畔廝磨,哄她的話,“自己動動,明日朕給你個驚喜。”

“原來不是騙人的。”婉芙小聲嘀咕了句。

女子臉有羞赧,嫣紅如霞,餘錦之也是男子,少時頑劣,什麽沒經歷過,見侄女這般,心底了然。

他握緊了雙拳,不自覺地避開眼,當初身在餘家,有他護著,上頭有幾個哥哥,父親母親,誰能動他們餘府的掌上明珠。

他曾想,窈窈要嫁,必要經過他們的眼,若受了欺負,餘家也有底氣退婚,大不了找個上門的夫婿,敢動他們餘府的寶貝,得先問問他們這些舅舅答不答應。

偏偏,餘家遭了災禍,窈窈嫁的是那位帝王,甚至都算不上嫁,皇貴妃的位子再高,也是妾室。更何況如今窈窈年歲尚小,又承襲了姐姐的姿容,皇上寵愛她無可厚非,倘若日子久了,還能如現在一般寵著嗎?

都是男人,餘錦之了解男人心裏在想什麽。誰不愛美人,君王亦然。

婉芙沒看出餘錦之的心思,她喚秋池去抱來福,“福兒現在會說幾個字,窈窈正要教他……”

“窈窈。”餘錦之打斷她,垂下眼盯住婉芙,婉芙楞了下,小舅舅生的像外祖母,眼皮薄,眼睫像黑色的燕尾,不笑時頗有幾分不怒自威。

婉芙小時候鬧歸鬧,面上看似她拿捏著小舅舅,實則她心裏清楚,小舅舅是寵著她,才不會計較,遇到大事,小舅舅可不會像往常毫無底線的縱容。

“你待皇上……是怎麽想的?”

婉芙怔住,下意識避開了餘錦之的視線,手心不自覺掐緊,“都有福兒了,我還能怎麽想。”

“小舅舅想聽你說實話。”餘錦之從未有過的正色,“我清楚你的性子,愛玩愛鬧,倘若沒有小皇子,你不會心甘情願被困在在皇宮裏。”

“如果你不願意,小舅舅會幫你想法子,總會有辦法的,小舅舅不會讓餘府的掌上明珠,一輩子過得不快樂。”

婉芙眼眸濕潤,淚水從眼眶裏流出來,她不想讓小舅舅看見,但她控制不住。她可以挺直了脊背面對皇後,面對應嬪,可以虛以委蛇地服侍君王,但,她做不到在小舅舅面前再偽裝出那副堅強的軀殼。

她待皇上,並不是很討厭,經過這麽多事,她也說不出沒有半分心動的話,可皇上是皇上,今日說喜歡,誰能保證明日遇見比她好看的女子不會變了心。

說白了,婉芙心底深處,仍舊給自己築了面墻,裹著她,只要不觸碰到那些,她可以一輩子對君王笑臉以待。

餘錦之沒等到乳母抱進來福,先請身退出了外殿,他心底對侄女和別的男子生的孩子仍有抵觸。

在他心裏,小侄女仍舊是那個古靈精怪,嬌蠻愛哭的少女,他恨自己沒能早日找到她,才讓她受了這麽多苦,讓她要以色侍人,與別的女子爭搶同一個男人。如果能夠重來……

入夜,婉芙收斂心緒,已經與白日無異。鹿臺宮人過來傳話,詢問婉芙可歇好了,皇上請皇貴妃娘娘過去,點頭哈腰的,好不恭敬。

婉芙梳洗過,換了身得體的衣裳前去鹿臺。

天已全黑,日暮降過東山,鹿臺設賓席位,火光盈盈。婉芙如今是後宮首位,上鹿臺後由宮人引著,落座到李玄胤身側。

李玄胤指骨轉著扳指,見她過來,看出她臉色有異,自然地握住婉芙的手,“身子還不舒服?”

昨夜確實累壞了她,後來他把人翻過來,淚水直接哭花了臉蛋,氣若游絲,兩條細腿顫個不停。

婉芙沒說話,直接甩開了男人的手,須臾才哼出氣,眼神嗔惱,“皇上今日不許跟臣妾說話。”

從沒有人敢跟皇上說不許,李玄胤眉梢輕挑,聽得新鮮,瞧見她確實是羞赧,不見別的異樣,才不輕不重地斥責一句,“沒個體統!”

皇上與皇貴妃私語,旁人就是聽見也得裝作沒聽見,誰叫這位皇貴妃娘娘本事大,硬生生熬走了後宮幾個得勢的嬪妃,獨得皇上盛寵,得罪了皇貴妃娘娘,就等於把皇上得罪了。

男人斥責完,轉開眼就沒再說,婉芙斂了眸子,嘴角的弧度壓下去,不緊不慢地飲了口茶水,眼底哪還見半分方才的笑意嗔惱。

晚宴婉芙始終心不在焉,面上端莊得體,心裏卻一直飄忽著,小舅舅的話戳破了她近日的所有偽裝,後宮清凈,皇上也不打算再選秀,原本可以高枕無憂,但她忘了,皇上也是男人,還是有權有勢的男人,真的會一直這般待自己好麽?

婉芙抿唇,安慰自己,想得再多都是杞人憂天,不如好好珍惜當下,養好來福。

晚宴散去,有朝臣請奏,婉芙先回了寢殿。這夜李玄胤商議得久,過了子時,料想那女子早該歇下,沒去擾她,歇在了議事殿。

婉芙這夜沒睡好,夢魘不斷,翌日起來也沒精神。李玄胤進來,瞧見她這副虛弱煞白的臉色,面色一凝,把人攬到懷裏,皺眉道:“身子不適?朕遣人傳太醫。”

“臣妾沒事。”婉芙攔住他,在男人胸懷中蹭了兩下,“臣妾就是昨夜做了噩夢。”

她這副模樣很乖,未施粉黛的臉蛋幹凈無暇,李玄胤心頭微動,手掌撫過她的青絲,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輕哄,“是朕不好,昨夜忙得太晚,沒顧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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