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年，他想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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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年，他想救所有人。
◎最終還是誰也救不了。◎
雪下的越發大。
因楚衍的瘋狂舉動, 蘇渝嫣手中的傘跟著掉落，大片大片雪花落在她墨發，臉頰上, 原本溫熱的身體漸漸發涼。
她睫毛輕顫，暗暗做了個手勢讓謙華不必出手, 任由楚衍將她越抱越緊, 聽著楚衍一遍一遍說著郡主回來了，蘇渝嫣唇瓣緊緊抿著, 眸中泛起漣漪，又想起過往種種。
初見時, 她因不忍救下那個冷漠又卑微的少年。
後來少年對她多次相救, 被殺手圍堵，是少年將她死死護在身後, 保她毫發無傷, 她落入深深洞穴, 絕望害怕之時亦是他尋到她。
少年曾也揚言會帶她回家, 會好好護著她。
她信了。
所以任由心底的情意生根發芽。
後來, 她卻發現,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利用，他們之間的所有相處都是他故意為之, 只是為了滅她全族, 想起父王落地的人頭, 血淋淋的南都城，她就恨不得將楚衍生吞活剝。
如果回到初見那日, 她一定不會救他, 只會一劍刺穿他的喉嚨。
可惜沒有如果。
也回不去了。
她沒有父王了。
蘇渝嫣恨的渾身顫抖, 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楚衍, 拿著他的人頭去祭奠蘇堯，可是不能，她要的不止是楚衍的人頭，她要的是所有楚家人的人頭，一族命當然要一族償。
冷風朝她面容襲來，她漸漸清醒過來，將心頭恨意按下去，緊緊攥著的拳頭松開，一把將楚衍推開。
楚衍身形不穩，直直朝後跌去，頭發上的雪化成水滴，滴滴落下，他卻不覺，一雙眸子猩紅，定定望著蘇渝嫣。
身邊小廝忙上前扶他，他不動，就坐在雪地裏，眸子已經紅透，身上全是雪花，就這樣執拗望著面前面容冷淡的蘇渝嫣。
可她卻並未看他。
楚衍一顆心像是被人肆意揉捏，疼的他喘不過氣，想說話，張了張口又什麽都說不出。
太疼了。
蘇渝嫣抖掉身上的雪花，將傘拾起，看來今日怕是出不了城了，輕嘆一口氣，只得回雁華樓了。
從頭到尾，她都不曾正眼看過楚衍。
身下忽的一沈，蘇渝嫣蹙眉看去，只見白色裙擺被一只大手緊緊攥著，她心中產生厭惡，不理解楚衍這是在幹什麽。
緊接著，楚衍顫抖的聲音傳來：“別走。”
只是兩個字似乎已經用盡他全身力氣。
今日與他一同議事的官員見這副場景面面相覷，誰都沒料到會見到這樣的楚衍。
官員只覺得他怕是瘋魔了。
蹙了蹙眉，又開始揣測蘇渝嫣身份。
“是雁華樓的阿菱姑娘。”有官員曾見過，低聲同其他幾位官員說。
聞言，眾人更是蹙緊眉頭。
楚衍當真瘋魔了，竟當街去抱一個青樓女子。
“華叔。”蘇渝嫣冷聲道。
“屬下在。”謙華應了聲。
忙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快速將裙擺割斷，隨後二人頭也不回消失在街道。
楚衍楞楞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他不知怎麽了，站不起身，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更不知道怎麽說，只能求她別走，垂眸看著手中屬於她的東西，他低低笑出聲，如同瘋子。
過路行人連連回望。
忠於他的官員臉色十分難看，卻又不敢上前勸他。
*
蘇渝嫣才踏進雁華樓，迎面就碰上王媽媽扭著腰肢，媚意十足朝她走來，“哎喲我的阿菱，你去哪了？”
“怎麽了。”
“戶部尚書又來了，說是想見見你。”王媽媽無奈的拿著帕子揮了揮，聲音低低：“你也真是，昨日人家送了那麽重的禮，竟也忍心不見。”
蘇渝嫣擡眸看向正端端正正坐在紅柱旁的戶部尚書，月白色長袍穿在身上顯得他清風霽月，一身的正直之氣，沒有朝中部分官員的傲然或是冷肅，他溫柔正直。
她接觸過很多官員，人人說喜歡她，可那神情沒有一絲情意，戶部尚書是唯一不同，他眼神清明，望著她時，那種情緒她能看明白。
是以，她利用起戶部尚書最是得心應手。
“若他明日還來，便讓他上來見我吧。”她語音淡淡。
今日怕是還有一場鬧劇，不便見人。
*
蘇渝嫣猜的不錯，她才剛回了雅間，一口茶還沒喝下去，就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人還未靠近她，聲音就入了她的耳，“姐姐，出大事了。”
“楚王冒著風雪跪在雁華樓外。”
“可知為何？”
“他說想見姐姐一面。”靈秀看了看蘇渝嫣臉色，才接著道：“外面已經圍了好多人。”
蘇渝嫣擡了擡眉，她知道楚衍還會再來，卻不知道楚衍竟會跪在雁華樓外，打開窗戶朝外看，只能看見門口圍了一圈百姓，頓了頓，還是將窗戶關上。
“去準備熱水吧。”她吩咐靈秀。
靈秀一驚，“姐姐不下去看看嗎？”
那可是楚王，若是在雁華樓出事了可怎麽辦。
“他自己發了瘋要跪，又不是我逼迫，出事也怨不到我頭上。”
“這樣冷的天，這樣跪著怕是會生病。”靈秀還是免不了擔憂。
“與我何幹？”蘇渝嫣滿不在乎。
蘇渝嫣在熱水中泡了一個時辰，將身上寒意去除，又給自己煮了一壺茶慢慢品嘗，靈秀來催了兩次，意思是想讓她下去看看，畢竟對面的身份她們惹不起，可見蘇渝嫣不說話又只得閉嘴。
餘光瞥見緩緩進來的王媽媽，靈秀眉眼舒展，覺得王媽媽定是來勸蘇渝嫣的，她忙笑著道：“王媽媽。”
“嗯。”王媽媽唇角帶著極淺的笑意，“靈秀，你先出去。”
“是。”
屋中只剩下她們二人，王媽媽坐在她身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道：“打算什麽時候下去看看？”
“再等等。”
“今日怎麽回事，我不是叮囑過你，做事不可急切。”
“我想去青雲山看看，剛到城門撞見了。”蘇渝嫣放下茶杯，十分無奈，“我不知，他會一眼就認出我。”
早知如此，今日出門就坐馬車了，她的計劃，就連什麽時候相見都已經安排好，現在卻提前了，有些事又得重新部署了。
聞言，王媽媽心中的氣也漸漸平了下來，她當然知道今日是什麽樣子，再看蘇渝嫣，眸中多了分心疼。
“明日我在陪你去看王爺。”
蘇渝嫣側頭看她，臉頰腰身都是圓潤，嘴角下的一顆大黑痣，讓人看一眼便能記住她身份，可進入這的，沒有多少人會認真看她，是以，就算她曾揚名列國，也沒有人會認出她。
“蘭月啊，你現在怎麽醜成這樣了。”蘇渝嫣憋笑，輕嘆一聲：“記得初見你時，我都被你驚艷了。”
“我還會變回來的。”蘭月輕哼，“若不是為你，我能成這幅鬼樣子？”
南都被滅時，蘭月並不在城中，後來再遇蘇渝嫣，她落魄如乞兒，蹲在角落瑟瑟發抖吃餿掉的饅頭，之後她帶她回家，給她梳洗，本想讓她安穩過一輩子，蘇渝嫣卻一心只想覆仇，身為南都人的蘭月哪能讓她一個人孤軍奮戰，便舍命陪君子。
這些年，在這雁華樓，她們各種偽裝，面上風光，卻只有她們二人知對方苦，互相心疼對方。
蘇渝嫣輕笑，“那我不是為了感謝你，替你賺了不少銀子嗎？”
“行了，快下去看看吧。”
*
蘇渝嫣身著紅裙現身雁華樓門外，周圍百姓見了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覺此女明艷動人，微微一笑更是傾國傾城，難怪從不近女色的楚衍為了見她一面會不顧尊嚴的跪在地上。
楚衍跪在正中央，臉色慘白，身側是貼身小廝，正惡狠狠盯著她。
蘇渝嫣蹙眉，語氣不悅：“這位公子在我雁華樓門外跪著是何意？”
“大膽，這是楚王！”楚衍身旁的小廝咬牙切齒，恨死蘇渝嫣了，若不是她，他家主子怎麽會冒著風雪跪在這。
“楚王？”蘇渝嫣一副驚訝的神情，“這倒是與我所聽聞的楚王不符。”
“楚王今日又是將我認錯什麽郡主，又是來這裏跪著，莫不是鬼上身了？”
楚衍擡眸，他身子冰涼，腦袋發暈的厲害，還是強撐著，想說話，卻對上蘇渝嫣那雙含恨的雙眸。
她恨他。
楚衍瞳孔一顫，顧不得其他，伸手緊緊攥住蘇渝嫣細腕，眸子全是紅血絲，十分滲人，喉嚨慢慢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這沒頭沒尾的，令周圍百姓一臉不解。
“王爺，我只是雁華樓一個小小姑娘，還請王爺別為難我。”蘇渝嫣眉頭皺得更深。
“不是我。”楚衍又重覆一遍，他眼眸已有濕意，“不是我做的，當年我是想去……”
“王爺。”蘇渝嫣打斷她，神色跟著冷了下來，“請放手。”
她不想從楚衍嘴裏聽到任何關於那年之事。
楚衍唇瓣囁喏，閉了嘴，手還是緊緊攥著，執拗又固執。
僵持很久後，他又開口。
“跟我回家吧。”楚衍嗓音低沈暗啞。
這一次，他會護著她的，一定會的。
蘇渝嫣笑出聲，“王爺當真是瘋魔了，要一個下賤的青樓女子同你回家。”
“你不是。”楚衍急急站起身，他臉色白的嚇人。
蘇渝嫣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人，她善良，尊貴，怎麽可能會低賤呢。
不是的。
楚衍一顆心疼的不行，他想開口，眼前卻是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那只攥著蘇渝嫣的手仍舊有力，不見任何要松開的樣子。
“華叔，將他手給我砍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蘇渝嫣面無表情道。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直接瞪大了眼。
楚衍身邊小廝氣的臉色漲紅，怒道：“你這個瘋女人，這是楚王，豈是你能動的？”
“那你要我如何？總不能讓我拖著他去和裏面的男人一起共處不是。”
“你！簡直不要臉！”
蘇渝嫣再度用力掙脫，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楚衍的手掌與她手腕就像黏在一起般，無論怎麽去掙脫都掙不開。
蘇渝嫣手腕已經被捏的生疼，她蹙眉甩了甩手，還是半點緩解也沒有，只能強忍著。
周圍是劍拔弩張的氣氛，謙華和楚衍的小廝紛紛拔劍指向對方，百姓見狀，生怕傷到自己，哪還敢停留，紛紛離去，沒一會，街道便靜了下來，只有雪花飄下和呼呼風聲。
“我告訴你，我們王爺若是在這裏出了什麽事，不止你，你身後的雁華樓都要被踏平。”小廝一臉殺氣，慢慢移動步子，護在楚衍身側。
“這話我就聽不懂了。”蘇渝嫣冷笑道：“我好好的在裏面煮茶喝茶，一聽說有人跪在門外，只求見我一面，我便想著下來查看一番，結果造成這種鬧劇，還成我的錯了？”
“楚王爺將我錯認成什麽郡主便也罷了，如今我這手被他捏的怕是骨頭都要斷了，我不與你們楚王府要賠償，你倒是先開始倒打一耙了，誰給你的臉？”
“你又憑什麽？”蘇渝嫣聲音越來越冷，嘲諷意味十足，“難不成憑你們楚王府都不要臉嗎？”
一個堂堂王爺，如同瘋子一般又是當眾人面抱一個青樓花魁，又是跪地求見一面的，哪還有什麽尊嚴可談，那不就是不要臉嗎。
“你！”小廝氣得拿劍指向蘇渝嫣，“我們王爺一句話就可以定你生死，你算什麽東西敢如此編排王爺。”
“王爺今日如此失態，說不定就是你這女人使的什麽下作手段。”
“既如此，你還是快將你們王爺帶走，我可不想被他壞了什麽名聲，再者看他這模樣，在耽擱下去，怕是不行了，我不想背人命。”
聞言，小廝才發現楚衍臉色已經開始發紫，他心中隱隱擔憂，今日楚衍出門只帶了他一人跟隨，眼下，僅靠他一人怕是不能將楚衍帶回王府了，況且楚衍還緊緊抓著蘇渝嫣，要帶走楚衍就要連同面前這個可恨的女人一起帶上，費時費力。
看著蘇渝嫣跟個沒事人一樣，冷漠的站在那，絲毫沒有擔憂或者害怕的模樣，小廝更是滿身的氣，卻又不得不低頭。
“麻煩姑娘，將王爺帶進雁華樓一間雅間好生安置，我這就去請太醫來。”小廝收了劍，雖是求人但聲音還是硬硬的，見蘇渝嫣不答話，似是怕她拒絕，又接著道：“姑娘放心，等王爺醒後，定會感激。”
倒是能屈能伸。
蘇渝嫣不說話，只看了謙華一眼，謙華會意，忙扶起楚衍，三人緩緩走進雁華樓。
雁華樓還是有無辜的姑娘，若楚衍真出了什麽事，楚鶴一個發瘋，定是不能放過她們。
蘇渝嫣將楚衍安排在二樓雅間，看著裏面一切已經被蘭月讓人收拾妥當，蘇渝嫣動了動酸疼的手臂，“你速度倒是快。”
“人家是王爺，我敢不快嗎。”蘭月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大膽，竟敢說什麽讓人砍了他的話，簡直是肆意妄為，太過高調了。”
她現在想想都後怕，當她聽到蘇渝嫣那句話時，心臟差點從嘴裏跳出來，只覺蘇渝嫣真是太大膽了些，還是跟從前一樣的大膽張揚。
“我覺得，我們如今應該低調行事。”蘭月低聲道。
“越是高調越能保命。”蘇渝嫣搖頭道。
蘭月蹙了蹙眉，原本想讓她細說，餘光瞥見那只一直被楚衍緊緊抓著不放的白皙手腕，她眉目舒展，笑著道：“你知道他喜歡你，所以才肆無忌憚？”
蘇渝嫣怔住。
“你現在與六年前完全不同，他一眼就能認出你，不是刻到骨子裏的喜歡絕不會一眼就認出，再者，我看他今日這架勢，是來道歉解釋的。”
看著唇瓣都跟著發白的楚衍，蘭月手指蜷縮，抿住唇，又擡眸看向面無表情的蘇渝嫣，小心翼翼道：“六年前之事，會不會有誤會？”
蘇渝嫣冷冽眸子看向蘭月，令蘭月心驚，心虛不敢與她對視。
“不會。”蘇渝嫣收回視線。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她親眼所見，親耳聽見能是誤會嗎。
當年，楚衍出城，嘴上說去的是故鄉青城，實則他去的卻是京城，帶著軍隊前來屠南都，不僅給蘇堯扣上謀反罪，還將全城百姓一個不留的屠盡，這是誤會嗎。
殺手大批大批圍堵她，紛紛說是奉了六殿下的命令將她就地格殺，初夏為護她慘死，這是誤會嗎。
有腳步聲靠近，二人對視一眼，紛紛不在開口。
太醫背著藥箱進入雅間，看到楚衍緊緊抓住一個女子不放，楞了楞，也不敢耽擱，忙上前給楚衍診脈。
他手指輕輕搭在楚衍脈搏，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才收回手，朝紅著眼的小廝道：“不必太過憂心，王爺是因舊傷未愈，又因涼意侵入身體，所以才會一時撐不住暈了過去。”
“多謝杜太醫，不知王爺何時能醒來？”
“估計要等到後半夜了。”杜太醫目光定在蘇渝嫣身上，輕嘆一聲，“今夜怕是要辛苦姑娘就留在此處了，王爺陷入昏迷，他若不松手，我也沒辦法。“
“只是姑娘這手明日怕是不能動了，得好好將養個幾天，甚至半月一月的也未可知啊。”
楚衍會武，力度自然不小，蘇渝嫣其實已經疼的不行，是一直強忍著，才沒有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淡淡點頭：“多謝杜太醫。”
原本小廝對她滿心的怨恨，聽杜太醫這麽一說，又愧疚起來，同時擔憂的看著楚衍和蘇渝衍。
“阿菱，我讓人擡一張小榻來，你便在上面歇一歇，隨後我在讓人給你送些吃的。”蘭月溫聲道。
“好。”蘇渝嫣點頭。
*
皇宮。
楚鶴前腳得知刑部尚書突然失蹤，衙役之人全程尋找，最後在楚霽府中尋到了已經斷氣的刑部尚書，他還沒詔楚霽進宮，問清楚緣由，便聽守宮門將軍來報，刑部尚書夫人帶著全府人跪在宮門口，說楚霽亂殺無辜忠臣，求他還公道。
說是還公道，不就是要他逼他殺了楚霽。
他氣的心口劇烈起伏，手中的茶杯還未摔在地，又聽一人來報，同行的還有幾個官員和禦史臺的。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的他頭疼。
聽了半天，他總算聽明白了。
楚衍發了瘋，不僅抱著那什麽雁華樓的姑娘不撒手，還一見到人家就站不起身，後來，那姑娘不待見他，他便跪在雁華樓門口求見，結果把自己跪暈了。
楚鶴太陽穴突突跳，一股血氣直沖天靈蓋。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說得最激昂的禦史臺大臣，“你說什麽？再給朕說一遍。”
那禦史臺大臣被楚鶴盯得頭皮發麻，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咬了咬牙，又將今日宮外發生的鬧劇說了一遍。
“陛下，王爺如今還在那雁華樓裏，微臣聽杜太醫說，王爺就算是昏迷，仍死死抓著那青樓女子的手不放。”禦史臺大臣今日進宮就是來彈劾楚衍的，當即是哭的淚流滿面，“陛下，王爺此舉一出，外面人人說王爺是瘋魔了。”
“就連那青樓女子都說，王爺是鬼上身，不要臉。”
楚衍跪在雁華樓時他剛好在對面的酒樓，心中只覺丟臉至極，那青樓女子雖身份低微，可說的話，字字中他心。
確實連臉都不要了。
楚鶴只覺腦袋一陣嗡嗡作響，今日是什麽日子。
唯一兩個用得上的兒子。
一個背命案，一個在京中鬧了如此大的笑話，竟被下賤的青樓女子當眾說不要臉，真是可氣又可恨。
可他能做什麽呢，殺了那個膽大妄為的女子？若真殺了，他們皇室怕是要被吐沫星子淹死，看著殿中的幾位大臣，他做皇帝那麽多年，還不知他們在想什麽嗎。
心裏定是覺得那青樓女子說得對。
楚鶴咬緊牙關，眼下他要先想法子幫楚霽洗刷命案，不然楚霽除了死就是要被貶為庶民了。
他煩躁的將幾位大臣請出宮，待殿中靜下，才喚道：“付渚。”
“屬下在。”一身黑衣暗衛現身大殿之中。
“去查刑部尚書之死。”
他了解楚霽，楚霽雖暴躁可斷不會亂殺大臣，怕是被人陷害了。
這人不會是楚衍。
他更了解楚衍，他若要殺人怕是會先來殺了他，怎會去殺一個不相幹的刑部尚書又嫁禍處霽。
那是誰呢。
楚鶴手心收緊，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
大雪漸停時，天色也暗了下來，寂靜的上空中響起黑色烏鴉叫聲，聽在人耳中，只覺心中沈悶。
這京中，怕是要出大事了。
最是繁華熱鬧的雁華樓也是靜了下來，一片漆黑中唯有一間屋子泛著昏暗的光亮。
蘇渝嫣渾身都是酸疼的，她也沒讓人守著，只等楚衍一醒她便離開，這手已經是疼的動都動不了了，只能用另一只手慢吞吞的給自己蓋好毯子。
“郡主。”床上的楚衍突然驚呼出聲，接著，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扯動蘇渝嫣，她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當時就白了。
聽到身旁動靜，楚衍擡眸，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映著蘇渝嫣精美的五官輪廓，他想要開口卻見她面色難看，正緊緊捂著手腕。
楚衍這才發現她手腕青紫，他忙起身下床，擔憂的想伸手拉過她手腕查看，才剛觸碰到，就聽蘇渝嫣厲聲喝道：“滾開。”
楚衍手將在半空緩緩收緊，深吸一口氣，還是快步上前將要退出雅間的蘇渝嫣拉了回來。
“王爺到底是要作甚？”蘇渝嫣仰頭看他，眸子冷的令人毛骨悚然。
“嫣嫣。”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喊她郡主，聲音溫柔又悲傷。
蘇渝嫣也是被這一聲，弄得楞了神，心中怒氣恨意漸漸平覆，靜靜望著面色仍舊慘白卻還是看著她笑的楚衍。
說是笑不如說是哭。
“不管你承認與否，我知道你就是你。”楚衍喉嚨滾動，心疼的替她捋了捋碎發，“我們南都小郡主，我是一眼就能認出的。”
“嫣嫣，你信我，當年，我是想救你的，我真的想救你，救阿娘，救王爺救所有南都百姓。”楚衍淚水如斷線，從他成為楚王那一刻，他就只是一個殺人如麻，狠厲殘暴的人。
流過血，絕沒有落過一滴淚。
他強大，是一個強者，放眼整個朝堂，無人不懼，可此刻，卻脆弱成一張紙，極力解釋。
楚衍的聲音悲涼淒慘，似有千斤重：“可是，我還是誰也救不了。”
【作者有話說】
我在確定更新時間，我在猶豫是中午十二點還是晚上九點，大家參考參考，看看什麽時候都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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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誰也救不了。◎
雪下的越發大。
因楚衍的瘋狂舉動, 蘇渝嫣手中的傘跟著掉落，大片大片雪花落在她墨發，臉頰上, 原本溫熱的身體漸漸發涼。
她睫毛輕顫，暗暗做了個手勢讓謙華不必出手, 任由楚衍將她越抱越緊, 聽著楚衍一遍一遍說著郡主回來了，蘇渝嫣唇瓣緊緊抿著, 眸中泛起漣漪，又想起過往種種。
初見時, 她因不忍救下那個冷漠又卑微的少年。
後來少年對她多次相救, 被殺手圍堵，是少年將她死死護在身後, 保她毫發無傷, 她落入深深洞穴, 絕望害怕之時亦是他尋到她。
少年曾也揚言會帶她回家, 會好好護著她。
她信了。
所以任由心底的情意生根發芽。
後來, 她卻發現,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利用，他們之間的所有相處都是他故意為之, 只是為了滅她全族, 想起父王落地的人頭, 血淋淋的南都城，她就恨不得將楚衍生吞活剝。
如果回到初見那日, 她一定不會救他, 只會一劍刺穿他的喉嚨。
可惜沒有如果。
也回不去了。
她沒有父王了。
蘇渝嫣恨的渾身顫抖, 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楚衍, 拿著他的人頭去祭奠蘇堯，可是不能，她要的不止是楚衍的人頭，她要的是所有楚家人的人頭，一族命當然要一族償。
冷風朝她面容襲來，她漸漸清醒過來，將心頭恨意按下去，緊緊攥著的拳頭松開，一把將楚衍推開。
楚衍身形不穩，直直朝後跌去，頭發上的雪化成水滴，滴滴落下，他卻不覺，一雙眸子猩紅，定定望著蘇渝嫣。
身邊小廝忙上前扶他，他不動，就坐在雪地裏，眸子已經紅透，身上全是雪花，就這樣執拗望著面前面容冷淡的蘇渝嫣。
可她卻並未看他。
楚衍一顆心像是被人肆意揉捏，疼的他喘不過氣，想說話，張了張口又什麽都說不出。
太疼了。
蘇渝嫣抖掉身上的雪花，將傘拾起，看來今日怕是出不了城了，輕嘆一口氣，只得回雁華樓了。
從頭到尾，她都不曾正眼看過楚衍。
身下忽的一沈，蘇渝嫣蹙眉看去，只見白色裙擺被一只大手緊緊攥著，她心中產生厭惡，不理解楚衍這是在幹什麽。
緊接著，楚衍顫抖的聲音傳來：“別走。”
只是兩個字似乎已經用盡他全身力氣。
今日與他一同議事的官員見這副場景面面相覷，誰都沒料到會見到這樣的楚衍。
官員只覺得他怕是瘋魔了。
蹙了蹙眉，又開始揣測蘇渝嫣身份。
“是雁華樓的阿菱姑娘。”有官員曾見過，低聲同其他幾位官員說。
聞言，眾人更是蹙緊眉頭。
楚衍當真瘋魔了，竟當街去抱一個青樓女子。
“華叔。”蘇渝嫣冷聲道。
“屬下在。”謙華應了聲。
忙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快速將裙擺割斷，隨後二人頭也不回消失在街道。
楚衍楞楞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他不知怎麽了，站不起身，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更不知道怎麽說，只能求她別走，垂眸看著手中屬於她的東西，他低低笑出聲，如同瘋子。
過路行人連連回望。
忠於他的官員臉色十分難看，卻又不敢上前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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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渝嫣才踏進雁華樓，迎面就碰上王媽媽扭著腰肢，媚意十足朝她走來，“哎喲我的阿菱，你去哪了？”
“怎麽了。”
“戶部尚書又來了，說是想見見你。”王媽媽無奈的拿著帕子揮了揮，聲音低低：“你也真是，昨日人家送了那麽重的禮，竟也忍心不見。”
蘇渝嫣擡眸看向正端端正正坐在紅柱旁的戶部尚書，月白色長袍穿在身上顯得他清風霽月，一身的正直之氣，沒有朝中部分官員的傲然或是冷肅，他溫柔正直。
她接觸過很多官員，人人說喜歡她，可那神情沒有一絲情意，戶部尚書是唯一不同，他眼神清明，望著她時，那種情緒她能看明白。
是以，她利用起戶部尚書最是得心應手。
“若他明日還來，便讓他上來見我吧。”她語音淡淡。
今日怕是還有一場鬧劇，不便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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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渝嫣猜的不錯，她才剛回了雅間，一口茶還沒喝下去，就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人還未靠近她，聲音就入了她的耳，“姐姐，出大事了。”
“楚王冒著風雪跪在雁華樓外。”
“可知為何？”
“他說想見姐姐一面。”靈秀看了看蘇渝嫣臉色，才接著道：“外面已經圍了好多人。”
蘇渝嫣擡了擡眉，她知道楚衍還會再來，卻不知道楚衍竟會跪在雁華樓外，打開窗戶朝外看，只能看見門口圍了一圈百姓，頓了頓，還是將窗戶關上。
“去準備熱水吧。”她吩咐靈秀。
靈秀一驚，“姐姐不下去看看嗎？”
那可是楚王，若是在雁華樓出事了可怎麽辦。
“他自己發了瘋要跪，又不是我逼迫，出事也怨不到我頭上。”
“這樣冷的天，這樣跪著怕是會生病。”靈秀還是免不了擔憂。
“與我何幹？”蘇渝嫣滿不在乎。
蘇渝嫣在熱水中泡了一個時辰，將身上寒意去除，又給自己煮了一壺茶慢慢品嘗，靈秀來催了兩次，意思是想讓她下去看看，畢竟對面的身份她們惹不起，可見蘇渝嫣不說話又只得閉嘴。
餘光瞥見緩緩進來的王媽媽，靈秀眉眼舒展，覺得王媽媽定是來勸蘇渝嫣的，她忙笑著道：“王媽媽。”
“嗯。”王媽媽唇角帶著極淺的笑意，“靈秀，你先出去。”
“是。”
屋中只剩下她們二人，王媽媽坐在她身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道：“打算什麽時候下去看看？”
“再等等。”
“今日怎麽回事，我不是叮囑過你，做事不可急切。”
“我想去青雲山看看，剛到城門撞見了。”蘇渝嫣放下茶杯，十分無奈，“我不知，他會一眼就認出我。”
早知如此，今日出門就坐馬車了，她的計劃，就連什麽時候相見都已經安排好，現在卻提前了，有些事又得重新部署了。
聞言，王媽媽心中的氣也漸漸平了下來，她當然知道今日是什麽樣子，再看蘇渝嫣，眸中多了分心疼。
“明日我在陪你去看王爺。”
蘇渝嫣側頭看她，臉頰腰身都是圓潤，嘴角下的一顆大黑痣，讓人看一眼便能記住她身份，可進入這的，沒有多少人會認真看她，是以，就算她曾揚名列國，也沒有人會認出她。
“蘭月啊，你現在怎麽醜成這樣了。”蘇渝嫣憋笑，輕嘆一聲：“記得初見你時，我都被你驚艷了。”
“我還會變回來的。”蘭月輕哼，“若不是為你，我能成這幅鬼樣子？”
南都被滅時，蘭月並不在城中，後來再遇蘇渝嫣，她落魄如乞兒，蹲在角落瑟瑟發抖吃餿掉的饅頭，之後她帶她回家，給她梳洗，本想讓她安穩過一輩子，蘇渝嫣卻一心只想覆仇，身為南都人的蘭月哪能讓她一個人孤軍奮戰，便舍命陪君子。
這些年，在這雁華樓，她們各種偽裝，面上風光，卻只有她們二人知對方苦，互相心疼對方。
蘇渝嫣輕笑，“那我不是為了感謝你，替你賺了不少銀子嗎？”
“行了，快下去看看吧。”
*
蘇渝嫣身著紅裙現身雁華樓門外，周圍百姓見了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覺此女明艷動人，微微一笑更是傾國傾城，難怪從不近女色的楚衍為了見她一面會不顧尊嚴的跪在地上。
楚衍跪在正中央，臉色慘白，身側是貼身小廝，正惡狠狠盯著她。
蘇渝嫣蹙眉，語氣不悅：“這位公子在我雁華樓門外跪著是何意？”
“大膽，這是楚王！”楚衍身旁的小廝咬牙切齒，恨死蘇渝嫣了，若不是她，他家主子怎麽會冒著風雪跪在這。
“楚王？”蘇渝嫣一副驚訝的神情，“這倒是與我所聽聞的楚王不符。”
“楚王今日又是將我認錯什麽郡主，又是來這裏跪著，莫不是鬼上身了？”
楚衍擡眸，他身子冰涼，腦袋發暈的厲害，還是強撐著，想說話，卻對上蘇渝嫣那雙含恨的雙眸。
她恨他。
楚衍瞳孔一顫，顧不得其他，伸手緊緊攥住蘇渝嫣細腕，眸子全是紅血絲，十分滲人，喉嚨慢慢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這沒頭沒尾的，令周圍百姓一臉不解。
“王爺，我只是雁華樓一個小小姑娘，還請王爺別為難我。”蘇渝嫣眉頭皺得更深。
“不是我。”楚衍又重覆一遍，他眼眸已有濕意，“不是我做的，當年我是想去……”
“王爺。”蘇渝嫣打斷她，神色跟著冷了下來，“請放手。”
她不想從楚衍嘴裏聽到任何關於那年之事。
楚衍唇瓣囁喏，閉了嘴，手還是緊緊攥著，執拗又固執。
僵持很久後，他又開口。
“跟我回家吧。”楚衍嗓音低沈暗啞。
這一次，他會護著她的，一定會的。
蘇渝嫣笑出聲，“王爺當真是瘋魔了，要一個下賤的青樓女子同你回家。”
“你不是。”楚衍急急站起身，他臉色白的嚇人。
蘇渝嫣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人，她善良，尊貴，怎麽可能會低賤呢。
不是的。
楚衍一顆心疼的不行，他想開口，眼前卻是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那只攥著蘇渝嫣的手仍舊有力，不見任何要松開的樣子。
“華叔，將他手給我砍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蘇渝嫣面無表情道。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直接瞪大了眼。
楚衍身邊小廝氣的臉色漲紅，怒道：“你這個瘋女人，這是楚王，豈是你能動的？”
“那你要我如何？總不能讓我拖著他去和裏面的男人一起共處不是。”
“你！簡直不要臉！”
蘇渝嫣再度用力掙脫，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楚衍的手掌與她手腕就像黏在一起般，無論怎麽去掙脫都掙不開。
蘇渝嫣手腕已經被捏的生疼，她蹙眉甩了甩手，還是半點緩解也沒有，只能強忍著。
周圍是劍拔弩張的氣氛，謙華和楚衍的小廝紛紛拔劍指向對方，百姓見狀，生怕傷到自己，哪還敢停留，紛紛離去，沒一會，街道便靜了下來，只有雪花飄下和呼呼風聲。
“我告訴你，我們王爺若是在這裏出了什麽事，不止你，你身後的雁華樓都要被踏平。”小廝一臉殺氣，慢慢移動步子，護在楚衍身側。
“這話我就聽不懂了。”蘇渝嫣冷笑道：“我好好的在裏面煮茶喝茶，一聽說有人跪在門外，只求見我一面，我便想著下來查看一番，結果造成這種鬧劇，還成我的錯了？”
“楚王爺將我錯認成什麽郡主便也罷了，如今我這手被他捏的怕是骨頭都要斷了，我不與你們楚王府要賠償，你倒是先開始倒打一耙了，誰給你的臉？”
“你又憑什麽？”蘇渝嫣聲音越來越冷，嘲諷意味十足，“難不成憑你們楚王府都不要臉嗎？”
一個堂堂王爺，如同瘋子一般又是當眾人面抱一個青樓花魁，又是跪地求見一面的，哪還有什麽尊嚴可談，那不就是不要臉嗎。
“你！”小廝氣得拿劍指向蘇渝嫣，“我們王爺一句話就可以定你生死，你算什麽東西敢如此編排王爺。”
“王爺今日如此失態，說不定就是你這女人使的什麽下作手段。”
“既如此，你還是快將你們王爺帶走，我可不想被他壞了什麽名聲，再者看他這模樣，在耽擱下去，怕是不行了，我不想背人命。”
聞言，小廝才發現楚衍臉色已經開始發紫，他心中隱隱擔憂，今日楚衍出門只帶了他一人跟隨，眼下，僅靠他一人怕是不能將楚衍帶回王府了，況且楚衍還緊緊抓著蘇渝嫣，要帶走楚衍就要連同面前這個可恨的女人一起帶上，費時費力。
看著蘇渝嫣跟個沒事人一樣，冷漠的站在那，絲毫沒有擔憂或者害怕的模樣，小廝更是滿身的氣，卻又不得不低頭。
“麻煩姑娘，將王爺帶進雁華樓一間雅間好生安置，我這就去請太醫來。”小廝收了劍，雖是求人但聲音還是硬硬的，見蘇渝嫣不答話，似是怕她拒絕，又接著道：“姑娘放心，等王爺醒後，定會感激。”
倒是能屈能伸。
蘇渝嫣不說話，只看了謙華一眼，謙華會意，忙扶起楚衍，三人緩緩走進雁華樓。
雁華樓還是有無辜的姑娘，若楚衍真出了什麽事，楚鶴一個發瘋，定是不能放過她們。
蘇渝嫣將楚衍安排在二樓雅間，看著裏面一切已經被蘭月讓人收拾妥當，蘇渝嫣動了動酸疼的手臂，“你速度倒是快。”
“人家是王爺，我敢不快嗎。”蘭月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大膽，竟敢說什麽讓人砍了他的話，簡直是肆意妄為，太過高調了。”
她現在想想都後怕，當她聽到蘇渝嫣那句話時，心臟差點從嘴裏跳出來，只覺蘇渝嫣真是太大膽了些，還是跟從前一樣的大膽張揚。
“我覺得，我們如今應該低調行事。”蘭月低聲道。
“越是高調越能保命。”蘇渝嫣搖頭道。
蘭月蹙了蹙眉，原本想讓她細說，餘光瞥見那只一直被楚衍緊緊抓著不放的白皙手腕，她眉目舒展，笑著道：“你知道他喜歡你，所以才肆無忌憚？”
蘇渝嫣怔住。
“你現在與六年前完全不同，他一眼就能認出你，不是刻到骨子裏的喜歡絕不會一眼就認出，再者，我看他今日這架勢，是來道歉解釋的。”
看著唇瓣都跟著發白的楚衍，蘭月手指蜷縮，抿住唇，又擡眸看向面無表情的蘇渝嫣，小心翼翼道：“六年前之事，會不會有誤會？”
蘇渝嫣冷冽眸子看向蘭月，令蘭月心驚，心虛不敢與她對視。
“不會。”蘇渝嫣收回視線。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她親眼所見，親耳聽見能是誤會嗎。
當年，楚衍出城，嘴上說去的是故鄉青城，實則他去的卻是京城，帶著軍隊前來屠南都，不僅給蘇堯扣上謀反罪，還將全城百姓一個不留的屠盡，這是誤會嗎。
殺手大批大批圍堵她，紛紛說是奉了六殿下的命令將她就地格殺，初夏為護她慘死，這是誤會嗎。
有腳步聲靠近，二人對視一眼，紛紛不在開口。
太醫背著藥箱進入雅間，看到楚衍緊緊抓住一個女子不放，楞了楞，也不敢耽擱，忙上前給楚衍診脈。
他手指輕輕搭在楚衍脈搏，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才收回手，朝紅著眼的小廝道：“不必太過憂心，王爺是因舊傷未愈，又因涼意侵入身體，所以才會一時撐不住暈了過去。”
“多謝杜太醫，不知王爺何時能醒來？”
“估計要等到後半夜了。”杜太醫目光定在蘇渝嫣身上，輕嘆一聲，“今夜怕是要辛苦姑娘就留在此處了，王爺陷入昏迷，他若不松手，我也沒辦法。“
“只是姑娘這手明日怕是不能動了，得好好將養個幾天，甚至半月一月的也未可知啊。”
楚衍會武，力度自然不小，蘇渝嫣其實已經疼的不行，是一直強忍著，才沒有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淡淡點頭：“多謝杜太醫。”
原本小廝對她滿心的怨恨，聽杜太醫這麽一說，又愧疚起來，同時擔憂的看著楚衍和蘇渝衍。
“阿菱，我讓人擡一張小榻來，你便在上面歇一歇，隨後我在讓人給你送些吃的。”蘭月溫聲道。
“好。”蘇渝嫣點頭。
*
皇宮。
楚鶴前腳得知刑部尚書突然失蹤，衙役之人全程尋找，最後在楚霽府中尋到了已經斷氣的刑部尚書，他還沒詔楚霽進宮，問清楚緣由，便聽守宮門將軍來報，刑部尚書夫人帶著全府人跪在宮門口，說楚霽亂殺無辜忠臣，求他還公道。
說是還公道，不就是要他逼他殺了楚霽。
他氣的心口劇烈起伏，手中的茶杯還未摔在地，又聽一人來報，同行的還有幾個官員和禦史臺的。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的他頭疼。
聽了半天，他總算聽明白了。
楚衍發了瘋，不僅抱著那什麽雁華樓的姑娘不撒手，還一見到人家就站不起身，後來，那姑娘不待見他，他便跪在雁華樓門口求見，結果把自己跪暈了。
楚鶴太陽穴突突跳，一股血氣直沖天靈蓋。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說得最激昂的禦史臺大臣，“你說什麽？再給朕說一遍。”
那禦史臺大臣被楚鶴盯得頭皮發麻，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咬了咬牙，又將今日宮外發生的鬧劇說了一遍。
“陛下，王爺如今還在那雁華樓裏，微臣聽杜太醫說，王爺就算是昏迷，仍死死抓著那青樓女子的手不放。”禦史臺大臣今日進宮就是來彈劾楚衍的，當即是哭的淚流滿面，“陛下，王爺此舉一出，外面人人說王爺是瘋魔了。”
“就連那青樓女子都說，王爺是鬼上身，不要臉。”
楚衍跪在雁華樓時他剛好在對面的酒樓，心中只覺丟臉至極，那青樓女子雖身份低微，可說的話，字字中他心。
確實連臉都不要了。
楚鶴只覺腦袋一陣嗡嗡作響，今日是什麽日子。
唯一兩個用得上的兒子。
一個背命案，一個在京中鬧了如此大的笑話，竟被下賤的青樓女子當眾說不要臉，真是可氣又可恨。
可他能做什麽呢，殺了那個膽大妄為的女子？若真殺了，他們皇室怕是要被吐沫星子淹死，看著殿中的幾位大臣，他做皇帝那麽多年，還不知他們在想什麽嗎。
心裏定是覺得那青樓女子說得對。
楚鶴咬緊牙關，眼下他要先想法子幫楚霽洗刷命案，不然楚霽除了死就是要被貶為庶民了。
他煩躁的將幾位大臣請出宮，待殿中靜下，才喚道：“付渚。”
“屬下在。”一身黑衣暗衛現身大殿之中。
“去查刑部尚書之死。”
他了解楚霽，楚霽雖暴躁可斷不會亂殺大臣，怕是被人陷害了。
這人不會是楚衍。
他更了解楚衍，他若要殺人怕是會先來殺了他，怎會去殺一個不相幹的刑部尚書又嫁禍處霽。
那是誰呢。
楚鶴手心收緊，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
大雪漸停時，天色也暗了下來，寂靜的上空中響起黑色烏鴉叫聲，聽在人耳中，只覺心中沈悶。
這京中，怕是要出大事了。
最是繁華熱鬧的雁華樓也是靜了下來，一片漆黑中唯有一間屋子泛著昏暗的光亮。
蘇渝嫣渾身都是酸疼的，她也沒讓人守著，只等楚衍一醒她便離開，這手已經是疼的動都動不了了，只能用另一只手慢吞吞的給自己蓋好毯子。
“郡主。”床上的楚衍突然驚呼出聲，接著，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扯動蘇渝嫣，她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當時就白了。
聽到身旁動靜，楚衍擡眸，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映著蘇渝嫣精美的五官輪廓，他想要開口卻見她面色難看，正緊緊捂著手腕。
楚衍這才發現她手腕青紫，他忙起身下床，擔憂的想伸手拉過她手腕查看，才剛觸碰到，就聽蘇渝嫣厲聲喝道：“滾開。”
楚衍手將在半空緩緩收緊，深吸一口氣，還是快步上前將要退出雅間的蘇渝嫣拉了回來。
“王爺到底是要作甚？”蘇渝嫣仰頭看他，眸子冷的令人毛骨悚然。
“嫣嫣。”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喊她郡主，聲音溫柔又悲傷。
蘇渝嫣也是被這一聲，弄得楞了神，心中怒氣恨意漸漸平覆，靜靜望著面色仍舊慘白卻還是看著她笑的楚衍。
說是笑不如說是哭。
“不管你承認與否，我知道你就是你。”楚衍喉嚨滾動，心疼的替她捋了捋碎發，“我們南都小郡主，我是一眼就能認出的。”
“嫣嫣，你信我，當年，我是想救你的，我真的想救你，救阿娘，救王爺救所有南都百姓。”楚衍淚水如斷線，從他成為楚王那一刻，他就只是一個殺人如麻，狠厲殘暴的人。
流過血，絕沒有落過一滴淚。
他強大，是一個強者，放眼整個朝堂，無人不懼，可此刻，卻脆弱成一張紙，極力解釋。
楚衍的聲音悲涼淒慘，似有千斤重：“可是，我還是誰也救不了。”
【作者有話說】
我在確定更新時間，我在猶豫是中午十二點還是晚上九點，大家參考參考，看看什麽時候都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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