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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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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李玄出宮了?許琳瑯聽得驚愕不已, 看著劉寶兒一時都呆楞住了。

“出了什麽事?玄郎君如今在哪兒?”頓了片刻,她反應了過來,一把揪了劉寶兒的胳膊問。

“許娘子勿要擔心, 玄郎君如今一切都好, 我們還是去到上面慢慢說來吧。”劉寶兒指著河岸上方對著許琳瑯道。

許琳瑯聽得點點頭, 而後曉荷與劉寶兒一道,將她慢慢攙扶著上了河岸, 又在路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劉寶兒,你趕緊說吧, 不過才三個月而已?玄郎君怎麽就出宮了?”許琳瑯一邊伸手擰著裙擺上的水,一邊催促著道。

“是玄郎君和殿下自請出宮的。殿下雖說入了政事堂,可與周國公之間仍是矛盾重重,加上秀容縣君又做了側妃住進了東宮。玄郎君擔心他的存在會讓殿下放不開手腳,也怕有朝一日,被周側妃發現了後苑的秘密,倘若洩露出去必是對殿下不利,因此玄郎君強烈要求出宮另擇地方居住。殿下本來是不同意的, 可玄郎君力求, 就連袁公公也是支持的, 因此殿下這才答應了下來。”

劉寶兒一口說出了李玄離宮的原因, 許琳瑯聽得恍然大悟, 心道這的確是李玄的做法,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是將他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上一次, 他為了僅與他只有幾面之緣的她, 不惜絕食三天與秋伯周旋。這次,是為了與他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李熙, 自然也是義不反顧,絲毫也不顧惜自己。

“對了,他是怎麽出來的?”許琳瑯又問道。

“是袁公公幫殿下出的主意,他將殿下馬車內的軟榻掏空了,讓玄郎君躺在裏面。宮衛不敢搜殿下的馬車,玄郎君就這樣有驚無險的被殿下帶出宮來了。”劉寶兒如實稟道。

“劉寶兒,你前頭帶路,我要見玄郎君。”許琳瑯聽完之後,瞬間已是打定了主意,眼看著劉寶兒說得一臉的堅定。

劉寶兒聽得撓了撓頭,猶豫了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一旁的曉荷聽了,臉上露了無奈之色,輕嘆一聲過後,還是邁步走到河岸邊,朝著對岸正好奇看著這邊的兩個姐妹道:“綠蕉,青黛,娘子要去訪一位故友,你二人先去馬車上等候吧。”

名喚綠蕉、青黛的兩名侍女只得答應一聲,而後返回桂花林子去外面找尋馬車去了。

“許娘子,玄郎君就住在那邊的霧池山上,那山雖不是太高,可山路陡峭,徒步上去要半個多時辰,娘子的體力能行嗎?”劉寶兒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對著許琳瑯不無擔憂地問。

許琳瑯聽得也不答話,只笑了笑,然後邁開腳步就往前山腳方向走去。

劉寶兒還在發楞,曉荷已是走去路邊,將其中一個稍小些的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

“你還楞著做甚?快點啊,一會娘子可就走遠了。”曉荷催促著劉寶兒道。

劉寶兒這才清醒過來,趕緊走過去背起了地上的大包袱,又要伸手接過曉荷背上的,曉荷卻是背起就走,一邊走一邊還問道:“你這包袱內都什麽東西?”

“都是玄郎君要用到日常用品,我半個月下山采買一次。”劉寶兒邊趕路邊回道。

果然如劉寶兒所言,這霧池山雖不高,可上山的路陡峭曲折,實在是不好攀爬。許琳瑯的體力是閨閣女子算是好的,可還是頗感吃力,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到達了山頂。

山頂上有幾大間木屋,屋子四周有風雨走廊,屋後是成片的竹林。屋子前面有個籬笆圍成的院子,院內有幾畦地,地裏種滿了各色的綠植,有蔬菜瓜果,還有各樣顏色的花兒。院間一角的空地上,搭著幾個架子,架子上置著簸箕,簸箕裏曬著藥材。山風吹過時,花香以及藥草的清香撲面而來。

“這裏還真是個好地方!”許琳瑯雖是累得站不穩腳步,可見了眼前之景還是忍不住讚嘆了起來。

“許娘子,玄郎君在那兒,我這就帶您過去。”劉寶兒指著藥架後的一道身影道。

“噓,你別出聲兒,我自己過去找他。”許琳瑯滿朝劉寶兒擺著手道。

劉寶兒聞言立即會意,與曉荷兩人還將腳步往後退了退。許琳瑯笑著轉過身,然後輕著腳步往藥架走了過去。

李玄站在藥架之後,正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翻曬著簸箕的藥草,根本沒有發現許琳瑯的靠近。許琳瑯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然後靜靜的註視著正在忙碌的李玄。

眼前的李玄頭戴綸巾,身上是一件布衣,卻是難掩他身上的飄逸雋美氣息。低首斂眉間,神色平靜自若。此刻的他,身上沒了身處相思宮時空靈脫俗,身上似是添了點煙火氣,還有一般安寧自在的感覺。

許琳瑯默默看了一會兒,心裏突然出了絲恍然隔世的感覺。此刻的李玄,讓她生了一絲錯覺,好像他從來就沒有那樣悲涼淒苦的身世,也從未在相思宮中苦捱那麽些年。他只是個民間普通人家的年輕郎君,平日裏專心讀書,閑暇之時伺花弄草,過得平淡卻是溫暖實在的日子。

“玄……”她竭力按捺著心裏的激動,只輕著聲音喚了他一聲。

她的聲音雖是不大,可藥架後李玄卻是聽見了,他理藥材的手頓了下,過了片刻才慢慢擡起了頭。在看到許琳瑯的那一瞬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呆呆地站在那裏,手裏的一把白芷也被他捏得緊緊的忘記了放下。

“怎麽了?你不認識我了嗎?”許琳瑯朝他笑了起來。

李玄這才如夢初醒,他松開了手,自藥架後快步走了出來。他腳步急促,轉出來之時險些撞翻了藥架,他忙伸手扶了一把。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李玄站在藥架旁,眼看著許琳瑯卻是不敢靠近,只在口中低喃了一聲,眉眼間的意外慢慢化作了驚喜與不敢置信。

許琳瑯見狀雙笑了笑,她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了。擡眼又看看他,這時才發現他身形仍是瘦削的,可氣色較之以前紅潤了一些,眼神較之從前更加清亮了,只是這會兒眼內濕濕的,似是染上了一絲水汽。

“你瞧,太陽都還沒落山呢,你怎麽會做夢呢?”許琳瑯手指了指天邊,脆軟著聲音道。

“琳瑯,真的是琳瑯……”李玄走近了一步,朝許琳瑯仔細看看,臉上歡喜更甚。

“你怎麽突然來了這裏,難道是哥哥告訴你的嗎?”李玄緊接著又問道。

許琳瑯先是搖了搖頭,然後看一眼李玄,口中嗔怪著道:“你還問呢?聽劉寶兒說你出來都有二個多月了,可我竟一點都不知曉。若不是今日我赴好姐妹的生日宴,在回來的路上偶遇了劉寶兒,只怕是要一直蒙在鼓裏。”

李玄聽得這話,面上立即露了一絲著急,不由自主又靠近一點道:“非是要有意要瞞著你,是我不想叫你擔心,也怕我的身份,會給你,給你……”

李玄說到這裏頓住了口,許琳瑯已是明白過來了,他這是擔心他的身份會給她帶來什麽麻煩,如同他不想連累李熙因此自請出宮一樣。

“那如今該是怎麽辦?我可是自己找上門來了。”許琳瑯看著李玄笑盈盈地問道。

李玄一時沒有作答,他眼看著眼前笑意燦然的女子,心裏頭的歡喜也一點一滴的溢了出來。

“既來了,那自然是進屋飲茶敘舊,好好說一會話了。”片刻之後,李玄溫軟著聲音,眉宇間也都是和煦之色。

許琳瑯聽得這話立即又笑了起來,擡眼看向李玄身後聽木屋,口中笑道:“你說起飲茶,我爬了這半天的山,這會兒倒真的口渴了……”

聽得許琳瑯這話,李玄下意識的看了看山下方向,又將許琳瑯看看,這才發覺她鬢角處有細細的汗珠,雙頰也是酥紅的。再看她腳下,他更是吃了一驚,她腳上穿著的粉紫鹿皮小靴上沾滿了山土,鞋幫上也有泥水濺上的濕印子,好像是泡過了水一樣。

“你的鞋怎麽是濕的?”李玄指著許琳瑯的腳底問道。

“咳,沒事,才在山腳下的小河對面看見劉寶兒,他見了就要跑,我一著急就蹚進水裏過河追他了。”許琳瑯滿不在乎,一邊說著,一邊將腳步後移,試圖將靴子藏在裙擺之下。

原來為了追劉寶兒打聽他的行蹤,她一個閨閣小姐竟是跳進河裏,又穿著一雙泡過水的濕滑靴子,爬了這麽久的山路,只為了來這山頂見他一面。李玄終於明白過來了,他看著許琳瑯沒有說話,心裏頭卻是突然生過絲絲悸動,宛如山間的清風迎面拂過,又如雨後的小草,迎著第一縷朝陽,悄然萌出了一株嫩芽兒。

“你隨我來。”

李玄輕軟著聲音,說話之時,又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牽了她的手將她帶往屋內,可手伸到一半之時,他又突然意識過來此舉好像有些不妥,立即頓住了。

李玄下意識的將手縮回去時,卻又發現許琳瑯正盯著他的手看著,眼神內寫滿了驚訝還有好奇。他一時間就生了窘迫,那手便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就那樣的僵在了半空裏。

看著李玄伸了一半的手,又看看他臉上突然浮現的暈紅之色,許琳瑯忍不住笑了下。她這一笑,便讓李玄越發窘了,正待忍著尷尬收回手時,卻又發現許琳瑯做了一個令他意起不到的動作,她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又朝他遞了過來。

“快點帶我進屋吧,我真是又累又渴。”許琳瑯脆著聲音催促了起來,又將手朝李玄手邊遞了遞。

李玄這才如夢初醒,他彎起唇角笑了起來,然後伸了雙手過去,將許琳瑯的衣袖往手背扯了扯,待衣袖將她整個手都覆蓋住時,他才伸手過去,隔著衣袖輕輕握住她的手。

“走吧。”他輕著聲音,轉過臉朝她又笑笑,然後帶著她往屋內方向去了。

許琳瑯跟在了他身後,眼光落在他修長勻稱的指頭上,又悄悄動彈了下自己被裹在袖子裏的手指,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玄牽著許琳瑯,上了臺階,又推開了門,走進了當中的一間屋裏。許琳瑯擡眼一看,就發現裏面甚是空曠幹凈,陳設也極是簡單。靠窗擺著案幾,案幾旁有一只香竹風爐,上面溫著一只茶釜。窗臺上放著一盆綠菊,青枝碧葉,花瓣微綠且向外伸展,宛如朵朵彩雲一般,說不出的秀麗淡雅。

“等一下。”許琳瑯突然叫住了李玄。

李玄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她,便見許琳瑯笑了下,然後松開了他的手,竟是坐在了門檻上,隨後又開始脫起了自己的靴子。

許琳瑯動作利索,李玄來不及出聲阻止,她已是脫掉了一雙靴子又站起身來了。擡眼見得李玄一臉的驚訝之色,她趕緊笑著道:“你這地板光滑鋥亮的,可不能叫我這雙泥靴子弄臟了。”

李玄這才恍然大悟,看著她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指了指裏面案幾,做了個請的動作,許琳瑯點點頭,然後只著羅襪走了進去。

許琳瑯在窗邊案幾旁坐了下來,李玄走過去給她倒了一盞茶遞了過來。許琳瑯伸手接過,而後低頭擡袖一口氣喝了下去。

“見笑了,你這上好的茶水倒叫我一通牛飲了。”許琳瑯放下茶盞,看著李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李玄聽得沒說話,只輕笑下,又起身給她倒了一盞放到她手邊。然後又對她道:“你稍候片刻,我出去一下。”

許琳瑯以為他是有事兒要出去交待劉寶兒,於是點了點頭。

李玄大步出了門,不到一會兒功夫,便又返身回來,手裏卻是多了一只水盆。

他捧著只水盆來做什麽?許琳瑯有些驚訝地看向他。片刻後,李玄來到了跟前,他蹲下身來,將水盆放在了許琳瑯的腳邊。

“你將濕襪子去了洗一洗腳,免得受涼了。”李玄一邊說著,又朝許琳瑯遞過了一塊幹凈的漢巾。

原來他想讓她洗腳的,許琳瑯看著盆裏還冒著淡淡熱氣的水,心裏面慢慢湧過一絲暖意。

“多謝。”她輕聲道了聲謝。

李玄點點頭,見她伸手要解羅襪,心裏便又擔心她難為情,便站起身來,又往門口方向去了。

許琳瑯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後才低了頭,解開了自己腳上的羅襪,待一雙足都放進水中時,熱水溫熱熨貼的感覺,令她瞬間覺得身上的疲累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過了片刻,待李玄又去而覆返。這回,他的手裏多了一雙木屐,他走到許琳瑯跟前,目不斜視,只將木屐放在了地板上,然後輕著聲音道:“這是我新做的木屐,還沒有穿過。”

李玄說完之後便又側過身去,伸手將許琳瑯放在地板上的羅襪拾了起來,然後起身走到風爐旁,將濕了的羅襪放在爐口處,想來是要替她羅襪烤幹。

看著李玄的一舉一動,許琳瑯突然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好似她與李玄之間已是認識很久了,彼此已很是熟稔了一樣。這端水,遞巾子,晾羅襪的動作他做得淡定自如,而她,也是泰然處之,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任何突兀和尷尬。

此刻,她的心裏平靜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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