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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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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衣服,跟我們走一趟。”

派出所的民警撂下這麽一句話, 有女同志在, 他們只好從屋子裏退了出來,頂著寒風在外頭等著。

屋子裏靳陽跟薩楚拉手忙腳亂的穿衣裳, 靳陽把厚棉襖和大棉褲給薩楚拉遞過去,生怕媳婦著了涼。

“是不是田師弟犯錯誤了?”

薩楚拉在出門前拉住靳陽問:“可田師弟看起來也不像那種人啊。”

有李洹的前車之鑒在, 二人心中惴惴, 控制不住就要往壞處想。

靳陽仔細回憶了一下師弟的為人, 想著田富光也不可能做出李洹那樣的事來吧?他那個智商也不允許。

可偏偏兩個民警面色嚴峻, 一路上一言不發,問什麽也不回答, 就差給他倆帶上銬子了。

大半夜鬧了這檔子事,坐在後座上靳陽跟薩楚拉完全沒了困意。

雪還沒有化盡, 除了一條車馬碾過走出的路,整片大陸皆是無盡的白色,夜裏映出銀色的月光。

光就這一條路開了幾個小時,直等到東方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才終於到了城裏。

派出所也只是個小平房, 上班的民警沒有幾個。

開開車門二人下來, 兩位明鏡推著他們往裏走,態度非常不好。

靳陽護在薩楚拉身後,怕這些人手上沒輕沒重的傷了自己的老婆。

進了所裏, 民警領著他們去了一個小黑屋,剛開門就有一個人朝著他們猛撲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 靳陽只覺得一股風的瞬間,就有人撞向他二人。

連忙拉著薩楚拉要躲,但民警的反應比他們快多了,幾個穿制服的在那人撲過來的前一秒將其制服,狠狠按在了墻上。

屋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連個窗戶都沒有。

外頭天雖然稱不上大亮,但太陽已經升起,這屋裏卻黑的不辨時間。

所長得到消息,帶著一打文件進來。伸手在墻上隨便摸了一下,他們的頭頂亮起了一盞白熾燈,突然出現的光亮晃的人有些眼痛。

揉揉眼睛,薩楚拉和靳陽這才看清楚,被按在墻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田富光。

久別重逢的田師弟委屈巴巴的望過來,頭一回情真意切的叫了靳陽一聲:“哥哎!”

靳陽被他叫的打了個冷顫,往後挪了一步。

民警聽了這一聲,警惕的看向靳陽:“你們認識對吧?”

靳陽還沒開口,田富光先叫了起來:“認識認識!他是我師兄!就是他讓我來挖化石的!”

靳陽連忙擺手:“不是,同志你聽我們解釋。”

派出所的所長拿出小本本,坐在座位上開始問話:“姓名,性別,職業。”

“靳陽,男,地質局的。”

說著指向薩楚拉:“薩楚拉,我媳婦,也是地質局的,這是我們的工作證。”

“那他們呢?”

所長一指墻角,靳陽跟薩楚拉轉過去一瞧,墻根抱著腦袋蹲著十幾個人。

“盜墓賊作案的時候被我們的同志們抓了個現行,是你們的同夥嗎?”

所長又問。

被點名的十來個人都是年輕的小夥子,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不像壞人。

他們頭擡起來沖著靳陽,眼鏡都耷拉在了鼻梁下頭,看救星一般的嘿嘿笑。

靳陽別過腦袋,很想說一個也不認識,可不僅田富光,好幾個他真的不陌生。

墻根兒蹲著的,有幾個是學古生物的,有幾個學地質斷代的,跟靳陽在大學食堂還一起拼桌吃過飯呢。

“他們,有地大的,有古生物研究所的,都是科學家!”

靳陽只能這麽說了。

有靳陽在,田富光膽子大了起來:“早跟你們說了,我們不是盜墓賊!”

所長往小本本上記了幾筆,走向田富光。

“你們的工作證呢?上級的函呢?為什麽身上連個證明都沒有?”

田富光他們被問了個啞口無言,彼此看來看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搞,搞科研嘛……還要什麽函?”

當時收到靳陽的信,田富光在北京的同學堆裏一呼百應,糾結了需要的人,收拾好行李就上火車。

誰也沒想到還得申請個函,搞科研還要被這種東西束縛嗎?

一行人興沖沖的來了靳師兄說的伊盟,還沒走到查布蘇木,在鄂旗別的地方就找到了化石。

這個底層裏都是細膩的白色粉末,早些年鬧饑荒的時候,村民們不懂事拿它當面粉來吃,吃完了拉不出來,一個個的肚子鼓得圓滾滾的。

那會子叫它觀音土,不知道吃死了多少人。

村民們不認識,但他們卻知道,這白色的細膩粉末叫白堊土,看到它就是來到了白堊紀的地層。

他們發現了一個大型的蜥臀目恐龍化石,完整的很。

可惜幾人都是做學問的,力氣也不夠,挖到一半只好跑去村裏找人幫忙,誰知道村裏人直接給告了,來的時候帶著民警。

幹脆利落的把田富光一群人抓了個現行。

“就是他們!盜墓的!”

在村民的叫罵聲聲中,田福光等人被帶進了派出所,還關進了小黑屋。

小黑屋裏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氣氛越發緊張兮兮,一位民警文:“你們同夥呢?”

田富光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腦子空白,就剩了靳陽的名字。

才有了靳陽兩口子大半夜被叫來的這碼子事。

所長抓人的時候,一看他們軟丟丟的德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不像行走在犯罪邊緣的人。帶回來問話,一個兩個都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

叫來地質局的兩位同志,問清楚了也就行了,橫豎不過是從土堆了挖出了幾塊骨頭,能值幾個錢。

這些知識分子,就會搞事。

“那你們回去補個文件,這事咱們也就不給你們上檔案了。”

所長善解人意的示意同志們放人,靳陽點頭彎腰的給人家道謝。

薩楚拉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田師弟時靳陽對他的評價,學者型智障,果然精準。

所長給他們每人端來了一杯水,既然查清了身份,自然得給大科學家們壓壓驚了。

民警那裏的手續還要走一陣子,幾個人幹脆坐在凳子上開始嘮起嗑來。

“白堊紀的!”

搞地質斷代的同學說。

“蜥臀目的!”

搞古生物的同學說。

“新種!沒見過!超級大!”

搞恐龍的田富光說。

靳陽聽完站了起來,抱著胳膊居高臨下,轉身走向所長,附在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所長會意的點點頭,把放人的文件交給靳陽。靳陽嘿嘿一笑,那點兒壞都要溢滿嘴角。

他拿著文件走回來,依舊居高臨下看著這幾位舊友:“人可以走,但化石要留下。”

田富光第一個不同意,跳起來就急:“你懂化石嗎?你個破挖礦的,我們帶走才能發揮化石的價值!讓其中的奧秘重見天日!”

靳陽搖搖手裏的文件,絲毫不把昔日的同學情誼放在眼裏。

“要化石還是要自由?”

這個問題讓眾人陷入沈思。

To be or not to be?

十來個人頭對頭商量了起來,商量了一會兒大有開始爭執的意向。

有人說先出去再說,誰發現誰命名誰擁有,咱慢慢和他們打官司!

還有人說扯皮扯20年你怕不怕?咱們就在局子裏住著,等單位領導來接!

吵來吵去有了分歧,搞學術他們都是硬骨頭,誰也不肯認輸。

起先還好,爭論的點都在要自由還是要化石上,說了沒一會兒幾個人就改人身攻擊了。

吵吵的臉紅脖子粗,哪還有知識分子科學家的模樣。

所長和民警站在一旁驚的下巴都要掉,合著知識分子吵架跟咱們也沒啥兩樣嘛。

“去你的宇宙胚種論!你咋不信上帝造人呢?”

“你還信黑煙囪學說!誰也別看不起誰!”

話題已經跟自由完全沒有關系了。

靳陽壞笑著趁虛而入。

“師兄弟們,咱草原上的古脊椎生物化石資源不可謂不豐富啊!”

眾人轉過頭,互相翻一個白眼。

從建國前國內有人研究恐龍開始,草原就是一個巨大的研究陣營。

中美,中蘇,中加,幾撥人深入草原來尋找遠古巨獸的蹤跡。

靳陽在系統裏待了一陣子,平日裏看不慣青城的同事們講話繞彎子,今天卻學起了循循善誘。

“我在的查布蘇木,六百多平方公裏,數千處的恐龍足跡,還在每年增加,你們好不好奇?”

眾人點頭。

“化石是一定不能給的,但你們卻可以借去研究,也可以在我們當地研究,我夠不夠意思?”

眾人點頭。

“研究的成果是你們的,但借助我們化石所發表的論文,要標註化石來源。我算不算朋友?”

眾人點頭。

“今天先選自由,然後咱們搭橋辦一個研究所,地礦的系統還能沒有化石給你研究?何必拘泥於這一個呢?”

眾人點頭。

“再說了,恐龍研究現在還有很大一部分空白,偌大的草原上有沒有你們要的答案?想不想深入尋找呢?”

聽了這話,田福光等人臉上燃起期待。

靳陽捏著下巴,一臉得逞的壞笑。

什麽狗屁科學家,一個個的笨死了。

薩楚拉坐在凳子上,大棉襖裹緊,眼神在他們身上逡巡,最後落在了靳陽勾起的嘴角。

“挺正直的一個人,原來也有花花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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