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被這一吼，嚇的身子都一哆嗦，開門的鑰匙也弄錯了好幾次，額上急出虛汗，只怕李暢一會又該罵人。

門被打開，莫非走近牢中，低頭看著睡在枯草之上的季老頭，心生愧疚之色。

季老頭原本閉著眼睛，被剛剛李暢一吵早就已經醒了，知道是莫非來看他，也不敢表現的相熟，只是睜開眼瞪著他的時候，嘴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小心楊淩遠！小心楊淩遠！”

可在眾人聽來，那聲音不過是恩恩啊啊的單音節，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說了些什麽。

少女走近一看，也是驚的忍不住倒退兩步。此刻的季老頭哪有當初見面時候的囂張狂放，如今整個面部臃腫，尤其是那一張嘴，一圈都是水泡，嘴巴也閉合不上，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淌，與破裂的水泡混合到一起。光是看著，就覺得十分難受！

少女清楚，這樣的酷刑根本就是有意為之，哪有什麽抓捕之時不小心之說！捏緊的拳頭，指甲悄悄陷進肉裏。看那模樣，八成是被人用開水澆灌所至。那咽喉與腸道怕也受了損傷，能不能恢覆暫且不說，只怕恢覆了之後，也難以開口說話了。

她本想趁著這次，詢問季老頭當年在宮中看到的事情，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氣憤在心頭炸裂開來，恨不得立刻去找那楊淩遠算賬！最後終是默默嘆了口氣，此時並不是她逞能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莫非走上前去，季老頭一把抱住莫非的腿，手握拳頭，往他腳背上砸。李暢看見，急忙命人拉開季老頭，一腳踩在季老頭的手指上，狠狠碾壓，“你這個老賊，還不老實！竟敢公然毆打朝廷命官，就這一條罪名，都足夠將你拉去斬首，我看你真是活膩了！”說罷還不解氣，又擡腳踢來了上去。

季老頭被這一踢，身子整個翻到，迎面朝上的嘴巴處又破踢破了好幾個水泡，一時黃色的濃水流了滿臉。少女看不過去，擋著李暢還想繼續的動作，“大人，這人都這幅模樣了，別再弄臟了您的衣服！”

李暢聞聲，盯著少女看了一眼，這人他認識，還受過皇上的賞賜，只可惜卻是莫非的侍衛。皇上對莫家不過一時姑息，估計日後，她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鼻間輕輕哼了一聲，擡起的腳方才收了回去。以為他就此罷休，少女便未多想，讓開身子。

誰知那李暢猛然擡腳，一下正好就踢在了季老頭的嘴巴上，血水和黃水都混在一處，有些還弄在了李暢的褲腿上。

踢完這一腳，李暢才輕聲一笑，“這賊人，死性不改，我只不過是替莫侍郎好好教訓教訓這賊人，弄臟了衣服有什麽關系呢？大不了不要了就是！”說完還有些討好的望向莫非，“莫侍郎，您說，是不是呢？”

莫非強忍著怒氣，點頭也笑了笑，臉上的肌肉僵硬，這笑容看起來毫無溫度，盡量壓低了嗓音，“李都統做事一點也不像尚書大人！沒想到，李都統對於一個重傷的老人，都能下手如此的狠辣，看來這刑部是要換天了！”

“哈哈哈，莫侍郎說笑了！刑部是替皇上辦事，捉拿要犯的！莫侍郎這話，不是將李某與那謀逆之徒相論了嘛！”說罷，急忙又道，“好了好了，人莫侍郎已經看過了，回去也能和太子殿下有所交代了！”

李暢也不想繼續糾纏，明顯要趕人離開。少女的怒火還未消平，只瞪著他，狠狠咬了咬牙，悄悄移動腳步，走到李暢身邊，一手晃過他身前，之後將手中的一枚令牌丟在了牢房門口處，這才出聲喊道：“咦？那是什麽東西？”

李暢回頭看了一眼，摸了摸腰間，立刻回身去撿，少女將袖中的一個藥瓶迅速丟在了草堆上，季老頭未曾挪動身子，只伸手遮住那藥瓶慢慢收進了懷裏。目光看著少女，似是感激。但嘴角的血水不斷，讓他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拂煙望著季老頭，心中祈禱著：怪老頭，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拂煙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你。你放心，拂煙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季老頭有些疲憊，微微閉上了雙目。

莫非也找不到理由留下，最後看了一眼季老頭，便出了刑部大牢。李暢撿起腰間令牌，又揣回了腰裏，見莫非已經出了大牢，臉上輕輕一笑，招了招手，讓牢頭將門又鎖上了！

送走了莫非，樓錦文從另一個方向的轉角走了出來，望著莫非的背影，也是一笑。李暢迎上前，拍著樓錦文的肩頭，“錦文兄怎麽來了？怎麽？不放心楊太傅交代我辦的事情嗎？”

樓錦文搖了搖頭，“李兄說的什麽話！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只不過柳大人的兒子今日問斬，柳大人被禁足，不方便出來。父親便著我來知會李兄一聲，將柳卉民的屍身一定要完好收殮！明日會有柳家的下人來，領回屍身！”

李暢聽到這話，冷哼一聲，“人死不過就是一刀的事情！柳卉民可能做夢也沒想到，他在官場呼風喚雨這麽多年，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

樓錦文一手在李暢胸前拍了拍，一面笑道：“這柳安得最信任的人一死，以後你我上位的機會不就來了！李兄如今又幫了楊太傅，看來飛黃騰達之日不遠，到時候可別忘了我了！”

“自然不會忘記錦文兄，要不是錦文兄提點一二，我怎麽會這麽快爬上刑部都統的位置！我爹太過小心翼翼，大半輩子就知道恪盡職守，人又古板！我要是依他所言，也不知猴年馬月才得以升遷呢！好在，有錦文兄，還有柳大人的相助！做這點小事又算什麽呢！”

樓錦文望著李暢，伸出食指指著他輕輕點動幾下，忽而大笑起來，“你啊，你啊！越來越懂得為官之道了！好了，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我先回去了，免得讓人看見了起疑！”

李暢立刻抱拳，“錦文兄走好！”

天色將暗，莫非坐在房中，寢食難安。手中的一杯茶握了許久，那茶杯已經裂出了一條縫隙，杯中的茶水都流到了衣服上，染出一片黃色茶漬。

少女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立在一旁，未曾說話。莫雨進來端著飯菜，望了少女一眼。少女輕輕搖頭，目光轉到桌上！

那是午時張伯送來的飯菜，他一口未動，現在只怕也是不會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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