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從西院門口一閃而過，又倒了回來，伸長著脖子，對著院中少女招了招手，“她們說你在西院，你還真的在！煙兒，我看你午時也沒吃什麽東西，我特意讓人做了這些糕點給你。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少女盯著樓錦書手中食盤上香糯的糕點，一時有些無奈！她現在這樣的身份，哪裏可以吃這些東西。何況又是在莫蓮心的院子中，萬一在讓別人看見，恐怕就不只是說她勾引莫府的少主子了。還多了一條，與這莫府小姐搶男人的罪名。

這個樓錦書，一定要在這樣的時候給她惹出這些麻煩來嗎？心口好像被人堵了塊大石頭，她又不能對這石頭撒氣。煩悶的很！

樓錦書端著食盤就往少女身邊走，一邊走，一邊笑，陽光下的身段俊朗，原本是個美好到讓女子們都能為之瘋狂的貼心之舉，卻在快要靠近少女身邊的時候，啪嗒一聲，這一下摔的整個人都撲在了地上，一時什麽風流倜儻，什麽豐神俊朗都成了天邊的一朵浮雲，遇風而散。樓錦書勉強擡頭，嘴巴裏面猩紅一片。

少女的臉色一僵，“你，你沒事吧？”

樓錦書含著笑，雙手高舉的食盤紋絲未動，“煙兒，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莫非一手扯住樓錦書的衣領，用力將他拉起，臉色陰郁的表情裏藏著太多的變化莫測，“樓錦書，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可知道你腳下踩的是什麽地方，你可知道這臭丫頭又是什麽人？”

莫非冷眉輕皺，什麽時候都已經改口叫煙兒了，這名字聽起來突然覺得刺耳。他心中暗暗確定，他絕不是生氣！因為他絕不會喜歡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更不會讓樓錦書被這臭丫頭欺騙！何況在名義上，樓錦書還是他的未來妹夫！

此刻聽見他這樣親昵的呼喚，讓他顏面何存，讓莫府顏面何存，讓自己的親妹妹顏面何存呢！所以他的不高興，都是理所當然的！

冷靜了片刻，恢覆如常的表情就像一成不變的千年玄鐵。伸手拿了一塊食盤中的糕點，細細看過才放進了口中，“這東西是給主人家吃的，奴才只能吃奴才吃的！你可千萬別壞了我莫家的規矩！”

“你！”樓錦書被莫非的一席話說的有些無言以對。什麽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他就是最好的寫照。

甩了甩衣袖，將食盤一股腦兒塞進了莫非的懷中，“給你給你，都給你！煙兒，以後我帶你去泗安城，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莫非點了點頭，“恩，你想要替這丫頭贖身也可以，不過這價格你未必出的起！想來你要是敗光家財買這麽個婢女回家，樓大人一定會不高興的！”

向來樓錦書與莫非的口舌相鬥都是以莫非的勝利而告終，時間久了，樓錦書也難得和他辯解，改成動手。可結果，還是輸的很慘。

再後來莫家被貶至天厥城，他一個人在泗安城又實在寂寞的很。好不容易千方百計說服了自己的老爹，千裏迢迢來了這天厥城，卻還是要被他欺負！

樓錦書越想越生氣，他這不是來找虐的嘛！

許是三人的動靜太大，莫蓮心推門而出，已經穿戴整齊。拂煙急忙起身，跟在身側！

見到樓錦書不由一驚，心下有些慌亂，“樓公子？”

樓錦書衣服上的灰塵，擦了擦嘴角被磕破的地方，禮貌性的沖莫蓮心點了點頭，“莫姑娘有理！”下一秒就轉向莫非，咬牙切齒道：“本公子這張臉要是毀在你手裏，下半輩子，我就賴在你莫家不走了！”

莫非淡淡一笑，“是嗎？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我看時間尚早，不如我們去這天厥城走走！來了數月，也未曾好好逛過。今日趕巧錦書也在，莫雨！”少年對著院外的人喊道，“去找華士承華參將調幾名身手好機靈些的人過來！”

院外的男子領了命便匆匆出了門去！

莫蓮心聽到華士承三個字，身子一晃，眼中的神情也多了幾分似水柔情。

少年又盯著拂煙看了一眼，“你也跟著去，好生照顧我妹妹！”

少女謙卑應答，“是，少爺！”

十一月，天氣微涼，可在天厥城早已狐裘在身。馬車從莫府一路出來，氣氛就十分怪異。莫非與莫蓮心是莫府的公子小姐，同坐一輛馬車。樓錦書是客人，也坐在車內。而拂煙是莫蓮心的貼身丫鬟，自然也就跟著坐進了車裏。

頭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出門，原本早就熟透的大街，此刻看來又別有一番滋味。拂煙挑開車簾，看著路上外來的行人商旅，和當初第一次進城相比少了幾分新鮮，多了幾分懷念。很多時候，她總是在孤單的一個人摸索著前路。

習慣了天玄子的指導，習慣了洛經年的關心，習慣了張伯的照顧。此番，時間讓這些都成了往日思念裏的回憶。

不輕不重，不鹹不淡，不管多久也不會忘記。

順著拂煙挑開的窗簾，身邊是一個穿著銀色鎧甲的男子。約莫二十左右的年紀，面容清朗，皮膚因常年行軍打仗而曬的很黑。看起來不是難看，更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坐下是一匹黑色駿馬，身子端正，目不斜視。

莫蓮心看著這身影，臉色忽而微紅，兩手不停攪動著衣角。

樓錦書則盯著拂煙，從出了莫府這一路，目光就沒有再收回來過。臉上帶著癡傻的憨笑，這模樣實在惹人捧腹。

莫非自上車之後就閉著雙目，可心眼卻看的清楚。車內的每個人，一舉一動，都被他這心眼看的仔細。

車上無人說話，空氣中多了一絲尷尬。街角轉口，馬車總算停了下來。拂煙受不了這氛圍，急急下了車。

緊跟著樓錦書與莫非也下了車。

等到莫蓮心下車的時候，原本該是拂煙牽扶，可她還未伸出的手已經停在了原處。

華士承早早就恭候在馬車旁，小心牽著莫蓮心下了車。莫蓮心在拂煙看來，不是那些個嬌柔小姐，她一心想著上戰場，應也是個有膽有情的女子。可今日見到莫蓮心如此心慌意亂，面紅耳赤的模樣。

少女似乎才明白了些什麽！

看來莫蓮心要上戰場殺敵的雄心壯志也未必全是因為崇拜韓舒雨這東璃國唯一的女將軍，更多的怕是和眼前這個參將有關。

只是莫蓮心與樓錦書的婚事，不是那麽容易說作廢就能作廢的，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也難怪，當初聽到樓錦書要來，她的臉色極其難看。

有情人許是難成眷屬，無情人，卻也是無心插柳！

天厥城的風卷卷襲來，少女立在幾人間，終於明白了天玄子說的話。人心往往最是難把握，而她也只有把握了人心，才能走的更長遠！而莫家的人心，她必須都盡握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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