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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脫敏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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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脫敏療法

◎正文完◎

沈恩知抵達上海後, 先聯系了賀思承。後者才在當地買下一家畫廊,興沖沖地攜著新簽的藝術品登門,眼見沈恩知在扶手椅上端坐, 慢條斯理淺啜一杯騰騰熱飲。賀思承一時不敢打攪,將禮物放在臺面上, 不自覺整理好淩亂的衣襟。

過了盞茶工夫, 沈恩知才放下瓷杯, 眸光不溫不涼, 隔著鏡片轉向他, 帶著審視意味。

“恩知哥?是你吧。”賀思承松了口氣,在他附近坐下,嘴裏漫說著,“我還是有點兒分不清你跟你哥……”

“思承。”

賀思承一下靜住, 屏息等他下文。

沈恩知把一張照片推到他眼角, 語態波折不起:“說說這個人吧。”

賀思承於是隨意看了眼, 幾乎是一下認出唐勁的臉, 雖然根本不明白沈恩知為什麽會對這個無足輕重的親戚感興趣,還是順從地回答說:

“這點兒事,恩知哥以你的手段,不會查不到啊?沒什麽特殊的隱情,就是外面傳的那樣,充其量算是個不沾血緣的遠親。我倆合夥也做點生意, 開了個健身房……”

他性情明朗, 又順勢多聊了幾句, 無非是些有關唐勁母親和他舅舅的陳舊八卦, 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沈恩知並不在意, 也就自行忽略, 任賀思承說盡興了才停嘴。

唐勁與唐楓的關系並不難查清,更遑論他還是訂婚儀式上唯一一位不在邀請名冊裏的來賓。上次葉恩彌發來偷拍角度的照片,沈恩知便上了心留了神。但他與賀思承家裏的淵源,從別人口中聽到是一回事,總歸要給賀思承本人留幾分薄面。

而他給出的答案並不意外,與沈恩知了解到的內情基本吻合。當天他送走賀思承,轉臉將電話打給葉恩彌:

“哥,你上次說的事,我查清楚了。”

--

沈恩知去上海不久,葉恩彌也回到杭州。他們與盛淩薇都各自有事要忙,並無太多時間相聚,偶爾分別打一通電話已是難得的聯系。或許是出於雙胞胎無需言明的血緣默契,總是葉恩彌的通話剛剛掛斷,沈恩知又打進來,要不是到底覺得不太合適,她有時甚至想給三人建個群聊,大約能省下不少麻煩事。

這段日子以來,盛淩薇繼續將多數精力投入事業。不過她也並非不問別事的性格,相反非常註重工作生活的平衡。約莫在年末時分,她約宗笑和蔣睦西到日本泡溫泉。箱根清冽的矮山林中落下薄雪,盛淩薇披浴衣去度假酒店的餐廳吃懷石料理,脫了鞋進包間,卻只見宗笑一個人窩在竹編的地臺上玩游戲機。

“睦西呢?”

宗笑伸個懶腰,她忙著過任務,對別的事毫不關心,遲鈍地朝門外虛擡下巴:“據說有人找,出去了。”

過了好半天,蔣睦西才回來,肩頭落了不少雪珠子,正低頭整理有些莫名淩亂的衣襟。

“是唐勁。聽說他現在回不了國,跑到日本來了。”她揀了對過的位置坐下,隔著霧氣濛濛的鏡片看著盛淩薇,“薇薇,我把他甩了,你不生氣吧?”

“唐小胖?”盛淩薇對這個名字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指的是誰。沒想到如今的蔣睦西會和唐勁產生聯系,不過以唐勁的身材樣貌,得到蔣睦西一時的青眼也是情有可原。

於是盛淩薇笑了笑說,“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你們不是很熟麽?”蔣睦西眨眨眼。

“他跟你說的?”

“嗯。”

“也就是高中那會兒認識,算不上多熟。”

“又是拿你自擡身價呢吧,薇薇。”宗笑在旁邊插嘴。

“我就說嘛,他要是真的跟你很熟,早就找你或者沈家兄弟拉一把了。”蔣睦西招手喊人來點餐,邊翻菜單邊說,“你還不知道吧,薇薇?剛才唐勁跟我說,他被人針對上了,對方應該挺有手段,不光讓他在圈內混不下去,甚至他媽媽和繼父輪番打電話,都要求他快點出國避風頭,最好別再回去。”

“這是得罪誰了?”

“誰知道呢,我給了他點錢,打發走了。”

精致的餐食在這時上桌,盛淩薇也就沒再追問去。從頭到尾,她並未將這個陳年舊人的八卦放在心上。

結束溫泉之旅,宗笑回國處理公司事宜,而蔣睦西則與新結識的日法混血帥哥攜手去了關西地區旅行。盛淩薇在東京有工作安排,結束行程後多勾留兩天,等來了沈恩知。

沈恩知隨教授來東京參加亞洲經濟峰會,傍晚與在盛淩薇預訂的酒店房間見面。他目有倦色,但鏡片纖塵不染,身體氣味依然清潔,摘了腕表與她一同在磚石砌成的泡池裏共浴。

盛淩薇白天為出片效果不佳發過一通脾氣,太陽穴還突突在抽痛,沈恩知於是摘了蓮蓬頭幫她洗頭發。他手指柔長而堅韌,按揉在發縫之間力度輕盈如泡沫。手腕偶爾擦過耳廓,是細膩溫潤的膚感。

回過神來,已經整個人被他摟在懷裏。他的指尖也觸到水深之處,流連在肌體上。另一只掌心溫柔地攏著她薄而平的腰腹,將她緊密地壓合在自己身前。

沈恩知實在很了解她的快樂之處,一番梳攏下,盛淩薇漸漸知味了,舒服過一次,扭頭吻在他淡紅菲薄的嘴唇。沈恩知就勢親了親她,卻並不如願往下進行。這是沈恩知第一次沒有迎合她親熱的渴望,取了毛巾替盛淩薇拭幹身體:“明天還有別的事要處理。等我晚上回來,好不好?”

她點點頭,問:“麻煩麽?”

沈恩知只是淡淡說:“很小的事情。不用薇薇擔心。”

蒸汽氤氳,在他的鏡片上結成一層迷離的霧水。

--

來年除夕,葉瀾飛去海外參加知名戲劇節,盛淩薇順理成章和沈家兄弟一起度過。不巧在放假前夕,她和嚴愫爆發了一次爭吵。盛淩薇並沒有預料到,在團聚的節日之前,她首先要面對分離。

近兩年她對工作室簽約的模特不再進行任何體重約束,而是靠基本功、舞臺與鏡頭表現力等等多重專業維度進行評估,嚴愫對此一直頗有微詞,因為這不符合她眼中對於模特行業的標準。矛盾的引火點是盛淩薇在戰略會議期間,試探性地提出暫時將重心放在“非傳統”類型模特的招募和運營上。

以盛淩薇對嚴愫的了解,她不是沒有料想到嚴愫會反對。多年前入行之時,嚴愫目光冷淡地將她上下左右、正反兩面完全審視過後,蒼白嘴唇一開一合,語氣刻板地問:“身高體重。”

盛淩薇在那時難得有些緊張,但是脊背依然挺成一條直線,昂著頭報數字:“一七七,五二。”

下一秒,得到嚴愫尖銳的評價:“太胖。”

盛淩薇從未得到過如此形容,那時尚且認為這個字眼對女生而言十分不體面,是值得為之羞恥的,因而漲紅了臉,梗起脖頸就要出聲為自己辯護。嚴愫卻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圖,擡手攔下未出口的所有語句,又說:

“別急著反駁,我的意思是以模特的標準。做這一行,你得把自己當作一個骨頭做的衣服架子,明白麽?”

那時候盛淩薇想說什麽,但指甲掐著掌心忍住了沒有說。如今兩人身份已與從前不同,她這句話壓在肚裏多年,終於有機會能傾口而出:

“但我覺得不對。”

隔著一張辦公桌,嚴愫面容肅冷,筆直望她:“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也去療養中心看過蘇蜜,她康覆的很好,說跟你經常有聯絡。你們感情再好,也不該影響到你的判斷。美和時尚一樣,都是一種特權。我們應該做的是讓所有人都有不美的權利,而不是把一切都定義為美,把肥胖,醜陋,甚至殘缺都推上舞臺。”

盛淩薇搖頭,並不向以往一樣對她讓步:“嚴姐,你不覺得這本身就是一種虛偽?最光鮮亮麗的一群人一定要關節骨感,小腹平坦,你拿什麽說服別人,她們有不美的權利?當你還在把纖細視作特權和高貴的時候,就沒人會與不夠纖細的自己和解。人永遠趨向被定義為更高層次的事物,這就是人性。所謂不美的權利,是所有的外表都無需比較高下,可以平等站在同一個舞臺。也就是我們能掌握的舞臺。”

嚴愫最終沒有與她爭論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在未來發展路線存在嚴重分歧的前提下,她們終究和平決裂,至此分道揚鑣。盡管嚴愫是自己主動離職,盛淩薇依然支付了不菲的補償金。

不過她心裏非常清楚,嚴愫並不缺錢,她只是由衷熱愛時尚行業,喜歡在模特界淘金賭石般的刺激感覺。兩人對於工作室成立的目的構想和展望各不相同,最終走向迥異的未來,盛淩薇也不免遺憾。

與嚴愫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寫字樓裏已經空無一人。天緣綴著一輪橙紅的濁日,盛淩薇坐在自己的車上沈默良久,很長時間沒有動作和表情,心中想的是從葉恩彌離開那年開始,她總是在被動地經歷形形色/色的離別。

而她現在,要去迎接那個肇始了一切的人。

最終擰過方向盤駛入主幹道上的車流,她按導航往自己不太熟悉的新機場開。大年三十街上不算擁擠,接到葉恩彌再回家,天也就暗了一半。

一進門他就丟下行李箱,低頭撩開她的卷發,細細密密地吻在額上、頰上,嘴唇潮紅,呼吸滾燙,忽然失去平衡,被他壓在沙發的絨布面上。盛淩薇胸口有點悶痛,一時分不清自己的喘息是源自於身上他的重量,還是肌膚間他作亂的那只手,只好明知故問:“幹嘛?”

“想你了。”他理直氣壯,銜了她下唇含混地說。

“想的是我還是幹這種事兒?”

“只想跟你幹這種事兒……”

他親昵地講著,仿佛真的忍得久了,手繞到背後就剝開她長裙的拉鏈。

而這一切,都被沈恩知收入眸中。

按照原定計劃,他本來應該大年初二才趕回北京,只是到底想早點回來陪她一起過年,提前忙完就匆匆更改行程,搶在除夕夜之前進了家門。才安頓好行李,到廚房取杯溫水,門口竟傳來窸窣動靜。他正要迎過去,卻敏銳地察覺到是兩個人的聲音。

他們在纏綿低語,然後是肢體碰撞,呼吸、氣味、和聲音都漸漸密不可分。在沙發上做完,又滾到地毯,而沈恩知從頭到尾一直就在廚房裏,他甚至擡眼去看。通透的西廚島臺,一面隔墻之外,隱約可見兩道糾緊的人影。

心裏像成排針尖碾過,一陣麻而細的疼痛。

這大抵是一種脫敏療法。

怪不得葉恩彌能夠比他更早做到這一點,應該得益於沈恩知此前不動聲色的手段。他要葉恩彌看到自己和她接吻,聽到自己和她親熱,而每一次暗中窺視帶來的痛苦,都在磨礪葉恩彌的意志和忍耐。

沈恩知微微牽動唇角,也許現在,是該輪到他來接受試煉。

於是他真的調整心態,說服自己仔細觀察,以置身事外的角度嘗試評估。

——她不喜歡那個姿勢。沈恩知抿唇,得出結論。

再看一眼,緊接著心裏想,他哥哥到底有些粗暴,那樣的蠻力,會弄痛她。

他收回視線,輕手輕腳放下茶杯,發短信訂起年夜飯。

直到夜色愈濃,才結束這場久曠之後濃烈的親密。盛淩薇懶洋洋的不想動,讓葉恩彌到廚房取兩支冰水,他一進來就楞在原地,下意識裹緊身上的毛毯:

“恩知?你不是……”

沈恩知淺推一下鼻梁上的鏡片,輕聲說:“下次墊一個靠枕,薇薇容易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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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離婚後,戲劇導演的事業蒸蒸日上,春日伊始,新戲開幕,邀請兩個兒子和盛淩薇撥冗去劇場觀看演出。這個故事溫暖而悲涼,講述了舊時深宅大院裏的一對妯娌,相遇之時各為人婦,又結為知己好友。年輕些的來自草原,渴望自由又被幼女牽絆,年長些的循規蹈矩,迎來送往,將家裏操持得井井有條。故事講到結尾處,其中一人纏綿病榻,終究香消玉殞,而另一人替她沖破樊籠,重回美麗的藍天之下,替她看天高地闊。

盛淩薇讀懂了故事隱含的意味,一時悵然若失,帷幕閉合之後,仍舊半晌無言。

演員謝幕與觀眾互動,按時間安排來看,還有一場慶功宴。盛淩薇不太想公開露面,於是和沈家兄弟先行離開,而葉瀾無疑分身乏術,於是叫了司機開車來接。精巧的五座車,前席擺放著她今天收到的鮮花和禮物,盛淩薇只好與葉恩彌和沈恩知並坐後排。她在兩人中間,雙腿的兩側分別緊貼著不同觸感的肌肉,令她知覺緊繃。葉恩彌有健身習慣,觸之要略微的韌一些,沈恩知則更加平滑柔軟。相同的是,這一對雙生子都有著高熱的體溫。

轎車行駛在環路上,她的手忽然被人勾住,轉頭看去,恰對上沈恩知鏡片後剔透的雙眼。

另一側大腿上忽然拂了一只薄而長的手掌,骨節精致,暧昧地抵住她的肌膚。盛淩薇不動聲色剜了葉恩彌一眼,見他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眉睫飛揚,眸中神采奕奕。

她甩開他們的手,上身前傾去和司機搭話,有意無意問還有多久到西單的公寓。

背後,兩人的視線如影隨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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