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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戲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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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戲起(五)

醒來的時候,慕慕仍然趴在我的身邊,此刻天已大亮,院子裏靜悄悄的,我喊了聲“慕慕,”她便醒了。

等我下了床來到院子裏,我才知道蕭訣把所有的婢女都遣走了,幸好他還不算無情,將慕慕留給了我,院外有兩隊侍衛看守,蕭訣曉得我的輕功一向很好,雖然我察覺不出這四周有人在監看我,但在整個清蘅院的暗處肯定布滿了暗衛,蕭訣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他不會給我任何逃走的機會。

我亦不再覺得難受,蕭訣不願意跟我走,也不願意放我走,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陷進鮮血與陰謀之中,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非得坐上那個位置,我為蕭訣悲哀,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我從小就夢想著長大了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過喜樂無憂的生活,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明明知道蕭訣是王爺,我還是嫁給了他,說到底終究是我將自己關在了牢籠之中,如果蕭訣真的得到了那個位置,那他將來便會像父皇那樣,即便後宮佳麗三千,也會覺得孤獨寂寞,從不能真正快樂過。

所以就算太子渾噩,二哥都未曾想過要去爭什麽,現在二哥過得一定很灑脫,我卻不再是以前那個逍遙自在的五公主了,母妃,二哥,我好想回去,好想你們。

誰能帶我走,誰又會帶我走?

這幾日,我都沒見過蕭訣,我平時的吃用現在都由李叔帶人送來,我接觸不到任何外人,對於外界發生的事一概不知,我問李叔,李叔只字不言,但是有一天傍晚,李叔帶著人來送晚膳,我發現今日的李叔和往日裏有些不太一樣。

李叔是王府裏輩分最老的,無論對著誰都是一副和藹的笑容,訓斥下人的時候也不會很兇,可是今晚的李叔一改常態,神色比以往嚴肅了許多,有個侍從不小心碰翻了茶杯,他當即厲聲斥了句,讓我著實震驚了番。

我跟慕慕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慕慕也覺得李叔像變了個人,但後來慕慕想起我和蕭訣失蹤的那兩日裏,她曾見過李叔這般訓過下人,我愈發覺得不對勁,於是每天我與慕慕都細細觀察這個“李叔”,終於,我發現這個李叔的左邊脖子那裏有一顆痣,而之前的李叔並沒有。

這個“李叔”不是原來的“李叔”!那原來的李叔去了哪裏?難道蕭訣為了提防我聯合李叔想辦法逃跑,就把我所能接觸到的人都換了?可李叔在府中多年,對蕭訣更是忠心耿耿,做事也循規蹈矩,從不會逆著蕭訣的意思來,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這一天,“李叔”照舊帶著侍從來送午膳,慕慕在一旁幫著侍從擺碗筷,我便很隨意地問了一句:“李叔,怎麽沒有湯餅了?”

李叔面色微變,道:“回稟王妃,是老奴辦事不力,老奴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我拿筷子挑了些菜,故作玩笑道:“李叔可是老糊塗了?以前你吩咐廚房布菜都會做一碗湯餅來的,既然沒有就沒有吧。”

李叔微微頷首:“多謝王妃寬容,老奴下次一定記得。”

我道:“胖達好生安葬了嗎?”

“回王妃,王爺已經派人好生將胖達安葬了。”

“楚側妃與孩子可還好?”

“王妃放心,底下的人做事仔細,楚側妃與孩子都無恙。”

我墊了墊手裏的筷,道:“你們都下去吧,晚膳的時候,記得做些湯餅來。”

“是,老奴告退!”

見李叔他們出了院子,慕慕便將門合上,慕慕說道:“公主,這李管家是假的。”

“慕慕,外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蕭訣不想讓我曉得,而這些事我只能問蕭訣。”

“可是公主,王爺已有半月未曾來過清蘅院,公主要怎麽問?”

我吃了幾口飯,站起來走向兵蘭架,道:“他把我關在這裏,無非是想讓我做出選擇,我若是主動找他,便是屈服,他這般逼我,我亦可以逼他出來。”

“慕慕你待在屋裏別出來,”我提著星無劍,慕慕眼眶微紅地瞧著我,我曉得慕慕肯定又要攔我,我便說:“慕慕你別擔心,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沖動任性的南璃公主了,我曉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不會再讓母妃和二哥操心的。”

慕慕忽然跪在我面前,泣道:“公主,奴婢早曉得您會走的,這半個月以來,公主雖然表現得什麽都不在乎,可奴婢都看在眼裏,以前奴婢覺得王爺會待公主好的,但公主卻過得不開心,公主您快些走罷,不要再回來了。”

我扶起慕慕,慕慕已是淚花滿眶,我安慰她道:“我的好慕慕,如果我要回南璃,一定不會丟下你的,一會無論聽到什麽聲音,你都別出來,答應我好不好?”

“是,只要公主順利離開,奴婢一切都聽公主的。”

我踏出屋去,躍上房頂,剎那間十幾道黑影從各處飛身竄來將我圍住,他們並沒拔劍,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拜見王妃,王爺吩咐您不得出府,還請王妃回去。”

我楞了一楞,居然是個女子的聲音,我拔出星無劍指著她道:“你們若攔得住我便攔。”

“如若王妃一意孤行,屬下便得罪了!”

她正欲拔劍相向,一道黑影迅速閃到她身邊將劍推回劍鞘,他瞧了我一眼,轉而對那女子道:“小辛莫急,你們全都退下。”隨即十幾道黑影轉眼就消失不見。

我看著連楓,他嘴角微微一勾道:“王妃若想離開便隨我來。”

那個叫小辛的女子望向他似乎想說什麽,連楓做了個“噓”的手勢,笑著道:“無妨,等我回來。”說罷他又湊到小辛耳邊說了幾句話,小辛便躍下了屋頂不知去了何處。

連楓瞧了瞧我手裏的劍,道:“收劍走罷,還等什麽,莫非你本不想離開,而是為了逼阿訣來見你?”

我收回星無劍,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盡管前面帶路。”

連楓笑了笑,我跟著他來到南街的一處客棧,他要了一間廂房,讓我在廂房裏等他,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辰,房外有人敲門,我一打開便看到連楓扛著昏睡的慕慕站在門口,連楓將慕慕置在床上說:“只是打暈了她,又餵她吃了些迷藥,睡到明早上就會醒,我知道你放不下她,索性一並帶來,明早走得幹凈利落些。”

我給慕慕蓋好雲被,連楓正喝著茶,我問他道:“你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要明早上才能走?”

連楓笑了聲說:“幫你是怕你壞事,今晚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這裏面是男衫,天黑前換上,在我來之前你哪裏都不許去,否則就走不掉了。”

連楓將包袱扔給我,他離開後,我便換上了男衫,慕慕還在昏睡,夥計送進來的菜食我吃了一些,一直等到了入夜,連楓帶我去了南街最熱鬧的一家酒樓,酒樓中央有一個大臺子,美貌的舞妓在上面跳舞,賓客滿座。

我跟在連楓身後,與他走上二樓,連著走過好幾間雅室,最後停在僻靜的走廊盡頭,這裏四下都看不到人,連楓打開門走進去,囑咐我將門關上。

這是一間小一些的雅室,連楓將木架上的花瓶慢慢扭轉,一旁的衣櫃便緩緩向右移開,露出一個入口,走進去又是一道走廊,每隔一尺就點著一盞燭火,這道走廊比外邊的要擁擠很多。

走著走著,我忍不住問:“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連楓在兩盞挨著的燭臺前頓住步子,轉頭看我道:“你不是想見阿訣嗎?他現在就在裏面。”

我的心不由得一縮,連楓將一盞燭臺拿開,抽出燭臺底下的那塊小木板,立即有一道光射了進來,隨之傳來的是蕭訣與人說話的聲音,還有女子的笑聲。

我全身緊繃著,連楓突然抓著我的胳膊一把將我拽到那道光前,他按住我的頭抵著那道不寬不窄的縫隙,透過那道光,我看見了蕭訣,他的身邊坐滿了美貌如花的女子,他的對面坐著的是我不認識的人。

他們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蕭訣笑得多麽開心啊,我還從未見到他笑得那麽開心過,他身旁的女子不像是樓下的歌妓舞妓,應該是那個人帶來獻給蕭訣的。

肩膀處又是一道力將我往後扯,蕭訣的臉終究遠離,連楓把小木板插.回去,光瞬間消失,連楓淡淡地笑著,瞧著我道:“感覺怎麽樣?”

我自是曉得他在問什麽,但我不想說出來,心痛怎麽能夠說得出口,我咬咬牙,喉嚨處一片幹澀:“我不知道你帶我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我來了也看了,麻煩你守信,讓我和慕慕回南璃。”

“今天你都沒說要回南璃,現在卻說了,怎麽,看到阿訣這般心裏很難受?”連楓的嘴角依舊帶著笑。

我自欺欺人說道:“我現在要回客棧了,慕慕醒來看不見我會著急的。”

我轉身,連楓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扯回來,我急得聲音發顫:“你到底要怎麽樣?”

連楓松開我的肩膀,話語中有抹淡笑:“你也看見了,阿訣每天都是美人在懷,每晚你一個人等著他回去,而他卻是在外面的花叢之中流連,想必你現在心裏比我更清楚,阿訣根本不缺女人,他也不缺你。”

“你胡說,蕭訣不會這樣的,就算不是為了我,楚漫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不可能會這樣!你在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的!”

我極力辯解,連楓冷冷一笑:“你不相信我,那你為什麽這麽急著要回客棧要回南璃,懷著孩子又如何,喜新厭舊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別以為阿訣跟你說喜歡你便是真的喜歡,不過是為了讓外人誤會你和楚漫不和,而且從他去南璃接近你開始,一切都是在騙你,怎麽可能會喜歡你,皇室之中多是虛情假意,阿訣從小就是心冷之人,他對你也一樣。”

我的耳朵被這些話震得發疼,心頭冰涼如雪難受得想死,聲音幾近嘶啞:“你們都在騙我,是你們讓我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充滿了謊言,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裏,我要回南璃!”

眼裏霧氣朦朧,我跌跌撞撞跑出了酒樓,街市上燈火如晝,人潮洶湧熱鬧非凡,可這裏不是我的家,這裏沒有母妃和二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母妃和二哥的身邊,回到從前的日子,我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加清醒,我要離開這個陌生冰冷的地方,母妃,二哥,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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