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錯覺了。

在顧佳面色平靜地走上來時，竟然覺得四周涼意驟起，像是隱藏在薄霧裏的細冰，冷不丁地觸及敏感而熾熱的後背，驚起一剎那的顫栗。

“錯覺麽……”蘇寧滿是奇怪地打量著顧佳。

在他的眼神裏，似乎還透出另一道目光。

顧佳拍頭一垂，拍頭與腳後跟將在地上的網球輕意地夾起，隨意那麽一拍，便將網球從地上撿起，連腰也不用多彎一下。

“來了。”

顧佳隨意地把球發了過去，只是，那速度……怎麽看都不像是要練球的樣子！

胡小枝和周壯瞪大了眼睛看著顧佳“嘭”的一聲隨手便打出一個下手發球，但那球速快的驚人，就像是全力抽過去一樣！

冷哲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面目嚴肅，眼中透著神彩。

蘇寧也是被暗驚了一下，這水平，可一點也不像路邊普通的黃花大閨女打出的球力，別看她隨便一揮拍，在高手的眼裏，那球不論旋轉還是速度，都是上佳，不亞於周壯的暴力平擊球。

這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顧佳對於網球的理解太深刻了，對球性太熟了，以致於一出手就是最佳的高度，旋度和力度。

別看球是直直地過去的，實則是拍子打出了強烈的上旋後，在出手的一瞬間又壓住了球，把球裹住後瞬間暴發出來。再加上過網的高度極低，像向的旋轉力又極大，在落地的一瞬間加速度極快，會產生強烈地前沖效果！

“來得好。”蘇寧沒想到顧佳實力這麽強，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網球愛好者，再加上從外在看去，怎麽看也不像是久經鍛煉的人，一時疏忽，球速太快，以致於反應過來時球已近身。

蘇寧一個極速側步，搶住球的上升期，以更快地速度打了回去。

顧佳一打起網球來，對於別的事可不會想那麽多，只會顧著網球。

職業級？用來幫她恢覆手感什麽的最合適不過了。

顧佳用餘光去追捕痕跡，直到球近身的一瞬間，顧佳猛然盯住了球，同樣在球上升期的位置抽了回去。

所謂搶上升期，是網球裏常見的一個技巧，當然常見在職業圈裏，大多數業餘選手並不能完美地掌握上升期擊球技巧。這需要大量的練習和適應，而且失誤率極高。因為球在落地的一瞬間反彈上升的力很足，速度很快，很容易失去擊打準星。

當然，一但能夠完全適應下來搶上升期球，就能在對方的球力上再加上自己的力量，能使回球更快，更有威力！

如果兩邊水平都很高的情況下，不停地搶上升期回球，就會發現球速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足！

這也是很多人會覺得職業選手平時練球的速度都比他們抽球的速度還快的原因之一。

而胡小枝，周壯和冷哲此時的心理就是這樣！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瘦瘦弱弱的顧佳嗎？那球速正在不停加快，兩人卻依然來回拉地有條不紊！每一個球看上去都如此的暴力！

對，他們是拉球！可是那來回對拉的速度簡直和周壯暴力抽球的速度差不多了！

兩邊誰都不願多退一步，都緊緊靠著底線後兩步的距離瘋狂地搶著上升期。

蘇寧面色凝重，這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在隊裏和隊友一起訓練的時候。像這樣的練習，到最後比得就是誰更穩定，誰先出現失誤！

蘇寧沒有察覺到，他的額間冒出了一絲冷汗，看似中規中矩地對拉練習卻讓他感受到了一層無形包裹而來的壓力。

這種球不能打角度，所謂拉練習球，潛在的意思就是要把球送到對方的手邊，而不是左右大角度打比賽一般。這是以提高穩定性為主的練習。

打出了一個大角度，並且壓在了線上，那並不意味著打出了一個好球，只能說明這個人擊球的穩定性還不夠，那叫失誤，不叫控球。

兩人已經在直線上對拉了幾十拍了，誰也沒有出現失誤，每一個球雙方都穩穩地打回在了對手的手邊。

明明是同一個角度，同一個動作，也沒有特別的球技，就是這樣看似簡單又非常不容易的搶上升期對拉練習，卻看得胡小枝等人全神貫註，心跳加快。

不自主間，幾人的註意力已經不只在看兩人的練習，而是更在意到底會是誰先出現失誤！

蘇寧肌肉有些緊繃起來，剛剛那一下動作沒有完全打到位，導致肌肉發力比本該使用的力量大了一些。

這可不是好兆頭，因為那一點點的動作沒到位，他現在覺得剛剛多發力的肌肉正在不斷酸漲，他不確定能堅持多久。

顧佳也開始喘氣起來，比身體素質她怎麽可能比得過從小高強度訓練的蘇寧，所以她一直在以極標準的動作，以更少的發力打出更有節奏的回擊來節省體力。

盡管到現在為止顧佳一點點失誤也沒出現，但是身體體質弱倒底還是硬商，哪怕腳步再精確，動作幅度再小，也不可避免地產生大量的體能消耗。

這本來也只是練球而已，兩人沒必要因為這一個練習球就打得累死累活。

只是，顧佳不允許自己比別人差，骨子裏的倔強令她不允許自己出現失誤，哪怕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世界頂級的網球明星，可那種競技精神早已深深地刻進了靈魂裏！

蘇寧也一樣，沒有一個職業選手會輕意地放棄，若眼前的這個可愛姑娘只是個普通愛好者，他讓一讓，放一放水，體現一下自己的謙遜又何妨，還能博取女孩的好感。

然而近五十拍打下來，他眼裏的顧佳早已不是那個初見時弱不禁風般的可愛女孩，而是會令他覺得一球不慎，整局皆輸的同級對手！

“好……好厲害！”胡小枝輕聲感嘆，不敢大聲說出來，生怕影響了顧佳的發揮。

周壯也看得直捏緊了拳頭，胡小枝只覺得站在周壯旁邊，溫度也開始高了起來。

冷哲更是目露精光，他一直以為顧佳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會還喜歡任性的丫頭片子，一口一個打網球的話也只當是小孩臨時興起罷了。

如今看來，或許真得是他眼拙了？

冷哲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角竟然彎起，面帶微笑。這令他興奮，一個月後的交手，他竟期待起來。

冷哲不再看他們打球，大步離去。

交鋒持續，胡小枝與周壯的註意力更為集中。

“啪！”

突然一聲脆響，那球竟然穿過了顧佳的球拍，這讓顧佳一楞。

線斷了……

之前就有些走線了，不過沒太放在心上，想著還能用上兩天，沒想到和蘇寧打了幾十拍就斷了。

拍子斷線對他們職業選手來說很是正常，一早上斷上兩次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們最少都會備有兩塊特制球拍。

但是……這拍子不是他的，是周一寸的，這才剛借自己第一天就打斷了……明天還得穿線……然而問題是……她沒錢！

顧佳看著那塊斷了線的拍子發了好一會呆，她又想到了以後要是經常打斷線可怎麽辦？她賺得這點兼職錢還不夠買兩件冬裝的……這要是一天斷一次，她哪來錢買線？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現在顧佳只覺得自己這個女漢子真得要栽在錢上面了。

“不打了不打了，線斷了。”

但觀看的人都還沒看過癮呢，這也結局真不能接受。此時的周壯和胡小枝突然很想看顧佳和蘇寧比上一場，那一定會很有意思！

“要我借你拍子嗎？”周壯開口。

“不了，今天累了，不想打了。”顧佳完全沒了打球的心情，一想到錢的事情就頭疼。

“那個……蘇寧，有機會再約球吧。”顧佳沖著網另一邊無精打采地揮揮手。

“好。”蘇寧下意識地抹了一下額頭，滿是汗液，“有機會我們打一場。”

就在那最後一個球，他失誤了，球速太快，沒能吃緊球，這使他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量打回去，而因為第一次的小失誤造成的肌肉酸漲累積使得他對力量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那一球……應該出界了……

顧佳回了個微笑，沒答應也沒拒絕，顧佳心裏有數，對拉還行，若是真打比賽，輸得一定會是自己！至於理由——太多了。

“小枝，走嗎？”

“那個……”胡小枝彎頭將視線繞過顧佳，看向冷哲所在的位置——空空蕩蕩。

“冷哲呢？”胡小枝奇怪地問道。剛剛還站在那看的。

“已經走了。”蘇寧走了過來，“在我們打球的時候我看到他先走了。”

“都不打聲招呼。”胡小枝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怎麽說她也是和冷哲一起過來的，走也不打聲招呼。

幾人閑聊了幾句，問起場地費時，周壯豪爽地說了句“我包”，最後留下周壯和蘇寧繼續打球，顧佳和胡小枝沒了看球的心情，先一步走了。

一出門就是風口，刮來的風如同刀子般把顧佳身上的熱汗一片一片地剝離開，刺激地全身寒毛豎立。

今天夜間的風涼得不行，而且上完班到現在一直沒有吃晚飯，只穿了兩件短袖的顧佳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麽叫做饑寒交迫。

幸好兼職工資都是日結，一天一百，再忍幾天應該就能買一套便宜的冬裝了。

“啊嚏！”顧佳坐在公交車上直打噴嚏，看得胡小枝心疼不已又無能為力，顧佳死活不肯穿她的衣服。

“你這樣會感冒的哎，出完汗衣服都還沒幹。”

“沒事，我命可硬了，感冒也不怕，嘿嘿。”顧佳捏了捏打噴嚏打得發酸的鼻子，眼淚都快酸出來了。

死都經歷過了，感冒算啥？

顧佳倔強地給自己立了個flag。

作者有話要說： 真想寫它一百萬字，不求打賞，只求收藏……感覺一寫比賽，我就寫嗨起來了！幸好我及時剎住！最精彩的爽點當然需要積累後的爆發，持續爆發就不爽了！接下來又該鋪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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