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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妙苦笑,原來這世上多的是單相思,她想將傘還給賀蘭,卻發現少年的身影已經向著秘境的光暈走去。

他可是魔修啊。

一入玄真秘境必將粉身碎骨。

郁妙驚呼道:“賀蘭公子,你去那裏做什麽?快回來!”

少年的長靴踩在雨水中,似墨暈開,他沒有停下,含笑道:

“當然是去救人。”

“去救那個不喜歡我的人。”

郁妙呆楞在原地,賀蘭的背影孤絕,似雪中竹,雲中鶴,這樣的人竟然也會義無反顧。

她忽然就好羨慕郁歲。

至少在這世上,有人真心愛她。

郁妙笑容苦澀,她又有什麽資格羨慕郁歲呢?師姐走了她不敢走的路,自然該看到她看不到的風景。

郁妙還記得去劍冢擇劍那日,她同樣羨慕郁歲背出來兩柄劍,哪怕郁妙總是獲得優待,但在修為一事上,郁歲的背影就令她望塵莫及。

郁妙有些不甘地問道:“師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以一人之力,手握兩把名劍。

郁歲那時的心情並不好,紅鸞阿姐的死還浮現在她心頭,因此說話也直了些,嗓音似浸在冰裏的果子,又冷又脆:

“我今日能坐到這個位置,是因為,在上位者拋出橄欖枝的時候,我果斷拒絕,在命運給出饋贈時,我謹慎選擇。”

“不走捷徑,迎難而上。”

“小師妹,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也是我得到兩柄劍的理由。”

郁歲把殘忍的真相不加掩飾,赤|裸裸地說了出來,讓郁妙頓覺面紅耳赤。

話雖難聽,卻是真的。

她所有的不甘和嫉妒都煙消雲散,因為郁妙所得到的,全然不是靠自己,哪怕修真界現狀如此,基本上所有女修都背靠男修。

郁妙並沒有覺得光榮。

她只是吃不了苦,在清醒中沈淪,也狠不下心去走那條難千倍百倍的路,那麽同樣的,她也不配得到那條路上該有的風光。

慢慢的,羨慕和嫉妒就變成了崇拜,因為郁歲離郁妙越來越遠,遠到郁妙只能仰望,而生不出嫉妒之心。

哪怕到了這一刻,郁妙喜歡的人心心念念著郁歲,她也生不出嫉妒,因為如果她是賀蘭,也會追逐那抹紅衣如火。

郁妙的心被雨澆得微涼。

不是她不夠好。

而是郁歲太好了。

樹蔭下的綠衫少女收回思緒,她之所以第一眼看向賀蘭,完全是因為他作為魔修卻能全身而退。

郁妙在慶幸之餘轉而望向郁歲,見她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

郁歲也並沒有多想。

她人雖通透,但花在感情上的心思並不多,也很難相信一見鐘情,如果非要說的話,她見到修羅和菩薩的時候,真實心動了。

可謂一“劍”鐘情。

郁歲走上前,問郁妙:“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其他同門呢?”

郁妙解釋道:“他們雖然出來大半,但有不少人因為秘境受傷,掌事師兄便讓大家都下山休整,是我自己想留下來,等你。”

郁歲點頭,她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宋帆的身影,想來他已經自行離開了,無論如何,多一個同門葬身秘境她都會傷心好嗎?

大師姐得有大師姐的擔當。

郁歲自嘲笑笑,她拍了拍郁妙的肩膀,溫聲道:“謝謝你等我。”

郁妙低頭:“應該的。”

一直安靜的賀蘭不樂意了,瞥著郁歲道:“你怎麽不謝謝我?”

郁妙只是在秘境外等了她小半天,他卻在她身後,不問緣由地等了十幾年,她怎麽不拍他的肩膀慰問?

郁歲敷衍道:“也謝謝你。”

“這樣,改日我請你吃飯。”

賀蘭長睫輕斂,掩住笑意:“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他看似不在意,卻從這一刻起就在想,被請吃飯的那一日他穿什麽。

可等回到昀天宗,他連新衣都買好的時候,郁歲直接給他一個大驚喜。

她放了他的鴿子,又沒完全放。

晨光熹微,賀蘭撿起房門前的信箋,信箋上壓著八塊靈石。

信箋上寫的是——

“酒蒸童子雞,一塊靈石,紅燒乳鴿,一塊靈石,金玉滿堂,一塊靈石,青龍臥雪,一塊靈石,靈茶一盞,兩塊靈石,飯後點心(可打包帶走),兩塊靈石。”

“——共計八塊靈石。”

“賬已結清,請慢用。”

錢給到位,我人就不去了。

賀蘭垂眼看著,第一反應是字寫得不錯,尤可見多年前的風采,第二反應是她忙裏偷閑還要抽空敷衍他,真是謝謝你了,郁歲。

少年把信箋折好收起來,有些哭笑不得,她點的什麽“童子雞,乳鴿……”到底是在羞辱誰呢?

賀蘭也不想對號入座。

可是郁歲不給他機會,他也不敢有那樣的奢望。

那姑娘曾是他的執燈人,在雲端之上,遙不可及,難以入凡塵,更難入他懷。

他連做夢都是小心翼翼。

賀蘭拋了拋手中的八塊靈石,恰巧被摘野果回來的夏夢瞧見了,她唇邊的果子一下變得很酸,試探道:“郁姑娘給你的?”

賀蘭擡眸,淡笑不語。

夏夢討厭極了他這副恃寵而驕的表情,不免道:“郁姑娘對你只是一時新奇,她最喜歡的還是我跟秋意,你休想後來居上。”

圓臉姑娘說著說著就急眼了,還是在小廚房裏忙碌的秋意過來把她拉走,捂著她的嘴同賀蘭道:

“公子莫怪,她無惡意。”

賀蘭懶得跟小丫頭計較,卻還是糾正道:“我沒有後來居上。”

他的喜歡藏了近二十年,風知道,雲知道,就連月亮都知道,唯有郁歲不知道。

她總以為他的愛意來得淺薄,卻不知在過去的年歲裏,他在她身後孤獨又絕望地愛著她。

那是賀蘭一個人的朝聖之路。

他等了整整二十年,才等到他心中的神明回眸,哪怕她已面目全非不覆當初,可他依然虔誠地愛著她不滅的靈魂。

愛她不死不休的野心。

愛她與世界為敵的孤勇。

那姑娘哪哪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喜歡他。

她愛世人,勝過他。

郁歲真的很忙。

忙著同二師叔江隨周旋,她沒有從秘境中帶回招魂傘,不知道拿什麽作為籌碼交換林碧玉。

又怕把招魂真相告訴江隨後,斷了他最後一絲念想。

更怕他發瘋。

郁歲後來有問過賀蘭,轉世後的妘妙在何處,少年用她不看懂的眼神望著她,閉口不言。

郁歲就沒再問。

她猜測,轉世後的妘妙已經前塵忘卻,誰也不記得了,所以找回來又有什麽用呢?還不如讓她遠離紛爭,不必再肩負起昀天宗。

她是宗門之光不假,但為修真界犧牲過一次就夠了。

她應得歲月靜好。

比這世上茍活的任何一個修士都應該。

郁歲仿佛能與妘妙共情那般,莫名有些心酸,連她自己都解釋不清楚。

可能是同為修羅和菩薩的主人,覺得惺惺相惜。

彼時郁歲不知,又或者說整個修真界都不知曉,修羅和菩薩劍心忠貞,寧願自折也不會易主。

它們不是修士,卻比修士更有契約精神。

郁歲忙的第二件事就是搜集罪證。

宋帆說他兄長殿內有藏起來的胎兒遺體,如果能找到名頭搜一搜代掌門的寢殿,真相就能大白天下。

但宋帆不會那麽老實,他為了活命可以出賣秘密,同樣會在安全後跟他的兄長宋陽坦白交待。

郁歲也不可能押著宋帆回昀天宗,這樣的陣仗只會讓宋陽那個老狐貍心生警惕,銷毀證據。

更重要的是,哪怕郁歲扣押著宋帆,搶在他之前回到昀天宗,直接叫人去搜宋陽的寢殿,也不會有人搭理她。

師父不會,門中弟子也不會。

思來想去,因為修為的懸殊,她能做的還是有限,唯一的收獲就是知曉宋陽的命門與法器相連,若要他死,就要找到他的本命法器。

郁歲也想過利用真言咒。

但宋陽老奸巨猾,他稍微察覺到不對後,恐怕會棄車保帥,直接讓弟弟宋帆說不出話來。

歸根結底,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若非自身過硬,很難從上位之人那裏討到公道。

郁歲只能再次壓下殺意,她這次已經打草驚蛇,應該好好藏鋒,把時間花在修為提升上。

哪怕想搜集罪證也只能慢慢來,放在暗處進行。

郁歲忙的第三件事稍微讓她開心一點,她欲北上,去軒轅宗。

明面上是挑戰軒轅青城,實際上郁歲早和這位女扮男裝的小姐姐商量好了,郁歲幫她殺軒轅敬,坐穩家主之位,軒轅青城用血魂鐲替紅鸞聚魂,並做郁歲背後的依靠。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的交易無關風月,比男女之間要單純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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