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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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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

西郊賭馬場。

駿馬奔馳,風馳電掣,嘶吼吶喊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如雷鳴擊鼓。

一輪比賽跑完,有人歡喜有人愁。歡笑與嘆息交疊之際,賭馬場內的小廝捧著銅盤到席間走動,邊敲鑼邊邀請賓客們下新一輪的賭註。

觀賽體驗最佳的天字號席位前人頭攢動,放眼看過去,各個都是京中叫的出名的紈絝。

新一輪比賽即將開始,穿金戴銀的紈絝公子哥們你推我搡,爭著搶著向被圍在中央的紅裙少女請教。

“林姑娘,下場押哪個?”

“林姑娘,你覺得紅馬怎麽樣?”

“林姑娘,你太強了,場場必中,如有神助!”

被團團包圍的少女一襲紅裙,斜倚方桌,腰間不合時宜地掛著一把配以金紋刀鞘的黑色長刀。

擡眸一瞬,纖纖玉指懸托臉頰,眉間花鈿如海棠染血,襯得一雙明眸仿佛斂盡世間風月。

周瑉慵懶地擺手:“躲開,擋我視線。”

半嗔半厭,宛如睥睨眾生的謫仙。

被責備擋視線的公子哥當即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地上,在席間激起一陣爆笑聲。

周瑉輕嗤:“沒勁。”

圍著周瑉的公子哥都是京中叫的出名的紈絝,周瑉雖然臉盲分不清人,但聽聲音還能辨別一二。

比如方才跌坐在地的那位沒出息的兄弟,是盧太尉的小兒子盧徽,貪財好色,手段下流,因為和周瑉有過節,一見周瑉就陰陽怪氣,最喜歡問周瑉:“林家那個貌醜無比的母夜叉什麽時候回來娶你啊?”

眼下倒是被“母夜叉”一眼看得站不住腳,真好笑。

其他人也沒好哪去。

自從林驚瀾遠赴邊關領兵,京城捷報連連,林驚瀾的軍銜逐年攀升。京中便流出傳言說林驚瀾力大無窮、貌醜無比,披甲提刀兇神惡煞的樣子堪比鐘馗抓鬼。

所以今天周瑉特意精心打扮來到跑馬場,正是為了找場子。

小廝走到天字號席位前請周瑉等人下註,公子哥們朝周瑉投去期切的目光:“林姑娘,押哪個?”

周瑉漫不經心地淺笑:“黑色那匹,毛發柔順,腿長有力,這種品相可以選去邊關做戰馬,不會輸。”

盧衙內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拍拍屁股湊到周瑉身邊,舔著臉沒話找話。

“林姑娘,好馬都送去邊關打仗,萬一戰死了,多可惜啊!”

周瑉的手本正輕輕點著酒盞,聞言一瞬,指尖停在杯口。

“不是好馬必須上戰場,是能上戰場保家衛國的,必須是好馬。”

周瑉目光輕蔑,拎著酒盞一下一下敲著盧衙內的腦袋:“如果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去邊關打仗,北戎敵軍越過邊關十二城,你的腦袋分了家,還有機會在這賭馬嗎?”

周瑉語氣平和好似閑談,卻透出一種令人不敢反駁的壓迫感。

盧衙內再蠢,也聽得出周瑉的弦外之音。

席間其他公子哥回想起從前對林驚瀾的種種詆毀,一時間都僵住不敢吱聲。

周瑉丟掉敲過盧衙內腦袋的酒盞,嫌棄地擦了擦手,眼眸低垂,懶得看眾人:“下註啊,傻楞著做什麽?”

一聲哨響,新一輪賽馬開始。

賭馬場外,梁府馬車緩緩停下。

“確定林小將軍在這嗎?”

林驚瀾先一步下車,回身看向梁子謙。

梁子謙小步跟上:“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又豎起三根手指,指著自己的大金牙。

“我敢拿門牙擔保,這次絕對沒錯!林小將軍百戰百勝的壯舉已經傳遍京城浪子圈,人肯定在這。”

林驚瀾沒聽明白:“什麽百戰百勝?”

難不成周瑉和人打架了?

梁子謙攬住林驚瀾的肩膀,推著林驚瀾往賭馬場內走:“都到這了,還能什麽,賭馬唄!我估摸今天林小將軍能打破上一任賭王十二連勝的戰績,這下有好戲看了。”

林驚瀾更糊塗了:“賭王是誰?”

梁子謙停下腳步,摸了摸林驚瀾的額頭:“掉水裏把腦袋泡壞了?賭王還能是誰,你從無敗績的周小世子唄!走走走,進去跟林小將軍比一場,兄弟替你出銀子,慫就不是男人!”

賭馬場內一片喧鬧。

林驚瀾捂住耳朵一眼掃過去,立刻找到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身姿婀娜,紅裙如血,腰間的赤金色的裂雲刀森涼冷冽,卻絲毫不顯突兀,反倒襯托出一種不可侵犯的美。

梁子謙順著周瑉的視線看過去,下巴掉到地上。

“臥槽,哪來的大美人,周瑉,你之前見過嗎?”

豈止見過。

林驚瀾微微攥拳,甩開梁子謙走進人堆裏抓人。

周瑉還未察覺危險靠近,興致缺缺地坐在席間玩弄發梢。

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賭馬,是找場子,只把人訓一頓哪夠?

既然來了,就要從根源徹底解決問題。

周瑉輕輕嘆了一聲,故作憂愁道:“漠北雖遠,卻架不住京中消息傳得飛快。我人還在邊關,便聽過京中流出傳言說我其貌不揚,配不上豐神俊朗的周小世子,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盧衙內當即反駁:“怎麽可能,周瑉那臭小子算什麽東西,林姑娘美若天仙,豈是他能比的?”

“就是,周瑉算什麽,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罷了,能娶到林姑娘是他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

眾人紛紛誇讚林驚瀾,順帶不忘踩一腳周瑉。

周瑉懵了。

不對啊,這幫人,除了盧衙內,從前每次在賭馬場,一人一句馬屁能把周瑉拍到天上去,怎麽現在說踩就踩?

他們沒有原則嗎?

周瑉清了清嗓,厲聲教導:“首先,我必須更正一點,我說周小世子豐神俊朗,並非轉述傳言,而是發自內心的讚美。所以,請諸位不要詆毀我的未婚夫君。”

眾人眨了眨眼,不敢相信這是舉止孤傲的林驚瀾說出的話。

周瑉又道:“其次,我和周瑉的婚事,是聖上賜婚,你們如此質疑這樁婚事,是質疑聖上的眼光嗎?”

眾人哪敢,趕忙搖頭。

“所以,”周瑉目光微冷,“我不希望京中再有任何有關我、有關周瑉、有關我們這樁婚事的負面傳言。否則,從今往後京中各大賭場,只要你們敢進,我和周瑉有本事讓你們把家底都輸幹凈。”

眾人一齊打了個哆嗦。

周瑉笑裏藏刀,彎眉笑問:“都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了。”

公子哥們連連點頭。

一片應和聲中,林驚瀾站在人群後方,攥緊拳頭:“周瑉。”

聲音被人聲掩蓋,梁子謙把耳朵湊過來問:“啊,你說什麽?”

林驚瀾活動手腕,搶走梁子謙拎了一路的破鑼。

當啷一聲!

眾人驚得回身。

坐在人群後方游刃有餘的周瑉面色一僵,驟然裂開一道縫隙。

林驚瀾推開人群,不由分說地抓起周瑉:“跟我走。”

周瑉眨著眼睛:“你怎麽來了?”

林驚瀾不答話,抓住周瑉的手腕快步往外走。

周瑉不情不願地跟在身後:“你先放開我,我可以解釋。”

他想解釋什麽?

解釋他穿得花枝招展跑到賭馬場裏招搖,還是解釋他大言不慚地說林驚瀾發自內心覺得他豐神俊朗?

席間的公子哥們雖然背後罵周瑉,但當面絕對不敢得罪這位活祖宗。所以林驚瀾強行抓走周瑉,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

當然,除了腦子不大靈光的盧衙內。

盧衙內摸著下巴,瞇著眼睛打量林驚瀾和周瑉拉拉扯扯,忽然靈光一閃。

自古愛情多起源於什麽啊?

英雄救美唄!

盧衙內當即沖上去拉住周瑉的手,怒目瞪向林驚瀾:“放開林姑娘,別以為有婚約就能為所欲為,黃天化日與姑娘家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說著,還不忘摩挲周瑉的指節,趁機揩油。

如果無恥有別名,一定寫作“盧衙內”。

周瑉被惡心地下意識攥拳,手心一使勁,反倒握緊了盧衙內那雙布滿手汗的短粗手。

盧衙內渾身一顫,回頭看向周瑉,聲音都虛了。

“林姑娘,別怕,我來保護你。”

周瑉嫌棄地張開五指,沾了屎一般皺眉:“放手。”

盧衙內毫無自覺,指著林驚瀾:“聽到沒有,林姑娘讓你放手!”

林驚瀾不認識盧衙內,又因為盧衙內擋著,也沒看見周瑉一副想爆打盧衙內的表情。

自幼養成的禮貌與教養使林驚瀾在面對同齡人時,總習慣性往好的方面想。

即使盧衙內面容猥瑣,儀態佝僂,林驚瀾還是秉著不能以貌取人的原則,首先判斷盧衙內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

只不過這個手,在周瑉那已經恨不得剁成肉餡餵豬了。

“抱歉,這是我們的私事,勞您不要插手。”

林驚瀾暫且放開周瑉的手腕,抱拳致歉。

盧衙內蹬鼻子上臉,趁機一口唾沫啐在林驚瀾的腳邊:“什麽東西,動手動腳,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也配碰林姑娘!”

席間其他公子哥也紛紛前來圍觀。

坦白講,這些紈絝公子哥們雖然看不上周瑉,但無論從外貌、品行、還是家世履歷來看,周瑉都比盧衙內強出不止一點半點。

盧衙內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確實刷新了公子哥們的人生價值觀。

梁子謙終於從人群後擠進來,二話不說攔在林驚瀾身前,一拳懟在盧衙內的肩上:“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再犯賤,老子撕爛你的嘴!”

盧衙內背靠盧太尉,自然不怕永安侯府的梁子謙。

他被梁子謙懟得後退半步,恰好撞在林驚瀾的身上,不僅沒慌,反倒趁機扶住林驚瀾的肩膀,上下其手。

“林姑娘,你沒事吧,沒撞疼你吧?”

一雙圓短的汗手緊緊抓住周瑉,在肩膀至手肘之間下上摩挲。

至此,林驚瀾也看不下去了。

“盧衙內,請你自重。”

林驚瀾話音未落,周瑉倏然擡眸,眸光冷徹如千尺寒潭。

“讓你放手,聽不懂嗎?”

盧衙內終於反應過來,慌了神,故作鎮定地裝傻:“林姑娘,你說什麽呢?我在幫你......”

話未說完,周瑉狠狠扼住盧衙內的手腕,反手一壓。

哢嘣一聲!

手腕脫臼,盧衙內疼得跪地痛哭。周瑉一腳踢在盧衙內的胸口,反手抽刀劈過去。

“管不住的手,我幫你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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