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倉裏進入了好一陣沈默，許久之後，李裕華才開口道，“我確實不應該讓您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但是，您就算信不過陛下的心胸，難道還信不過您自己嗎？如果此物能應用於戰場，我大唐將再無需用將士的性命往戰場上填，也沒有任何外族可以破壞我大唐的繁榮穩定，於國於民都是功德無量，您能為了鏟除王浩這樣的禍害，都能舍棄名利地位，為何卻不能再為天下蒼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這話說的，叫孫享福都不知道怎麽接了，有時候，可不是你不做，別人就會放心的，如果孫享福不參與這件事的話，即便是犯了抗旨這樣的大罪，以他的功勞和民望，也基本不用死。

可是，一旦參與到這件事情裏面，皇帝若是對他不放心，死的可能還不止是他一個，為了不留禍根，整個孫氏可能會被滅族。

而且，在孫享福看來，顏值很重要，他就是在一個有顏有一切，無顏毀所有的社會環境裏長大的，再加上他一向都怕死的性格，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親自參與到火藥的實際研究中去的，想了好半天之後，他最終才道，“其實，也不是我不想幫忙，只是，我真的對這個東西不了解，你可以給我說說你配制它的經過，不過，不要告訴我它是用什麽東西，什麽比例配制而成的，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爆炸的原因，其它的，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火藥這個東西，早在春秋時期就被煉丹的方士弄出來了，最初，它只是被當做引火之用，到了唐末，才開始被應用於戰場，那時仍然是以引火燃燒為主，唐詔宗天佑元年，楊行密的軍隊圍攻豫章，就是用拋石機，把吊線點燃之後，將火藥包投出去，燒毀城門。

到了北宋，官府成立了火藥作坊，則出現了火藥箭，霹靂炮等，以燃燒推進為主，略微帶爆炸性的火藥武器才產生，但其真正的殺傷力，也不大，不然，北宋也不會接連敗在遼金之手。

而現在，由於李裕華的研究，火藥的威力有了大幅提高，通過李裕華的講述，孫享福得知，他是在試驗新配置的火藥的燃燒推進力時，點燃了一竹筒的火藥，然後產生了爆炸。

從竹筒的火藥量，以及造成的結果來看，他配出來的火藥，威力也並不是很強，因為，幾乎是拿在手上的超近距離爆炸，也只是炸斷了他兩根手指，並沒有嚴重震傷他的內腑，這距離配比最佳的黑火藥，應該還差那麽一點，不過，在這個時期用於戰場的話，確實已經夠碾壓對手了。

因為，將這種能量的火藥裝入陶罐，加入鐵釘，點燃之後，投放到敵方軍陣之中，足以摧毀敵軍的陣型，讓其混亂，木制的城門，黏土建造的城墻，它也基本能夠做到炸碎，有它在手，身穿鐵甲的唐軍的攻擊，在當世，幾乎無可抵擋。

然之後，孫享福很快就在張裕華的講解之中，聽到了一個漏洞，那就是他沒有制作引線，而是直接點燃了充塞在竹筒裏的火藥，這不炸傷自己才怪呢！

可別小看了火藥從粉末狀燃燒，到被裝置起來，使用吊線引燃，再到被封閉，使用包裹了火藥的引線點燃的這個過程，它可是足足經歷了數百年，不知道多少個火藥工匠的研究改進，才最終成型的。

“你需要在你只做出來的火藥裝置上，加裝一個引線，就是，可以緩慢燃燒，然後，引爆它的東西。”

“引線？”張裕華腦補著孫享福提出來的這個構想，然後，整個眼睛開始發亮起來。

他原本的研究方向，一直都是怎麽讓火藥更具備瞬間燃燒力，因此產生沖擊力，用它來推動箭矢，達到遠程攻擊的效果，可後來，火藥的爆炸，讓他註意到了這個東西爆炸的威力，而引線，則是能夠很好的解決它太過狂暴，容易炸傷自己人的辦法。

“對，引線，就是將你配置出來的火藥，包裹在用軟紙制作成的線中，將這條線，與裝置在竹筒，或者陶罐裏，與其內部的火藥相連，點燃引線，將竹筒或者陶罐拋出去，它正好燃燒到被密封住的竹筒或者陶罐內部，使其整個爆炸，用以殺敵。當然，用竹筒的話，引線不需要做到多麽的精確，但是，用陶罐的話，你如果不能精確的計算引線的長度，陶罐落地之後砸碎了，引線才燒過去，那麽，可能就會出現只是引燃那些暴露在空氣中的火藥燃燒起火的效果。”

孫享福講的很簡單明了，李裕華一聽就懂，然後，他很是激動的舉起自己只剩下三根手指頭的手，向孫享福抱拳道，“您果然是能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的人，請容許我代所有因為這種新式武器誕生，而長久的過上富足穩定的生活的百姓們，向您致謝。”

“別，可別跟我來這一套，要說致謝，百姓們應該謝的是你才對，畢竟，這種能產生爆炸的火藥，是你研究改良出來的。另外，你可別以為解決了這個問題，它就能馬上應用於軍事，實際上，在配置的工業生產線不能達標之前，你是很難保證它安全的生產的，在使用的時候，防範措施不到位，它有可能會造成我軍的災難，而且，它一旦被傳播出去，濫用，那麽，咱們可能就不是功臣了，而是罪人。”

火藥，在任何時期來說，它都是危險品，尤其是在一幫不懂得它的特性的人來使用它的時候，孫享福這麽說，頓時讓李裕華的臉色凝重了起來，近距離的被火藥炸傷過之後，它太知道這東西一旦將用量增大，會有多大的威力，這也是為什麽李世民非常小心謹慎，專門派密衛過來負責保密工作的原因，看來，損失了手指和顏值，還只是讓他在火藥的研究領域邁進了一大步，而在應用的領域，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只是一頓飯的功夫，孫享福就從李裕華的船上下來了，現在，造紙廠可以根據他的要求，造出各種紙張，弄出合格的引線，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孫享福與他道別的時候，一再強調了讓他註意精確的問題，引線制作好之後，燃燒一尺長，需要耗時多久，要用比較精確的時間計算，火藥裝多大的量，會大致產生什麽樣的爆炸力，波及到多大的範圍，也需要經過比較精確的測算，這些數據搞不準，很可能在應用中，傷及到自己人，再就是保密的問題了。

其實，以大唐現在的軍事實力，制造火藥的必要性根本不大，但是早點研究進步，有早點研究進步的好處，它能給國家更多一層武力保障，免得到時候被別人走在前面了，反而要讓咱們自己被自己的老祖宗最先發明出來的東西打倒，那就不美了。

當然，心裏多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的滋味，並不是很好，所以，回家吃晚飯的時候，氣氛很是不對。

“夫君難道就沒有什麽要跟妾身說的嗎？”

“這事吧！陛下有嚴旨，我不得對任何人提及，包括你，所以啊！你還是別問了。”

“妾身不是說的這個，這件事先前孩子他大力伯伯已經跟妾身說過了。”

“哦，那還有什麽要說的？”

“陛下就沒有讓您回長安做事的意思？”

“沒有，即便是有，我也不願意回去做這事，這東西它比較危險，就算再抗一回旨，我也不會去做的。”

聞言，虞秀兒並沒有露出什麽失望之色，反而是一臉慶幸的模樣道，“如此最好，夫君在此地耕田種地，教化百姓，可比去朝廷做官來的好。”

聞言，孫享福有些意外的看向虞秀兒，此前，她可不是這樣的態度，貌似推動自己成為國之柱石，才是她，以及整個虞家對自己的期許，現在，怎麽就轉了性子？

“秀兒啊！難道，你也喜歡上九垸縣的生活，不想會再回長安了？還是，你覺得，夫君繼續在這裏，能讓家裏人丁更加興旺一些？所以……”

虞秀兒含笑搖頭道，“都不是，夫君可知，上一個可為天下人師的人是誰？”

孫享福有些莫名的道，“為天下人師？孔子？”

虞秀兒點了點頭道，“正是，而現在，夫君你差不多也是天下百姓的老師了。”

“這……秀兒你莫非又想讓我做什麽聖人了吧！”孫享福聞言，頓時知道了虞秀兒心裏的打算，相比於做名傳千古的聖人，做一個顯赫一時的朝廷大官，又算的了什麽呢！

孫享福如果有官職在身，那麽，他教化百姓，就是職責範圍內應該做的。

現在，他沒有官職在身，卻一心致力於教化百姓，還是免費教化百姓，這才更加顯得難得。

“不是妾身想要，是夫君自己一直在做，得壽在長安與臨川公主完婚之後，已經回到善陽了，據說，皇後娘娘和韋妃娘娘給臨川公主的陪嫁，光是金銀錢財方面，就高達五百萬貫，比太子迎娶舒雅的時候的聘禮花用，都多了幾倍，得壽和臨川公主決定，將這些錢，全部捐獻給貧困地區的百姓，在那些地方修建學校，供那裏的孩子免費讀書。而且，這些學校，還將專門增設農學科，所有的學生，如果農學基礎上佳，都可以免費到善陽的農學院學習更加高深的農學技術，如今，這天下農人百姓，皆道我孫氏好，您百年之後，未必不能被百姓們推舉為聖。”

聞言，孫享福沈默了好久，最後一拍大腿道，“我算是知道這段時間你為什麽那麽在意咱家的影響了，連自家幾個孩子哭鬧，都生怕別人知道，原來，就是害怕有我的損形象，想把我往聖人的位置上推，可是，這樣，真的好累的。”

“受些累，若是能換來一個聖人的名頭，福蔭我孫氏後世子孫，妾身認為也是值得的，對了，今後夫君可不許帶著孩子到大街上玩耍，被人看到……”

孫享福聽著虞秀兒的嘮叨，滿臉悲切，這比他突然多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還讓他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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