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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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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

“咳咳,咳咳咳!”

每咳嗽一次,胸口就疼痛一次。

何韻柒第一次覺得自己要掛了。

我這是,在天堂了嗎……

艱難地睜開雙眸,引入眼簾的是個小草屋,外面風呼呼地吹,冷得她忍不住瑟縮在小小的被窩裏。

被子?看來她還沒死。

太好了……那就再睡一會兒……

原本想著只睡一會兒,沒成想眼睛一閉一睜,再醒來已是夜晚了。

秋日的晚應是沁涼的,窗外一陣風吹來卻寒冷徹骨。

“嘻嘻,這人竟睡得甜美起來。”

一陣嬉笑聲中,何韻柒緩緩睜開眼睛,望向那裹著皮毛的人兒。

他身上色彩鮮明,白白的皮膚紅紅的臉,鼻尖面頰上還有淡淡的斑點。因凍瘡而發紫的耳垂和指節脫了皮,一身黃色的毛皮大襖,看上去倒像是山裏的獵戶。

“你醒了?”他很豪爽地給她遞來一杯熱騰騰的水,“阿娘在山腳下撿到你的,你傷得可厲害了,是阿娘救活了你。”

“多謝公子與令堂的救命之恩。”何韻柒禮貌地想要下床,身上卻傳來撕裂般的痛。

那人將她扶回去,笑得精神:“公子?可沒人這麽叫我,可見你是個城裏人。從河縣來的?”

“算……是吧……”

“阿娘說你要調理好一陣才可以下床,現在外面飄雪了,可別隨意出門。”

飄,飄雪?!

他指指窗戶,輕輕打開一條縫,登時風雪驚天,外面一派冰天雪地,哪裏還有秋日的樣子。

原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小草屋裏,不曾想只是裏面有一層草,外面是活脫脫的碉堡。

她是滾到北極去了嗎……

“哈哈哈哈,看你驚訝的樣子,你沒見過雪嘛?”他將一碗熱湯端到何韻柒面前,拉了個板凳坐下,雙眼盯著她發出如炬的光,“喝吧。”

何韻柒道謝接過那碗湯,清潤鮮美的湯汁入喉,暖了全身:“多謝……只是我現在身無分文,無以為報。”

他豪爽笑了:“救你的時候也沒指著你報答那些身外之物。對了,這個手帕給你。抱歉,我沒法把它洗幹凈,找到你的時候你就一直抓著,一定是很重要的物什吧。”

帕子已然臟了,看得出雖然極力清洗,上面的血跡和汙漬仍存留了不少。

感激地接過帕子,心想有阿牛在,師父應不會有事,她又聽他問:“我叫阿巍,你呢?”

“何韻柒。”

門吱呀被打開,狂風中走進來一個高高大大的女子。女子一身毛皮,帶了又高又厚的絨帽子,手裏抓著冬日最後出門打到的野味。

她將動物的屍體甩到桌上摘下帽子,蓬亂的頭發上還沾著片片枯葉,聲音粗獷:“阿巍,今天開始別出門了,雪下大了,等雪停了再出門撿柴。”

“阿娘,何大姐醒了。”

“何大姐”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要感謝來人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爽朗笑著讓她躺下,嘴上嘟囔著舉手之勞不必掛齒之類的話,忙不疊打量她:“何姑娘,身居何處啊?”

“我是臨海人,此次來河縣乃受人之托,沒成想遇到了土匪,不慎墜崖……”

她點點頭,坐了下來:“之前河縣山上是有個很大的土匪窩,不過前些日子忽來了一群不明幫派的人,將其端了,如今已沒有土匪窩了,著實安全了不少。”

被端了?何韻柒思考一陣,頓覺得有些恐慌:“敢問……我昏迷多久了?”

“我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活不成了,就只是把你帶回來用土法子救救看,沒想到你漸漸好了,也是命不該絕。今時今日,已是立冬了。”

立冬?

立冬?!

手上的筷子啪嗒掉進碗裏,何韻柒呆楞了許久回不了神:“這裏,這裏河縣多遠?”

“哈哈哈,外面飄的雪在地上均凝成冰,你說這是哪?”女人豪放笑了起來,“那日我出遠門,把你撈來了,可走了我甚遠呢。這裏是白洞村,已越過河縣,是長嶺境內了。”

長嶺?!

那女人說著說著,笑得就越是燦爛,仔仔細細將何韻柒看了個透:“何姑娘,可有家室?”

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但以身相許她確是做不到啊!

驚得將碗筷放在櫃子上,她不顧周身的疼痛與面前二人的阻攔,也要屈身下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只是我已有家室,夫君定擔心我緊了,家裏……家裏還有一尚未娶夫的老姐和一孩子……有機會,一定給您大筆報仇,以表感激之情。”

“阿娘,你嚇到人家了。”阿巍嗔怪道,連忙把何韻柒扶起來,“我阿娘可沒別的意思。”

女人哈哈笑了:“唉,算了算了,我也不逼迫你,這幾日大雪封山你出不去,就留下來給我們做做家務吧。你會做飯嗎?”

“會!”

“她有我的手帕!你們有沒有看到手帕!”

長宅內,約莫半個月前,長陸離就揪著阿牛的衣領咆哮起來,他雙眼紅得嚇人,“尚未娶夫的老姐”和“孩子”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聲。

彼時江寒也回來了,聽到此等噩耗,無從幫助,只能加入她們坐立不安。她抓著長陸離的肩膀將其脫離阿牛:“冷靜!”

“沒有發現手帕,所有衣物被野獸撕得粉碎,殷紅一片,已分不清。”阿牛淡淡訴說著,“暗門還在派人尋找沒有放棄,你不要激動。”

這叫他怎麽平靜?!

對了,護身符!

他慌忙原地轉了一圈,踅來踅去,才想起在牢裏時阿柒便將護身符給了他,他後來因為自己的一點小眷戀,一直沒還回去……

被召回臨海的阿鼠熟練而又利落地從長宅院子裏落下,她方進門,便迎上這寒冷的氛圍。

“有什麽消息麽?”阿牛問。

“沒,”她下意識朝江辭行了個禮,遲疑道,“那一帶如今已開始寒涼了,就怕……”

出動半個暗門去尋找一個何韻柒,對阿牛來說已是仁至義盡,到底能不能找到,還要看何韻柒的造化。

如此一晃就是半個月。

花想容如期開業,畢竟何韻柒無聊的時候做了許多胭脂,再加上江寒采買帶來的東西,已經夠了,吸引了眾多男子。

杏花閣也開了,生意興隆,萬俟靈和江辭卻整天悶悶不樂。

正如何韻柒所說,長陸離正處於躺著賺錢的時候,根本不用出攤算命了。

他卻沒了興致。

若是早前,怕是做夢也會笑吧。

好幾次他拿起父親留下來的紫光檀香爐,想要算算何韻柒的生死,卻楞是不敢算。

他好怕,萬一,他真的失去她了,那往後的日子,又有什麽意義。

不曾想,如今對他而言,何韻柒的存在已幾近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幾次三番想要只身一人去找她,均被阿牛阿鼠以及萬俟靈江辭看得死死的,大家生怕他一個想不開輕生。

除非他找到她的屍體,否則他絕不輕生。

“公子要算命?”

這天長陸離外出“透氣”,難得地擺了攤,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不少來找他算命,可算閑下來後,他終是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那個人。

盛以晴穿著兩層外套,可見天氣是真的涼了。今日太陽偏大,身後的小明為他撐著傘緊跟在身後。

盛家沒有沒落,他們照樣是世家大族,只不過不那麽囂張跋扈,變乖了。

“算,”他嫣然一笑,優雅坐下,問看上去無所事事的長陸離,“我想問問何姐姐是否平安?”

長陸離抓著那些丁丁掛掛玩意兒的手停了下來,透過雜亂的光影,他凝視著盛以晴,心頭有些覆雜。

“這是我的算命錢,”他放下一金錠,溫柔道:“還望長神算三日內給我答案。”

“我若不做你這筆生意呢?”

盛以晴緩緩起身,咯咯笑出了聲:“你不會不做的。”

除了外人,萬俟靈等人是從來不相信長陸離會算命。

這日擺攤回來後,長陸離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著實讓人擔心。

唯一相信他的江寒沒有回應她們的憂愁,只開玩笑似的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每年過春節都會找長陸離算命的。”

眾人無語。

白洞村的雪一刻也不曾停,越下越大。草地、屋頂上凍了厚厚的一層冰,屋內卻極其暖和。

窗上的冰花結了一層又一層,此等奇異的美景,何韻柒以前只在圖片上看到過。

但凡下雪,白洞村的人是堅決不會出門的,實在是太冷了,出門就是死。

何韻柒手裏攥著長勺攪和著湯,有種自己正在長宅做飯的感覺……

不知道師父有沒有好好吃飯,他應該很擔心她吧。

如今,連送封信報平安都做不到了。

自從何韻柒掌勺,阿巍的母親就再也沒有下過廚。

何韻柒叫她昕姨,她每天鍥而不舍地洗腦何韻柒留在白洞村,統統被何韻柒招架下來。不過目前看來,她是個好人,至少她從不拿恩情來威脅她。

原來這個家是有個男主人的,五年前在一場大雪紛飛中病逝了。昕姨當年尋求了很多法子救治也無濟於事,那些法子後來便陰差陽錯用在何韻柒身上。

她如今已可以下床了,距離她剛轉醒已過了一周。

外面的天卻越來越惡劣。

“柒柒,”為了表示親切,她們二人成天這麽叫她,阿巍把昕姨之前存的野味拿出來一直遞給何韻柒,有些羨慕地問,“在臨海的時候,你天天燒飯給你的夫君吃嘛?”

“嗯,他很喜歡吃魚。”說及長陸離,何韻柒臉上總是不自覺掛起幸福的弧度,“他特別怕蟲。”

“蟲?我們這裏太冷了,沒什麽蟲。”阿巍坐到旁邊的臺子上,抱臂看著她,不由道,“柒柒,他好看嗎?”

“好看。”

“他溫柔嗎?”

“溫柔。”算溫柔吧……

“那他一定很受女子的歡迎吧。”

“嗯。”如果被圍著算命也算的話……

阿巍沈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等她將燒好的菜呈上來的時候,阿巍接了,悄悄道:“等雪停了,你就走吧,但是你得自己悄悄走,我阿娘不會放你離開的。”

何韻柒一楞,抓著盤子的手緊了緊:“什麽意思?”

“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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