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強扭之瓜必不甜

關燈
強扭之瓜必不甜

縱然在武松跪下之時心中便浮出幾分預感來,但驟然聽他把話講出口,吳志海還是不免怔了一怔。

吳志海惟有一女,從小當掌上明珠養著,教得端莊識禮,自認為無一處不好。故而便是那日武松未立即應下,他亦以為這樁婚事十拿九穩,只待來日換帖提親而已,可誰知等了多日竟得來這樣一句,心中不免惱火,須臾轉念一想,又覺武松許是有甚難言之隱,於是強自壓下怒火,問道:“二郎這樣說,可是家中有何難處?”

武松聽吳志海聲音沈了幾分,知曉惹了他不快,卻仍定了定神,直身搖頭道:“並非因為家中。那日我將恩相之意告知哥哥後,哥哥亦十分感激恩相盛情,並無二話,只叫我自己拿主意。是小人思慮再三,仍是覺得不甚妥當,因此只得如實稟明。”

吳志海微一頷首,雙眸微瞇:“若不是家中緣故,二郎可是對小女有何挑剔之處?”

“恩相此言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是何等身份,大小姐不嫌棄便是小人的福分了,怎輪得到小人對大小姐有所挑剔?”

吳志海見武松一驚,似有惶恐之色,伏在地上不肯擡頭,心中之怒到底消了幾分,暗嘆一聲,不悅道:“二郎,此處就你我二人。我知你是個爽直漢子,有話不妨明說,到底是因著何事不同意這門親事?”

武松聞言,緩緩自地上直起身來,垂首不語。來此之前他曾想過許多推托之詞,可事到如今卻半字吐不出口。吳志海待他之恩如山似海,一向多有照拂回護,叫他縱有千般借口亦不忍相欺,故而即便知道直言相告或可惹得他怒火更甚,卻仍舊把心一橫,沈聲道:

“小人不敢欺瞞恩相。小人之所以無法應允這門婚事,乃是因為小人已有了心上之人。”

“哦?”吳志海雖不解其中緣由,卻也沒料到是這個原因,當即眉毛一挑,“可前番我問二郎時,二郎可還言道並無中意之人啊。”

“當日恩相問起之時,小人確實尚無意中人,只是回去後細細思量,發覺心中到底對那人存了一份感情。小人雖不敢講自己是甚俠義之士,卻也知曉大丈夫生而立世,在外當掙得功名,封妻蔭子;在內當舉案齊眉,一家和睦。小人並非不知擡舉之人,只是小人心中若不曾對誰有過半分念想,則恩相好意自當領受;可既發覺自己有了心上之人,若為了榮華前程昧著良心應下這門親事,則既會負了那人的心意,又將耽誤大小姐一生,實非男兒所為。故而輾轉再三,還是決意便是冒著觸怒恩相的風險,亦要將事情講明,還望恩相體察。”說罷,又是重重的一叩首。

武松聲音沈而洪亮,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回蕩於屋中久久不散,頗有繞梁三日之感。男婚女嫁本就是兩廂情願,若是旁的事情,吳志海尚可一試,若是武松早已看中哪家姑娘,便是要他強行點了頭,到頭害了的怕也是他的女兒罷了。

故而即便可惜,吳志海也只得作罷,不禁長嘆一聲:“罷了,二郎既這樣說,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地上寒涼,你先起來再說話。”

“是。”

武松依言垂首起身。他跪得有些久了,膝上凍得麻木,起身之時險些不曾站穩,到底強自穩住了身形,理好衣袍立於一旁。

吳志海見他面有愧意,態度恭敬與往日並無不同,又知他素來品行端正,頂天立地,不會作謊,更非那居功自傲之人,便知他所言非虛,到底將那怒火化為滿腔無奈,有些疲累的擡擡手:“我本想著為官多年,難得與你意氣相投,說得上話,又見你為人方正,這才動了念頭,誰知天公不作美,竟沒有此等緣分成一家人,也是值得一嘆了。”

武松心中有愧,聞言不知如何作答,只將頭垂得更低了些,半晌才憋出一句:“全是小人的不是。”

“哎,這男女情愛之事本就無分對錯。”

吳志海既能與武松深交,亦非心胸狹窄之人。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他女兒正值妙齡,容貌家世品性皆無可挑剔,又不愁嫁不出去,便是與武松的姻緣不成,自還有別家兒郎前來求娶。且他與夫人恩愛多年,武松此時心境自能體諒一二,若是為了此事與武松翻臉,倒顯得他氣量狹小了。

思及此,吳志海便松了眉頭,招手讓武松坐下,捋著胡須,露出了今日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二郎不必多心。你既不願,此事自此作罷就是。只是二郎一向忙於公事,不曾聽說有甚娶親的打算,不知是哪家女子令二郎這樣傾心,以致於連這樣好的親事都難以點頭呢?”

武松在吳志海的再三示意之下才敢重新落座,又聽他語氣松緩下來,甚而帶了幾分笑意,懸於心上的大石方落了下去。男女婚嫁之事若兩家尚未說好,則不宜宣揚,以防親事不成壞了女方的名聲,可吳志海與武松交情匪淺,又開口相問,武松本就因拂了他的好意而心懷愧疚,若再含糊似有賣弄關子之嫌,又見此處只有他們二人,故而思忖片刻便如實答道:“不敢瞞恩相,是……是我那遠房妹子。”

吳志海一楞,腦海中迅速浮出燈下的那抹倩影來,意外之餘又有幾分了然:“是現寄居在你家的潘氏?”

“正是。”

“原來如此。”吳志海微微頷首,“那此話你可對你妹子講過?”

“小人只是心中存了幾分念想,不知妹子是何意思,故而還未曾言講。”

“二郎今日既能同我講這番話,可見是個心有主意之人。”茶雖已微涼,吳志海還是端起潤了潤唇舌,“既有主意,還是早早言明的好,以免夜長夢多,再橫生枝節。”

吳志海不說還好,這樣一提,倒使武松想起西門慶那人,頓時深覺有理:“恩相之言,小人謹記。多謝恩相寬恕。”

吳志海笑容不變,只一點頭,便算是將此事揭過去了。他又與武松說了幾句話,見天色不早,便讓他回家去了,自己則去了後衙,與妻子相見。

王氏與往日一般按時備下晚飯,卻左右等不來人,正要差人去問,就見吳志海掀了簾子進來,忙迎了上去:“官人今日怎的回來的晚了些?”

“也無旁事,只與武都頭說了兩句話罷了。”

王氏這兩日正想著女兒的婚事,此時聽丈夫提及武松,便知多半有了結果,正待開口相問,就見一雙兒女自門外而入,只得止住了話頭。一家人用了晚飯,飯後吳語博自回屋習字溫書,吳語薇亦告退回房,只留下吳志海與王氏夫妻二人在廳中。王氏惦記著這樁事,知道丈夫必有話要說,洗漱完畢便早早屏退了下人,與丈夫入了內室才問:“官人今日與武都頭說話,可曾提及薇兒的婚事?”

“嗯,他今日來就是為了此事的。”

吳志海寬了外裳交與夫人,理了裏衣,才將前事一一與她說了。王氏邊聽著,邊去拿了雞毛撣子細細整理了官服,捋平褶皺的手卻比平日慢了幾分:“這麽說那武二是不願了?”

“正是。”吳志海坐於床邊,擡腳將靴子脫了,“若是因著錢物一類,我還能與薇兒置辦;若是二郎心中有了人,豈不是委屈了咱們女兒?”

“官人說的是。既然武二不願,那便再從長計議罷。且如今想來,這樁婚事亦非件件順意,且不說他家中到底貧寒了些,便是年紀上也差了不少,細細算來亦是不大相配的。”

王氏出身大家,又教養得一雙好兒女,自然賢惠知禮。她見丈夫這樣說,便知這門親事成不了了,雖亦可惜女兒嫁不得如此英雄人物,卻並不作他言,只柔聲細語,溫言寬慰。果然吳志海聽後心頭的遺憾之情便散了不少,頷首道:“夫人言之有理,那便有勞夫人再相看相看,莫要耽擱了才好。”

“官人放心。便是官人事忙記不得,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虧了女兒不成?”

王氏回首嫣然一笑,惹得吳志海心中一動,眉目亦露出柔情來。兩人說定,便將此事撂開來去。王氏同丈夫說了兩句,忽而嘆道:“那武二倒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肯為了心上人拂了你這位縣太爺的好意。若是他為著前程硬是點了頭,那咱們薇兒後半輩子怕是有苦頭吃了。”

“是啊,其實如今想來那日我宴請他時他便似有難色,才未立即應下,只是不想是這個緣故。”吳志海當日只當十拿九穩,又吃酒吃得多了些,未免上頭,故而忽略了不少東西,而今冷靜下來,微撚胡須,細細思量,才覺出些許味道來,“若是換做旁人有這等好事落到頭上,早已喜不自勝,一口應下了,如何還支吾半天,待到今日才有回覆?”

“那如今官人既知,可要仍留那武二在堂前聽用?”

“這是自然,難不成在夫人心裏,為夫就是那斤斤計較、不通情理之人?”

吳志海不由啞然失笑,伸手牽了王氏的手同坐於床邊,將她垂於胸前的一縷長發拂於身後:“若真如此,我如何能娶得賢妻回來?”

王氏聞言不禁飛紅了雙頰,嗔了他一眼,佯怒著扭過臉去不理他了。吳志海見了發妻這等情態,心頭發熱,起身吹熄蠟燭,覆上得床去,擡手將帳子放了下來。

好的我們這一階段的小甜餅就發完啦,下一章就要進主線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