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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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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射月

阮瞻雪自負算計,如何能相信,他才是被吞食的一方,何況他明明意識清醒,也能夠動用力量,孔宣不過是想令他心中大亂,好趁機出手刷人罷了。

故此,阮瞻雪不過動搖瞬息,就已經反應過來,冷冷看著孔宣,頗有種孔雀也學人用詐的嘲諷。

孔宣的目光好似要穿過阮瞻雪,看到某物:“還不出來嗎?天狗星。”

阮瞻雪輕輕“嘖”了一聲,說道:“殿下人間游歷一遭,倒是更機警了。”

他一說完,臉上的神情驟變,驚恐無比,因為這話根本不是他想說的,剛才那一刻根本不受控制!

“你,你……”阮瞻雪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想去感受那熟悉的真靈是藏在自己身上哪一處,可是任他怎麽感應,也空無一物,因為他即是天狗。

阮瞻雪自以為是完成了吞神的創舉,殊不知,這只是天狗要利用他達到近似真身下界,又能逃過天道制裁的效果罷了。

這一舉,瞞天過海,應該是天狗要來得意才對。

但見“阮瞻雪”笑道:“我的好巫師,如今我們是不分你我了。”

此言直叫人不寒而栗。

“啊!!”阮瞻雪低吼一聲,居然擡起手來,開始啃咬自己的血肉,“不可能,我吞了你,我還可以吞了你!”

他嚼著自己掌心的肉,一口下去森森白骨已露出來,還不滿足,竟引雷來劈自己,貌若癲狂,“烤肉,烤肉。”

他畢竟是“陸上神仙”之體,雷劈山崖,法師們不敢逼視,齊齊後退。

“不妙,我們……”穆翡反應過來,“快避開,這家夥自殘起來,可別把我們也全滅了。”

現在這什麽狗咬狗的場景,看這雷劈的,太容易殃及池魚了。

她才說完,就見阮瞻雪發起狠來,降雷還不夠,腳下山石松動,塌陷,面前的一切都被他張口吞了,成了黑暗一片。

眾人拔腿向後狂奔,“啊啊啊這怎麽跑得過!”

孔宣已不疾不徐地抱起談瀟淩空,趁機用五色神光刷了下阮瞻雪。只見看似癲狂的阮瞻雪,機敏遁過,隨即神情更為痛苦,看來剛才躲避也不是他的反應。心態崩了,哪還有那反應速度。

“先別刷他了。”談瀟拉拉孔宣,“趕緊的,把穆姐刷了。”

孔宣:“?”

穆翡:“???”

穆翡一邊跑一邊大喊:“什麽仇!”

“五色神光裏現在最安全啊,省得落下一兩個。”談瀟理直氣壯地道。

眾人:“……”

靠,好有道理。

孔宣一想也是,雖然他向來都是刷的敵人,但他刷去之後又不是不能放出來,遂擡手把自己人全刷進五色神光中,又飛至遠處另一個山頭才把他們放下,頓了頓道:“打出什麽樣的動靜,你們能瞞下?”

穆翡楞了下,很快道:“還請大神盡量控制在騎雲嶺山脈,至少是南楚境內,我聯系軍方,大不了就說我們在做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演習!”

孔宣點頭,將談瀟也放下來,“你……”

談瀟平時看孔宣總帶幾分幼稚,今日今時戰鬥狀態的孔宣,卻讓他看到另一面,他舉了舉手中彈弓,“我會保護好自己,順便掩護你。”

——孔宣與天狗戰,談瀟是孔宣在人間的代行巫師,自然不能出岔子。

孔宣很想親親談瀟,可惜周圍都是人,寶瓶長老甚至就蹲坐在談瀟腳下,他只能垂下眼,然後化作流光遁向山對面。

……

阮瞻雪發洩一般瘋狂吞食後,呆坐在地,看到手上的傷已經覆原,這是他精心設計過的,不知吞食了多少種妖獸得來的效果。

“你吞了我吧,你徹底吞了我。”阮瞻雪痛苦無比,這種一切落空反被算計的感覺,對他來說比永遠吃不到東西還難受。

“為何呢,你可是我的代行巫師,我們就這樣待在一起不好嗎?”天狗語氣竟還有一絲甜蜜,他怎麽可能讓阮瞻雪徹底消散,還要用阮瞻雪做幌子呢。

阮瞻雪閉上眼,似是沈淪在了無盡的空虛之中。

再次睜開眼時,天狗的雙瞳泛著紅色,面對落於身前的孔宣,也是和聲和氣的樣子:“如今你我同在人間,何不和平相處,你不打擾我,我也不煩你,甚至可以把我吃過的妖怪資料送你,完成任務。”

人間界獨立已久,他們完全可以各自逍遙快活。

孔宣冷眼看他,放天狗獨自在人間?這家夥可不只是性喜吞食,天狗降世則為兵劫,這可比什麽吞月的影響要大多了,在人間久了還不惹出個第三次世界大戰來?

再者說……

孔宣不耐煩地道:“我不信你。”

貌似求和,但一個字也不能信。

“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都拘著我。”天狗嘀咕著。他已經借龍血凝練完最後的身體,雖然沒吃到龍肉,但也無限接近完美了,“既然你這麽說,那餐龍之後,少不得再食鳳了!”

鳳凰,他又不是沒吃過!

真正的天狗比起阮瞻雪自以為的要兇殘不知多少,此為生來伴著血光之災的妖星,連九鳳的頭顱也吞得。

天狗兩手捏訣,數裏之內霧氣漫漫,正是他吞來化為己用的月氣,而當空之月,已是只剩微弱的光亮。

看上去,竟是天狗更像月輪。

圓月因天狗而黯淡,而天狗揚手揮出的寒月般的光球則是愈發明亮!

孔宣仗劍迎上。

天狗行事如月般明暗不定,陰柔無形,乍然暴起。

孔宣的劍氣卻是如他本人一般從頭到尾囂張明耀,劍氣吞吐發出劍鳴,如迫不及待般撞上月氣,銀芒噴薄,將滿月般的月氣斬破!

劍氣破月後去勢不減,甚至再增殺意,向著天狗而去。

天狗身體疾速後退,劍氣在他退過的地方浩浩然落下,深深沒入山中,直將山頭劈作兩半。天狗停下之時,那裂縫離他只有分毫之差。

天狗因直面這一劍氣息都些微失神,方要擡頭,蒙蒙月氣中一枚亮點流光般投來,沒入他的咽喉!

天狗應聲倒地,雙眼仍睜著,只覺那物從自己的喉中跳了起來,飛回某處。

他咳出一大口血的同時,翻身險險躲過五色神光,遙遙看向遠處山頭上的談瀟,蒙蒙的霧氣中看到那雙清澈冷然的眼睛。

這是第二次了!

天狗吞食阮瞻雪之身,即便阮瞻雪“做主”,他也是能感受到一切的。他可以不死,但受傷也有感覺,無論是沒入大腦的一彈,還是這封喉一彈,他都能清楚感覺到那蜃珠以詭異刁鉆的角度、速度襲來,破開自己的血肉,

一口龍果然不夠啊,否則肉身何至於還要受損。

說來那龍也是……

天狗盯著談瀟道:“孔雀殿下的代行巫師,也不知是什麽味道。”

就算天狗狂言要食鳳,孔宣也未如此震怒,“找死!”

對面談瀟就算目力再好,也只能看到天狗嘴巴動了動,然後孔宣就一臉怒氣,他不禁疑惑地大聲道:“你說什麽——?”

天狗:“……”

眾人:“……”

“聽到沒?我的巫師問你說什麽呢,狗叫不會大聲點嗎!”孔宣怒極他竟敢威脅談瀟,再出劍!

這一次橫沖直撞的劍氣流水般鋪陳,比月色更亮,沖起地面的一切,無論樹木塵土山石,如海面起波,洶湧猛烈地拍打過去。

孔宣以如此之廣的攻擊,天狗欲遁去,身形終是淹沒在劍氣之中,這是千百萬道齊齊落於他身,直要將他斬成肉糜。

對在場的凡人來說,這是不發生在眼前難以想象的一幕,眼前山哪還有原來的模樣。

天間的明月好似皎潔了幾分。

黃煙散去,一條人影爬了起來,於是天邊的月亮也再次晦暗。

天狗歪著腦袋看來,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呀。

孔宣不因他再次站起來而稀奇,“你站起來一次,我就打斷你的狗腿一次。”

“我知道了。”天狗忽而嘻嘻一笑,“剛才是你先手,現在換我先手了。”

月氣直卷對面談瀟的方向!

這是可滋潤萬物的月氣,但在此刻,它泛著血紅色撲去,吞沒眼前的一切。

孔宣飛身清鳴,在血氣要逼近山頭之時用五色神光將其盡數刷去。

“我就說嘛,孔雀殿下待代行巫師可真是好。”天狗居然還沖著自己身上的阮瞻雪說,“你羨慕不羨慕?”

明明自己的攻擊在五色神光下毫無抵擋之力,天狗卻開心得不得了。

孔宣臉色微變,似乎也想通了。

“他笑那麽開心做什麽?”這邊,穆翡還在用手機做著實時聯絡,山上信號不太好,她抽空看了一眼,白著臉道。

“他……”談瀟恍惚道,“孔宣已經試過,要殺他幾乎是沒辦法的,那接下來怎麽辦,是一遍又一遍地試嗎?一刻不停?”

穆翡心一沈,她們本來都寄希望於孔宣能有辦法,縱然殺不了,至少鎮壓住天狗。可天狗不愧神仙之體,在某些方面,甚至高於仙體,以孔宣兇悍至此,在人間界也殺不了他。

談瀟深吸了口氣,“天狗月氣封地,你們有沒有發現,連信號也被影響了。”何止是他們想要封鎖天狗在此地,天狗也想封鎖,不叫消息傳到天界。

穆翡原本以為是因為在山上,此時聽來,竟是因為天狗,“他怕大神搬救兵?那只要大神抽空破開封鎖,不就可以召喚了?”

“就算召喚,下來的也是真靈,群毆同樣不一定有用。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吃定了,如果孔宣稍敢分神,他會對我們下手。”

“現在唯一的解法,”談瀟深深看著孔宣,“孔宣強行以真身降世,以至少坍塌南楚土地一半土地,乃至更多空間的代價,把天狗斬殺。但是那樣的話,他也會被天道感應到。”

所以天狗那麽開心,現在的確是他的先手了。

“被天道感應到的後果是什麽?”穆翡急忙問道,大家都急切地看著他們。以天狗的危害,人類是真能痛下決心犧牲部分空間,只要把人轉移就行。但現在聽來,是孔宣還要承擔什麽後果?“難道天道哥會把孔宣給……”

“不至於,但我想,”談瀟沒有聽孔宣說過具體後果,只是聽其語意推測,“這就好像你們沒有拿到批準先執法,至少也要停職調查一段時間吧。”

又或者不止,否則……談瀟遙遙望去,孔宣表情又何至於如此呢?

孔宣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他看著談瀟難受地道:“我不要離開你。”

……

人間界只是脫離了天界,但還在天道之下,凡人一言一行皆可能上應天道,何況是孔宣這樣的神靈。

他若強行以真身下界,後果可能就是永遠也不能再來人間界,縱然等他繼承元鳳神職後或有轉機,但那又是多少年之後了?

天狗快樂極了,舔了舔下唇,孔宣怕被封號,哈哈。他唯一的忌憚就是孔宣強行真身降世,心中計算的,是孔宣會顧忌普通市民的性命,還想好了該如何威脅。現在看來,孔宣還另有珍視者。

“孔雀殿下,”天狗眼中貪婪閃過,已做起了吃下五色神光的美夢,高聲道,“你要怎麽辦呢,凡人可禁不起等待,你們還想廝守嗎?”

只要孔雀心神失守,就是他的機會了。

天狗這句聲音大點兒,所有人都聽到了,穆翡眼睛瞪大,廝守?她幾乎驚呼出聲……

“喵?!”一聲震驚的貓叫,寶瓶長老止語多年,一朝破功,貓眼圓睜看著談瀟:原來你們是這個關系?!

談瀟無心回應,他還在因為耳機裏孔宣那句話而難過,難道,那是唯一的解法?

卻看天狗已再次擡手,欲掀起月氣——

箭矢如流光一般穿破蒙蒙月氣射來,釘入天狗掌中!

不是談瀟,亦不是孔宣。

山腰處站著名身披巫師袍的女子,手中是簡陋的道具弓箭,斥道:“少碰我崽。”

天狗把箭拔了出來,他自然知道談春影是什麽人,甚至親自設計過,原本還以為今日談春影早會出手,但不知為何,她修為似乎所剩無幾,現在又能射箭,難道是恢覆了?

天狗輕飄飄掃了她幾眼,“人說道高龍虎伏,我也欣賞巫師之行,可惜,我非赤龍。”

要插手仙神之間的事,可不是那麽輕易的。

談瀟也驚了,因為談春影沒戴麥,他一個電話撥了過去,打開外放:“媽?你怎麽又能打架了,你騙我啊?”

“……我沒騙你,只是拿回來了一部分。”談春影無奈地道,“我知道天狗的事,怕你有危險,趕來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談瀟脫口問出來,隨即一楞。

他可是個機智的高三生,腦子裏一轉,就冒出一個嚇到自己的猜想。

他老媽對修為含含糊糊,之前說沒有,現在突然又有一點了。他相信之前那麽危急的情況下,談春影不會撒謊,那是為什麽?

——其實談瀟一直有一點不太明白,倘若他一直以來學的就是真巫術,一直在表演,但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難道他就真的那麽走運,連一點妖邪鬼怪也碰不到嗎?

談瀟見到雄虺之時,帝流漿還未降落。他一直以為,就是這樣,自己因為從小的觀念而忽視了所有異樣,只是帝流漿之後,妖怪密度高起來,他又被穆翡點明,才經常能遇到。

可是仔細想來,某一個重要的節點,不一定是帝流漿,而是,談春影去往北方受傷之後?

談瀟低頭,拿起談春影在舞臺邊碰過的那一串符,從裏面找出了最老,最初的符,那是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平安符。

談瀟把這枚符取出來打開,只見上書熟悉的五個字:談春影在此。

周圍的人也都看到了,齊齊抽涼氣,一時無法言語。

談瀟懵道:“……媽,你封印的是我?”他感覺過去的所有都被顛覆了,“我不是人嗎?”

不要說談瀟,就是天狗都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

孔宣也楞了下,可是,他所看到談瀟,一直是人族。

“什麽封印你,是掩蓋你的身份。”談春影罵了一聲,“簡而言之,你爸不是人,是我的太陰弓,現在在博物館睡著。避孕失敗感氣有的你,我想讓你專心做人。你別把符全撕了,我也不知道全撕了會怎樣! ”

此言一出,臉色最差的是天狗——

太陰弓又叫射月弓,乃是最初用來驅逐天狗之物,若說此物在神仙之體面前還是尋常,可此弓若還成精了呢?刀兵成精,是為大兇之物!

天狗代表血光之災,刀兵之精亦化氣為煞,冷漠無情,無心無愛,當初猜測狙擊手是刀兵成精時,404辦便嚴陣以待,可見威脅。

如此元素相加,連天狗也不知道,此兇與孔雀一起,能對自己造成什麽,驅逐?封印?乃至……

天狗看了看天,心中如被狠狠悶敲了一下。

他自以為瞞天過海,卻沒想到還沒逍遙一日,就發現身側即是死敵,竟是……仿如冥冥中命運的安排。

好啊,好天意!

天狗悶哼一聲,不,他還有可算計之處。

天狗看著震驚中談瀟道:“她不知道撕了符會怎樣?看你父親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兇氣漸露,睡什麽?難道還能是被赤龍傷的?”

想也知道,必是自己選擇。兇煞之精怪,縱有神志,終究本性難移。

談春影沒說話,臉色沈沈,可見天狗到底說對了幾分。

太陰弓在談家化形以來,她本以為修行誦經令其達到了平衡,可與赤龍戰時,重傷之下終究是勾起了丈夫的妖性。天道終有一線生機,丈夫才會最終選擇沈眠休養,也希望有一日在人間之氣中醒來,能找回七情。

而談瀟……她實在不知道刀兵之精與大巫會誕生什麽樣的後代,是中和,還是實力倍加而兇性依舊,面對六親,也冷漠徹骨?

她希望作為人的談瀟能夠過得簡單快樂,才會用所有修為,掩蓋這一切。哪怕現在天狗當前,她也不希望談瀟把符全撕去,只想著談瀟能自保就好。

穆翡看看談瀟,又看看孔宣,剛剛才知曉他們是一對小情侶,怎就如此……

“怎麽辦……”她不敢想當事人的心情,放在眼前的兩個選項,竟都是如此慘淡?

談春影雖心懷希望,但想也知道,不把符全撕去,必然應對不了天狗。

孔宣若不想談瀟性情大變,乃至落得和他父親一樣的下場,便要真身降世,繼而離開人間界。

談瀟要不願再也見不到孔宣,就要自揭符咒,極有可能永遠失去作為人的情感。

談瀟遙遙和孔宣對視,對著麥道:“要不,我們試試吧,你回去後,求求你媽,再放你偷渡下來。”

“你要趕我?”孔宣眼睛似乎紅了,他咬牙道,“你知道什麽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談瀟無言,可是他不舍得啊,他有強烈的預感,真的掀開了符咒,自己再看到孔宣的舉動,可能,就不會再想笑了。

遠處的孔宣眼睛眨動,好像有晶瑩之物飛散,“就算你不喜歡我,甚至不記得我了,我也是你的宗主神,我說了要令你永受嘉福。”

談瀟恍然,那四個字他一度以為是夢中所得,此時方知道是真的。

不,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遠處似乎有歡呼聲隱隱傳來,怕是山下的觀眾為了演出而雀躍,這也是今日神州大地的縮影。萬家燈火,喜怒哀樂,是人間最美好的事,誰又舍得破壞。

今日,是中秋團圓之夜啊。

可孔宣在天,他在山頂,談春影在山腰,還有個可憐的老爹在博物館。談瀟背對孔宣擦了擦眼睛。

天狗同樣聽到了那人間之聲,這不正是,他們僵持在這裏的最初原因。除了他,誰也不忍人間美景被毀壞?

他如夢初醒,朝天獰笑,對他來說,兩個選擇都不好,但一定要選一個,作為半妖的談瀟,似乎不一定能夠克死他,“來啊,我就試試你這射月弓,能不能射得了我!”

一線生機,他也有屬於自己的一線生機!

天狗掀起血氣如劫雲,嘯聚向著中心點,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壓向談瀟一人,他要主動逼談瀟毀去符咒。

“談瀟!”

談春影的聲音也淹沒在血氣中,她只隱隱看到孔宣似乎向談瀟撲去,那些瘆瘆能夠勾起人心中極度的恐懼,它們只是掠過身邊也令人如墜深淵。

而這一切,輕飄飄忽略了所有人,僅僅沖著談瀟而去。

……

如同塵煙散盡,血氣消弭。

談瀟立於原地,低著頭,看不清神色,符咒不知何處去了,手中捏了幾根雀羽,正是五色神光,而孔宣卻不知所蹤。

天狗一怔之後,忍不住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真是妙啊!”他簡直要笑得肚子痛了,只覺得蒼涼又好笑,“誰人排得出這樣的好戲來?真龍乃大蛇,真神不過大鬼,好巫師,好半妖,爾醒後第一件事,是把離自己最近的對象先拔毛!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口角像要裂開一般,雖然看不清到底是談瀟自己還是孔雀揭去了符咒,但他可以猜想談瀟要傷孔雀,孔雀都舍不得還手,生生被將五色神光也拔去了的景象。

這可真是,比他的遭遇還要滑稽呢。

談春影看不清,只聽到天狗的笑聲,心中一涼,怎會如此?談瀟在人間上學多年,她心中本還存著一絲希望,現在心痛無比,甚至無暇顧及天狗所說“對象”。

“喵……”

“談瀟?”眾人遠遠看著,不敢妄動,穆翡難受地喊了一聲。

談瀟緩緩擡頭,面色冷凝,看上去,竟真是個無情無性的模樣,把雀羽收在一個紅包口袋裏,拿出了自己彈弓,對準天狗,似乎一心只有除去天狗的想法,畢竟他是射月太陰弓之後。

天狗昂首,“來吧,這是我的一線生機,還是你殞命之時。我選了,就不會後悔!”

他雙手捏訣,縱然知道太陰弓天生逐天狗,那也要試試。

談瀟啟唇,漠然道:“你選了做狗,我可沒選做妖。”

天狗滯住,這是何意?

談瀟若沒做妖,單憑人身,就算有孔宣的忍讓,怎麽能從孔雀身上拔得下五色神光?

談瀟似是知道天狗在想什麽,看看裝著五色神光的口袋,輕描淡寫道:“這是孔宣送我的生日禮物,用來刷去你的血氣。”

隨著談瀟聲音,孔宣半透明的身體也在談瀟身後若隱若現,緊緊貼著。

孔宣要送他羽毛,自然就要送最漂亮的,那便是他身上的五色神光,只是這屬於本命法寶,孔宣日常將作為羽毛的它們送給談瀟,要用時才會祭出。

同樣的,得到羽毛的談瀟,其實也能使用五色神光,只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用。

天狗看著孔宣那似是環抱的動作,更覺荒謬了:“如何,你們打算什麽也不選,死扛?”

“不,我選了。”談瀟與孔宣對視一眼,顯然孔宣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道,“我是半妖,但我更是巫師。”

這才是他多年以來,認定的身份,秉承的觀念。

談瀟仰首道:“這裏是人間界,降神之舞,演繹的終究是之道——”

他不要真神降世,也不要妖身治狗,他相信人族自己的、最初的力量,誰說人族用著尋常之弓就不能射陸上神仙。

人間界也曾神鬼混雜,妖邪遍地,唯人族從遠古存續至今,敢和自然天災交鋒,鑄就不朽文明。巫師敬天畏神,更要驅神逐鬼。

此一言,即應天道。

這一次,談瀟沒有請孔宣握著他的手,而是自己徐徐拉開木弓珠彈:“人間有靈,諸神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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