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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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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先前每逢寒冬臘月的日子,李幼如就不愛動彈,窩在屋子裏直犯困打盹。燒得極旺的炭火將屋內寒氣驅散,謐靜的環境裏只聽得到火舌吞吐的聲音,她半瞇著眼睛緊縮在柔軟的毛毯之中。

因為噬魂草的效用,自己比起往年更加怕冷了。

但很快屋門就被一支手推開,門帳掀開寒風也如同來人的身形般高大凜冽,卻又夾帶著一股若隱若現氣味的幽香襲來。

他將門關好,門帳也隨之垂落遮住門縫裏也不斷試圖擠入屋內的北風。

李幼如鼻間好似聞見了醒神的冷香,稍微清醒了幾分神識,擡眼去瞧來人。

那副絕色容顏仿若是夏日的艷陽,舉手投足間的矜貴展露無遺,雙眸只一瞥就叫人再也忘不掉。即便是日日夜夜能得見的人,無論幾次她都會為之驚嘆世間珍寶。

微生斂瞧見她醒了,唇角一勾目光也漸變得柔和,帶著寵溺的笑意道:“小懶貓。”

他手邊端握著一個不知裝著什麽的陶罐,又將陶罐掛放在炭火上溫著後才脫掉沾著冷意的外袍,緩步走至她身旁坐下。

雖說屋內生著火,但李幼如看著他身上脫掉外袍後單薄貼身的衣物,不禁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果然是處在年輕氣盛的年紀。

反觀她現在裹著好幾層模樣,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微生斂跟著湊到李幼如面前,盯著她神情直瞧,眨著眼問:“可是腰還痛著,我幫你揉揉?”

“罪魁禍首不要在這裏假好心。”李幼如話語很嚴厲,但卻也沒攔著男人的手借此伸入毛毯裏替她輕揉著腰間的酸痛處。

寬大溫熱的手掌舒緩了原本緊繃的肢體,不自覺便也軟下幾分。

微生斂手邊動作未停,很自然答道:“下次我會再小心些。”

這種話李幼如是不信的,畢竟每次到要結束的時候,對方就會喘息著不說話就可憐巴巴盯著她,眼神濕漉漉地仿佛討食的小狗,在頸間又舔又咬的。

“你明明昨夜就是故意的。”李幼如瞇著眼瞧他,此刻她就會格外懷念那個曾經紅臉靦腆著矜持模樣的少年,“我給人看診收不收錢,他就硬要給我塞點瓜果,我最後不也沒收嗎。”

提及這事微生斂的臉色便閃過一陣陰霾,臉埋在她的肩頭,只擡眼露出一雙眼睛幽幽道:“我知道錯了。”

李幼如本就只是短暫來了陣火氣,現下見他又故技重施用臉來迷惑自己,氣也全然消了大半。

便將視線放回那爐火上的陶罐,問,“你拿了什麽回來?”

“此處的人似乎家家戶戶都會煮些稀奇的熱飲,我想你也許會想嘗嘗,便也拿了些過來。”微生斂親了她臉頰一下,“正好給你暖暖身子。”

他起身走到桌前拿了個杯子,提著陶罐壺嘴對準杯口緩緩倒出,濃厚帶著黏膩甜味的茶香瞬間飄出。杯中的水不似常日所見的茶水清澈見底,而是深亮的淺褐色,嗅著便好像有什麽暖意從鼻間沁入心口。

“這是什麽?”李幼如歪著頭覺得很是稀奇,手握著杯搖了搖,便被微生斂制止了,“小心燙到手。”

“我聽他們說這是酥茶,用各種香料茶葉混著羊乳煮出來的,長久喝下來身子便不怕冷了。”

李幼如在杯沿小抿一口,瞬間舌尖上便綻開了股神奇的香味,甜意並不明顯,夾帶著一股鮮甜的鹹香,回甘後便只餘茶香的些許澀意。

“…好喝。”

比她想象中的味道更加好,雖然是初次嘗試略微不太習慣這個口感,但接受這個味道後能品出幾分喜歡的。

微生斂神情也明顯放松了些,“你還想喝的話,我再去弄些來。”

李幼如卻搖了搖頭,一杯入肚便感覺四肢都有股暖流,人也沒那麽困頓了。

轉頭卻看見阿斂似乎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覺得他今日好似格外殷勤,而且從好幾天前開始便總是出神,像是心中有事。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人敲了敲門。

正當李幼如以為是往日那些來看診的人時,外頭響起來的卻是一道清亮的女聲:“公子你在屋內嗎,我娘親讓我送些吃食來,謝謝你剛剛仗義出手替我們解了圍。”

微生斂坐著沒動,下意識瞥向了身旁人。

李幼如則一臉玩味的,沒想到剛剛吃味的人還不是自己,現下就來了個報恩的姑娘。

見沒有人開門,外面裹著厚衣服的姑娘又唯恐裏面的人沒聽到,再多用勁敲了一回門。

“阿斂,你總不會要我替你處理吧。”李幼如聲音冷道,“外頭生冷,別讓人等急了,嗯?”

微生斂這才不發一語起身,出到門外去。

他們說了什麽李幼如沒細去聽,也不想聽,只是垂眼看著手裏的杯子。

不過沒有等多久,阿斂便空手回來了。

忽然他們目光再度相對,李幼如撐著臉望著他,緩緩道,“難道說你今日不對勁是這個原因。”

微生斂神情一頓,不由得問:“…什麽?”

“今日格外的殷勤不說,而且好像有話想同我說。”李幼如深嘆了口氣,假意哀憐道,“我明白了,阿斂是已經厭倦我了。”

“此事絕無可能,阿游你怎可以說這樣可怕的話!”微生斂聞言就急了,十分義正言辭反駁了她的話語,不由分說就上前來伸手將人抱到了膝上,面容略顯慌張說:“我沒要她們東西,所謂幫忙也只是因為正好碰見了個意欲傷人性命的匪徒。”

李幼如身子一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癱在他懷裏,但就是垂眼不說話。

“真的,我只是這幾日有個苦惱的問題,今日也沒想出個好主意,並非故意有意瞞著你。”

李幼如這才開口,平靜問:“什麽事?”

“…前幾日,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偶然提及一事。”微生斂垂眸看向懷中的紅發女子,伸手將她額前略帶淩亂的發絲整理好,鄭重說:“阿游是冬日出生的。”

多年不過生辰的李幼如此刻怔住了,這才緩緩憶起自己的確在奉安時的確是冬日過的生辰,雖然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但那天小廚房都會額外煮上一碗面送過來,便算是作數了。

但是自打離開長今城之後,就是那一天也不曾吃過面。

微生斂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但我想了很久能為你準備什麽才能討你歡心。”

“誰給你寫信提了這事?”李幼如想著這麽多事的人該不會是達慕沙,但是微生斂只含糊說:“一個想知道我們近況的人。”

實際能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他也算是回答了問題,李幼如心中也有了答案。

只是生辰的禮物該收什麽,她腦海也是一片空白。

她生辰唯一收到過的也就那一把流光弓,後來便改送給了阿斂保管,現今好好躺在他們的行李裏。

李幼如下意識摸了摸耳邊至今還戴著的耳珠,這是他們當時在山上時,阿斂朝她表明心意時第一次所送的。雖然之後她也能有其他華貴的選擇,但這對耳珠於李幼如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這便是最珍貴的。

“那阿斂呢,你曾收到過什麽最珍愛的禮物嗎?”

微生斂道:“你。”

“我送的流光弓?”李幼如本想說這會不會顯得自己給的太敷衍,畢竟說是送,最後也是自己在用。

但是微生斂卻再次強調了一遍剛剛的話,“是你,阿游,也是李幼如。”

“我也許已經費盡了餘生的好運等到與你重逢,沒有比這更加珍貴的了。至於你想聽的應該是我小時候收到過什麽賀禮,只不過都是旁人送的俗物,我甚至分不出每一年都有什麽區別。”

他真誠炙熱的目光令得李幼如很是面熱,又像是剛剛的酥茶暖了身子,氣血都湧到了面上。

每次說出這樣的話,對方就是絲毫不羞怯,顯得十分游刃有餘。

“…太狡猾了,你學壞了阿斂。”李幼如輕捏住他的臉,微生斂也不掙脫就這麽任由她擺弄,“你說這樣的話,豈不是顯得我很不占理,明明今日是我的生辰,不是凡事都應該都聽我的話。”

微生斂委屈著說,“可我無論何時都會聽阿游的話呀,並不止今日,還有往後每一日呢。”

“哼,這只能勉強抵消剛剛的事情。”

李幼如視線掃過他那美艷的臉蛋,心中還是舍不得傷了分毫。眸光一轉便落在他的耳邊,阿斂耳朵輪廓也長得很精致挺立,耳垂卻並不單薄。

頓時有個念頭閃過腦海之中,她的雙手不自覺便都覆在了微生斂雙耳上。

“阿斂,我想到了。”

微生斂還一無所知的微歪著頭看著她,絲毫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語會發生什麽。

李幼如直起身捧住他的臉,由上自下俯視著道:“對我而言你送的這對耳珠很是珍貴,我想今日便分一只給你…只不過男子大多沒有耳洞,讓我幫你穿耳,你願意嗎?”

微生斂先是怔怔擡眼望向她,而後才意識到什麽,心中欣喜著便乖順點了點頭。

如果是你,我甘願接受一切你所給予的。

準備穿耳的過程是手忙腳亂的,但在最後關頭李幼如手卻猶豫了,她捏著阿斂發燙的耳尖,幾度沒能下得去手。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緊握著了她輕顫的手腕,男人一直註視她,自然也知道她現下的遲疑。

微生斂沈聲道:“別怕,我真的願意,不如說我求之不得阿游這麽做。”

“為什麽?”

“我想在阿游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容貌與那個人相似的事實,也無法改變李幼如心中曾有過那人,所能求的是刻下區分兩人的痕跡,徹底占據李幼如的心。

這些話李幼如又如何能不明白,她輕嘆一氣道:“你記仇的程度也不比我差。”

這次動手心下不再猶豫,耳珠順利釘過了男人的耳垂,帶著絲絲火紋的耳珠在他耳上並不顯得突兀,甚至以往只有李幼如自己照鏡子時才能看到的耳珠,現在卻能夠在阿斂身上瞧見,這種新奇的感覺並不壞。

李幼如盯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笑了。

微生斂瞧不見,便面露疑惑問她:“很奇怪嗎?”

“不奇怪,很好看。”

“那就好。”他明朗一笑。

兩人鬧騰這麽一通後,李幼如便徹底沒了睡意,但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兩人只互相依偎著不動,偶爾目光交匯時便會淺淺的相吻。

微生斂深邃又勾人的目光蠢蠢欲動,摸著李幼如粉桃般紅撲撲的臉蛋,又親了下她柔軟蓬松的發鬢,又如往日求歡般一路親下。

意圖是什麽已然十分明顯了。

“現在是白日。”李幼如伸手捂住他持續向下的唇,“況且昨夜是天快亮才停的,所以,不行。”

為了提防微生斂再次把她撈到床榻上,李幼如決定遠離床榻所在的方向。

她在屋子來回走動,路過至男人丟放著外袍的地方,無意間瞧見上面似乎有些水打濕的痕跡。走近些摸了摸,才發現的確是有些冰涼的水沾濕了阿斂的外袍。

李幼如回頭問:“外面下雨了嗎?”

微生斂正起身望著她,“不是下雨,是下初雪了。”

屋內生著炭火十分暖和,沾上雪的外衣碰到到了屋裏很快便被這股暖意化成了水珠,像是初春的雪水融化。

瞬間女子靈動的雙眸就亮了起來,像是終於找到了事情做,“我們來這裏以後還沒見到雪呢,快去瞧瞧!”

“阿游你別急,先多穿點衣服。”微生斂焦急喊著。

初雪來得十分巧合,原來前幾日那般冷是因為要下雪了,李幼如此刻也不介意被阿斂裹得像只圓滾滾的熊了,在看到外面真的落雪時便興奮地朝前沖了過去。

螢卓的冬日是不下雪的,奉安的雪她也早就忘了是何模樣。

這場初雪來得突然且大,昨日還是黑漆漆的地,今日便染上了幹凈的雪色,又像是另一幅好光景。

一陣寒風刮來,李幼如頭上蓋得披風帽子也被掀開,她伸出手接住了落雪,不叫它被風吹走了。

轉過身時便遞給了阿斂,“今年生辰還有瑞雪應景,給阿斂也沾沾好運氣。”

微生斂無奈笑著接下,“那我可要給你道幾句吉祥話了。”

“說罷,吉祥話幾句我都愛聽。”

“願你長壽康健,福如東海,笑口常開……”

“停,哪有我這個年紀就聽這種祝壽話的。”

李幼如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自己朝著遠處快步走去,故意將人丟在後頭。

身後阿斂也識相的趕緊求饒,“阿游等等我。”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無論微生斂說什麽李幼如都不回頭瞧他,只等腿走累了才猛然停下腳步。

她本想等人上前來再抱怨兩句話,待視線中多出現一雙靴子後才擡起臉來,但看到阿斂的模樣卻是一楞。

落雪沾滿了他的發梢,眉毛,睫毛都落著雪花,這樣瞧去倒像是變成了個鶴發童顏的謫仙。

李幼如再垂眼看向自己披散胸前頭發,也是同樣沾上了雪,將那張揚的紅色蓋得不顯眼了。

微生斂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情,“阿游,我錯了,我原是想逗你玩,並非故意擠兌你惹你不高興。”

“…那給多一個機會,你再想想怎麽說。”

“我是真心期望阿游平安健康,你在我眼中永遠是最美好的模樣,你美到有時候令我甚至想你要是只能被我一個人藏起來看著就好了。”微生斂邊說邊紅了眼睛,像是真動了情,“我非常非常喜歡你,阿游。”

“往後你的每一個生辰,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想占有它。”

他牽住李幼如凍得冷硬的指尖,輕輕放在嘴前呵氣暖著。

李幼如凝望著他片刻後,忽然道:“你看現在我們兩個人的模樣像不像是一對已經白了頭發的老人家,到那時還要做這麽膩歪的事情嗎?”

“會。”微生斂堅定道,“等到我們都白了鬢發,我也如此愛著你。”

“那我現在白了頭發的模樣倒是十分合適先前阿斂說的那些吉祥話,這樣我便都收下好了。”李幼如朝微生斂大張開手,“腿累了,走不動。”

微生斂眼底閃過些許沒辦法的寵溺,畢竟自己在她面前就是毫無招架之力,又甘之如飴。

將人抱起後,卻忽然聽見她驚呼一聲的吸氣聲,他忙問:“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剛剛好像看到雪裏有個很熟悉的人…”李幼如揉了揉眼,將雪花從睫毛上拍掉,剛剛餘光瞥見雪中一閃而過的人影仿佛是幻覺般。

不知為何她感覺對方似乎朝她行了個禮,只是再定睛一看就已經不見了。

“我沒看到,是什麽熟悉的人?”

“一個曾經和我打過交道的女尼,也許是我看錯了吧。”李幼如收回目光落在抱著自己的阿斂身上,忽然便想起了久遠前,女尼曾經同她說過的天賜良緣。

那時候她錯以為指的便是出現在離自己最近處的寧石清,而後她便再也不相信這番說辭,更別提所謂只要耐心等待便可以得到那份真命良緣。

看她一臉深思,微生斂不禁輕聲問:“阿游?”話音剛落,忽然頸間便被她伸手抱住了。

“我等了好久好久,幸好最後等來的是你。”李幼如道。

“看來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回去後說給我聽,我會認真聽的。”

要共渡的不止這一場初雪,要分享的也不止這一對耳珠,餘生路漫漫,與你共千秋。

全文已完結,歡迎全訂評分~

小提示:作者專欄還有預收,感興趣可以先收藏~我們下本再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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