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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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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達慕沙忙碌了一夜最終才小憩一會兒, 但很快便又因為輾轉反側而坐起,口中叼著煙嘴卻遲遲沒有吸入一口。

有沈甸甸的無形之物壓在心頭,只讓人愈加得煩悶, 腦中思緒都遲鈍了許多。

他仿若做了什麽決定般站起身, 剛要向外走便聽見侍從匆匆而來的腳步,低聲朝殿內說:“王上, 公主同寧國公世子覲見。”

“……傳他們在殿外等著。”

他朝鏡中瞥了一眼現今的模樣, 微一皺眉,命身側侍女服侍他重新梳整好儀容後才拿上煙桿去到外殿。

雖先前已經聽到是兩人同時來的, 可沒想到的是,卻是微生斂橫抱著李幼如來的。

寧國公世子懷裏被嚴嚴實實布包裹著的紅發女子仍是一副病容, 但露出的雙目卻是炯炯有神的盯著他。

達慕沙半天說不出話, 煙桿微顫指著他們問:“你們這般行徑, 不覺有失體統嗎?!”

微生斂立刻就側過身擋住他射過來的目光, 緩聲道:“阿游病未痊愈, 還請漠北王心胸寬大些。”

“你全然當孤昨日說的話只是嚇唬你的,是不是?”

李幼如打斷他們針鋒相對的話語道:“阿斂, 放我下來吧。”

但是殿內沒有準備其他的座椅, 除卻那唯一的位置,而顯然抱著自己的人沒打算讓她一直站著。

眼見微生斂的視線瞥向了那處,李幼如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達慕沙也十分眼尖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想要孤的位子?”

“我更願意和阿游待在一起。”微生斂此話倒是說得十分誠懇,若是懷裏人也同意的話,繼續這般一直保持下去也未嘗不可。

達慕沙不耐地嘖了一聲。

他瞪著這兩個人, 心想若是一會兒說出什麽荒唐的話,就要將這個不順眼的小鬼關到地牢去。

“給我。”達慕沙走上前朝微生斂伸出手。

微生斂斷然拒絕:“不。”

眼看又要吵起來, 李幼如也內心嘆了一氣,便從被毯裏伸出一支手搭在阿斂的臉上。後者被捏著臉頰,垂眼看著她,“你得聽我說話呀,阿斂。”

李幼如說罷便強行掙紮出他懷中,依靠自己赤足站立在地面。

李幼如緊裹住身子的被毯後環視了一圈殿內的人,無聲用眼神詢問著達慕沙。

達慕沙一揮手,除他們三人外的人便全都撤出了殿外等待。而後他目光再向下望見了李幼如踩在軟墊上的雙足,才冷下目光問:“服侍你的人怎麽回事?”

“來得急,我便沒讓他們準備。”李幼如現在是難得素凈穿著,平日裏在宮裏住著,就是在殿外的院子裏走一走,侍女都要為她大費周章的妝扮。

達慕沙瞧了她一會兒,本想說些什麽,最終只變成冷冰冰的話語問:“什麽事?”

“前漠北王,也就是先王,你對他了解有多少。”

忽而從李幼如口中提及先王,達慕沙一怔,才緩緩說:“我並不在宮中長大,所以相處的機會不多,但從小到大舅舅…也就是先王,待我並不算差。”

雖然處理政事方面並不出彩,但是也沒有叫人難以接受的過錯。

“非要說令人詬病的,就是他天生體弱,常大肆耗費國庫錢財去命觀星臺為他作法祈福。此舉持續至先王駕崩,待到我繼承王位之後,便已下令停止。”

難道也是因為當時先王與觀星臺來往密切,所以國師才察覺了內幕?

李幼如問:“你見過他最後一面嗎?”

達慕沙遲疑一會才答:“他走時極為突然,在夢中悄無聲息便沒再醒來。”

漠北王室的血脈大多不長壽,此事也不算太過令人驚詫,只不過死後留下的爛攤子卻至今還由後人來收尾。

先王遲遲沒能擁有繼承自己血脈的親生子,也許是心有不甘,活著時便一直沒有封王太子。

這一私心導致了漠北王廷數十來年的動蕩,現今已是要兵戎相見。

達慕沙口中述說的往事聽起來並沒有太過異常,也對,若是先王死狀不尋常,必然會引起恐慌。李幼如又看向了眼前的人,實際上在自己出現以前,婁旭便是故技重施企圖控制著達慕沙的生死。

她此刻沈默引起了達慕沙的註意,一直註視著她神情的變化的俊美青年此刻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那細長的眉毛緊蹙著,“莫非?”

李幼如身子站得久了便有些無力,只稍微一動,身後的人就仿佛無時無刻不觀察著她的情況,立刻上前任她背後倚靠著。

此舉李幼如先感激看了眼默不作聲的阿斂,才接著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先王是怎麽一個人,畢竟鮮少有人提及他的事跡。”

達慕沙微閉下眼,覆又睜開眼,似乎才將隱秘在心中的記憶說出口:“先王只對與他血緣相近的人親切,所以旁人不常見到他笑容,只不過在幼時,我仍有印象他會笑著彎腰來抱我,而後抱著我去找母親。”

自己則會輕聲叫他王上舅舅,再吃一口他手中餵的糕點。

只不過這些記憶隨著自己懂事明白局勢之後,便不能再不顧忌王宮中另一個名義上的兄長,先王的養子婁旭。

“婁旭則是先王養子,受著先王嚴苛養育長大的,若論年長與身份,都算得上漠北王室的大王子。”

李幼如記起曾與婁旭交談時話裏話外曾提及的是他與先王的關系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親密,而對於王室間所謂的親情更是冷笑連連,嗤之以鼻。

“…對婁旭而言,先王應當不是什麽好父親吧。”李幼如道。

誠然被王室以報恩為由撫育長大,但是從他人口中所知曉的前漠北王卻並不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更不說婁旭只不過是養子。

但李幼如沒有多少可憐他的想法,畢竟最後他們的糾葛卻是實實在在將自己牽扯進來了。

聯想這些時日以來婁旭的所作所為,大約他是打從內心憎恨著漠北王室的一切。

達慕沙道:“即便他與先王的關系並不如尋常父子親密,可終究…”

話語未完,李幼如卻驟然擡眼看向他,“婁旭當初用藥操控著你,是因為你還對他有用處,但是先王並沒有。”

難以反駁的話語令得達慕沙陷入沈默之中。

“弒君是死罪。”

他言語間充斥著各種不確定,銳利的目光也在眼前兩人間掃過,最終還是落在李幼如臉上,“婁旭終究會反的,他昨夜敢傷你,我自會要拿他命來補償你,可弒君這種事情不能無中生有。”

“我知道憑這種說辭要你信我是不可能,所以我今日才會來見你。”李幼如蒼白的嘴唇卻說著無比堅定的話語,“我會出宮想辦法拿到證據,必要時也會潛入攝政王府看看。”

“!”達慕沙心中一驚。

而微生斂立刻道:“阿游,讓我去吧!”

李幼如嘆氣道:“不行,你另有事情要做。”

沒等他們再多說什麽,達慕沙緊盯著她問:“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無論是同微生元雅訂婚,還是要查證這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

明明先前一直對王室沒有任何歸屬感,連一枚玉章都不願意收下的人,現今卻要以身涉險了嗎。

聞言李幼如只是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笑意轉瞬而逝,“我只為我自己,要做到這件事,就必須要把橫在眼前礙眼的事物抹去。”

達慕沙眼中閃過一縷明顯的失望,剛剛心中壓抑的焦躁感也隨之浮現而起。

火氣一旦升起,不免就開始遷怒於他人,“你今日同阿游來,是為了得到什麽,寧石清不是你的父親嗎,他同婁旭已然勾結,你卻要站在我們這邊?”

從剛剛開始就看不順眼微生斂一直對李幼如動手動腳的模樣,特別他還長了一張神似寧石清的面容,甚至是比之更加美麗明艷的五官。

“我喜歡阿游,我們也兩情相悅。”微生斂的手牽住李幼如的手,十指緊握的雙手落在達慕沙眼裏就是無比刺眼,更是怒道:“那又如何,喜歡孤妹妹的人將來定數不勝數!而且你說的話和孤問你的問題有什麽聯系?!”

微生斂視線轉而凝視著身側心上人的雙眸,“我餘生只會為你而活著。”

如此動情的話令李幼如心也有幾分雀躍,不禁回以微笑,“阿斂…”

“……”

達慕沙也不是未經世事的少年郎了,但也沒見過如此肆無忌憚昭顯恩愛的,似乎真如他口中所說的,一切行徑只為了能讓李幼如多看他一眼。

真有這樣的傻子?

面對眼前男人仍舊有所忌憚的目光,李幼如緩聲道:“我知道你對阿斂的身份有疑慮,但他也是微生家族的後嗣,不只是寧石清的兒子,也是微生白露的兒子。”

“我將他帶來,也是為了當面告知於你,阿斂對我而言是值得去信任的。”

回想這一路走來她曾經無數次去賭,無非是輸贏兩種結果,只不過她從來都是被迫坐上那個要自己下註的賭桌,而這一次她知道將是一場最大的賭局。

曾經她無比厭惡自己可能會輸的事實,現今也依然如此。

阿斂是否會讓自己輸了這場賭局,她現今也無法百分百肯定,而唯獨這件事無論輸贏,她都已經能坦然接受了。

達慕沙看著這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心中仿佛也被什麽異樣的情緒所觸動了。他並不知道這個妹妹究竟在外都經歷了什麽,只是簡短從奉安探子回報的消息知道她的過往,而那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便也再未一步向前過。

“李幼如。”

“……嗯?”李幼如一楞,沒想到達慕沙會突然叫自己先前的名字。

“李幼如和阿游這兩個名字,你更喜歡哪個?”

達慕沙手緊握著煙桿,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心中對於她即將出口的答案十分忐忑。

而李幼如臉上稍微空白了一瞬,對這個問題她過往並沒有細想太多,但不知為何她覺得現今自己應該好好回答:“如果是過去,我會很厭惡別人喚我李幼如這個名字。”

十年逃亡的生涯之中,李幼如這個名字仿佛是一柄隨時可能捅向心口的劍,可現在卻不同了。

“雖然現在也不討厭了,但我想我更喜歡阿游這個名字,因為賦予給我這個名字的那些人,對我而言都很重要。”

無論是為她取名,又教授她醫術的救命恩人忍冬,還是給予生命又讓自己遠離漠北王室長大的母親隼姬公主。

因為無數的經歷造就了現今的她,也只有現在她才能夠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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