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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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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因為晝夜有些顛倒作息的李幼如只能抽空躺在院內的廊道上小憩補精氣神,暗紅的長發鋪灑在過道上像是一道綿延在河流中的朝陽。

她眼睛困得睜不開瞧來人,只嘴中敷衍著,“山裏最危險的地方?山最深處,屋後那條路往上直走就是。”

微生斂不忍直視她毫無體統的模樣,在旁邊側著身子坐下時也只盯著自己的鞋尖:“傳說那裏有不少罕見的藥草生長著,你應該見過不少。”

李幼如嗤笑一聲道:“都說是罕見了,就算去到那裏也不一定能夠找到的。”

微生斂卻追問著:“如果去的話,需要準備什麽?”

李幼如略微思慮一會兒才睜眼問:“阿斂想去嗎?”

微生斂被她這麽一問語氣略一頓,但是也很快就肯定回答:“是,我來螢卓就是為了這個。”

無論這座山有多麽危機四伏,他都必須要迎難而上,直至找到他要的那株藥引。

他此刻的坦誠還是讓李幼如有些意外的,這也算是阿斂第一次朝她承認來螢卓的目的,先前自己雖然有過猜測但從未證實過。

李幼如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現在還沒到進深山的時候。”

“還沒到時候是什麽意思?”

“一年之中只有兩個時段能夠進深山裏,現在未到時候,進去了也白費功夫。不過也不必太擔憂,赤霄節後便是最好的時機。”

赤霄節之後萬物生長,徹底結束初春的寒意,春日才算真的來到螢卓。

而微生斂得到回答轉身離開時,回首深深凝視那在背光之中仍舊不失光澤的紅褐色長卷發,心緒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他在外行軍也見過各地容貌奇特的人,發色上給人留下印象的雖然不多卻也不算稀少,但是卻從未見過有女子擁有張揚俏麗令人一見難忘的容貌。

長今城裏的貴女們多得如同春日的花叢,微生斂也並未動過心,反而是那些家族的老不死曾動過安排一位漂亮矜貴的女子予他成家的念頭。

可是他絕不會違背自己心中的意願,他微生斂絕不會用婚事做籌碼去得到什麽,更加不會放縱自己與他們同流合汙,否則他們就都是一樣該死的人。

當然該死的人也不該是自己,而是那些意圖操縱別人命運,滿口都是仁義大局的偽君子。

但此刻那些人遠在千裏之外,視線裏只有一個衣著古怪女人,不理雲鬢,終日懶散度日。

傍晚,洗過手的李幼如迫不及待便坐在飯桌前,格外期待能吃到的菜肴。

自從她疑似有不進食的行為被微生斂發現後,少年便很生氣要求一天當中至少有一餐兩人得是面對面吃的。

而李幼如在翻開醫書的時候,從書櫃角落裏找到了一本老者當初留下來的食譜,當初她學過兩日便深感此事與自己八字不合從此丟棄在一旁。

現在這本落灰的食譜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將其狀似無意間送給了阿斂之後,李幼如便發現這件下廚做飯這件事情的少年天賦異稟。

雖然剛開始做出來的成品模樣不甚雅致,但是味道卻已經是比自己做的好上太多了。

第一次吃下去的時候,李幼如幾乎熱淚盈眶,扒著飯碗道:“阿斂,你這樣我越來越舍不得你走的。”

“食不言寢不語。”微生斂冷聲答。

李幼如點頭如搗蒜,只比劃手朝他示意。

微生斂長嘆一口氣覺得他在這裏做了太多沒有想過的事情。

只能安慰自己這也是幫工該做的事情罷了,現在還需要這個女人帶自己進深山裏找藥,這也是計策裏的一項而已。

等到藥引一到手,這個地方便徹底與自己再無關系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更加與自己無關了,她以後過什麽樣的日子更不是自己該去想象的。

時刻提醒著自己保持清醒的微生斂在面對每晚李幼如送來的藥時也是如此,他不願讓對方起疑,也就沒有拒絕過她日覆一日送來的藥。

可今日送過來的藥氣味不同於以往。

微生斂掃過她端來的藥,擡眼問來人:“你換了藥?”

碗中不是散發出以前那般刺鼻難聞的藥味,反而有股幽淡的林木香氣。

李幼如一臉神神秘秘的說:“阿斂近日臉色不好,看著清瘦了,這是補藥。”

一聽這話,微生斂臉上的表情變凝固了,他就是再不通人事,也在軍中混了些時日,還是知道些男子間的煩惱的。

他冷著臉道:“我不喝,拿走。”

“諱疾忌醫最要命了,可要不得。”李幼如越加解釋,對方的臉色就愈加黑了,“這是我師門秘方,旁人想要還沒有呢,重金難求的好方子。”

她滿是真切關懷的目光讓微生斂氣得渾身發抖,就差掀桌讓人消失。

“出去!”

被人趕出來的李幼如端著藥還想說句什麽,轉眼就看見木門在自己面前砰一聲關緊了。

她穩著自己手上差點灑在地的藥碗,心想這藥可真比黃金還金貴,方子也是師門秘傳之一。

雖然功效只是安神助眠,並非什麽增補的補藥。

少年人火氣重,哪兒經得起什麽大補之藥,就算是阿斂要吃,李幼如都不敢真給。

李幼如捧著那碗金貴的藥,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最終全都餵進了自己肚子裏。

今夜就不起來去看阿斂了,她心中本是這麽打算著的,連續好幾夜起來去守著少年以後,她就感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的疲累了。

回到房間後的李幼如將門一關,倒頭就躺在床榻上昏睡過去了。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滿心以為自己睜開眼的時候一定是精神氣爽迎接清晨第一縷日光。

不知過了多久後,李幼如朦朧夢中感覺到自己仿佛身處在一汪熱泉之中,那種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周身,甚至過於炙熱而不得不想逃離其中。

她伸手想往外尋求一絲冷冽的空氣,結果身子一歪又重新栽入熱泉裏,四肢也沈重得仿佛灌了鉛。

像是渾身失去了氣勁深陷在原地,心中的恐懼驟然浮現,下意識認為自己將要溺死在這逃不開的熱泉了。

焦急之下掙紮著,努力破開繭縛時卻猛然重新掌控了身體的主動權,她瞬間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還是一片昏暗,顯然外面天還未亮。

李幼如發覺剛剛的恐懼只是一場夢,眼睛酸痛想要再睡會兒時卻發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她平日睡下的時候都是靠床榻外側的,現在卻靠內許多。

不僅如此,她感覺到自己腰間有道沈重的壓力,身側的被蓋也有些許突兀的拱起。

本能感覺到的不對勁讓李幼如立刻掀開了身上蓋著的棉被。

眼前的一幕幾乎讓她差點驚叫出聲,若不是眼前的人一動不動,她可能立刻就要動手自保了。

暗中有人緊摟著她的腰間,臉也緊貼在自己肩側,淡淡的鼻息透過單薄的衣物留下稍縱即逝的餘溫,連手放在對方胸膛上的觸感也清晰不已。

“是我還在做夢嗎,還是出現了幻覺?”李幼如自言自語,她不記得那碗藥會讓人產生這樣的幻想。

能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房間裏的人幾乎沒有第二人,她伸手去夠床邊燭臺點燃燭火,屋內有了光亮之後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李幼如恍惚地看著那張沈睡的面容,這突然出現在自己屋內,還在床榻與自己共眠的阿斂究竟是什麽情況?

待到頭腦清醒了一些,她確定自己一回屋內就躺下睡著了,絕無可能是自己將人從隔壁屋抱過來的。

而且剛剛自己動靜這般大,眼前少年卻仍舊毫無被吵醒的跡象,顯然與當初在客棧是一樣的癥狀。

大約是因為和自己躺在一塊的原因,他並沒有陷入痛苦的夢魘之中,反而是李幼如做了個不大舒服的夢。

李幼如試圖將自己抽離開對方身邊,卻發現壓根無法從那鐵臂之中掙脫出來,反而越是掙紮就越是緊貼,仿佛他們軀體之間沒有一絲空隙。

剛剛夢境束縛感的罪魁禍首顯而易見了。

李幼如前幾夜能守在對方沒有醒來發覺之前就回到自己屋子裏,可是現在的狀況待到第二日是肯定瞞不住的。

當然她可以用之前一樣的借口糊弄過去,可是現在她更好奇為什麽阿斂突然就出現在這裏。

莫非和夢魘也有關系?

李幼如徹底沒有了睡意,總覺得事情比自己想的要覆雜。

她獨自苦惱著,低頭便能看到貼著自己肩側少年的前額,每當她試圖拉開一絲距離,對方就會跟著貼近過來,像是只粘人的幼犬。

這種被追隨著索取的陌生感還是讓李幼如感到新奇的,畢竟白天的少年可以說是極力保持著那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可是入夜後卻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而這件事情也讓李幼如發覺自己那不理智的一面近些日子愈加多了,如果躺在這裏的不是阿斂,而是其他的男人,她可能都早就將人丟出去屋外了。

這種變化的情感令她感到迷茫,可是卻也並不懼怕。因為她內心深處知道這樣的日子並不是永遠,終有結束的一日。

所以她只想從相似面容的阿斂身上得到當初錯失的一部分,自私也罷,只要白日的阿斂永遠與她保持這樣的距離便足夠了,自己就能毫無愧疚的繼續這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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