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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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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宴不知俯身,細細辨認少女的夢囈。◎

殷晴樂是真的心疼宴不知,一想到宴不知最後入魔身死的結局,她就忍不住心酸難受。安慰的話出口時,她傻乎乎地伸手拽住他的袖擺。

下一刻,宴不知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掌心樹枝驀地豎直。

殷晴樂還以為他生氣了,連忙松手,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我就是隨口亂說,你別往心裏去……等等,那個妖怪有問題。”目光一瞟,真被她找到不對勁的地方。

穹痕淵的密林籠罩在漫天的大雨中,宴不知有真氣護體,殷晴樂被宴不知的屏障保護,沒淋到一星半點。但範圍之外的東西沒那麽好運,紛紛被瓢潑雨水澆得擡不起頭。

死去多時的女妖,自手足尖融化,周圍空氣不停顫抖,漸漸染上渾色。妖氣蒸騰向上,顯得詭異又古怪。

殷晴樂原本離女妖屍身很近,眼尖瞅到她的變化後,連往前躥好幾步,躲到宴不知身後:“她是不是要覆活了?”

迅速在腦海中搜索原作內容,除了宴不知登場的情節,她看書全一目十行,哪有心思細看小怪的設定。什麽幻魘妖,記憶裏壓根沒這號角色。

“幻魘妖,由世俗妄念化成。”宴不知瞥見她苦惱的神色,為她解釋,“死後屍身消散,化作妖氣,此身最後的記憶會在消散時映出。”

殷晴樂眼睛一亮:“我們豈不是能通過它,知道玄赤宗究竟做了什麽?”說著就想往前湊,仔細看濁氣中倒映的景象,被宴不知擋下。

“別過去,盡管她是死去後才消散,吸入過多妖氣,也可能對凡人的心境造成影響。”宴不知收起眼底的神色。先前的變化,仿佛是殷晴樂的錯覺。

“死後?”殷晴樂捕捉到宴不知奇怪的用詞。

“若是有人活捉幻魘妖,掏出妖丹、斬斷四肢分屍,妖物的怨氣會加重妖氣,散布開來,可引修士心魔。”

心魔。殷晴樂聽見了熟悉的詞,擰眉低頭。

《問天道》的設定中,修士和魔修本是同源。當修士魔氣入體,滋生心魔後,靈體將逐漸變化。若無法破除消解,心魔日覆一覆沈積,直到超過靈界點,經脈逆行,再無法吸收天地靈氣,便會轉變為魔修。

一旦修士入魔,會漸漸喪失心智。其子嗣的靈體亦有魔氣環繞,入正道修行難上加難。

成魔是個緩慢的過程,中間有無數機會供修士迷途知返。因此,修真界對入魔的修士態度堅決,認為其早已無可救藥,明確劃清界限。

宴不知在二度出場前,就已由仙墮魔。他那樣的遭遇,滋生心魔無可厚非。殷晴樂讀到該劇情時,光顧著滿床打滾,壓根沒往深處想。

可萬一有外力推動呢?

殷晴樂抓住宴不知的手臂,急切道:“另外一個幻魘妖跑了,要是被玄赤宗抓住,他們會不會把它做成心魔引?”

不想在迷霧裏白白浪費時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宴不知主動現身。要是宴不知遁入魔道,入魔雷劈落時動靜極大,很快就能確定他的位置。

宴不知長眉微蹙,他輕輕搖頭,似乎想否定殷晴樂的猜測。搖到一半,動作忽然停住。他掙脫殷晴樂的手,溫和地回答:“那兩只幻魘妖的修為不過元嬰,奈何我不得。”

殷晴樂仍有些擔心,她說不出所以然,只得按下情緒,專註地等候妖氣中顯露影像。

很快,大如綠豆、首尾銜接的粗重雨線中,浮現出一張金色的告示。

“賊徒宴不知,欺上瞞下,假裝少宗主,隱實三百年。今真少宗主得還,罪人負隅頑抗,叛逃穹痕淵。幸其修為大跌,重傷垂死,再不負當年。誠請諸修士英傑往捕之,無論死活。得歸玄赤宗,我宗必重謝之,亦願贈予修煉秘法。”

“玄赤宗宗主,宴尋。”

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粗略一看,像是無數修士的聯名簽字。

“別看了,都是在胡言亂語,說你壞話。”殷晴樂讀到一半,就意識到事情不妙。她踮起腳尖,試圖揮手擋住宴不知的視線。

小手被無形的力量壓著,軟綿綿擡不起來。俊美如謫仙的男子神色平靜,唯眼底的光彩黯淡幾分。

殷晴樂心頭有些焦躁,她急切地想找到別的話題,轉移宴不知的註意。

所幸這只幻魘妖是個急性子,看到告示後已心癢難耐,再看到宴不知實力大減,立時不再猶豫,約了同樣想從玄赤宗撈一筆的好友,飛身去往穹痕淵。

影像中的景物飛速變換,最終視線上揚,城門的名字定格。

“澤玉城。”殷晴樂念出聲。

接下去的場景,便是二妖來到穹痕淵,進入密林中。殷晴樂不再觀看,她神采奕奕對宴不知說:“我們從穹痕淵出去後,前往澤玉城如何?”

“你的家在澤玉城?”宴不知目光未轉,問道。

殷晴樂噎了一下:“不是,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回不去。但潛意識告訴我,去澤玉城可以減少我回家的困難。”

“當真?”

殷晴樂:“……”她總不能和宴不知說,前往澤玉城,有概率遇到兩名氣運之子,對未來的發展大有裨益。

澤玉城,是《問天道》種男女主經歷的第一個劇情,二人攜手擊退邪修,守護一城百姓,同時互生好感。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男女主的身份和背景。男主是劍修第一大宗長老的親傳弟子,女主是藥仙谷的大師姐。如果能順利和他們交好,不僅她和宴不知的身體有機會恢覆健康,說不定還能借助二人宗門的威信,駁斥玄赤宗的信口雌黃。

殷晴樂不希望宴不知走上墮魔的道路,她想改變宴不知的命運,決定找個借口,把眼前人忽悠去澤玉城,先和男女主見上面。既然是主角,搞好關系肯定有好處。

“其實……”殷晴樂眼珠咕嚕嚕地轉,試圖現編借口。

“無礙,先前就說過,一切以你為先。”宴不知看著妖氣散去,景象消失,收回目光淡聲道。

這麽快就答應了?殷晴樂還沒想到如何說服宴不知,就聽見他不加猶豫的應允。她疑惑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男子的眼底如暗濤翻湧,和剛剛她拉他袖子時,轉瞬即逝情緒的無二。目光如浮冰落水,點在她身上。她不明白是什麽感覺,只覺得說不出得怪異。

“只不過,若在路上遇到玄赤宗的人,我會耽誤些時間。告示上的內容,我要向他們討一個答案。”宴不知又道。

“我支持你。”殷晴樂不再細想,揮舞拳頭,往虛空中打了好幾下,“那群人欺人太甚,真是可惡。”

她也很想向玄赤宗、晏家討個答案,問問他們腦子裏裝的是什麽,不作死會死嗎?

宴不知點頭:“如此便好。”

殷晴樂按亮手機屏幕:“我們先從穹痕淵出去。”

周圍泥漿流淌,哪怕在其上用力描畫,也會在眨眼間被沖刷幹凈。殷晴樂只得拿出手機,走在最前面領路。

“密林中一共有二十四條水路,縱橫交錯。其中二十二條水路盡頭是死路,另外兩條分別通往萬仞山腳的登臨口,和距離玄赤宗數十裏外的雪原。”她依照手機顯示的地形,邊走邊和宴不知解釋。

“我們肯定不能去萬仞山,沿這條水道一路走過去,不出幾日就能到達雪原。”殷晴樂回過頭,“你覺得如何?”

宴不知正巧又趕走一批精怪,收回樹枝:“好。”

一路上,殷晴樂遇到不少看了玄赤宗告示,以為自己能打過宴不知的人。無一例外,都付出慘重的代價。具體情形大概是:

“晏公子,用你的人頭幫我個小忙。”

——噗嗤。

“呔,判宗者速速束手就擒。”

——砰。

“哇呀呀呀呀呀拿命來!”

——咖嚓。

“為什麽有些人你是打飛,有些是斬首呢?”殷晴樂忍不住問道。

“他們身上未染業障,平地裏所造殺業甚少,當是被宗門蒙蔽了,不應被殺。”宴不知回答。

不愧是她的知知,秉持正道,道心堅定。殷晴樂心裏瘋狂挑起大拇指,面上沒再說話,繼續走在前方帶路。

穹痕淵的路並不好走,縱使上身有宴不知的法衣相護,她的拖鞋和雙腳就沒那麽好運。拖鞋轉瞬便灌滿泥漿,腳上的傷口被涼水不停刺激,又疼又癢。

不僅如此,饑餓感也一並襲來。殷晴樂深吸口氣,伸手兜裏摸了摸,取出塊穿書時一並帶來的巧克力。撕開包裝,把甜食塞入口中,咬牙繼續撐下去。

異世界的材質沒有存在糾纏,取出巧克力後,包裝袋很快消散在空中。殷晴樂看它一點點於指尖處不見,忍不住有些羨慕。

很快,勞累、疼痛和饑餓都不再是問題。殷晴樂困了。

她的生物鐘一向很準,每天七點前醒來趕早八,晚上十二點後打著哈欠上床,像昨晚那樣追更到淩晨,又敲了幾個小時的鍵盤,已經是極少數的情況。更別提穿書後遭遇一連串的事,又強打精神在滂沱大雨中走了不知多久。

她逐漸連眼睛都睜不開,如沒頭蒼蠅四處亂撞。雨水落地的聲音,和催眠無異,她甚至連頭頂赤鳥的鳴叫都聽不見。

終於,在她昏昏沈沈往前邁一大步時,後領被大手拽住,輕柔的力道將她拉回原地。

“出什麽事了?”宴不知低頭看她。

殷晴樂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站在岸邊,只差一步就會跌進洶湧咆哮的暗河。

還沒回答,一個哈欠沖口而出:“抱歉,我只是困了。”

“困了……?”

殷晴樂揉眼睛,努力維持清醒:“嗯。”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得虧宴不知兩指撚過真氣,捏成極細小的一縷傳入她眉心,含糊不清的“嗷嗚嗷嗚”才逐漸成型,變作清晰的話語。

“普通人和你們修士不一樣,要吃飯,要睡覺,我已經連續十幾個時辰沒睡了,困得不行。”

“我現在好多了。”殷晴樂輕敲額頭,朝宴不知道謝,“繼續走吧。”

她還想往前走,被宴不知擡手攔下,他指尖往殷晴樂的肩頭一點,少女立時搖搖晃晃,站不穩當。

宴不知輕嘆:“先找一處地方避雨,其餘事情,等你睡醒後再說。”

殷晴樂還想掙紮:“我能堅持的,我不會拖後腿。”

宴不知沈默片刻,收繳殷晴樂的手機。

“那邊有個山洞,先前那兒歇息。”他握住那塊黑乎乎,被殷晴樂用來當板磚的方塊。

“沒關系的,我還撐得下去。”殷晴樂固執地申明,跳起來想去搶。

宴不知讓手機始終懸於不高不低的位置,一路把她釣到山洞內。他背手掐指捏訣,驅散洞內水汽和臟汙,又順手燃起團溫暖靈火。

並指一點,盤旋在殷晴樂眉心的真氣淡去,困意再度籠上。看到幹燥潔凈的環境,她歡呼一聲,神志不清鉆進洞內,上下摸索。很快找到合適的角落。殷晴樂把身上的外袍裹緊,蜷縮成團,無知無覺地閉上眼。

宴不知緩步走到她身旁,將手機放在她身側。他順勢低頭,認真打量殷晴樂,眸中映照攢動的火苗,再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懷疑。

忽然看見殷晴樂嘴唇嚅動,宴不知低俯下身,面容陷入暗色陰翳中,細細辨認少女的夢囈。

“肚子餓……”

“要是有枕頭……熱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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