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37 章
薛秀宇被邀請去她那裏住幾天。
收拾衣服行李的時候，薛秀宇的合租室友賀明一副震驚的表情站在房間門口：“同居了還不覆合？哥，你在開玩笑嗎？”
賀明還是第一次見證這種戀愛形式。
先離婚後愛的形式。
“我們又沒有完全分手。”薛秀宇嘴硬。
賀明更震驚了：“那就是裁員考察期戀愛嘍。”
考察期嗎？
薛秀宇覺得“裁員”這個詞聽起來刺耳極了，選擇性地把它忽視過去了。
他完全喪氣地拖著行李箱來到徐楝實家門口，賭氣地冷著臉。
徐楝實叫停他：“先別動。”
他站在門框邊，和門框一起活像一幅抽象的定格畫。
她的目光審視地掃過他。
他臉上漂亮的線條繃緊了，眼神裏故意釋放出冷意，衣服也不好好穿了，領口敞開著，主打一個叛逆。
她點頭：“很好看，對我眼睛好，免抽視力傷害稅，請進。不過房租還是要交的。”
薛秀宇難以理解，表情微動：“你確定？我這樣……你真的會喜歡嗎？”
徐楝實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你不可能在我面前裝一輩子，索性現在破罐子破摔，早點互相揭開我們兩個人的缺點。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顧及我，反正事情鬧大了我就報警。”
聽到“報警”，薛秀宇啞然。
別說賀明沒見過這種新型戀愛方式了，他自己也沒見過。
女朋友讓他放飛自我，不要怕，反正後果最嚴重也就是進局子撕破臉。
——不害怕才怪。
她：“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很瘋狂，現在明白了嗎？這就是我的缺點。”
她加重音節：“之一。”
她把手裏的抹布扔給他：“所以現在自己去打掃房間。”
薛秀宇接過抹布，默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很瘋狂。但他無論如何不敢把這一面坦然地展示給她看。
*
徐楝實邊從零食袋子裏取出一小袋堅果，拆開包裝。
分開一段時間後，她逐漸發現薛秀宇像只拼命想獲得關註的寵物，她的目光一轉離，他就悄悄生氣，壓抑著不滿記在小本子上。
她這幾天只是去約一個朋友，稍微沒那麽關註他了，他就開始暗地裏悲傷絕望、懷疑被拋棄。
這種性格可能確實也會有人很喜歡，但她就會對此感到有些煩躁。
她都解釋過那麽多遍了，不想再解釋了。
所以昨天打電話的時候，她幾乎是壓抑著一股氣垮著臉出門的，決定見面就好好說他一頓。但是見面後，見到他那副淋了雨可憐兮兮的樣子，她的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了。
算了，還是喜歡他的。
喜歡淋濕小狗的是她，討厭淋濕小狗的還是她，她認了。
於是，她就出了這樣一個餿主意。
她在她的計劃上寫：
【我們各自做出的努力：2.現在雙方決定互相袒露黑暗面。】
她一邊寫，一邊暗自感到開心。
可以少點外賣了，很好；可以少做家務了，很好；可以不用一直打電話發消息了，很好。
她的黑暗面多了去了。她想。
書房被收拾出來，變成了薛秀宇的臥室。
他走進走出打掃的時候，監工徐楝實路過瞅了一眼。
他習慣性地朝她露出笑容，抿起唇，小酒窩悄悄透著開心。
她雙手抱臂：“不準看我，不準笑。”
他僵了一下，眉眼耷拉下來：“我連看你都不行嗎？”
“請繼續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她眉尾微挑。
他別過頭，她也轉過身，兩個初次嘗試開啟吵架模式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很有意思，盡量不要裝乖，好嗎？”徐楝實背對著他，帶著笑意道。
“嗯，你說什麽我都會聽的。”他輕聲道。
她提醒：“錯了，你要說真實的想法。”
“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他堅持道。
她：“意志上你是這麽想的，但內心深處你是拒絕的。你自尊心強得可怕，某些方面又執拗得無可救藥。”
他沈默了一會兒：“我承認，我不想在你面前難堪。”
她點頭：“就是這樣。我也承認，我現在做法強勢又極端，這就是我的缺點，你可以反抗我。”
這是他們奇怪的同居生活的開端。
把“博取關註的寵物”放在家裏後，徐楝實放心大膽地出去找新朋友了。
她們坐在水族館入口邊的小吃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梁子琳是自由攝影師，自己策劃拍攝創作，有時候也接約拍。
梁子琳很喜歡這家的雞蛋仔，點了好幾份：“我來水族館拍海獺，順便就約你了。”
“我沒有打擾你吧？我突然想交個很好的朋友，就來找你了。”徐楝實握著外面的包裝紙，看了一眼烤得金黃的蜂巢狀的雞蛋仔。
說起朋友，梁子琳很好奇：“你之前很好的朋友呢？”
“結婚了，我們上高中後就不怎麽聯系了。”
梁子琳有些懷念：“我也有個很好的朋友，大學去了不同的城市後，我們就不再來往了。除非是靈魂伴侶，不然朋友都是有階段性的吧。”
她點頭，笑起來：“不排除有些死纏爛打的，也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的。”
梁子琳讚同：“我就是那種不願意主動的人，哪個朋友對我主動我就和她繼續下去，不主動我就當那個朋友死了。”
“那你會和我繼續下去。”徐楝實一口咬定。
梁子琳更好奇了：“你是會主動的人嗎？”
“我還是很主動的，我只是懶而已。”徐楝實很肯定，咬了一口金黃的雞蛋仔：“這個雞蛋仔裏面好黏。”
小時候，她認為自己不會主動和別人說話，性格比較被動，現在才知道，她不是被動，她不僅主動而且強勢，她只是懶而已。
至少，在戀愛關系中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真面目。
梁子琳認真分析道：“你大概是那種不肯為不值得的關系付出精力的人。”
她笑：“只是我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我興趣不是很高的東西，當然不會努力去爭取，還不如賴在家裏睡懶覺。”
“哇，好強勢。”梁子琳感嘆道。
她裝出霸總的樣子，語氣清冷：“你害怕了嗎？害怕就趕緊逃吧，我給你機會的。”
兩人笑作一團。
從水族館回來，時值傍晚，日光在她身前拖出長長的影子。
徐楝實踩著自己的影子，心情愉快。
在上學的時候，她幾乎不敢放松，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投入人際關系，畢業後工作的時候更是如此，她忙於工作，連工作場合的社交都覺得有些厭煩。
現在她的事業有了穩定的根基，工作悠閑，她有大把的時間攝入新知識，也有大把的時間發展人際關系。
在這個年齡，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輕易搞砸一段關系，她能更好地珍惜喜歡的人。
初秋的傍晚，暮色四合。
薛秀宇下班回來後，進門沒見到徐楝實，不動聲色地在家裏悄悄找了一圈，看到她蹲在冰箱面前找東西吃。
“我回來了。”他說。
“哦。”她頭也不回地應道。
他心裏一陣失落。
“你都不看我。”
她回過頭，嘴裏還咬著吸吸果凍，含含糊糊地道：“現在看了。”
薛秀宇的眼尾揚了起來，笑：“嗯。”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薛秀宇走到她身邊，彎下腰，用指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點。
*
薛秀宇參加了九月份的英語等級考試，通過了。
現在，他才敢把之前死活都不肯告訴她的事情袒露給她。
他站在她面前，坦誠道：“現在的工作我堅持不下去了，這就是我一直瞞著你的事。”
她楞了一下：“放棄也沒關系的。”
薛秀宇：“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難堪的事。”
一事無成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在她面前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不僅沒出息，就連想做的事情都沒辦法堅持下去，這個事實讓他更加羞愧。
徐楝實盯著他：“我並不覺得你放棄護工的工作是窩囊的表現。你因為養老院那些殘酷的現象心情崩潰，我覺得你是真誠善良很有同理心的人。”
“你真的這麽想嗎？”他一錯不錯地註視著她，唇線緊緊抿著。
她確定道：“我真的這麽想。”
薛秀宇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覆雜，他的眉眼壓了下去，露出有點可憐的樣子，嘴唇抿得更緊，他忍不住轉過頭去背對著她，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她覺得有點好笑。他剛才給她看成績單的時候還是一副眉眼飛揚的樣子，轉眼又變成可憐巴巴的飛機耳小狗了。
那天晚上，薛秀宇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悶悶地呼吸著。
薛秀宇在沒遇到她的時候渾身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頑梗執拗，和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雖然那時他就知道他沒有未來，但他至少保有自尊，從不露出脆弱的表情。
遇到她之後，薛秀宇一點點放寬自己的底線，放低姿態，一次次流露出毫無防備的表情。
他每一步都走錯了，或者說，每一步都走得不像他自己了。
薛秀宇翻了一個身，在熄了燈的房間裏看向黑暗的天花板，怔怔地思考著。
秦斌和他打電話的時候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你從來沒有認識徐楝實，會不會更快樂一點？”
他沈默了很久：“可能心情愉快的時間會長一點。”
但不會有真正快樂的時刻。
就算是那個像刺猬一樣的薛秀宇，也一直深深地厭惡著自己，自欺欺人地維護著自尊。
*
次日，徐楝實走出臥室就發現房間裏好像亮堂了很多，空氣裏也帶著淡淡的香氣。
她心裏詫異。
薛秀宇從外面晨練回來，一手拎著菜，一手抱著一大束花，手忙腳亂地關上門：“你起床了？”
她有種回到去年那段時間的錯覺，但他卻和去年時的他不一樣了。
確實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手裏抱著的那束花色彩明艷，和身上深色調的衣服一起襯得他身材修長皮膚白皙，黑發微亂地翹著，明亮的桃花眼愉快地挑著眼尾。
他的眼神裏有了不同於平日的銳利鋒芒，本來偏冷的長相此刻笑起來漂亮得晃眼。
“這是給你的花，路過順手就買了。” 他把花束遞給她，笑著道。
“今天遇到什麽好事了嗎？”她接過，問。
薛秀宇頓了頓，唇角的弧度溫柔：“沒什麽，就是有點開心。”
因為她喜歡他，所以他也決定不再討厭自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薛秀宇被邀請去她那裏住幾天。
收拾衣服行李的時候，薛秀宇的合租室友賀明一副震驚的表情站在房間門口：“同居了還不覆合？哥，你在開玩笑嗎？”
賀明還是第一次見證這種戀愛形式。
先離婚後愛的形式。
“我們又沒有完全分手。”薛秀宇嘴硬。
賀明更震驚了：“那就是裁員考察期戀愛嘍。”
考察期嗎？
薛秀宇覺得“裁員”這個詞聽起來刺耳極了，選擇性地把它忽視過去了。
他完全喪氣地拖著行李箱來到徐楝實家門口，賭氣地冷著臉。
徐楝實叫停他：“先別動。”
他站在門框邊，和門框一起活像一幅抽象的定格畫。
她的目光審視地掃過他。
他臉上漂亮的線條繃緊了，眼神裏故意釋放出冷意，衣服也不好好穿了，領口敞開著，主打一個叛逆。
她點頭：“很好看，對我眼睛好，免抽視力傷害稅，請進。不過房租還是要交的。”
薛秀宇難以理解，表情微動：“你確定？我這樣……你真的會喜歡嗎？”
徐楝實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你不可能在我面前裝一輩子，索性現在破罐子破摔，早點互相揭開我們兩個人的缺點。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顧及我，反正事情鬧大了我就報警。”
聽到“報警”，薛秀宇啞然。
別說賀明沒見過這種新型戀愛方式了，他自己也沒見過。
女朋友讓他放飛自我，不要怕，反正後果最嚴重也就是進局子撕破臉。
——不害怕才怪。
她：“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很瘋狂，現在明白了嗎？這就是我的缺點。”
她加重音節：“之一。”
她把手裏的抹布扔給他：“所以現在自己去打掃房間。”
薛秀宇接過抹布，默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很瘋狂。但他無論如何不敢把這一面坦然地展示給她看。
*
徐楝實邊從零食袋子裏取出一小袋堅果，拆開包裝。
分開一段時間後，她逐漸發現薛秀宇像只拼命想獲得關註的寵物，她的目光一轉離，他就悄悄生氣，壓抑著不滿記在小本子上。
她這幾天只是去約一個朋友，稍微沒那麽關註他了，他就開始暗地裏悲傷絕望、懷疑被拋棄。
這種性格可能確實也會有人很喜歡，但她就會對此感到有些煩躁。
她都解釋過那麽多遍了，不想再解釋了。
所以昨天打電話的時候，她幾乎是壓抑著一股氣垮著臉出門的，決定見面就好好說他一頓。但是見面後，見到他那副淋了雨可憐兮兮的樣子，她的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了。
算了，還是喜歡他的。
喜歡淋濕小狗的是她，討厭淋濕小狗的還是她，她認了。
於是，她就出了這樣一個餿主意。
她在她的計劃上寫：
【我們各自做出的努力：2.現在雙方決定互相袒露黑暗面。】
她一邊寫，一邊暗自感到開心。
可以少點外賣了，很好；可以少做家務了，很好；可以不用一直打電話發消息了，很好。
她的黑暗面多了去了。她想。
書房被收拾出來，變成了薛秀宇的臥室。
他走進走出打掃的時候，監工徐楝實路過瞅了一眼。
他習慣性地朝她露出笑容，抿起唇，小酒窩悄悄透著開心。
她雙手抱臂：“不準看我，不準笑。”
他僵了一下，眉眼耷拉下來：“我連看你都不行嗎？”
“請繼續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她眉尾微挑。
他別過頭，她也轉過身，兩個初次嘗試開啟吵架模式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很有意思，盡量不要裝乖，好嗎？”徐楝實背對著他，帶著笑意道。
“嗯，你說什麽我都會聽的。”他輕聲道。
她提醒：“錯了，你要說真實的想法。”
“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他堅持道。
她：“意志上你是這麽想的，但內心深處你是拒絕的。你自尊心強得可怕，某些方面又執拗得無可救藥。”
他沈默了一會兒：“我承認，我不想在你面前難堪。”
她點頭：“就是這樣。我也承認，我現在做法強勢又極端，這就是我的缺點，你可以反抗我。”
這是他們奇怪的同居生活的開端。
把“博取關註的寵物”放在家裏後，徐楝實放心大膽地出去找新朋友了。
她們坐在水族館入口邊的小吃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梁子琳是自由攝影師，自己策劃拍攝創作，有時候也接約拍。
梁子琳很喜歡這家的雞蛋仔，點了好幾份：“我來水族館拍海獺，順便就約你了。”
“我沒有打擾你吧？我突然想交個很好的朋友，就來找你了。”徐楝實握著外面的包裝紙，看了一眼烤得金黃的蜂巢狀的雞蛋仔。
說起朋友，梁子琳很好奇：“你之前很好的朋友呢？”
“結婚了，我們上高中後就不怎麽聯系了。”
梁子琳有些懷念：“我也有個很好的朋友，大學去了不同的城市後，我們就不再來往了。除非是靈魂伴侶，不然朋友都是有階段性的吧。”
她點頭，笑起來：“不排除有些死纏爛打的，也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的。”
梁子琳讚同：“我就是那種不願意主動的人，哪個朋友對我主動我就和她繼續下去，不主動我就當那個朋友死了。”
“那你會和我繼續下去。”徐楝實一口咬定。
梁子琳更好奇了：“你是會主動的人嗎？”
“我還是很主動的，我只是懶而已。”徐楝實很肯定，咬了一口金黃的雞蛋仔：“這個雞蛋仔裏面好黏。”
小時候，她認為自己不會主動和別人說話，性格比較被動，現在才知道，她不是被動，她不僅主動而且強勢，她只是懶而已。
至少，在戀愛關系中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真面目。
梁子琳認真分析道：“你大概是那種不肯為不值得的關系付出精力的人。”
她笑：“只是我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我興趣不是很高的東西，當然不會努力去爭取，還不如賴在家裏睡懶覺。”
“哇，好強勢。”梁子琳感嘆道。
她裝出霸總的樣子，語氣清冷：“你害怕了嗎？害怕就趕緊逃吧，我給你機會的。”
兩人笑作一團。
從水族館回來，時值傍晚，日光在她身前拖出長長的影子。
徐楝實踩著自己的影子，心情愉快。
在上學的時候，她幾乎不敢放松，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投入人際關系，畢業後工作的時候更是如此，她忙於工作，連工作場合的社交都覺得有些厭煩。
現在她的事業有了穩定的根基，工作悠閑，她有大把的時間攝入新知識，也有大把的時間發展人際關系。
在這個年齡，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輕易搞砸一段關系，她能更好地珍惜喜歡的人。
初秋的傍晚，暮色四合。
薛秀宇下班回來後，進門沒見到徐楝實，不動聲色地在家裏悄悄找了一圈，看到她蹲在冰箱面前找東西吃。
“我回來了。”他說。
“哦。”她頭也不回地應道。
他心裏一陣失落。
“你都不看我。”
她回過頭，嘴裏還咬著吸吸果凍，含含糊糊地道：“現在看了。”
薛秀宇的眼尾揚了起來，笑：“嗯。”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薛秀宇走到她身邊，彎下腰，用指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點。
*
薛秀宇參加了九月份的英語等級考試，通過了。
現在，他才敢把之前死活都不肯告訴她的事情袒露給她。
他站在她面前，坦誠道：“現在的工作我堅持不下去了，這就是我一直瞞著你的事。”
她楞了一下：“放棄也沒關系的。”
薛秀宇：“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難堪的事。”
一事無成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在她面前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不僅沒出息，就連想做的事情都沒辦法堅持下去，這個事實讓他更加羞愧。
徐楝實盯著他：“我並不覺得你放棄護工的工作是窩囊的表現。你因為養老院那些殘酷的現象心情崩潰，我覺得你是真誠善良很有同理心的人。”
“你真的這麽想嗎？”他一錯不錯地註視著她，唇線緊緊抿著。
她確定道：“我真的這麽想。”
薛秀宇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覆雜，他的眉眼壓了下去，露出有點可憐的樣子，嘴唇抿得更緊，他忍不住轉過頭去背對著她，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她覺得有點好笑。他剛才給她看成績單的時候還是一副眉眼飛揚的樣子，轉眼又變成可憐巴巴的飛機耳小狗了。
那天晚上，薛秀宇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悶悶地呼吸著。
薛秀宇在沒遇到她的時候渾身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頑梗執拗，和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雖然那時他就知道他沒有未來，但他至少保有自尊，從不露出脆弱的表情。
遇到她之後，薛秀宇一點點放寬自己的底線，放低姿態，一次次流露出毫無防備的表情。
他每一步都走錯了，或者說，每一步都走得不像他自己了。
薛秀宇翻了一個身，在熄了燈的房間裏看向黑暗的天花板，怔怔地思考著。
秦斌和他打電話的時候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你從來沒有認識徐楝實，會不會更快樂一點？”
他沈默了很久：“可能心情愉快的時間會長一點。”
但不會有真正快樂的時刻。
就算是那個像刺猬一樣的薛秀宇，也一直深深地厭惡著自己，自欺欺人地維護著自尊。
*
次日，徐楝實走出臥室就發現房間裏好像亮堂了很多，空氣裏也帶著淡淡的香氣。
她心裏詫異。
薛秀宇從外面晨練回來，一手拎著菜，一手抱著一大束花，手忙腳亂地關上門：“你起床了？”
她有種回到去年那段時間的錯覺，但他卻和去年時的他不一樣了。
確實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手裏抱著的那束花色彩明艷，和身上深色調的衣服一起襯得他身材修長皮膚白皙，黑發微亂地翹著，明亮的桃花眼愉快地挑著眼尾。
他的眼神裏有了不同於平日的銳利鋒芒，本來偏冷的長相此刻笑起來漂亮得晃眼。
“這是給你的花，路過順手就買了。” 他把花束遞給她，笑著道。
“今天遇到什麽好事了嗎？”她接過，問。
薛秀宇頓了頓，唇角的弧度溫柔：“沒什麽，就是有點開心。”
因為她喜歡他，所以他也決定不再討厭自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