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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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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譽的家在小鎮周邊的郊區,遠遠地真的能看到田地。

自己種點蔬萊是航家二老的愛好,這樣的田園生活倒也安逸,只是航家二老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兒子一個人出門,回來時身邊就多了個閃閃發光的女人。

早知道還是不應該來,季琉璃別扭得渾身像有小蟲子在爬,那邊航譽在和他的家人解釋她的“來歷”時,她都累得快暈倒了,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聽說是自己兒子的“雇主”航家二家起初還以為是兒子被唐家開除了,緊張地問東問西,等到終於弄明白了,季琉璃已經快站著睡著了。

“你就睡我的房間,我睡客廳。”

“那怎麽行?我睡客廳也可以的!”季琉璃的話著實嚇了航譽一跳,航家二老當然不會同意她這樣做,季琉璃連連推辭,只有航譽知道這一幕多麽罕見。

“在房間睡比較安靜,你不是已經很累了嗎?在客廳的話,我爸媽也不方便看電視。”

“那樣真的好嗎?”季琉璃很不確定,眼光一直往旁邊的兩位老人家身上飄。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要我去買玫瑰味道的沐浴乳嗎?”

他怎麽還記得這件事,難道其實航譽是個很小心眼的男人,屬於有仇必報的那種?季琉璃總覺得他是故意的,不知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這家夥心中正在偷笑,害得她臉又燙了起來,有點惱羞成怒。

“你要去哪買,百貨公司嗎?話這麽多……”她轉向航家二老,“那、那我就失禮了,先洗澡可以嗎?”

“當然、當然,這一天夠你累的了!真不愧是名媛呢,真有禮貌。”二位老人家一個勁地誇她,季琉璃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雖然聽慣了誇獎,但在這裏被人這麽真誠地稱讚,還真教她手足無措。

可航譽偏要跟她唱反調,正要帶她去浴室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家也只有普通的浴袍而已。”

“我有帶睡衣啦!”她實在忍不住從後面推了他一下,“帶路就是了,你忽然變這麽活潑也太奇怪了吧!”

航譽也覺得自己真的變活潑了,看到她難得一見的窘迫樣子,他就好想笑,這個女人,還真的大老遠跑來這裏了。

他們兩個互推著,前前後後出了客廳,航家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老伴,我們兒子好像很高興。”

“是啊,真的很高興呢……”

季琉璃洗好澡後,航譽也已經把自己的臥室收拾幹凈了,可以看出這裏本來就很幹凈整齊,他只是換了床單被套之類的東西。

睡男人的臥室還是會有點不習慣,在這種小事上,他還真是意外的貼心。

他連句晚安都沒有,公事公辦地關上門出去了,不大的臥室只剩下她自己,季琉璃望著這整潔單調的臥室,有種作夢的感覺。

她是不是太大膽了,還真的跑了來,而且還進了他的臥室……

她瞪著大眼,像只闖入別人家院的貓一樣,眼前的一桌一椅都好不真實。

航譽會怎麽想她?他真的相信她是為撈金魚而來的嗎?應該會吧,因為他那個腦袋的思考模式是直線的。

而他爸爸媽媽看起來是很好的人,應該也不會認為她是什麽可疑的女人,不過剛進門就睡覺,對她的印象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沒想到她會這麽突然闖到他家來啊!季琉璃躺倒在床上,在自己家時,他們兩個也是在一個屋檐下,總感覺那是很正常的事,怎麽換了地方,她就這麽在意起他的存在了?

他現在在客廳和他父母一起看電視,他們也許會聊到她,拜托這次說她點好話吧。

床頭櫃上有一張照片,她好奇地開燈拿起來看,裏面是年輕過頭的航譽,不過一眼就能認出是他,從那時起,他就是一張管家臉了,在他旁邊分別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比他還要高一個頭,一只手壓在他的頭頂上笑得燦爛,更顯得這家夥的陰郁,而那個女的則摟過他的肩膀,同樣一臉笑容。

那個女人絕對是今天看到的那個,她的五官也沒什麽變化,看照片時的興奮轉成了一股執拗,她把燈一關,蓋好被子躺好。

反正來都來了,她只是來撈金魚的!

隔天就是夏日祭的日子,季琉璃是被外面淅淅瀝瀝的雨點聲吵醒的。

她推開窗子,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雨點,分明已經連成了一片,窗下的屋角都已經出現了一條小溝,說明這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她穿戴整齊,以沈穩快速的動作來到客廳,那裏只有航譽一個人,他也正面向窗戶,雙手環胸看著窗外這場突如其來的雨。

“伯父和伯母呢?”她眼觀四面,確實沒有別人。

“吃完早飯就去鄰居家喝茶了。”航譽瞧著她那有點戰戰兢兢的樣子,“不過雖然說是鄰居,離得也不是很近,走路的話,大概要十分鐘左右。”

季琉璃呼了口氣,“什麽啊,原來沒人在家!下雨天還去串門子,什麽茶這好喝?”她三兩步蹭到沙發,因為雨還有腦子裏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昨晚都沒睡好。

“是出了門才下雨的,看樣子他們是沒趕上,但這種雨量怕一時也回不來。”他問她:“要吃點什麽嗎?”

“那就煎兩顆蛋吧,記得不要煎透,我愛吃軟的。”她想了想,“還有紅茶,面包也來一片好了,記得要烤過的。”

“好的。”航譽推了一下眼鏡,“我媽早上做了皮蛋粥,看來要先處理掉才行。”

季琉璃突地坐直身子,“你怎麽不早說?”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老人家特別做的粥也沒有喝到,也許那是特別為她準備的!“真是個不才的兒子,去盛粥吧,我快餓死了。”

她真的很大小眼,這麽說又似乎有點不對,應該說她真的很會看人?難怪他爸媽會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真想讓他們看看這位名媛平日的樣子。

滿足地喝完熱呼呼的粥,季琉璃恢覆了一些精神,開始跟航譽細數他辦事不周到,比如床太硬了、夜裏蚊子太多了、屋子太熱了等等。

航譽早就在等這個,這說明她總算是變回平時的樣子了,看來疲勞已經恢覆了一些。

等她把眼前所見全部數落一遍後,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她不知道還有什麽話題了,他們間似乎從未有過什麽話題,他只是負責接受她的抱怨而已,一時間外面的雨像是透過屋頂下到屋裏來了,那聲音聽起來那麽真實,仿佛就在身邊。

一陣靜默,他們大眼瞪小眼,好像有很多話,可細想起來又無從說起。

“要看電視嗎?”航譽問她。

“不要。”她哪有那個心情?

“那要不要看雨?”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很有情調的話,會是航譽說出來的嗎?再說雨有什麽好看的?

航譽好像能讀出她的想法一樣,沒等她說出掃他興的話,他走到窗前,“這裏的雨不一樣,反正也沒別的事做不是嗎?”

“雨呀,就是很臟、很臟的水,哪裏還有什麽不一樣?”她雖然這麽說,還是不情不願地離開了舒適的沙發,與他並肩而站。

她馬上就明白了他所指的不一樣,是什麽意思。

從這扇窗戶看出去,外面是一片綠油油一片,遠處是農田,再遠處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山,農田間的山道上連個人影也沒有,安靜得像自然派畫家手下的一幅畫。

老式的房屋有著很寬的屋檐,雨從檐下融到土裏,如一片水簾使世上的一切都朦朧扭曲起來,連心中的塵土也被這雨掃得一幹二凈。

她不禁發出一小聲驚呼,“好有鄉下特色……”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也沒指望她能說出更像樣的話,看表情就知道她有多驚喜了。

“從小時候起,我就最喜歡這種雨水和土壤交匯而成的味道,還有這種雨落在土地發出的強勁聲響。”

“你原來是這種人?真是看不出來。”季琉璃咧了咧嘴,他怎麽看也不像個熱愛自然的人吧,“這麽說你的目標,也是退休後回家鄉種田?”

“奇怪嗎?”他扶著眼鏡,低頭看她。

她別過頭,轉向窗處,手托著下巴倚在窗上,剛剛被洗凈的心好像又開始刮起沙塵暴,“奇怪啊,難得你接觸的都是有些有頭有臉的人,不過看來你也只想找個鄉下女人當老婆,反正都是要過田園生活,你不需要名牌也不需要學迎奉人的那套本事。”一般人引以為傲的事,在這種地方可是一文不值。

“也許吧。”他說。

季琉璃哼了一下,不再作聲,吃過午飯後,她像是看雨看上了癮,這雨也很迎合她的喜好,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一杯紅茶適時遞到她面前,她接過來抿了一口,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剛接到電話,我爸媽說雨停後才回來,正在和鄰居伯伯下棋。”

“哦。”

“還有今年的夏日祭也決定取消了。”

“啊?為什麽?”

“就算雨停,場地也不能用了,經過大家的商議只能放棄。”

不會吧,那她不就真的成了個笨蛋嗎?季流利哀嘆,對著這場氣象預報都無法預知的大雨,大口氣地哀嘆。

“要撈金魚嗎?你不就是為那個來的?”他一定是哪根勁跟別人不一樣。

“是啦、是啦,我就是為那個來的,反正我是笨蛋就對了。”他就別再提這個了吧,和她無關的祭典取消,最失望的人可是她耶。

航譽推了一下眼鏡,“等一下。”

季琉璃才懶得理他,就算她大小姐不想等又能怎樣?她又沒地方可去。

不一會兒,眼角的餘光感到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向她這邊移動,轉頭只見航譽抱著一個超大的大木盆,那大木盆應該可以讓小孩子洗澡了。

那個盆肯定很重,不過她一點上去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她怕被那個盆砸傷。

航譽力大無窮,將一個小澡盆放在了她的腳邊,他直起腰扶正快掉下來的眼鏡,在她驚愕差異的目光下轉身,又消失在了走廊。

他用盛著水的小盆一趟一趟地,將水倒入大盆,大概三分之二時,他的最後二盆水裏,有著許多精神抖擻的小金魚。

季琉璃捂著嘴,這才明白他要做什麽。

“這個也……太簡陋了吧!”她類似抱怨,眼中倒是發著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光,就像是第一眼看到窗外的雨時,那樣興奮的光。

航譽拿了一疊撈金魚專用的紙網,送到她眼前,“撈吧。”

“可以嗎?這個不是你們辛苦做的,要用來賺錢的嗎?雖然祭典取消,但還有明年啊……給我用,還是在屋子裏,這樣……”

她有點語無倫次,本來是都已經放棄的事了,這樣不是太麻煩人了嗎?

雖然麻煩航譽是應該的,可這是他們一家人的心血啊。

看來她真的很想玩這個呢,航譽始終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麽樂趣,從小時起,他就不感興趣,不過,現在覺得幸好今年決定撈金魚的是他家。

這就叫“物盡其用”吧!這些紙和竹子做成的金魚紙網全是他一個人完成的,現在成了她一個人的撈金魚游戲,也沒什麽不好。

他蹲下來,一手拿著小碗,一手拿著紙網,邊講解邊行動,“像這樣,看好魚的方向,盡量平地將紙網放進去,不要放得太深,然後迅速提起。”一條金魚就落到了碗裏,他從小就對這種游戲沒興趣,是因為這太簡單了。

“哇……”季琉璃什麽都管不得了,蹲到他旁邊,拿過紙網,“教我、教我,先要怎樣?快點啦!”

航譽並不覺麻煩,一遍一遍地指導,在她的驚呼與失望中重覆著一樣的講解,聽到她的大笑,他也覺得很好。

外面雨還在下,像是一種使時間停止的魔法。

在雨澆不到的屋檐下,兩個成年人圍著一個大木盆,盆周圍都濺出了水,他們誰也沒有註意到,就算註意到了,也不去在意。

他們好像從未有過共同的話題,在一起時總是陷入無話可說的沈默,可他們總是有可做的事,有時各做各的,有時一起,只要知道彼此都在同一個屋檐下,在擡眼就能看到對方,就不會感到寂寞。

季琉璃一共撈到三條金魚,自豪得不得了,她把那三條小金魚養在一個玻璃缸裏,放在客廳的窗臺上,怎麽看也看不膩。

她還決定走時一定要把他們也帶回家,要養在臥室裏,這是她親手撈到的金魚,是她的金魚。

傍晚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還以為是航家二老回來了,結果來的人竟然是鐘予燕,從大老遠就聽到玄關那邊傳來她精神十足的聲音,季琉璃皺起了眉,不一會兒,她人就出現在了客廳裏。

“航伯伯和伯母都不在家嗎?又去哪裏下棋聊天了?”她看到沙發上,對著電視的熒幕目不轉睛的季琉璃,提了提手中的塑膠袋,“我做了松餅哦,季小姐喜歡吃松餅嗎?”

“馬馬虎虎啦。”她什麽態度?這麽自由自在的,當這裏是她家嗎?還好像她們很熟的樣子,還不是藉著送吃的過來搞偵查,怕她搶了她的心上人啊?

她多心了,她季琉璃才不會做那種事呢,她的目標可是很高的。

鐘予燕尷尬地苦笑,不知為什麽自己好像被討厭了。

航譽從她手中接過袋子,“那我去泡茶。”走前,他看了眼沙發上的季琉璃。

鐘予燕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因為季琉璃散發出的氣場不容許她坐到她旁邊……

“祭典取消了真可惜呢,往年大家最期盼的就是這個日子了,不過航譽卻總是興趣缺缺。”既然她們共同認識的人只有航譽,鐘予燕以為聊他的話會比較能拉近彼此的距離,“航譽小時候都住在城裏,只有放假的時候回來,那時我們都覺得他是個怪胎,可大家的腳步又總是自然而然地跟著他走,只要他提的意見幾乎沒有人會反對,很神奇吧。”

“不過是指手畫腳的能力比一般人強罷了。”看來他已經把那種特點發揮到極致了,不過季琉璃一點也不想聽他們那些年少的回憶,故意排擠她嗎?反正他們成群結夥到田裏抓青蛙時,她正在英國受古典芭蕾的折磨,無法理解他們的快樂。

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鐘予燕心裏邊期待著航譽快回來,邊把目光定在了窗前的金魚上。

“好令人懷念啊!這裏怎麽會有這個?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季琉璃故意不去看,當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東西,鐘予燕在那邊陷入回憶中,碎碎念起來引發了她的好奇心,一看不要緊,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個女人,竟然雙手捧著她的小魚缸!

開什麽玩笑,她怎麽可以動她的東西?那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好不容易才撈起來的金魚耶!為了這幾條金魚,她不知被航譽念了多少遍,可她一點也不覺得煩,就那樣一遍一遍地……

心中酸酸的,她還未明白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人已經向鐘予燕沖了過去,“那個不行啦!還給我!”

鐘予燕哪裏想到她會這麽激動,明明一直對她都是愛理不理的,沒有心理準備被人大吼,她手一抖,在兩雙錯愕眼睛的註視下,那小魚缸像是慢動作一般從她手中滑落至地面,玻璃碎了一地,和水一起彈出好遠,最後才聽到破碎時的聲響,而小金魚無力地在地上拍打著身體。

季琉璃沒想到碎了一個魚缸能對她造成這麽大的打擊,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啊!對不起!我……”鐘予燕慌亂地蹲下身,試圖捧起那些缺水的魚,“馬上放到水裏的話不要緊的,我馬上……”

她手邊都是碎玻璃,看得讓人提心吊膽,但比起那個,她奮力挽救她的魚的那副樣子更讓她不爽,“不要管了。”季琉璃平靜地說,被她救起來的魚也不是自己的了。

“不,來得及的。”

“我都叫你不要管了啊,不要碰我的魚!”她上前一步,控制不住地抓起她的胳膊,但用力過大一個不穩,鐘予燕向後倒去,危機中本能地用兩手撐住身體。

就聽她悶叫了聲:“好痛!”她擡起左手,手心被碎玻璃劃出了好大一條傷口,血立刻染紅了掌心。

季琉璃吸了口氣,心音如鼓,“對……”她剛說了一個字,航譽端著茶正好進來。

他楞了一下,迅速將茶盤放到一邊,跑去鐘予燕身邊擡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扶著她,幫嚇傻的她站起來。

季琉璃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是她要搶我的魚,是她不好……”

“只是幾條金魚,再撈就有了啊。”航譽並沒有用責備的口氣,但季琉璃好受傷,他們都不明白,鐘予燕不明白,他也不明白,只有她自己傻傻地珍惜著那幾條不值錢、命又短的小魚,只有她把那個當寶貝……

她也想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啊,為什麽總是有人來破壞呢?

航譽沒有花時間與她理論,他帶鐘予燕去沖凈了手,拎著醫藥箱和小鑷子,仔細地觀察鐘予燕手裏有沒有玻璃碎片,用可以說是呵護的動作,捧著她的手細心地檢查著。

那種氣氛無法破壞,季琉璃扳著臉,堅持不是自己的錯,但沒有人看她,直到航譽送鐘予燕回家,她都沒再說一句話。

明明是別人的家,卻只有她一個人在,這種感覺真是古怪。

魚缸的碎片和魚都被航譽處理掉了,那裏的地板顏色比別的地方深,是因為水還沒完全幹,季琉璃呆呆地望著那塊地板,這下她真的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了。

她才不在乎,但只要一想到因為那個女人,自己要被航譽罵,就覺得好不甘心!不過這有什麽辦法呢?她弄傷了他的心上人,加上自己本來就是個討厭鬼,不挨罵才怪。

航譽比預想的回來得早,她一直在等著他回來,擺出隨時準備迎戰的架勢。

“傷口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嚴重,如果保持不動,應該很快就能愈合。”航譽沒頭沒尾地說。

她沒想到他會先說這個,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地松了口氣,原來這才是她最先想知道的事嗎?

她不自然地扳起臉,不讓自己心中的那句“太好了”被他聽到。

“誰在乎那個,先錯的人是她,誰教她亂碰別人的東西。”

“雖然理論上來說傷口是不難愈合,但礙於是手心的位置想不活動很難,也會妨礙到日常生活。”航譽還是像做報告一樣地說:“也許會落疤。”

“什麽?”這也太嚴重了。對季琉璃來說,疤痕可是女人天字一號的敵人,如果要她選臉上的疤和斷一條腿,她肯定選後者,“不會吧,真有那麽嚴重?”

“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不過她本人一直說沒關系,那就是可以不用管的意思吧。”

說得真好聽!季琉璃皺眉,知道航譽是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不過她怎麽可能不去管?如果真的落了疤,那可全是她的責任,就算她再不喜歡那個女人,一想到這點,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了,為什麽當時就是抑制不住沖動?

航譽心中嘆氣,他知道那些魚對她很重要,也知道她不喜歡鐘予燕,更知道她為自己的失手害得對方受傷而感到抱歉,但為什麽她就是不能老實地表達出自己的歉意呢?看她那副擔心的樣子,這樣把一切軟弱的情緒都憋在心裏不難受嗎?

“如果你在擔心予燕的話,大可不必。”他說:“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父親剛剛過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整天都很開朗,我想比起那些事,她真的不在乎那點小傷,就是這樣。那我先去放洗澡水。”

“等一下!”季琉璃叫住他,瞪向他,“你其實很生氣對不對?不用那麽陰陽怪氣的,生氣的話就說出來啊。”

“老實說,我是很生氣。”但是,他又有什麽權利對她說教?她自己什麽都明白,只是她那不認輸的別扭性格,讓他生氣啊。

說那麽多有的沒的,還不是在為自己女朋友打抱不平!她怎麽知道鐘予燕的家人剛剛過世,他只說那是他的鄰居,他有那麽多的鄰居,她怎麽知道誰是死了爹的那個人?現在突然告訴她這些,還不是為了讓她更愧疚,拐著彎怪她做事太過份!

他真的最懂得怎樣做,才是最有效地讓她不得安寧的方法了,他真是陰險,陰險到一句重話都沒說,就足以讓她為自己的魯莽而寢食難安。

那個女人的死活跟她有什麽關系?大不了賠她醫藥費;他生不生氣又跟她有什麽關系?她又不是在看他臉色而活,應該是正好相反才對吧。

可是,她就是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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