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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皇帝的母妃阿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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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皇帝的母妃阿瑯

九蘅默默嗑了一顆瓜子。記起她家方府裏的殘酷往事,不由苦笑了一下。即使是民間,也是不胡鬧扯皮那麽簡單的。但奕遠說的沒錯,這些事到了宮廷裏無疑會放大許多倍,事關著江山歸屬,許許多多人的命運,可不就是腥風血雨?

“奕展大我四歲。”他把手合在小燈籠的一側,手掌的手指的長度恰恰攏住一半,仿佛是想用手心感受火苗的溫度,“小的時候我不懂事,很依賴他。跟屁蟲一樣他去哪裏我便去哪裏,一起讀書,一起玩耍。母妃卻很不高興我跟皇兄在一起,背地裏警告我不能對皇兄交心,要抱有防範。我還不服氣,總是瞞著她去找皇兄。那時我想,皇兄那麽優秀,對我又那麽好,我為什麽要有防範之心呢?你說,是不是呢?”

九蘅順口應道:“是啊。”如給一個講故事的人捧場一般。可是答完了卻感覺這句話不像在問她,更像是在問那盞被他捧在手心的燈籠。

他入神一般對著燈籠道:“你還記得嗎?那一年你九歲,我五歲,我們甩掉各自的奴婢,在這禦花園碰了頭,在荷池裏釣父皇心愛的錦鯉。”

九蘅心想呵呵!原來皇子也是熊孩子啊!可是……他為什麽忽然變了稱謂,由“他”變“你”,仿佛奕展在這裏聽他說話一般。

“那條大紅錦鯉剛上鉤,就聽到假山另一側傳來父皇的聲音,我頓時嚇慌了手腳,還是你冷靜,機智地拉著我藏到水裏去,父皇走到過時,你還把我的頭按到水裏去……”他邊說邊笑了起來。

九蘅自見到這個皇帝以來,倒也看過他的笑容,無不是陰惻惻的,若威脅或嘲諷,毫無歡喜之意。這一次卻不同,他仿佛陷入了回憶裏,來自舊時光裏兒時的歡樂露在他的臉上,燈籠的光跳進他一直死寂的瞳中,映出難得的生機。

九歲的奕展抱著五歲的弟弟藏在荷池裏,等父皇一行人走過去了,趕忙把弟弟托出水面:“好了好了,父皇已經走了,我們上岸……奕遠?奕遠?!”奕遠嗆水暈過去了……

奕展拍了弟弟幾下也不見他醒來,嚇得大哭起來。沒有走遠的老皇帝一行人聽到哭聲趕回來,將兩個皇子拖上來,把奕遠臉朝下擱在膝蓋上猛拍幾下,口鼻的水控出,奕展哇哇哭出聲來。

奕展驚魂未定,哭著上來抱弟弟,卻被聞訊趕來的瑯貴妃一把推倒在地上。瑯貴妃抱著兒子跪在老皇帝面前,聲嘶力竭哭罵:“皇上!臣妾早就知道遠兒遭此毒手是遲早的事,您要給遠兒做主啊!”

伏在母妃肩上尚未完全清醒的奕遠糊裏糊塗朝跪在後面的奕展伸出了手:“皇兄……”

瑯貴妃一巴掌打在他的小手上,罵道:“人家都要你的命了,你還不知好歹地貼上去,你這個傻子!傻子!”

奕遠滿心茫然地看著奕展,看不清他伏在地上的臉。

奕遠瘦長的指撫著燈籠:“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成心的。”嘴角噙的笑忽然冷下去,聲線下沈,“也只有那一次不是成心的,是不是?皇兄?”

五歲的奕遠溺水後“臥床”休養了足足十幾天。實際上第二天他就活蹦亂跳了,被瑯妃命令不準起來,更不準出院子。探聽消息的小宮女飛奔來說皇上要來看他時,瑯妃把他按進被窩裏,令他做出虛弱的樣子,說這樣父皇才會疼他。

父皇來到床前,果然疼惜不已。原本一臉憤怒的瑯妃面對著皇上時變得柔弱無比,站在旁邊不住地抹眼淚,父皇免不了又安撫一番:“是奕展的錯,我已罰他禁足一個月”。

瑯妃猛地擡起頭來,不可思議地道:“他險些殺了奕遠,皇上就只罰他禁足?”

皇帝的臉色也沈了下去:“小孩子玩鬧出的意外,你還要怎樣?”

“小孩子玩鬧?”瑯妃的聲調陡然高了起來,“小孩子玩鬧能將奕遠的腦袋按進水裏?奕展也那麽大了,不懂得人會淹死的麽?”

皇帝勃然而怒:“你這話什麽意思?是要把謀害手足的罪名加到太子頭上麽?”

原本希望利用溺水事件削弱皇帝對太子的好感,不料反被指責,一向受寵的瑯妃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口不擇言:“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娘倆想謀害遠兒不是一天兩天了……”

“啪”的一聲,皇帝一掌抽在瑯妃的臉上,將她打倒在地,龍顏盛怒:“朕不知道!朕從未聽說過這等荒謬之言!你……”他指著呆呆捂著臉坐在地上的瑯妃,“你跟你父親一樣,越來越驕橫無度了。”

原本藏在被窩裏的奕遠見母妃被打,嚇得溜下床來跪在地上哭求:“父皇息怒,不要打兒臣的母妃。”

皇帝嫌惡地看他一眼,甩袖而去。奕遠爬到瑯妃身邊,喊著“母妃、母妃”,不知多久才喚回了她仿佛離體的魂兒。她抱住兒子哭道:“遠兒,遠兒,明明是你被欺負了,你父皇卻怪罪我們。你記著,這都是那兩個人害的。”

奕遠怯怯道:“皇兄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

“傻孩子!”瑯妃淚眼圓睜,恨鐵不成鋼,“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告訴你,皇後怕你搶她兒子的太子之位,早就想除掉你了!你可給我長點心眼吧!”

……

奕遠輕輕敲著燈籠,低低道:“我母妃是個任性的女人,又好強,又一根筋。傻。我那時小,她說你是故意想淹死我,我就信了。那天晚上,我聽到墻外傳來兩長一短的貓叫。那是你我以前約定的信號,以學貓叫約好跑出去一起玩。我就倚在墻內,卻沒有應答。我聽著你一直叫一直叫,叫到最後哭了起來。你怎麽能哭呢?讓人聽到一只貓在哭,多奇怪。”

九蘅靜靜聽著,看到奕遠含笑的眼中浮起薄淚。

他接著說:“那一次我沒有理你,以後有幾次碰面,你總試圖跟我說話,我都冷淡相對。後來,你也不理我了。我們漸漸長大,卻再也沒有一起跑到禦花園玩過了。我給予你的冷漠你學去了,也以冷漠對我,一次玩鬧的溺水,把我和皇兄隔開,好像永遠也走不近彼此了。其實後來隨著年齡增長,我也明白了。我們怎麽可能走在一起呢?我們的母親在後宮是死敵,我們的外祖父在政事上是死敵,我與你,也註定了要你死我活。在父皇面前,在尚書房裏,在校場上,我們一直較著勁,而我,總是輸的那一個。你一定很開心,是不是?你很優秀,我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你能贏,是因為父皇向著你,所有人都向著你,每場明裏暗裏的比試都是不公平的。”

“母妃從那件事以後就失寵了。若她能委屈求全,或者尚可偷生。可是她是個不服輸的女子,那一股子不得了的鬥志,在父皇眼裏是覬覦太子位的難看吃相,終於把她自己作上了絕路。她被打入冷宮的第一個晚上,就懸梁自盡了……”

九蘅不小心把一個杯子碰到了地上。趕忙撿起來,掩飾著有點覆雜的神色。神游般的敘述被打斷,奕遠不悅地看過來。她忙說:“抱歉啊,我聽得太入神了。”

奕遠點了下頭,對這個好聽眾表示滿意,終於想起來該跟聽眾有點互動,問道:“你猜,我母妃真的是自盡的嗎?”

她握住杯子,頓了一下,答道:“我猜……不是。”

“當然不是。”他的眼中棲息著地獄般的火光,“她是被人勒死,又掛到梁上去,偽裝成自盡的樣子的。那麽,你知道她是被誰害死的嗎?”

“是皇後吧。”她飛快地答道。不能直視他積蓄著痛苦、仇恨和瘋狂的目光,不自覺地低頭避開。

“是個人都會這麽想,是嗎?母妃多年來一直與皇後針鋒相對,一心想把皇後的兒子拉下太子之位由我取而代之,皇後也恨她恨的要命,所以在母妃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正是殺她解恨的好機會,還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釋為母妃一時想不開而懸梁,是不是?”他的嘴角浮起嘲諷的笑,“你與那些人想的一樣,以為是皇後下的毒手。可是不是。不是皇後。”

九蘅沒有吭聲。她一個長在民間大宅、未接觸過宮廷的少女,就算是聽了他前面的一番話,也不能那麽麻利地給出這場關於深宮謀殺真兇是誰的答案。“兇手是皇後”這個答案不是她給出來的,而是來自很久之前遇到的一個美人偶。

青蜃宮的美人偶阿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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