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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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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緩解尷尬,竺垣拿著手機刷起了微博。

他的微博小號關註了一個屈原CP站,這是他倆的CP粉在微博上剩下的唯一一處聚集地。然而就在前幾天,這個站子已經關站了。據說站子只剩下兩個死忠粉站姐,在老粉陸續退圈,新粉遲遲不來的勢頭下無以為繼,組合正式解散澆熄了她們最後一抹熱情。

站姐退圈,微博全刪,這個站子已經無人打理了,現在僅留著一條關站通知。竺垣點進去一看,發現竟然有不少閑得發慌的粉絲在裏面幸災樂禍。

【哈哈哈這個毒站終於消失了!我哥哥天天被糊雞捆綁營銷,實在可憐,一會兒我就去和蛐蛐表白,恭喜他擺脫糊雞隊友。】

【以前我還是他倆CP粉呢,現在想想我可真是又聾又瞎,同組合的mimi不是和我曲更配嗎!】

【+1,屈原轉曲蜜,曲蜜更配,連名字都這麽甜,倆人還天天發糖。這次他倆一起演了一部雙男主仙俠劇,聽說裏面還有人工呼吸的劇情!啊啊啊啊。】

【我早就說這倆直得跟定海神針一樣,喏,CP粉偏偏眼瞎,之前的告別演唱會倆人都沒什麽互動,就象征性地握了個手[圖片評論],喏。】

【而且用屈原這個名字臉也太大了吧,就不怕屈原爺爺氣得從江裏爬出來嗎,抹黑歷史名人罪加一等。】

【曲蜜是底線,不可拆逆,底線望周知。還萌這對CP的雙一下謝謝(我相信我的沒有人萌哈哈哈哈)。】

……

竺垣真把手機摔在腿上。

想當初他們倆的cp粉也常常能在話題榜上占據一席之地,怎麽現在淪落到了躺平任人嘲的悲慘境地。

路曲漣問:“我看你一直緊張地抓著安全帶,是不是車裏太悶了?”

竺垣搖頭,低頭一望,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神經兮兮地窩在胸前。他為掩飾情緒隨便找了個話題:“聽說你和小咪拍了吻戲?仙俠劇?”

“吻戲?”路曲漣想了片刻,突然撲哧一笑,“你在說人工呼吸嗎?根本沒有這段劇情,是營銷號拍到一張疑似借位的照片,瞎編的罷了。”

竺垣:“哦……”

“你信了?”路曲漣大概是沒想到竺垣這麽傻。

竺垣窘住了。想想也是,按理說在偶像劇裏賣同性cp是新人才會做的事,路曲漣早已是家喻戶曉的藝人了,根本不需要接這樣的戲份。

路曲漣:“你更適合這部劇,當初制片方找你時,我以為你會接受。聽說你以前在學校裏是話劇社的副社長,還演過《巴黎聖母院》的卡西莫多,卡西莫多可比這個角色難多了。”

卡西莫多。

如果路曲漣不說,竺垣早就想不起來這回事了。

當初竺垣在學校時就一心向往舞臺。因為表演積極,模樣帥氣,在大二時被推選為學校黑白話劇社的副社長。在此期間他排練過大大小小近十場劇,還和藍綠歌劇社合作演出了《巴黎聖母院》。這一部歌劇使他在網絡上小紅了一把,不是因為精湛的技巧,而是因為一組妝前妝後的對比圖。

醜陋的卡西莫多與帥氣可愛的竺垣放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效果與反差感,看臉協會的妹子們被驚艷後爭相轉發。於是,這組對比照讓普通學生竺垣登上了一整天的熱搜。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竺垣才被現在的經紀公司看中。

那時竺垣十分向往表演與藝術,滿懷希冀地簽了合同。不過,娛樂圈裏顏值高的小生太多了,他的相貌放在眾偶像裏不算稀奇,再加上後來浮躁的明星事業和他的初衷有所背離,心境沈澱許久後,他決定在組合解散時退圈。每個人有不同的選擇,比起他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孩,路曲漣更加適合在娛樂圈裏大放光彩,對方的臉和氣質簡直就是為舞臺而生。

竺垣轉頭掃著這張有棱有角的英俊面孔:“制片方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下定決心在組合解散後就出國。所以推了。”

路曲漣的笑容漸漸消失:“那麽到時到了國外,可以把聯系方式給我嗎?”

竺垣很高興:“可以啊。”

“以後我會經常找你玩的。”

竺垣禮貌地笑笑,只當是客套話。

兩人順利到達機場,領了機票後,路曲漣幫竺垣一起托運行李。他們兩個都戴了口罩,沒化妝,穿的是稀松平常的平民款,輕易就能沒入普通人的人潮之中,其他人的目光不會在他們身上停留太久。

機場裏的風吹得竺垣眼睛疼,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水龍頭嘩嘩作響的時候,他聽見路曲漣音樂在說:“小竺,我在幻想……”

“什麽?”竺垣的耳朵十分靈敏,那邊剛一說話,他就轉過頭去。竺垣還閉著眼睛,睫毛被沾濕了,他的眼睛漲得難受。

“沒事,你該過安檢了。”路曲漣抽了一張濕巾貼在竺垣的腦門上。

竺垣重新戴上口罩,和路曲漣慢悠悠地走到了安檢入口。

竺垣買的是經濟艙,沒有尊貴快捷的vip服務。

反正過氣愛豆不需要vip通道。

“謝謝隊長來送我。”竺垣主動張開手臂,同路曲漣來了個熊抱。

誰知路曲漣抱上了就不撒手,還裝模作樣地拍拍他的後背:“一路順風,下飛機報平安。”

擁抱了十幾秒,兩人才黏糊糊地分開。竺垣似乎有點不自在,他長舒了口氣:“你今天是不是要發新單曲?”

“對。四點半發,維拉會用工作室的賬號發鏈接和文案,那時你還沒上飛機吧,可以……聽聽看。”

4和30對於路曲漣的粉絲來說是兩個特殊的數字,四月三十號是他的生日。所以有什麽活動常常掐著下午四點半開始。

維拉是路曲漣自己的經紀人。竺垣可就沒有這種專屬經紀人的待遇了。

竺垣莞爾一笑,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路曲漣看著竺垣消失在安檢處的拐角,有些落寞地退了兩步,他低下頭,打開手機,幻想著對方能給他發一條消息。

然而沒有。

一切都是那樣安靜、平和,有條不紊。和昨天、和前天都是一個樣子。

路曲漣隨手打開微博,掃了一眼發行單曲前的風向和轉發艾特。

他最近發布的微博是一張生活藝術照。他穿著一件標有數字17的球衣在鏡頭前笑得燦爛。那是竺垣最喜歡的球星穿過的同款。

可轉發評論全是——

【啊啊啊我們家mimi是6月11日出生的!6+11等於17誒!這是表白嗎表白嗎??】

【四舍五入就是在一起嘞!正主蓋章,粉絲過年!@mimi蜜咪米】

【可我記得前隊友竺垣喜歡的球星好像就穿過這件衣服……】

【已過氣糊雞cp粉又在捆綁。臉大如盆,哪裏都是你家→】

【不要了吧,垣垣哥哥都已經下決心退出娛樂圈了,就不要拉他出場了吧,安心專註曲蜜不好嗎!】

路曲漣切了小號,對著第三條熱評反手就是一個讚。

他沒有離開機場,而是找了家隱秘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在角落坐下來。

黑咖不加糖,他拉開口罩,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

暗黃的燈光撲灑在頭頂,這樣寧靜的氣氛似乎尤其容易讓人沈醉。回憶氤氳著蕩開,他想起了他和竺垣的初遇。

許多年前的某一日,路曲漣在Z大校園兼職送外賣。這所大學裏有一個叫“竺垣”的人點了他家的牛肉飯,目標地點在學校的小劇場。

到了小劇場,他沒有在門口找到竺垣,打電話對方也不接,於是他便詢問了一個邊走邊吃紙杯蛋糕的女生。女生看著外賣單“哦”了一聲:“卡西莫多點了外賣?他在排練呢。”

路曲漣問:“誰是卡西莫多?”

女生嘴裏吞著大半個蛋糕,不方便細說,便指了指墻上的海報:“喏,就是海報上那個醜男,進小劇場一眼就能看到。”

說完,這女生便走了。

路曲漣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記下海報上卡西莫多的長相,隨後進了劇場。大概是比較正式的彩排,所以觀眾席的燈光全都關了,只留著舞臺上的一縷聚光燈。舞臺上唯一耀眼的男孩子眉清目秀的,卻正躬著背脊作羸弱態,而周圍的人——

反正路曲漣看了一圈都沒找到海報上的醜男。

期間他忍不住向舞臺上瞄,這個男生長得太好看了。

觀眾席第一排中央的胖子終於發現了路曲漣這個陌生人,在得知對方是來給竺垣送外賣時,胖子便打算替竺垣伸手接過,可就在下一秒,臺上的人突然跳了下來。

“是送牛肉飯的嗎,我是竺垣,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一改卡西莫多佝僂的身軀,竺垣的脊背挺得筆直。

原來這一場排練已經結束了。

但白色耀眼的聚光燈卻沒有關閉,反而跟著竺垣的身形從臺上轉射至觀眾席。周圍全部是黑咕隆咚的陪襯,只有路曲漣眼中的竺垣是那麽光彩照人,有種孤傲的美感。

路曲漣心中默念:那個“醜男”……竺垣。

這樣強烈的前後反差,讓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亂人心扉”。

聚光燈下,他是光明。竺垣的襯衫白得灼眼,腳下皮鞋油黑發亮;額頭上抹著一道光弧,臉頰的膚色似乎已經亮至透明;睫毛是烏黑烏黑的,雙眼卻像聚集著閃亮的星星;酒窩是唯一的陰影,本該歸於打光的缺陷——但他在對他笑。

竺垣踱步至路曲漣面前站定,聚光燈也跟著停穩。

“他們說臨時多加一場,排練著我就忘了外賣這件事了,抱歉。”

竺垣接過外賣,對樓上的燈光操控室喊了一句:“社長!別玩了,費電。”

指甲的摩擦與觸碰讓路曲漣感到了一絲心悸的灼燒。他在竺垣轉身時便逃也似的大步走出了劇場。路曲漣從來沒有過這種讓人發燙的心跳感,他覺得自己病了,在劇場外的小樹林裏蹲著冷靜了很久。

是病了嗎?

後來每當路曲漣回憶起這一次邂逅,都會在感嘆竺垣顏值的同時自我嘲弄一下,其實竺垣當時並沒有在對他笑,因為對方根本就不記得他的模樣。自己是個普通人,微笑只是竺垣待人接物最基本的禮貌罷了。

這麽多年過去,哪怕路曲漣成了大明星,竺垣對他也一直十分疏遠,因為竺垣很少看他的眼睛,也不會叫他的名字,頂多喊一句“隊長”來表明兩人之間不那麽親密的關系。

“叮”的一聲響。鬧鐘將他的思緒從回憶拉到現實。

四點半了。

路曲漣新單曲《幻想》正式發布了。

——“火遍亞洲的新生代情歌小王子新出了單曲!大家快來聽呀!”

四點半一過,微博上就到處是路曲漣的粉絲奔走相告召喚親友聽歌的盛況,候機中的竺垣打開微博,不用搜,推廣就直接把這首新歌推送到了他的首頁。

他點開鏈接、跳轉至音樂軟件購買單曲。

這首歌名叫《幻想》。

幻想?

竺垣覺得耳熟,突然想起方才在衛生間洗手臺前,路曲漣說過這個詞。

不愧是當前最炙手可熱的偶像明星,連去趟公共廁所腦子裏想的都是單曲的歌詞。太努力了。

不過,在聽了近一分鐘後,竺垣便笑不出來了。

這首歌由路曲漣親自創作,主打“暗戀到失戀”的主題。旋律悲傷到錐心刺骨,連歌詞都暗淡得沒有希望。

竺垣感覺他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

我在幻想

曲/路曲漣

詞/路曲漣

我在幻想,你的微笑,

能送給我。

我在幻想,你的世界,

能為我留下。

你的眼角為我傾側,

你的愛意為我割舍。

那一天,聚光燈下,

你的眼,偷走了我的目光。

你的指尖,叩在我的琴弦。

你的腳步,停駐我的面前。

輾轉反側,久久不忘。

我在幻想,

它能夠被你接受,

我在幻想,

它能夠被人祝福。

我和你是幸福的,

那有一片永不雕零的光芒。

走吧,不要回頭。

走吧,不要重蹈覆轍。

這是一處受人誤解的荒涼地帶,

只有我陷入其中。

它不為人知,

讓人著迷。

它不被祝福,

終將就此消逝。

作者有話要說:

1、“這是一處受人誤解的荒涼地帶,只有我深陷其中。”

又名出櫃歌哈哈。

2、有小夥伴指出,主角名都是倆字記不住,所以其中一個名字從曲漣改成了路曲漣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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