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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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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夜很深,雪澈穿著一身丫鬟的衣裳,披著鬥篷,戴了面紗坐馬車悄悄地來到了書生所在的草屋子裏。

這裏地處偏僻,草屋子破舊得連風都擋不住,是旁人遺棄了的屋子,連個棚子都不如。

瑞琴扶著雪澈的手,低聲道:“姑娘,咱們得速速行事,早些回去,柳姨娘與三姑娘的人時時盯著咱們的院子,就等著您出錯呢。”

雪澈點頭:“知道了。”

她走進屋子,便瞧見那屋子也沒有什麽床,只有一個面容黑黃的書生身著破舊的衣衫躺在一堆稻草上,書生臉上不知道為何弄得很是臟汙,黑一塊黃一塊,甚至看不清楚原本的相貌。

瑞琴又道:“言公子只怕是不行了,姑娘您離遠些看,奴婢來給他餵藥試試。”

她知道自家姑娘心善,想報言公子的救命之恩,但姑娘身子也不好,若是染了病氣更是麻煩。

可不知道為何,瑞琴也餵不進去藥,半晌,雪澈輕輕咳嗽:“我來。”

她也不明白自家為什麽會這樣,興許是因他救了自己,也或者是因為他跟自己同樣可憐,再或者,是因為他與師父一樣都姓言。

師父,師父,想到師父,雪澈心中就難受起來,她一定會盡快完成這次的穿書任務,早日救得師父。

神奇的是,雪澈才到書生旁邊,書生手指就輕輕一顫,緊接著,她還算順利地把一碗藥給餵了進去。

本來周氏吩咐來照顧言輕的人原本要帶言輕挪個地方住的,可不知道為何言輕死活不肯走,那人也怕冷,想著這兒離裴家遠主子也不知道便偷懶走了,這會兒言輕的草屋子裏倒是只有他了。

雪澈思量再三,囑咐瑞琴:“給隔壁的阿嬸些碎銀子,囑咐他們幫著照顧言公子,此外再給他留一封信,若是明兒言公子的還不醒來,便還是讓人悄悄地同我說。”

瑞琴立即去辦,雪澈便把帶來的一床棉被給言輕蓋好,在看到言輕的那雙手時,她卻驀的一頓。

每個人手的形狀都不太一樣,她除了對自己的手比較熟悉之外,最熟悉的便是師父的手了。

那雙手牽著她學會走路,給她做好吃的,在她受傷時幫她塗藥,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一起爬山她累了便枕著那雙手睡覺。

師父的手指修長,手掌寬大,拖著她圓乎乎的小臉,舒服極了。

而言輕的這雙手,竟與師父十分相似,雪澈有些訝異,但再看看言輕那張略帶黑黃的面龐,卻又嘲笑自己真是想師父想得太厲害了,這人根本不可能是師父啊!

安頓好言輕,雪澈便與瑞琴一道乘馬車走了。

隔壁的嬸子得了銀錢立即喜滋滋地讓男人把言輕背到自家柴房裏的小床上,她男人給言輕大致把背上的傷痕塗上些雪澈留下的藥膏,又給弄了熱水罐子放被窩裏捂著,言輕雖還未醒,卻覺得手腳都熱乎起來,身上也不那麽地疼了。

那股子清淡幽香早已飄遠,昏昏沈沈的他入了夢。

夢中他跟在一個女孩身後,笑看她在花叢中撲蝴蝶的嬌憨姿態,嘴裏囑咐著:“阿澈,當心些。”

那愉悅,竟然是如同真的一般。

*

因為出門一趟,加上為了畫符流了血,雪澈才到清風堂就覺得體力不支,灌下去一碗參湯,又吃了幾顆阿膠蜜棗糕,這才覺得身上舒坦了些。

但她躺在床上歪著,心裏也清楚自己現在身體不好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氣運太少。

但那桃花手釧在裴霜言身上,只要裴霜言帶著起了逆反的作用,自己的氣運一定會好起來的。

何況時間還多,等她睡上一覺明日再鬥也來得及。

可這會兒躲在碧池苑中的裴霜言與柳姨娘可不這樣想。

裴霜言輕輕地撫摸著腕上的手釧,眼中都是驚喜。

她瞧見自己戴上這桃花手釧之後,手心處就多了幾朵桃花樣式的氣運符文,尋常人看不見,可她看得見。

能看到旁人身上的氣運這個事情,是裴霜言十來歲的時候發現的,她沒告訴任何人,起初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後來發現自己身上每多一縷灰色霧氣,就更倒黴些,便理解了,人身上的粉色霧氣代表好運,灰色霧氣代表黴運。

而她呢,比大部分人身上的黴運都多一些,所以還沒出生就被她娘擅自帶走成了沒爹的孩子。

後來,裴霜言試探著去偷走別人身上的氣運,可她發現每次偷到了些粉色氣運之後,自己的確是會遇到些好事,但那好運只能持續一會兒,便又變成了更多的黴運。

這搞得她不敢輕舉妄動,可日子貧窮,有時候總忍不住去偷別人的氣運,這樣一來,身上的黴運越來越多,直到前年大病一場,她娘帶她認回了裴府。

原本裴霜言回到裴家之後欣喜異常,不僅撿回來一條命,還有吃不完的雞鴨魚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可是後來她又發現,雞鴨魚肉哪裏有海參鮑肚好吃呢?綾羅綢緞也分蘇繡湘繡粵繡,同樣是女兒,她是庶女,那位高高在上生得貌美無雙性子溫婉才氣過人的四姑娘裴雪澈是嫡女。

這位嫡女早早地定好了親事,乃是鎮國公府的世子林墨冗,林世子高大俊朗,矜貴不凡,裴霜言見他第一面就怦然心動。

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就好了……

她看到裴雪澈身上幾乎被粉色氣運環繞,怎麽都想不通世上怎麽會有運氣這麽好的人啊!

真是讓人嫉妒得牙都癢癢,明明,是她先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明明,大家都姓裴都是爹爹的女兒,裴雪澈憑什麽過得這麽好呢?

起初她不敢碰裴雪澈,怕這樣氣運爆棚的人自己碰不得,可後來無意中觸到裴雪澈的手指之後,她就發現了一個大驚喜!

裴雪澈身上的氣運與旁人的不同,偷來之後根本不會消失,還會一直依附在自己身上。

她大著膽子一次次地靠近裴雪澈,而後就發現,自己皮膚越來越好,五官似乎也發生了改變,學東西一點就通,身體也變好了,而身邊的人似乎也都對她更喜歡了。

而裴雪澈呢?她眼睜睜地看著裴雪澈一點點暗淡下去,容貌從驚艷而趨於平凡,性子越來越暴躁,更別談什麽才氣,中秋詩會上她輕易地就打敗了裴雪澈。

原本裴霜言並沒有想要裴雪澈的命,可人得到的越多,胃口就越大,變漂亮了,還想要更漂亮,尤其是看到周氏那般疼愛裴雪澈,大把的好東西都往裴雪澈屋子裏搬,又看到每次聚會上世家小姐們對裴雪澈親事的艷羨,大家都說,裴雪澈將來若是成了世子妃那該是何等風光!

畢竟,林墨冗才情了得,又是世子的身份,前途不可限量啊!

裴霜言漸漸地就起了殺心,她偷走了裴雪澈身上幾乎所有的氣運,眼看著裴雪澈只剩一縷氣運茍延殘喘,心中卻無比快活。

她希望裴家嫡女早些慘死,而她完全代替裴雪澈,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女孩兒。

而她的親娘柳氏能一躍成為裴家主母……

燭光搖曳,裴霜言輕輕撫摸著桃花手釧,回憶著往事,暢想著未來,越發肯定那粉色桃花花瓣是好東西,有了這些她定然能夠死死拿捏住林墨冗的心!

柳氏得意一笑:“再好的東西,周氏這個蠢貨也護不住。你爹說這幾日黃歷不大好,再過三五日便要去鎮國公府提出退婚,言兒,你與世子情投意合,定要拴住他的心,等上個一年半載,只消裴雪澈病死了,你們便可成親了。”

只要她們用上些手段,裴雪澈便無法茍活。

裴霜言忍不住咯咯咯笑起來:“娘,還是您厲害,我等著她病死的那一日呢。”

柳氏輕哼一聲:“放心,她母女二人敢與我搶你爹,我必然不讓她們好過。”

*

晨起,雪澈才一睜眼便聽到了系統的提醒:“氣運不足。”

這一聲提醒宛如冰水兜頭澆下來,雪澈低頭一看就發現自己身上的粉色氣運的確都快成透明的了,她幾乎立即心慌起來。

可此時系統沒有頒發任務,桃花手釧要發揮作用還要一段時間,她現在這個身子弱得很,哪裏有精神再做什麽?

雪澈勉強用了些粥,而後就覺得呼吸不暢,連忙讓瑞琴扶著自己出門走走。

時值初春,還是有些冷的,可清風堂附近便是裴家的杏花院子,裴政這人喜愛附庸風雅,在家裏打造了各色花園子,到了花季開得紛紛揚揚倒是好看的緊。

雪澈被瑞琴扶著慢慢往前走,看著那如白雪般飄揚的杏花花瓣,呼吸了一口清甜的空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才走沒幾步就聽到了一陣笑聲,擡眼一看,便瞧見是裴霜言以及兩位打扮精致的姑娘正在杏花林的亭子內擺了小桌子在賞花喝茶呢。

裴霜言原本在有意無意地炫耀自己的桃花手釧,瞧見雪澈便低笑一聲:“讓你們見笑了,我那位四妹又出來了。”

旁邊穿耦合色襦裙的徐小姐瞧著年紀也不大,張嘴就很難聽:“哎呀,那不是裴家四小姐,鎮國公府未來的世子妃麽?”

另一位穿草綠裙衫的崔小姐捂嘴一笑:“人家與書生私定了終身,哪裏還會當什麽世子妃?”

雪澈落水之後名聲盡毀,這倆人功不可沒。

裴霜言站起來,淺笑盈盈:“四妹妹,你身子骨弱,怎的出來吹風了呢?姐姐邀了好友來家賞杏花,沒打擾你吧?”

雪澈懶懶地瞥一眼那倆女孩兒,不客氣地說道:“雞鳴狗叫的,吵得我頭疼。”

崔小姐與徐小姐立即不悅地站起來斥道:“裴雪澈!你自己不檢點還怕人說?你這般辱罵我們,簡直沒有教養!”

雪澈冷淡地看了她們一眼,盯著其中的徐小姐看。

她師父看相很厲害,卻只教了她畫符,那時候她偶爾偷偷在簾子後面看師父如何給人看相的,稍微學到了點皮毛,偶爾也是能唬人的。

因此,她故作嚴肅地說:“這位小姐,你印堂發黑,雙眉高低不同,隱隱看出近來運勢極差,造口舌之惡只會得更多報應,我勸你立即跟我道歉悔過,若我心軟還可以幫你想辦法,否則你必遭飛來之禍。”

說完,她又看向徐小姐:“你呢,眉心凸凹,額頭隱隱呈溝壑之狀,只恐雙親有恙,竟還有心思在這裏與人狼狽為奸嘲笑旁人?只怕過不幾時哭的便是你自己罷。”

雪澈說完,扶著瑞琴的手轉身慢悠悠走了,這種黴運寫在面上之人,不需要她動手,很快就會倒黴了。

而徐小姐與崔小姐氣得跳腳,恨不得撕爛雪澈的嘴。

裴霜言忍不住嗤笑:“她幾時會算命了?竟敢這般詛咒旁人,我必定回了父親,要父親好好懲處。徐妹妹,崔姐姐,你們千萬莫要生氣,今日是我的罪過,不如咱們去外頭茶樓吃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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