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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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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友

韞棠回府兩日,除了給祖母請安外幾乎閉門不出。

姜老夫人心疼地拉了她的手,韞棠兩月未歸家,人又瘦了一圈。

“你這孩子,宮廷事務緊要,也要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啊,又不是一輩子留在宮中。”

“孫女明白。”

韞棠寬慰地對祖母笑笑,並未多言後宮中遇到的煩心事。

此次韞棠回府,姜老夫人原本預備著提一提寧遠侯府之事。可見她病著無精打采的模樣,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好孩子,回去歇著罷,不必多來請安。”姜老夫人囑咐韞棠,命貼身的嬤嬤親自將她送回去。

姜府中,韞棠的小院是離祖母的泰安院最近的,來往很方便。

在自己家中養病,事事都不用操心。姜府常住的李大夫來給韞棠診過脈,小廚房一日兩趟地煎了藥送來。飲食自然也要清淡,怕韞棠吃藥嘴裏苦,姜老夫人交代廚房做了甜湯,幾日間都不重樣。按老夫人的吩咐,姜府上下無事都不必攪擾韞棠,讓她好生休息。

安氏也來探望過韞棠一次,說了些關心之語,未多停留。

至於章府那邊,韞棠刻意瞞了消息,以免二位老人憂心。

太太平平地休養兩日,韞棠病勢好轉不少,在休沐之期結束後便回了宮中。

嘉會節雖緊要,但眼下並不算著急,可徐徐圖之。

韞棠將確認的事務一件件攤派下去,以免屆時堆在一處,尚儀局上下手忙腳亂。

只不過,她刻意避開了西齊郡主之事。

“姜大人可好些了?”

用過午膳,林樂瀾趁著閑暇問了韞棠一句。甫一回來尚儀大人便忙個不停,著實引人擔憂。

“好多了。”韞棠淡淡一笑,今日的藥便不打算再吃。

林樂瀾見她氣色尚可,點點頭:“不過好端端的,尚儀大人怎的染了風寒?”

“許是晚間吹了風罷,沒什麽大礙。”

林樂瀾語氣誠懇:“尚儀大人該多休息才是,下官等會盡力分擔。”

各國使團入京,大部分人馬由禮部接待,安置在京中幾處驛館。只有貴客會被迎入宮中,居於南苑。尚官六局專司於此,與禮部各安其分。

目前使臣名錄亦未定,還未輪到宮中忙碌之時。

唯一確認的是,南楚雖與大靖有交好之向,今歲依舊只送賀禮,並未派遣王室宗親,無需尚官局費心。

大夫開的藥有安神之效,韞棠晨起喝了藥,這幾日總覺困倦。

“小姐,時候還早,不如回房睡會兒罷?”

廂房中雖備有張小榻,到底不及臥房中舒服。

“嗯,好。”正值午憩時分,韞棠道,“今日午後的藥,不必替我煎了。”

“是。”

……

昭陽宮內,晨起便與閣臣議事的裴晗直到眼下才有空隙。

“如何?”

“回陛下,聽尚儀局中人來稟,姜大小姐今日照常理事,看上去病情已痊愈。侍女從姜府中帶來的藥還剩三帖,姜大人像是不準備再吃。”

果不其然。

裴晗將凈手的帕子擲回銅盆中,長了些歲數,壞習慣倒未改。

雖在尚儀局中安排了人手,但他甚少插手韞棠之事,只在韞棠病後多過問一二。

縱是帝王,他總不能逼迫韞棠喝藥。

“李太醫有何高見?”

“回陛下,”李太醫資歷深厚,斟酌道,“臣以為不若讓太醫院開些滋補食方,加於飲食中亦有功效。”

“此法可行。讓膳房多上些心。”

“遵旨。”

李太醫退下去開方,裴晗道:“事情可查問清楚了?”

高全犯了難,那一日姜大小姐除了在昭陽宮外與尚功局一名女官拌過幾句嘴,就是被太後召入慈安宮商討事宜。這商討的也是陛下嘉會節之事,能出什麽岔子。

他著實不知,內心倒想:“陛下,您不如自己問問?”

顧惜自己小命,他到底沒敢說出口。

裴晗沈吟:“讓尚儀局多留心。”

“陛下安心,奴才省得。”

望著天際浮雲,裴晗微不可察地嘆口氣。兒時若有什麽委屈,璇兒都會來告訴他。等到長大些,她慢慢有了自己的心事,卻還是會與他訴說一二。

好似年歲越長,他們二人越漸行漸遠。

……

“尚儀大人,外間有位年輕的夫人,說是來拜訪您。”

“拜訪本座?”韞棠正與林樂瀾商議賓客出迎之事,聞言不由好奇。

一時想不出是何人,韞棠道:“請人進來。采梨,去斟茶。”

“是,小姐。”

林樂瀾隨韞棠站起身,暫不知自己是否要離開,便幫著采梨去杯茶。

女史按著禮數引了客人入內,那位貴客著水紅色繡金邊的寬袖芙蕖花上衣,搭配淺一色聯珠紋長裙。發髻上是一套赤金嵌玉的頭面,本是十分華麗的裝束,卻在女子沈靜的面容下並不顯多張揚。

“韞棠。”她開口喚道。

“雨嵐?”韞棠認出了人,不禁訝然。

周雨嵐笑笑:“許久不見,你已官至五品尚儀,我還未道一句恭喜。”

“是許久未見了,快坐。”

舊友相見,當然要好生敘一敘話。

采梨沏了茶,韞棠道:“你今日怎的突然來尚官局了?也不提前告知我一聲。”

“我隨婆母進宮給莊慧太後請安。時辰還早,便想著回來看看。算來算去,尚官局內相熟的朋友不多,也只有你一人了。”

周雨嵐與她同一年入宮為官,前年辭去官位嫁給了桓平伯嫡次子。桓平伯府是京中老牌的勳貴世家,家底深厚非尋常可比。不過這一代子孫不成器,全靠祖輩蔭蔽。周雨嵐是桓平伯老夫人親自為次子定下的兒媳。雨嵐出身不高,但她在宮中為官數載,能力有目共睹,很得老夫人青睞。

自她出宮嫁人後,韞棠亦忙於尚儀局事務,二人漸漸少了聯系,只心中仍記掛對方。

“你近來過得可好?”韞棠讓人去拿些點心,周雨嵐來得突然,尚來不及準備。

“婆母待我很好,如女兒般疼著。這幾月我隨她打理家事,學了不少。”

“這些應該難不倒你罷?”韞棠半開玩笑,打心眼裏相信雨嵐。

同在京中,桓平伯府中事她也略有耳聞。長媳是個繡花枕頭,暫時撐不起門庭,老夫人自然更倚重小兒媳。

周雨嵐抿了口茶:“尋常家務事確實不難,只不過人情往來,還是棘手些。”

娘家形同虛設,有些體己話,她竟只能對舊友傾訴一二。

韞棠了然,桓平伯府是嫡長子襲爵。雨嵐跟著老夫人掌家,怕是長房會有微詞。

“婆母還是偏幫我的,日子倒也能過。夫君雖沒什麽大本事,但溫和有禮,對我亦體貼。等以後分了家,我們單家獨戶便自在多了。”

“是這個理。”

桓平伯老夫人育有二子,幼子不能襲爵,感情上自然偏袒些。老夫人看得長遠,幼子既成不了大氣候,相較於高門貴女,選個賢惠能幹的兒媳反而更好。日後多分些銀錢,守著家業太太平平地過完一生。

“你呢,你在宮中如何?”

韞棠指一指書案上堆成小山的卷宗:“陛下嘉會節將至,尚官六局都忙於此事。”

“今年是陛下登基後的第一個嘉會節,規制上會更隆重吧?”

“聽太後娘娘的意思正是如此。嘉會節桓平伯府必定是在受邀之列的,你屆時可來看看。”

“上回操辦嘉會節的忙碌,我到現在都記得。尤其是宴飲那幾天,幾乎都未睡過一個囫圇覺。你如今是尚儀,只怕要操心的事情更多。”頓了頓,周雨嵐望著韞棠道,“這身緋色的官服,很好看。”

宮中有制,五品尚官才有資格著紅色官服。入宮為女官者,許多皆以五品為望。

韞棠不知如何回應,只低眸一笑。

“這是新入宮的女官?”

林樂瀾剛回一旁陪坐下,冷不防被提及。

“夫、夫人好。”她不知該如何稱呼,生怕失了禮數。

韞棠接過話:“她是司讚司的林掌讚,入宮該有小半年了,一向勤勉懂事。”

聽韞棠一句誇讚,林樂瀾不好意思地攥了攥自己青色的官服,心下卻升起幾分歡欣。

“那與我們當年差不了多少。”

“是啊,我們那時運氣好。宮中高位女官不多,新人一入宮就有機會官授七品。”

匆匆數載,二人憶起往昔時都有些感慨。

“少夫人,老夫人那邊傳話,該一同回府了。”

周雨嵐貼身的侍女入內輕聲提醒,她沒有耽擱,與韞棠告辭道:“我便先回去了。”

韞棠點頭,一路將她送出尚儀局外。

“改日再會。”

“回見。”

兩位穿同色衣衫的女子互相告別過,其中一人目送另一人遠去。

夏日的風輕拂,華美的紅色裙裾隨風擺動。韞棠望著周雨嵐的背影,明白這位好友早已選定了自己的路,亦會堅定不移走下去。

人生即是如此,落子無悔。

“尚儀大人安。”

還未踏入尚儀局,韞棠在門口遇上了昭陽宮來傳話的小六子。

“陛下口諭,請尚儀大人送開平二十六年先帝嘉會節的條陳過去。”

韞棠略略一算,開平二十六年,正逢先帝五十歲的壽誕。此次嘉會節,她們未得吩咐,眼下亦是參照了那年的規制。

她未多心,大約是陛下與太後想有所估量罷。

“即刻便要麽?”

小六子道:“陛下的意思,尚儀大人酉時前送到即可。”

“本座知道了。”韞棠並不想耽誤到散值後,先吩咐人去司籍司的書閣中尋出卷宗來,“稍後本座會送去。”

“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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