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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只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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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只狐貍

和角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之後,我就開始認真地檢索起來關於陰陽師和巨蛇的歷史故事,哪怕是荒唐的野史傳說也被我挖出來看了遍,但能找到的文獻記載還是寥寥無幾,基本上一句話就帶過去了,根本沒找到什麽有用的訊息。

在打了第不知道多少個哈欠之後,我放棄抵抗,從壁櫥拿出被子,還沒鋪整齊就一頭栽倒在了榻榻米上。

白天的比賽實在是太累了,所以這一覺我睡得很沈,連夢都沒有做。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規規矩矩地塞進了被子裏,被角也被掖了起來,這肯定是外婆做的。

地點從家來到學校,我當然沒有像少女漫畫裏的主角一樣,叼著吐司在街道之間穿梭,然後在拐角處邂逅故事的男主角,我只是蹬著自己的腳踏車很平靜地駛過街道,和路過的貓咪打招呼,還有晾曬被子的阿婆塞給我一塊她剛烤好的杏仁餅幹,又在一家點心鋪買上一份熱騰騰的銅鑼燒,讓香甜軟綿的紅豆沙把整個人都熨燙妥帖。

綠油油的嫩葉在空中打著旋落下,當風吹過的時候,樹枝與樹枝碰撞,發出沙沙作響的動靜,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撚住落進銅鑼燒裏的櫻花花瓣,把它從紅豆沙中擇出來。

店老板總是說要在太陽公公出來之前就要開始制作紅豆沙了,聽著年過四十的中年人說出這種幼稚直率的話語,我覺得這家店真是純真得可愛。

味道也真是不錯,下次請治君來吃吧,我心想著,又在店老板的問候下繼續上路。

哎呀,現在正是種植早稻的時候呢,我看著路邊的一處稻田,已經被種滿了還是嫩綠色的稻苗,不時會有農人會直起腰來,看著不溫不火的舒適陽光露出充滿希冀的笑容,等到七月份的時候就是豐收之季了,那時候的稻田也會翻湧起黃色的海浪。

真是太好了,看到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著真是太好了。

哪怕是平時看過許多遍的風景,我也不會覺得膩煩,所謂生活就是這麽一回事啊,這些風景才是構成一切的底色。

我也要更加加油才行!

在教室裏,我又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賽程安排,生怕自己記錯了時間,但每次重新翻開的時候,時間都和我記憶之中的一模一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毛病是從哪裏來的,久而久之就被我歸為謹慎的一種。

班級的第二次排球比賽還是被安排在了下午,而早上正好就是角名說的引體向上比賽,我確定了之後還嫌不夠,還把賽程圖片拍下用Line發給了角名。

消息條前的未讀遲遲都沒有變成已讀,作為一個手機幾乎已經成為幻肢的角名(我更願意稱之為寄生獸),這情形可有點不正常啊。

這個人該不會睡過頭了吧?現在這個時候剛好就是五月病的高發期,春困在高中生之間迅速蔓延,帶起一個又一個的哈欠,剛才我都因為早起打了一個哈欠。

於是我又給角名發了幾條Line,甚至還有窗口抖動,但軟件都沒有任何反應。

該不會我的猜測成真了吧,其實現在這個人還躺在自己舒舒服服的棉花床墊上,做著穿越到異世界的輕小說夢境,真是太不妙了。

“你在這裏想什麽呢?”一個硬硬的東西不輕不重地敲在我的頭頂,力道剛好能夠將我從漫無邊際的幻想中拖出來,我仰頭一看。

是角名。他身上的校服還帶著晨露的水汽,肩頭也還停留著小小的櫻花花瓣。

“哦哦哦是角名君啊,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以我現在的姿勢,看不清角名手裏有沒有拿著手機,但我想肯定是有的。

“怎麽突然問這個,你給我發訊息了?”角名問道,他拿出手機看了一會之後又想起什麽似的繼續說:“如果你在說Line的話,我在排球部的群聊裏發了幾張雙胞胎的醜照,結果被那兩個人給舉報了,現在我的Line賬號還處於封鎖狀態,估計得下午才能解封了。”

說到這種事情的時候,角名臉上出現一絲苦惱的痕跡,我卻是連後面的很大一部分話都沒聽進去。

“噗...噗嗤...哎喲人家實在忍不住了呀,噗哈哈哈哈!”我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捂住自己的嘴,但笑聲還是不停地從指縫之間溜出去,把自己和面前人的耳道全都給填滿了。

“你笑什麽呢?這樣子看著稍微有點蠢。”角名毫不客氣地說著,話語裏也沒有半分溫情,哪裏像是曾經提過交往請求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只滿肚子壞水的狐貍,他瞇起眼睛,“簡直就跟侑那家夥一個樣子,果然你來2組之後就被他給帶成壞孩子了。”

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狡猾蔫壞的狐貍變成了雙頰發腮的笨笨水豚,讓人像往他的腦袋上疊三個橘子。

“怎麽還越笑越開心了?”角名不解地將眉梢擡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因為這樣看角名是個很...奇妙的角度。”我嘿嘿笑著,中途的停頓應該不是很可疑,奇妙可真是一個萬能的詞匯。

此時我的身體只靠腳跟,屁股下的椅子和拉住課桌的手來提供支撐,椅子也被我往後壓著,翹起前面的兩條腿,脖頸則是靠在椅背上,腦袋向後仰起,下頜被繃成了一根緊緊的線,頭發也沒有紮起來,而是任憑重力作用把它往下拽。

角名則是站在我的身後,雙手抄在校服的口袋裏,微微垂著頭看我,他臉部的線條在角度因素下變形,原本就狹長的眼眸從此處看去更是變成了兩條線,站直身體時頗有支撐力的深色頭發也變得軟化了幾分。

“這樣做小心摔倒啊。”角名看向我的腳邊,一只手撐在椅背上,似乎是在防備他口中說的事情。

我對自己三點支撐很有自信心,是即便我再往後仰一點,都不會摔倒的程度,於是我就像得到胡蘿蔔鼻子的小雪人一樣驕傲地開口,“除非是地震來了,不然我是不會摔倒的。”

為了印證我的話,我還故意往後壓了幾分,角名的眉頭隨著我的動作而皺起來。

啊...說來也很奇怪,自從我們將話說開之後,也不知道是出於報覆心理還是怎樣,我總是很想看看角名生氣的樣子,我承認這是一種很無理且任性的想法,但在情緒占據主導的本人身上,邏輯失去了更多的效用。

於是我繼續開口,語氣裏也帶上了更多的調侃,“角名同學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體貼了?難道是因為被信介潛移默化的影響,也代入到‘老爸老媽’的角色之中啦?”

“你這家夥才是最應該成熟起來的啊。”

角名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撐住椅背的那只手陡然一撤,在瞬息之間,我的身體失重,自我保護機制的啟動讓整個大腦都僵硬住了,但我並沒有摔倒。

因為角名的手又在千鈞一發之際撐住了呈現出下墜之勢的椅子,於是我和椅子一起懸停在半空之中,只靠著他的那只手在支撐。

角名忽地愉快的笑了。

他把我的椅子扶正,一只手按在我的頭頂。

“比賽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了,在田徑場旁邊。”

角名說完之後,轉頭就撤出了教室,只剩下一只手在推拉門後晃了晃。

徒留還怔在原地的我,剛才險些摔倒時分泌出的冷汗還黏在襯衫上,被風吹得打了一個噴嚏。

等我踩著點來到引體向上的比賽場地,我才發現這裏擠了不少人,這應該不是一項會被很多人圍觀的項目吧,其中大多數還都是女性。

原來角名的人氣也這麽驚人的嗎?我不禁感到驚詫,但我很快又察覺到不對,其中很多部分的視線都落在另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和角名差不多高,甚至還要高出幾公分,也有可能是那頭豎起來的頭發起了一定的加成作用。

那個人是誰啊?

糟糕,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聲給說出來了,應該沒有人聽到吧。

但事與願違,有個看起來很酷的女孩搭了腔,“三井君你都沒聽過的嗎?”

她直直地看向我,眼窩上還塗著靛色的閃亮眼影,嘴唇上也是亮晶晶的粉色唇釉,耳朵上似乎還有好幾個穿孔,真是十足的澀谷風,身材也和臉蛋一樣漂亮得讓人感嘆。

我很少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開口之前心裏總有些緊張,“有點耳熟。”

這倒不是敷衍,我的確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但到了需要想起來的時候大腦就一片空白了。

“三井君可是籃球部的主力,雖然風頭比不上排球部,但那個人是很厲害的存在。”她擺出一副安利的派頭。

經由她這麽一說,我算是想起來三井是何方人士了。

作為一所綜合性的高中,稻荷崎的男子部實在是太過出彩,掩蓋住了其他不少運動社團的光芒,尤其是在怪物般的一年級加入後,更是變得勢不可擋,籃球社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同樣入圍全國賽,同樣拿到過不錯的成績,但很多人都只知道一個排球部。

所以這兩個社團也在暗中較勁,這次體育祭更是給了這群運動系絕佳的爭奪途徑,畢竟面對外校的時候還是得保持統一戰線,但內部的比賽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爭個高下了。

而澀谷女孩說到的三井君就是籃球部的主力,我對籃球不是很了解,但從頒獎時他上臺的次數來看,這個人的實力絕對不弱。

想到這些後,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澀谷女孩見狀笑起來,看向賽場上的三井。

而我一轉頭看到的卻是角名。

依舊是一張面無表情的冷感臉,但從眉梢眼角中卻蔓延出一絲不爽。

“你也是來給三井君加油的嗎?這可是和排球部的比賽,像是什麽賭上一切的命運之戰一樣。”澀谷女孩說著中二十足的臺詞。

我搖搖頭,“我是來給角名君加油的。”

昨天在Line上說的分明只是來看比賽,這會卻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加油,似乎不這樣說,就像是輸掉了氣勢一樣。

澀谷女孩的表情在我搖頭的時候就轉了風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晴轉多雲了,“原來是排球部的粉絲啊。”

“也沒到粉絲的程度啦。”我擺著手,不過是沒有落下任何一場比賽,哪怕是錄像帶都會看完,比賽轉播的時候會全家總動員,偶爾出去一起聚餐,和排球部的不少人都交換了Line,還會一起去海邊的程度而已,這應該不算是粉絲吧。

“欸——”澀谷女孩拖長尾音,抱著雙臂狐疑地看著我,眼皮上的亮片像手術臺上的無影燈,“不是粉絲還來給角名加油,他是你喜歡的人嗎?”

我楞住了一瞬,還沒等我說話,對方就好像認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不行的啦不行的啦,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說到底還是排球部的人氣更高,喜歡那裏面的人可是很辛苦的哦。”

“不是喜歡啊。”我趕緊打斷對方的奇思妙想。

沒想到澀谷女孩反問道:“那就是討厭嗎?”

“當然也不是討厭啦。”我迅速回答。

等等,這種對話怎麽有種漫畫的既視感,餵餵餵就算是少女漫也搞錯對象了吧,別想著輕易地就把我給繞進去,我反應過來後重振旗鼓,“是朋友,角名君是我的朋友。”

強調似的重覆了兩次。

“哦哦我懂的,朋友嘛朋友。”澀谷女孩爽朗地一笑,塗著甲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還拍了好幾下。

你怎麽看都不是懂了的樣子啊!我對此欲哭無淚。

對方似乎也不再介意我並非三井後援團的一員,親熱的拉著我占據了前排的觀賽好位置。

大概是看出了我眼裏的疑問,澀谷女孩甩甩頭發,這時我才看見她挑染了幾縷金發。

“其實我不是後援團的人,我這個人更適合做獨行俠,而且...”她悄悄湊近我,身上甜膩的果香也飄了過來,“我悄悄給你說,你別告訴別人。”

我瞥了兩眼周遭喧鬧的人群,“這種場合不適合說悄悄話吧。”

“嘛...其實也不算是什麽秘密,只是我想這麽說而已,顯得很有分量。”女孩吐舌笑著,我不免失笑。

“好,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我說咯,其實我之前是排球部的粉絲,還給他們的二傳手表白過。”

啊?

欸——!!!

我瞪大眼睛,眼球都快要從裏面掉出來了,對方看著我這幅驚訝的樣子很是滿意,繼續道:“因為我和那個惡劣的家夥在國中的時候就是一個學校,那時候他還比較乖巧,估計只是我自己這麽覺得的而已,後來高中看到他也來了稻荷崎,又變得這麽帥氣,少女心難免再次跳動起來,頭一熱就沖去表白了,當時圍觀的人還不少呢,哈哈。”

“難道你就是那個...”回憶開始在腦海中覆蘇,宮侑確實收到過一位學姐的告白,可當時我看到的卻是一個短發可愛系的女孩,和面前這個澀谷辣妹一點也不沾邊,“騙人的吧。”

這麽近的距離之下,對方自然沒放過我的小聲嘟囔,“變化確實比較大呢,我自己也承認,本來這幅打扮也是為了引起宮侑的興趣,後來覺得自己為了迎合男人的口味變成完全不同的樣子實在是太蠢了,就放棄這段喜歡了,所以我之前才說喜歡那裏面的人可是會很辛苦的。”

“不過也托宮侑的福吧,我在了解這種風格的時候,也開始被這種風格吸引了,本想全部割舍掉的,最後卻舍不得了。”澀谷學姐看著自己的甲油,表情融化成溫柔的明黃色。

“那學姐怎麽又會來給三井君加油?不是有句話叫‘人不會踏入同樣的兩條河流’嗎?”我好奇地問著。

澀谷學姐玩著自己手腕的一圈圈鏈條,揚起一個俏皮的笑容,“高三很無聊,找個男人來打發時間咯。”

我輕笑了一下,“雖然還不了解學姐,但總覺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意外呢。”

澀谷學姐再次勾住我的肩膀,“啊啊說出這種話就說明你挺了解我的了。”

在我和學姐的聊天期間,場上的比賽也開始了。

比賽剛開始,我驚呼失策了!

只見單杠前,角名原地往上一跳,雙手反拉住單杠,手臂施力,血管也盤亙地鼓起,很輕松地就將下巴越過黃色的杠桿,連眉毛都沒有抖動半分。

在他落下的時候,原本是量身定制的運動服卻在這時短了幾分,露出一截漂亮的腰腹線條,因為沒有被曬過顯得比其他地方的皮膚更白,比普通人要長出一截的腰身上分布著均勻的肌肉,隨著力道而緊緊繃起,緊致但並不纖薄,不是那種突然爆發的類型,而是循序漸進,蟒蛇繞頸般的肌肉。

真是失策了,在美好的身體面前,實在是難以保持平常心態啊。

咦?怎麽還突然看我,我看角名才是那個壞孩子吧!

我悄悄往角名的方向揮了揮爪子。

他擡起嘴角,笑意轉瞬即逝。

那分明就是得逞的笑吧,可惡!

“啊,那個角名剛才是不是對著這邊笑了一下?”澀谷學姐像只警惕的花豹,眼神銳利。

我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把雙手背到身後去,“學姐看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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