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你說是不是，虞小姐？”

這話已經回蕩在虞蘇葉耳邊一個世紀這麽久，而眼前禁欲難耐的男人卻還是耐心地守著答案。

虞蘇葉感覺在無形之中仿佛有一只高高的帽子，邊遠不動聲色地替自己給帶在頭頂之上。

她當然想要執著地為自己辯解，畢竟她是一個俗人，俗人怎麽可能“無私奉獻”到這種地步？

她又不是邊熠星親媽。

可隨即，邊熠星一改抹眼淚的可憐兮兮的模樣，而是瞬間露出了久違的笑靨。

就像是山間大霧繚繞之中，天空突然放了晴。

“蘇蘇……我沒想到你會這麽愛我，願意為星星付出的。”

緊接著，虞蘇葉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本來打算屁顛屁顛跑到大佬那一側，闡明自己實際的經濟條件以及一些生活之中的不可控因素，而眼見著可愛的崽崽因為得到這一份“虛假”的付出而如此開懷時，她又不忍直接去戳破。

成年世界是殘忍的。

但小孩未必。

她願意為星星保留住一個美好的童年。

可是沒有大佬的錢，那豈不是自己這個廉價勞動力被這對父女“白嫖”了嗎？

虞蘇葉來不及深思熟慮太久。

在一眾人的驚訝不知所措中，邊遠迅速調整了狀態，恢覆了以往工作中的情緒，問起了選擇招商層次的參考標準。

但邊遠這事做得十分流暢，處理起來的態度完美沒有半點人情味，讓高管一度都覺得老板就是黑心資本家，平日裏壓榨他們也就算了，就連自己女兒的老師也不能幸免。

可憐的小姑娘，還是在校大學生呢，年紀輕輕就無償給邊總賣命。

眾人感慨不已，又紛紛在接下來的細節處理上格外認真，害怕出了偏差以後，自己的工資也泡湯，更別提年終獎了。

虞蘇葉以為男人這次已經徹底離開，卻沒想到他的目光在冷酷無情視察地同時還能悄無聲息地給她發上一條消息。

資本家百忙之中穿縫插針地與她說，“你先別走，一樓有家新開的肯德基，待會我過來。”

可她轉身旁觀男人，全無半點心不在焉的態度。

虞蘇葉心想的是沒錢做夢吧你。

靈活的手指發出的消息回覆的卻是，“聽您的。”

虞蘇葉和舍友們表示，“我還有點事情要留下，要不？”

也不知道是這一刻起她的舍友們怎麽忽而就這麽通情達理了。老大笑而不語，只是以一種神奇的視角來回掃視在虞蘇葉與邊遠之間。

虞蘇葉以為之後會迎來舍友們對小家夥邊熠星的疏遠。

然而和她設想的也大為不同。

她們愈發心疼起星星的遭遇，認為“能放棄那樣優渥的生活，選擇和她們呆在一塊的小孩”絕對不是勢利的小孩。

虞蘇葉看著宋喻人她們依依不舍和星星告別自己的場景。

而對於即將迎來和資本家正面抗爭的自己，她們反而並沒有太大的關懷，一臉勸她自求多福那樣兒。

老大的笑容裏還帶著一絲神秘的色彩，仿佛隨時等著看自己應對邊遠的好戲。

沒過多久，幾人就成群先行離開。

而在商場底層的肯德基中，只剩下了無憂無慮沈浸在她“無條件”愛中玩耍的小姑娘，以及百無聊賴的虞蘇葉。

-

一刻鐘後，男人如約而至。

而剛剛經過幾輪“爬上爬下”的小孩恰好也精疲力盡，表示要開始點餐。

坐在一旁的大佬似乎在這明亮的肯德基兒童區也沒有那麽違和了，就好像他經常出現在這裏，他一把從游樂區托起邊熠星，讓她自己在鞋櫃那頭找鞋。

小姑娘騰空找著自己粉色的水晶鞋。

而男人一刻也沒有讓她雙腳靠地。

兩人搭配得極有默契，不出片刻，小姑娘找到了自己的鞋，平穩地踩在了地面上。

虞蘇葉突然覺得她這個角色就有點多餘了。

可大佬這時偏偏不偏不倚地回頭，他深色內斂的西裝卻有與他口中好說出的話大相徑庭——

他慣用的語調裏稍顯輕松，“你要不給我們去買個餐？”

不是吧，大佬真要讓她無私奉獻去了？難道花完這三千以後真就沒有別的薪酬了嗎？讓她給他們父女倆買單，這是什麽鬼？

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會有人說出這麽“無恥”的話。

但小朋友不懂，小朋友只會雀躍地跳起來，然後說，“我要一個北京雞肉卷，一塊原味吮指雞，還要兩個蛋撻，一大杯可樂。”

“我也一樣。”邊遠眉心未動，平淡地與她敘述，仿佛一早料準了她根本不會拒絕。

虞蘇葉搞不懂，實在搞不懂身價百億的老總怎麽好意思讓她去買單請客的？

但她發覺自己幾乎出於本能地不想讓別人家小孩失望。

虞蘇葉掏出了手機，掃了掃餐桌上的二維碼。

對此，虞蘇葉已經強撐不出笑臉了。

她給父女倆點完之後，留給自己的只有一份小小的巧克力聖代。

結果，冰淇淋剛到手，就被小家夥直接拐去了。

虞蘇葉一臉驚愕，他們之間是不是自然熟熟得有些過分了？

之前還以為願意在KTV提前買單的大佬是個很有素養、考慮周到的大佬，可如今留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大肆用著她的開銷。

虞蘇葉敢打包票，這三千撐不了多久，自己又要回到以前窮困潦倒的日子。

“你自己沒點別的嗎？”

虞蘇葉：“我怕胖。”

小姑娘嘿嘿一笑，嘴邊滿是巧克力醬地說，“本來我還怕搶了蘇蘇的聖代，蘇蘇會不高興呢，沒想到我是在替她減肥。”

邊遠旁觀著虞蘇葉擦拭邊熠星嘴角那模樣，他慵懶隨性地靠在沙發上，目光少了平常一如既往的幽暗，“嗯，你的蘇蘇會很感激你的。”

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說話了。

父女倆的關系破冰了。

虞蘇葉不知道這不是一種錯覺，她總感到每當大佬面對自己時，分明是看穿了一切仍然樂此不疲的眼神，虞蘇葉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這對表面吵架的父女給玩弄了。

而小姑娘似乎也沒有昨晚那時候對邊遠的憤怒了。

虞蘇葉心想，這真好，她犧牲了自己的錢包，成全了別人父女的親情。

“心疼錢？”

虞蘇葉連連點頭，“嗯嗯”。

邊遠發覺一件世界上很罕見的事，幾乎他身邊所有的人都刻意回避著他們最直觀的情緒，而會在他的身邊佯裝笑臉，而虞蘇葉從來沒有過。

一開始，她沒有對金錢避而不及，而是提出一個可控的數額。

她愛財，但並不貪心。

肉眼可見的是，她有一種暗暗的不爽，那種不爽與躊躇貫穿了整個人，他盡管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波浪，但這並不妨礙他逗弄她好幾次。

“想要錢幹什麽？”總不至於要去追那個什麽林霧深吧。

邊遠不願意承認，他竟然說這話時夾雜著一絲醋意。

“想買房。”

“我的夢中情房也不大，但就是有個落地窗，陽光會穿透而來，沙發一定很軟……”說完，虞蘇葉意識到她多言了，她心心念念所理想構建的世界，在別人眼裏可能是一文不值吧。

畢竟，大佬住的可是占有幾百公頃的大莊園，哪裏會看得上她這種幻想。

然而，邊遠抿了抿薄唇，似乎也沒有那種看不上的神態，反而是猶豫著繼續追問些什麽。

是的。

邊遠幾乎脫口而出，那你構建的生活裏也都有誰。

但當他意識到此時的邊熠星和他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幾乎立馬停止了追問。

眼下，這個問題是毫無意義的。

而虞蘇葉也察覺到大佬與最初走進這家肯德基臉色的不同，以為邊遠是陪同她們陪同得不大耐煩了。

“邊總，那星星是您給帶回去，還是繼續去我那裏小住一陣子？”

“問她。”

大佬壓低視線，蠻不在乎地把問題重新拋給女兒。

“我要和蘇蘇在一起！”

小家夥吵吵嚷嚷得很，不過在這一刻的餐廳之中，並沒有太過突兀，邊遠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他似乎真的融入了一場喧嘩之中。

只不過這熱鬧，稍縱即逝。

“我送你們回去。”

邊遠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繼續與虞蘇葉滯留在原地。

虞蘇葉以為料準了邊遠的心思，認為邊總百忙之中抽身實屬不易，沒過多久就給星星披上了泛著熒光的外套。

而推開門之後，大佬難以琢磨的臉愈發冷淡。

虞蘇葉平日大大咧咧慣了，對邊遠一如既往的臭臉並不感冒，認為有錢人時而帶了點厭世的態度極為正常。

可整個回學校路上，邊遠都沒有說話。

邊熠星怎麽在安全座椅上掙紮都沒有引起邊遠的註意，這緩和下來的父女關系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虞蘇葉覺得自己充當星星的家教老師已經很辛苦了，總不至於還要給她爹當免費的心理咨詢師吧，她便也沒有刻意去疏導。

可邊遠對她的不聞不問卻有些難以言說的失落。

終於，她們下了車。

邊遠望向她們離去且毫無留戀的背影，一把摔上他的車門。

邊遠急不可耐地上前，只身擋了虞蘇葉前行的軌道，他這一擋，虞蘇葉撞入了星星爸爸的懷抱裏。

如果沒有聽錯的話，耳邊是邊熠星“咯咯”的笑聲，還有小家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念念有詞，“他急了！他急了！”

邊遠坦誠，瞥了一眼聒噪的小孩，“我是急了。”

邊熠星及時克制住了她的笑聲。

虞蘇葉感覺到四周寂寥無聲了，徒留下身前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以及男人略帶壓迫性的侵略氣息。

“我想知道，虞小姐所設想的小房子裏還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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