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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田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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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田大的故事

◎一聲師父,一生師父◎

出了北禾城, 田大駕起輕功,一路往南。

若是有個武學內行在一旁,看到田大的輕功, 定會驚為天人。

這個江湖,這分天下,所謂輕功,其實大多是將內力運於足底, 減輕自身體重, 已達到奔跑速度更快的目的。

絕頂高手, 能夠修煉到“草上飛, 踏雪無痕”已然是輕功臻至化境了。但無論是草上飛還是踏雪無痕, 皆是接觸地面的。你若是對一個江湖中人說,你的輕功完全不接觸地面,可以在半空中飛行,那定會被對方笑掉大牙。

但此刻的田大,卻真的在飛。

只見他離地三尺, 身體前傾,所過之處皆有風起;往前一飛便是數裏之遙,然後才落地一踏,繼而又往前飛行數裏......

此種輕功, 儼然已非人間武學。

其實,莫說這北禾城, 就是這方圓幾百裏, 田大也是唯一的高手,是一個想怎樣便可以怎樣的程度。

什麽海壯天、錢有起之流, 對於田大來說, 要殺他們不過是低頭喝水反掌觀紋的小事。

但為何這麽長的時間, 他一直蹲在這北禾城,跟海壯天他們做著“躲貓貓”的無聊游戲?

皆因當年離開師父之時,師父說的一段話。

“天下大亂,有一身天下無敵的武功,須知禍福,更應知善惡。本事越大,能夠行的善越大,能夠作的惡也越大。行俠仗義自然是好的,可是做之前,當反覆詢問、仔細判斷,你的所為,是真的占了道義,還是拿道義當幌子來逞自己的英雄氣概、圖一個痛快?快意恩仇快意恩仇,不管到最後是出於快意還是恩仇,都不是善本身。譬如兩個窮苦百姓,為了一口吃食互相廝殺,你幫了哪一個,另一個都會餓死,此中可有善惡?再譬如兩個惡貫滿盈的惡人生死相拼,你殺了哪一個,另一個都會遺禍世道,你該不該出手?為師不允許你無故殺生,皆因善惡若是純憑自己主觀認定,那麽到頭來惡的是你自己。唯有一種情況你可以出手殺人,那就是你確信一方是好人善人,另一方是惡人壞人,若你不出手,好人弱者便會被壞人強者欺負得喪了性命,你方可出手。除此之外,遇到不平事,略施小戒即可,殺人會長惡性,萬不得已不可為之。還有,在自己大徹大悟之前,不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去做那城主諸侯,因為地位越高,越多人的性命擔於你身,你若自己尚且不明白道理,那麽一點點細微的差錯,便會導致無數無辜的人喪命,尤其在這個亂世。”

師父說,在這個世道要有所作為,必須自己先明白善惡之理。

田大於是在北禾城待了一年,觀百姓觀世道以悟善惡。

悟出來了嗎?沒有。

看這北禾城處處是惡人,一個好人都沒有,田大感到人生無味,便想要去自殺。

若不是遇到了周報恩,此刻的田大早就死了。

所以說,周報恩確確實實救了田大一命。

此刻的田大,見到北禾城的變故之後,又不想死了。

於是他決定南下。

田大,原大行王朝大內侍衛,自他爺爺那輩起,他田家三代人世襲皇恩,所以田大對大行王朝忠心耿耿。

他爺爺原是大行王朝南方人,家境不好,父母在一個南方小鎮賣糧油為生。他爺爺從小酷愛讀書,後中舉,又中進士。從那之後飛黃騰達,被留在了京城,當了大官,娶了當朝尚書的小女兒。

從那之後田家便在京城立下了足。

到他父親這一輩,叔叔伯伯,在朝中做官的,已有四五個,田家愈加興盛。

到了田大這一輩,京城田家的子孫已有七八十人,興旺發達。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田家人深切地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田大自記事起,便只有終日讀書。

但讀書也有讀書的天賦腦筋,眼看著堂兄表弟們個個通讀經史子集、寫得文章一個比一個好,田大卻一直如爛泥一般扶不上墻。

終於,在他十四歲那年,家族放棄了他,讓他棄文學武。

有句話叫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反過來說,男人一旦找到屬於自己的行當,立刻就會突飛猛進。

田大習武是塊材料,不到三年,刀槍棍棒樣樣精通。

還有句話說窮文富武,田家有的是錢,所以田大學武,自然有最好的師父,最高明的功法,最趁手的武器。

還記得那年武科舉,田大順利打入決賽,一齊進決賽的,還有四人。

決賽的主考官是個大和尚,據說是福林寺慧允大師的徒弟。

田大對自己的功夫有著十足的信心,但那大和尚卻沒有考功夫,而是問了他們所有人一句話:

“學武是為了什麽?”

“為報皇恩!”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

大和尚笑了,又問道:“武功高強之人,還需不需要講道理?”

“需要!”田大搶先答道。

“既然武功高強也需要講道理,那學武何用?”大和尚又問。

田大恍惚了,就這一恍惚,便落了下乘。

另一人答道:“學武是用來對付那些不講道理的人的!”

“然後呢?你動手打他的目的是什麽?”大和尚追問。

“逼他跟我講道理!”那人答道。

大和尚哈哈大笑,指著那人道:“狀元!”

就這樣,田大因為沒有回答上來一個問題,沒能拿狀元。

但好歹他進了決賽,田家也有勢力,所以最後讓他當上了大內侍衛。

在大內侍衛的任上,田大越幹越好。一是因為他武功好,盡職盡責;二還是因為他田家的勢力。

什麽好活都是他,什麽功勞都少不了他。

慢慢地,田大越來越靠近皇帝娘娘,慢慢地,田大做到了皇上的身邊人。

這個位置,對於田家來說,甚至比那些文科舉考上做官的人,還要重要。

田大還記得,自己替皇上做的最後一件事:前往養聲林,替皇上接一個女人回宮。

那個女人,叫煙凝。

見到煙凝的那一刻,田大終於明白,為何皇上不顧後宮壓力、不顧朝內大臣的壓力,也非要把這個江湖女子接入宮中。

她實在是太美了!

將煙凝偷偷接入宮中,田大得到了皇帝的封賞,眼看著自己將得到一個天大的機會:去南疆歷練!

大內侍衛,去疆場歷練一番,將來就不是大內侍衛了......

可偏偏在那個時候,出了叛軍。

田大是皇帝的身邊人,知道這夥叛軍是誰!

居然是大行王朝的一夥文臣,也是皇帝的身邊人。

一夥文臣,無兵無將,居然造起了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種叛完全不需要平,全部抓起來問罪即可!

然而,這夥文臣卻不知怎麽地,居然能夠逃出宮中,一路北上,占據了昆侖山!

昆侖山幾萬人,對這一百來號文臣,居然不能擋!

朝廷派大軍平叛,多達數十萬大軍,居然被一百來號人打得鎩羽而歸!

簡直天方夜譚!

最後,大行王朝強弩之末,眼看著拿這夥人沒有辦法了,田大主動請纓,要去昆侖山找這幫叛軍算賬!

他認識他們,平日裏甚至是好友,他不知道他們現在為何這麽厲害了,但他想問問他們:王朝待你們不薄,何以要叛亂?!

就這樣,他跟著海壯天一夥人一起,前往了昆侖山。

然而,當他到達昆侖山之時,大戰已經結束了。

而就在大行王朝和叛軍們爭鬥之時,京城空虛,先是手裏有兵的封疆大吏造反,緊接著刁民們造反,全天下都在造反,大行王朝土崩瓦解了。

田大全家人生死不知,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所以最後,他沒有跟海壯天他們去打北禾城,他還是上了昆侖山,他還是想找到昔日的老友如今的叛軍們,問問他們為何要如此。

也就是在那時,在那裏,他遇到了師父。

............

輕功飛了兩天兩夜,這天黃昏,田大到了一個小城,他沒有再用輕功,而是站在了城門口,擡頭看名字。

雲土國。

到了,在這裏,他不想造次,所以他緩緩走進了城門。

“站住!”城門口的看門大爺猛然叫住他。

“怎麽了?”田大扭頭看他,他原以為,既然城門是開著的,就該是讓他進去的。

原是他在北禾城待久了,那北禾城城門一直關著,所以不清楚區別。

“你這穿一身樹葉,像什麽樣子!”老頭兒瞪著眼睛道,“衣衫不整,按我雲土國律法,有礙觀瞻!”

田大這才想起,自己一直穿著的,就是自己做的那一身樹葉衣裳。

自己想要進城,沒有衣服,又沒有錢,這----怎麽辦?

就在楞神的功夫,來了一人。

“怎麽了怎麽了,你吵什麽!”是一個獨眼龍,一臉橫肉,衣著華貴,腰裏掛著一把刀。

“趙大將軍!”看門老頭兒一臉諂媚,“這家夥穿著一身樹葉,居然想進城,這像什麽話!”

趙虎拿眼一瞥,嘀咕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有什麽本事嗎?”

田大道:“會武功。”

“嘿,好!”趙虎哈哈大笑,“這個本事很好,以後就待在我們雲土國,我喜歡。你來是幹啥的?”

“尋友。”田大道。

“嗯!那你先尋吧,吃不上飯的時候來城門口找我,我給你安排活!”趙虎擺擺手,沖著那老頭兒道,“給他身衣服,這破樹葉子實在不像話!”

說完,趙虎便走了。

老頭兒在自己的條凳底下翻了翻,翻到一套衣裳,扔給田大道:“換上換上!”

田大楞住了:“這----給我了?!為何?”

“因為你長得好看?”老頭兒笑道,“呸!美得你!來我們這裏的難民都有,別廢話了,換上!然後進城該幹嘛幹嘛!”

田大目瞪口呆:在北禾城,為了一身衣服,那些個流民足可以殺人!而到了這裏,居然,送衣裳?!

這雲土國如此好麽?

田大突然,有點想哭。

北禾城一年沒遇到一個好人,這雲土國怎麽看上去個個是好人?

“你大爺的,換上啊!”老頭兒罵道,“發什麽茨菇楞!你還想拿著衣服去賣錢?不準!拿我們發給流民的衣服賣錢,違法,違我們雲土國的律法!”

田大聽他的,也就脫掉身上的樹葉子,換上了這一身麻衣。

別說,還挺合身。

田大穿完就往裏走,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問那老頭:“你們這個城,就這麽放人進來,不怕起亂子嗎?”

“哼!”老頭假寐,眼睛也不睜,“你試試?”

田大也不再理他,繼續往裏走。

一入雲土國,田大眼中更是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了。

傍晚時分,那些個店還開著。

燒餅店,糧油店,面店。

蔬菜攤,煎餅攤,黑薯攤。

人不少,走在街上。這店面,攤位,都是吃的喝的,居然沒有一個人去搶?!

這才叫城池。

一瞬間,田大恍惚間還覺得自己回到了大行王朝。

“豬頭肉!剛鹵得的豬頭肉!”一家店尤為熱鬧,店主在門口大喊叫賣著。

田大更加震驚:還有賣豬頭肉的?!

就這麽恍惚著,不敢置信著,田大走到了十字街。

擡頭一看,窮途客棧。

到地方了。

田大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自己剛得的衣裳,鄭重地邁入了窮途客棧。

王富貴頭也不擡,看著一本小人書。

陳小姐嗑瓜子,不理他。

張二在擦桌子,似乎沒看見田大。

只有老李,正襟危坐,定定地看著田大。

田大進門,正好看到老李坐在桌後,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

田大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跪倒在地:“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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