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尖銳的箭矢, 洛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身上隨時隨地充盈著的從容和優雅消失了, 如叢林般墨綠色的瞳孔裏滿是忐忑。

他退後半步, 揚起嘴角：“好久不見，一上來就動武, 這不太好吧？”

沙耶看了他片刻，然後毫不猶豫地松開手, 任憑箭矢激射而去——

這次攻擊仿佛帶著天地間呼嘯的風雪, 箭矢卷著刺骨的冷意，猛地穿透了邪神！

——然而那並不是真實的邪神。

幻象消散後，洛基驀然出現在雷神身後，舉起手做投降狀。

他彎著眼睛，盡量讓自己表情自然些：“我說, 斯嘉蒂, 五百年沒見, 你脾氣還是一樣大啊。”

“是嗎？”寒冬女神揚眉，然後又是一箭射出。

她的箭矢並沒有實物, 但是一切水汽在她手中都能凝成銳利的武器, “我又該用什麽方式和你打招呼呢，邪神。”

洛基再躲, 他身上的傷痕還沒好，光是抵抗死亡魔法就幾乎令他透支了，現在又連著躲了寒冬女神的三箭，很快, 邪神感到了力不從心，開始氣喘籲籲起來。

他惱怒地瞪了雷神一眼：“再不救我，你就又要成為孤家寡人了，偉大的兄長！”

被點到名字的索爾無語了片刻，然後吞吞口水，格外緊張地說：“斯嘉蒂——呃，你能不能暫時停下來？”

寒冬女神放箭的手指一頓。

她冰冷的目光轉過來，落在索爾身上。

片刻後，沙耶冷冰冰地開口：“索爾，你難道打算幫邪神嗎？”

索爾：“……”

洛基皺起眉：“索爾，你不是怕她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面對這個寒冬女神，雷神真的有些膽寒，畢竟是童年陰影的主人公，這種恐懼都是下意識的、不由自主的。

仙宮的所有人都知道寒冬女神是個瘟神，他也不例外。

“你不怕我？”沙耶看向洛基，二話不說又是一箭，這一箭飛速駛去，居然直接擦破了對方躲閃不及的手臂，帶起一片血光。

見了血，寒冬女神的心情仿佛好了些，她將弓箭堪堪放下，但臉上還是絕對漠然的神色，仿佛整個冬天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你還躲嗎？”她問。

洛基：“……不躲了。”

他真後悔把對方放出來！

但這邊鬧劇不斷，萬磁王在另一旁死死攥著拳頭，目光盡頭只有一個人。

沙耶完全換了樣子，和平日裏簡單穿著襯衫牛仔褲的她毫不相同。

萬磁王臉上的覆雜表情，昭示著內心翻騰的情緒，他註視著沙耶，感到他們忽然隔了很遠，冰雪像是一堵綿延沒有盡頭的墻一般，立在了二人之間，徹底成為一道跨越不過的隔閡。

他猶豫著，不敢上前。

但寒冬女神卻先把視線移了過來。

看到萬磁王，後者沈吟了幾秒鐘，然後拎著長弓向他走來。

“艾瑞克，”她開口，聲線是意料之內的毫無溫度，“之前的事情，我向你表示抱歉，如果可以補償的話，我也會盡力做到。”

“……”

萬磁王閉了閉眼：“哪件事？”

他們之間的事情，又哪一件是能通過補償就算清的？

沙耶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看了對方片刻，慢慢嘆息：“我知道很難說清，但是抓天啟雙子的事情還需要你的幫忙，所以——”

她問：“我能和你回去嗎？”

萬磁王一怔，眼神錯愕：“你……你要和我一起走？”

“沒錯，”沙耶回答，“雖然我恢覆了，但之前的事情並沒有忘記。”

“餵，”洛基躲在雷神背後，不滿地開口，“為什麽要和他一起走？”

沙耶回過身，毫不猶豫地放了一箭。

“不然呢？我要在這裏殺了你再和他走嗎？”沙耶冷冷地問。

“阿斯加德被海拉占據，現在整個世界都很危險，斯嘉蒂，你——你考慮一下，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

索爾猶豫著開口，雖然他不指望能將二人之間的矛盾化解，但是至少先幫他們救回海姆達爾，這樣有了彩虹橋，一切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可顯然，沙耶並不想回去，也並不想幫忙。

她匪夷所思地揚起眉，手指輕輕撫摸著宙斯的腦袋，反問道：“阿斯加德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記憶回來了，她與阿斯加德的糾葛便一起回來了。

想著過去的事情，徹骨的恨意再度占據了沙耶的思想。

她握著弓箭的手微微顫抖，如果不是因為雷神並沒有招惹她，那她簡直想不放過任何一個阿薩神族！

說完這句話，沙耶轉過身看著萬磁王：“沒錯，我打算和你走，把天啟的事情解決了。”

萬磁王看著她冰冷肅麗的五官，然後點點頭：“好，那我們先走。”

“斯嘉蒂，當年的事——”洛基走過去，打斷兩人的對話。

沙耶皺起眉頭，猛地彎弓射箭，那暴風雪的力量如同一場爆炸，霎時間形成了巨大的沖擊波，直接將洛基推出幾米遠！

隨後，沙耶欺身過去，手握冰箭，將對方按在了樹幹上。

兩人相隔不過幾厘米的距離，沙耶仰著頭，眼眸死死盯住洛基，咬牙切齒地問：“你還要提當年事？如果不是你，我為什麽會在中庭流浪五百年？我父親為什麽會死？”

洛基低頭看著她，雖然此刻的氣氛並不旖旎，但他卻莫名笑得暧昧。

然後毫不客氣地說：“你父親的事情，嚴格來說是咎由自取——”

話音未落，洛基便感覺到一陣鉆心的寒意蔓延進了他的身體中，對方冷極了，縱然他是冰霜巨人，那也不能抵抗多久。

洛基意識到，那尖銳的箭頭已經刺破了他的軟甲。

“所以眾神就可以隨意處置他，讓我看著他死去？”沙耶問，“是這樣嗎？”

洛基沈默良久：“我沒有騙你去看。”

“可我就是看到了，我父親的頭被砍下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沙耶的眼中滿是恨意，“是阿薩神族殺死了我的父親。”

雷神走過來，用手抓住了冰箭：“但這不是你屠上仙宮的理由，洛基他……沒有對不起你。”

“是嗎？”沙耶看了後者一眼，沒有讓冰箭繼續刺入洛基的胸口。

她五官冷漠，眼中半點溫度也無。

這是寒冬女神斯嘉蒂慣有的模樣。

早些年在仙宮，他們這些年紀小的神最怕的就是斯嘉蒂，後者雖然是奧丁的妹妹，但年紀卻很小，和他們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常年寄住在巨人之地，非但與阿薩神族不親近，反而矛盾頻發。

她養父夏基便是其中最大的矛盾。

索爾心一橫，幹脆將弟弟的心裏話講了出來：“如果沒有詛咒，那奧丁——”

“那我也不用平白受五百年的苦！”沙耶打斷他，然後將冰箭狠狠摔在地上，她轉身大步朝著萬磁王車子的方向走去，“我不會管阿斯加德的事情，你們不必再來找我，尤其是洛基，下次看見他，我一定不會客氣。”

說完，她拽開車門，打算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洛基忽然揚起頭：“下雪了？”

萬磁王也向著天上看，只見原本悶熱的夏日晴空忽然如同蒙了一層灰雲，有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詭異極了。

“與我無關，”沙耶說，“這不是我做的。”

索爾閉了閉眼：“也許是奧丁的法術失效了。”

沙耶手上的動作一頓，側過頭，看向兄弟二人。

“你消失之後，奧丁一直用神力維持著九大國度的冬日，就算他已經離開了，法術仍然還在，只是現在你已經回來，”索爾說，“屬於奧丁的最後一點痕跡也消失了。”

沙耶揚眉：“所以呢？你想說如果不是因為維持冬日，他根本不會死？”

雷神與邪神沈默了，雖然導致奧丁衰弱的根本原因與斯嘉蒂沒有直接關系，但卻不能說毫無關系。

“他很想念你，”洛基說，“當年他似乎並不讚成我的做法。”

五百年的時光，已經讓昔年仙宮的玩伴褪去了青澀，沙耶站在車門之後，感受著記憶一點點充盈起來的感覺。

父親死亡時的恨意，墜落彩虹橋時的恐懼，失去記憶後的茫然。

還有在中庭幾度生死，讓她無法不恨眼前這個阿斯加德的小王子。

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他……

這個假設在沙耶心中響徹雲霄。

想到這裏，她不想再廢話，轉身鉆進車裏，對著身邊的萬磁王說：“我們走吧，先去處理變種人的事情。”

萬磁王點了點頭，踩下油門，車子從二人身邊飛馳而過。

但他始終很擔憂對方，不像宙斯，見到自己的主人回來了就那麽興奮，趴在後座上一直在低低地叫喚著，還時不時把腦袋湊過來求撫摸。

“……沙耶。”想了片刻，萬磁王開口。

身旁的人幻化回了中庭的服飾，但她身上的冰冷氣質卻揮之不去。

聽到萬磁王喊自己，她註視著前方，聲音平靜：“叫我斯嘉蒂。”

作者有話要說： 洛基：我真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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