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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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李離愁對季驍虞的態度, 散發著一種不大一樣的熟稔，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宋舞，對方應該與季驍虞的關系不一般。
要不然應該很少有人能這樣對他不客氣, 而季驍虞在李離愁說完話以後，僅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 冷冷出言道：“是嗎，那你又能好到哪去，跟你喜歡的體味重的拉丁裔比，我們這種的口味確實清淡幹凈些。”
李離愁瞪著他，像是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季驍虞口裏說出來似的, “你……分手那麽多年, 你還計較當年那件事，我說了都是誤會。”
季驍虞：“用不著解釋，跟我沒關系。”
李離愁：“真的沒關系嗎？你別說你不在意，不在意就不會提起過去的事。”
季驍虞睇著她，冷笑：“要不要幫你介紹個醫生，治一治妄想癥。”
他倆說話跟打情罵俏似的, 宋舞在旁邊聽著, 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插入他們當中的第三人，站立不安。
莫名覺得不自在、不舒服。
雖然聽不懂季驍虞跟李離愁之間有什麽糾葛, 但宋舞此刻也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為什麽李離愁一上來就會針對她, 說季驍虞眼光不好。
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季驍虞的前女友，也可能是前前前任。
她想是人都會對曾經的男朋友的現任，會心存芥蒂。
那她此刻為什麽會覺得不舒服呢，就好像季驍虞的目光被對方搶走了一樣, 對面的女人宛如一束火焰, 充滿生命的活力, 自信無比。
相比之下，宋舞覺得自己如白日裏的螢火，不足以體現出任何存在感。
季驍虞感覺到胳膊上的手被悄悄松開了，他銳眼朝宋舞看過來，“怎麽了 ？”
宋舞只是覺得自己當下處境尷尬，不再適合挽著季驍虞，沒想到他那麽快就註意到了。
感覺到李離愁朝她望過來的冰冷視線，宋舞莫名緊張地將手背在身後，對季驍虞搖頭，“沒什麽。”
然而這一舉動被李離愁誤以為她是故意爭搶走季驍虞的註意力的。
李離愁最看不得的就是，像宋舞這樣，長得嬌嬌弱弱，一臉茶樣的女人，說是白蓮花心機女也好，都是喜歡用手段爭奪男人目光的。
“季伯伯本是說讓你去我家登門道歉，但我知道你的本性，除非自願連季伯伯都管不了你，於是我跟奶奶說了直接上你家這來。”
李離愁：“我們兩家商議事情，是不是不該有什麽外人在。”
她整個過程，都沒太將宋舞放在眼裏，就是發脾氣，找茬，態度冷淡都是朝著季驍虞的位置表露的。
這種輕視忽略，其實比面對面地針對還要侮辱人。
因為仗著與季驍虞以前的關系，還有世交的身份，直接就將宋舞排除在外了。
季驍虞直接的懟了回去，“你可以選擇不待在這。”
“哼。”
李離愁是高傲的，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季驍虞跟他帶來的陌生女人面前繼續自取其辱。
“我不過好心提醒，你不聽就是，好自為之。”話不投機半句多，李離愁很平淡地掃了眼雙目茫然，一身嬌弱怯意的宋舞，衡量片刻，利落地撇開目光，昂頭挺胸地走開了。
不談長相，她的姿態跟氣勢，就跟當初的季驍虞沒什麽區別。
大概身處同一個圈子的人都是相似的。
宋舞下意識望向季驍虞，發現季驍虞居然也在看著李離愁離去的背影，神色高深莫測，難辨喜怒。
不知為何，她心臟倏地漏跳一拍，腦子裏仿佛多了根弦突然繃緊。
“那位小姐，她好像誤會什麽了。”宋舞輕聲道。
李離愁因為季驍虞，而對她有敵意。
可兩人關系並沒到男女朋友的程度，季驍虞如果不想被誤會，他可以解釋的。
可惜，季驍虞收回了視線。
“不用管她。”他的臉色和眼神依舊看不出來什麽異樣，除了這句，就再也沒有對宋舞做出任何多餘的解釋。
季驍虞帶了個女人回來的事，很快就被季家的長輩知道了。
茶室裏，每個人的面色迥異，只有桌臺上的杯子飄然著一成不變的裊裊霧氣。
李老太太率先打破沈默，笑著說：“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身邊最先有伴的竟然是你家二小子。看來我今天來的時機不巧，打擾他今天帶女朋友上門。”
要知道，季驍虞跟李離愁一整個高中時期是談過戀愛的，李老太太的話，瞬間讓季君茂想到季驍虞身邊圍繞的那些鶯鶯燕燕。
他深知自己兒子的脾性，男人身邊有些女人是正常事，很多情況下少不了逢場作戲。
但他這個兒子，往往最會招花引蝶，說花心沒到那份上，因為除了李離愁是他公開過的女朋友，後來的那些女人都沒什麽名分，說得最多的就是滿足需求，玩玩而已。
這種就太風流了，浪子一個，沒誰能值得他停下腳步。
季君茂這一刻也將季驍虞帶回來的人，當做是曾經那些女人，是季驍虞為了表達他逼他回家的不滿，而故意這麽做的。
有一部分目的，也可能是為了給李家，或者李離愁一個難堪。
這麽一想，季君茂心頭便忍不住冒火，但面色上來看一如往常，“您說的哪裏的話，他一慣地沒有定性，是不是女朋友還不知道，待會我說說他，您別往心裏去。”
與他做爹的相比，季老爺子顯得雲淡風輕，他坐在躺椅上，身上搭了塊毯子，輕輕搖啊搖，拆臺地說：“也是稀奇，第一次見他帶人到家裏來。君茂，去把人叫來。”
眼看李老太太臉色變得不高興，季君茂無奈道：“爸，不是讓他過來認錯嗎，您可別想一出是一出。”
李老太太更是起身，說：“我看我還是走吧，免得妨礙你們一家團聚。”
“哎，您別走啊……”
房門突地被人敲響，屋內一靜，片刻後把手轉動、拉開，一道修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季驍虞雙目漆黑淩厲地朝屋內人望過來。
季君茂剛好要找他，借著火氣質問：“你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帶回來了。人呢？”
季驍虞一點都不怵季君茂，理直氣壯地看向捧著茶，一副老學究模樣的李老太太，打了聲招呼：“李奶奶，身體可還康健。”
李老太太記著季驍虞跟李離愁很多年前就分了手的事。
現在李玠又跟季驍虞因為一個女人，打了架……不對，是挨打，李老太太沒什麽好臉子給他。
她吹了口熱茶，眼也不擡地應了聲，“我身體好不好，全看小輩們怎麽樣。本來身子骨就脆，再像昨天那樣受驚，怕是要活不長久了。”
季驍虞：“您怎麽能這麽咒自己？”
季君茂：“季驍虞！”他給這個逆子一個適可而止的眼神，“我問你話呢，你帶來的人呢，今天不是讓你來玩的，把人從哪帶來的送回哪去。”
季驍虞油鹽不進：“晚了，已經來了。”
他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成功地讓李老太太輕笑出了聲，對季老爺子道：“你家二小子真是從小狂到大。”真不知道有誰能治治他讓他狠狠栽個跟頭。
她面帶嘲笑地轉過臉，看向門口目下無塵，冷厲倨傲的身影，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
就看到季驍虞給身後的一個人讓出位置，那是一個素未謀面，如杏花煙雨般的年輕溫婉的女子。
如同剛步入渾濁塵世，有種不谙世事的幹凈溫順。
然而讓李老太太深深看呆的，是對方秀氣眉眼間恰似她年輕時候的韻致，這種莫名的熟悉感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十幾年前，她也曾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只是她選擇了沒有去相認，更沒有把人帶回來。
季驍虞把宋舞拉到身旁，握著她的手，淡淡吩咐，“宋舞，給我爸我爺打聲招呼。”
不知所措中的宋舞聽見他對季老爺子、季君茂道：“介紹一下，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奶奶。”
李玠同李離愁趕了過來，都聽到季驍虞說的最後一句話。
李離愁剎那間變了神色。
而一聲破碎的響聲讓眾人都驚訝地朝李老太太看去，她十分古怪地盯著季驍虞帶來的女人，就連旁人怪異的目光都忽略了。
李老太太：“你叫她什麽？”
季驍虞瞥向身旁，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一臉木訥相的宋舞，對反應奇妙的李老太太道：“怎麽了，李奶奶，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念錯了我女朋友的名字。”
宋舞不可置信地看著季驍虞，那雙澄澈幹凈的杏眼裏，流淌著一絲驚疑、慌張，和不能理解。
他為什麽要突然宣布自己是他女朋友？
是為了氣一氣家裏人，還是趁匆匆趕來的前女友也在，才故意那麽說的？
季驍虞給宋舞的驚訝，遠超過於盯著她，一派反常的老太太。
李老太太固執問：“你再說一遍，你女朋友姓什麽叫什麽。”
季驍虞一眼察覺處怪異，他按耐住剛要重覆的沖動。
淡淡道：“您何不自己問她。”
面對眾人目光的壓力，宋舞心中也是覆雜不安，心煩意亂，季驍虞不看她，她只好回視那位老人，禮貌地回應，“您好，我叫宋舞，唐宋元明清的宋，抃風舞潤地舞。”
不知道她名字有什麽稀奇的，竟然值得這位老人家這麽大反應。
而這次，李老太太驀然起身跟季老爺子道別，“老季，昨天的事，今天就算了，我現在還有事得先回去一趟。”
身為當事人的李玠聽了他奶奶的話，登時楞住，“啊？奶奶，怎麽就算了？”好歹讓季驍虞這臭小子給他道聲歉啊。
不管旁人怎麽勸，李老太太雷厲風行，就是要離開。
她從宋舞身旁經過，本來是不打算看她一眼，就怕那一眼漏了陷，然而李老太太還是沒忍住，她就在宋舞身旁站定，近距離的打量她一番，突然就嘆了聲氣，“該來的還是來了，孽啊，是孽啊。”
宋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抓起手，李老太太猛然從自己腕子上摘下一條檀香珠子，塞到宋舞掌心裏。
她一驚，“您這是……”
李老太太不欲多說：“宋舞對吧，拿著，就當是見面禮。”
說完，她便走了，李玠看她有些身形不穩的樣子，連忙扶著他奶奶。
李離愁走在最後，期間朝著季驍虞跟宋舞的方向回了次頭。
李家人一走，茶室驟然變得無比安靜。
在這樣近乎窒息的氣氛中，季君茂瞪著季驍虞，又看看宋舞，到底是有李老太太這件事的插曲，讓他對季驍虞身邊人的不滿沒有散發出來。
其次就是，眼前兒子的女朋友，的確跟以前那些氣質類型不大相同，看著就是好人家的女兒，不太好疾言厲色的欺負。
季君茂忍了半天，沒好氣道：“還看什麽，算你小子好運，人家不跟你計較。還不快叫人把地上收拾幹凈？！”
季驍虞望著廊道上的方向，收起匪夷所思的目光，動身，走了一步，忽地想起來宋舞。
於是將發呆中的她也一塊帶走。
李玠送李老太太上了車，等李離愁過來後，便示意司機發動。
路上，姐弟二人都想從李老太太口中打聽，剛才她為什麽會看到宋舞有那麽大反應。
就連她戴了很多年用來修身養性的珠子，都送給了一個陌生人。
莫非奶奶認識季驍虞女朋友，李離愁或許不知道宋舞身份，在酒莊裏聽人提起過的李玠多少明白些。
那不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麽？難不成還能讓他一語說中，那個宋舞能跟他們家有什麽關系。
可惜李老太太一路閉著眼睛，像是不太舒服不想說話的樣子，無論是李玠還是李離愁，都明白這不是個好問話的機會。
等到了李家。
李老太太第一時間沖管家吩咐，“打電話給忘懷，讓他現在就回來。”
李玠跟李離愁相視一眼，陡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個多小時後，李家書房的門被砰地撞開，裏面傳來的怒吼聲令在樓下的李玠、李離愁同時起身。
二人聽見了母親對父親、奶奶毫不留情的指責與怒罵，“想讓那個私生女進門，除非我死，你們母子做的孽憑什麽讓我來承擔，媽，當初你兒子做錯事的時候您怎麽不懺悔啊？把自己女學生玩到大肚子，人家要告他迷/奸的時候您怎麽不說要負責啊？怎麽吃齋念佛這麽多年，您終於悔悟過來想把孩子認回來了？”
母親的爆料無異於一道驚雷，在同一時間劈在這對姐弟身上，除了震驚，便是面無血色。
接著又是一道巴掌聲，讓李玠跟李離愁驚醒了。
二人紛紛跑上樓，正好看見母親捂著臉的一幕，“媽……”李玠快速沖上去護住自己的母親，怒視著父親李忘懷。
李忘懷呵斥他們下去，大人的事少摻和，同時對妻子道：“我打你是因為你不僅亂說話，還對我媽沒大沒小，你應該反省反省，這些話是你作為一個小輩能說的嗎？”
李母氣瘋了，趴在李玠的懷裏恨聲道：“李忘懷，你這個畜生，你不是人，我要跟你離婚！”
李離愁看向她奶奶，那張臉上冷傲的面具終於破裂，捏著雙拳問：“奶奶，這是真的嗎？我爸有個私生女？是誰？是不是……”
她與李老太太四目相對，靈光一閃，心裏終於有了個名字，“就是季驍虞身邊那個女人，是她對不對？”
難怪，難怪奶奶會把佛珠給她，難怪見到她時那麽大的反應。
回憶像線索，越挖越多。
李離愁忽然想起來一件埋藏在心裏很久以前的事。
在她讀書的時候，有一回她見過她奶奶。
那時正值中午，李離愁沒在教室待著，跟人在餐廳裏吃飯，剛好就坐在靠窗戶的位置，見到她奶奶進了一所不是她跟李玠就讀的學校。
當時李離愁還覺得奇怪，以為是她奶奶記錯她學校了，是去看她跟李玠的。
現在想來，其實要看的，應該另有其人才對。
可笑，人前模範夫妻的父母，竟然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更可笑的是，今天讓她沒放在眼裏的女人，居然跟她還有這樣一層瓜葛。
眼前爭吵不休的家人變得陌生可憎，曾經一派君子的父親，真的像母親所說那樣，迷/奸過一個女人？
心目中的完美之家，在向來自傲的李離愁心中徹底轟塌。
她趁人不註意，悄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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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離愁對季驍虞的態度, 散發著一種不大一樣的熟稔，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宋舞，對方應該與季驍虞的關系不一般。
要不然應該很少有人能這樣對他不客氣, 而季驍虞在李離愁說完話以後，僅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 冷冷出言道：“是嗎，那你又能好到哪去，跟你喜歡的體味重的拉丁裔比，我們這種的口味確實清淡幹凈些。”
李離愁瞪著他，像是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季驍虞口裏說出來似的, “你……分手那麽多年, 你還計較當年那件事，我說了都是誤會。”
季驍虞：“用不著解釋，跟我沒關系。”
李離愁：“真的沒關系嗎？你別說你不在意，不在意就不會提起過去的事。”
季驍虞睇著她，冷笑：“要不要幫你介紹個醫生，治一治妄想癥。”
他倆說話跟打情罵俏似的, 宋舞在旁邊聽著, 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插入他們當中的第三人，站立不安。
莫名覺得不自在、不舒服。
雖然聽不懂季驍虞跟李離愁之間有什麽糾葛, 但宋舞此刻也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為什麽李離愁一上來就會針對她, 說季驍虞眼光不好。
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季驍虞的前女友，也可能是前前前任。
她想是人都會對曾經的男朋友的現任，會心存芥蒂。
那她此刻為什麽會覺得不舒服呢，就好像季驍虞的目光被對方搶走了一樣, 對面的女人宛如一束火焰, 充滿生命的活力, 自信無比。
相比之下，宋舞覺得自己如白日裏的螢火，不足以體現出任何存在感。
季驍虞感覺到胳膊上的手被悄悄松開了，他銳眼朝宋舞看過來，“怎麽了 ？”
宋舞只是覺得自己當下處境尷尬，不再適合挽著季驍虞，沒想到他那麽快就註意到了。
感覺到李離愁朝她望過來的冰冷視線，宋舞莫名緊張地將手背在身後，對季驍虞搖頭，“沒什麽。”
然而這一舉動被李離愁誤以為她是故意爭搶走季驍虞的註意力的。
李離愁最看不得的就是，像宋舞這樣，長得嬌嬌弱弱，一臉茶樣的女人，說是白蓮花心機女也好，都是喜歡用手段爭奪男人目光的。
“季伯伯本是說讓你去我家登門道歉，但我知道你的本性，除非自願連季伯伯都管不了你，於是我跟奶奶說了直接上你家這來。”
李離愁：“我們兩家商議事情，是不是不該有什麽外人在。”
她整個過程，都沒太將宋舞放在眼裏，就是發脾氣，找茬，態度冷淡都是朝著季驍虞的位置表露的。
這種輕視忽略，其實比面對面地針對還要侮辱人。
因為仗著與季驍虞以前的關系，還有世交的身份，直接就將宋舞排除在外了。
季驍虞直接的懟了回去，“你可以選擇不待在這。”
“哼。”
李離愁是高傲的，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季驍虞跟他帶來的陌生女人面前繼續自取其辱。
“我不過好心提醒，你不聽就是，好自為之。”話不投機半句多，李離愁很平淡地掃了眼雙目茫然，一身嬌弱怯意的宋舞，衡量片刻，利落地撇開目光，昂頭挺胸地走開了。
不談長相，她的姿態跟氣勢，就跟當初的季驍虞沒什麽區別。
大概身處同一個圈子的人都是相似的。
宋舞下意識望向季驍虞，發現季驍虞居然也在看著李離愁離去的背影，神色高深莫測，難辨喜怒。
不知為何，她心臟倏地漏跳一拍，腦子裏仿佛多了根弦突然繃緊。
“那位小姐，她好像誤會什麽了。”宋舞輕聲道。
李離愁因為季驍虞，而對她有敵意。
可兩人關系並沒到男女朋友的程度，季驍虞如果不想被誤會，他可以解釋的。
可惜，季驍虞收回了視線。
“不用管她。”他的臉色和眼神依舊看不出來什麽異樣，除了這句，就再也沒有對宋舞做出任何多餘的解釋。
季驍虞帶了個女人回來的事，很快就被季家的長輩知道了。
茶室裏，每個人的面色迥異，只有桌臺上的杯子飄然著一成不變的裊裊霧氣。
李老太太率先打破沈默，笑著說：“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身邊最先有伴的竟然是你家二小子。看來我今天來的時機不巧，打擾他今天帶女朋友上門。”
要知道，季驍虞跟李離愁一整個高中時期是談過戀愛的，李老太太的話，瞬間讓季君茂想到季驍虞身邊圍繞的那些鶯鶯燕燕。
他深知自己兒子的脾性，男人身邊有些女人是正常事，很多情況下少不了逢場作戲。
但他這個兒子，往往最會招花引蝶，說花心沒到那份上，因為除了李離愁是他公開過的女朋友，後來的那些女人都沒什麽名分，說得最多的就是滿足需求，玩玩而已。
這種就太風流了，浪子一個，沒誰能值得他停下腳步。
季君茂這一刻也將季驍虞帶回來的人，當做是曾經那些女人，是季驍虞為了表達他逼他回家的不滿，而故意這麽做的。
有一部分目的，也可能是為了給李家，或者李離愁一個難堪。
這麽一想，季君茂心頭便忍不住冒火，但面色上來看一如往常，“您說的哪裏的話，他一慣地沒有定性，是不是女朋友還不知道，待會我說說他，您別往心裏去。”
與他做爹的相比，季老爺子顯得雲淡風輕，他坐在躺椅上，身上搭了塊毯子，輕輕搖啊搖，拆臺地說：“也是稀奇，第一次見他帶人到家裏來。君茂，去把人叫來。”
眼看李老太太臉色變得不高興，季君茂無奈道：“爸，不是讓他過來認錯嗎，您可別想一出是一出。”
李老太太更是起身，說：“我看我還是走吧，免得妨礙你們一家團聚。”
“哎，您別走啊……”
房門突地被人敲響，屋內一靜，片刻後把手轉動、拉開，一道修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季驍虞雙目漆黑淩厲地朝屋內人望過來。
季君茂剛好要找他，借著火氣質問：“你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帶回來了。人呢？”
季驍虞一點都不怵季君茂，理直氣壯地看向捧著茶，一副老學究模樣的李老太太，打了聲招呼：“李奶奶，身體可還康健。”
李老太太記著季驍虞跟李離愁很多年前就分了手的事。
現在李玠又跟季驍虞因為一個女人，打了架……不對，是挨打，李老太太沒什麽好臉子給他。
她吹了口熱茶，眼也不擡地應了聲，“我身體好不好，全看小輩們怎麽樣。本來身子骨就脆，再像昨天那樣受驚，怕是要活不長久了。”
季驍虞：“您怎麽能這麽咒自己？”
季君茂：“季驍虞！”他給這個逆子一個適可而止的眼神，“我問你話呢，你帶來的人呢，今天不是讓你來玩的，把人從哪帶來的送回哪去。”
季驍虞油鹽不進：“晚了，已經來了。”
他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成功地讓李老太太輕笑出了聲，對季老爺子道：“你家二小子真是從小狂到大。”真不知道有誰能治治他讓他狠狠栽個跟頭。
她面帶嘲笑地轉過臉，看向門口目下無塵，冷厲倨傲的身影，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
就看到季驍虞給身後的一個人讓出位置，那是一個素未謀面，如杏花煙雨般的年輕溫婉的女子。
如同剛步入渾濁塵世，有種不谙世事的幹凈溫順。
然而讓李老太太深深看呆的，是對方秀氣眉眼間恰似她年輕時候的韻致，這種莫名的熟悉感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十幾年前，她也曾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只是她選擇了沒有去相認，更沒有把人帶回來。
季驍虞把宋舞拉到身旁，握著她的手，淡淡吩咐，“宋舞，給我爸我爺打聲招呼。”
不知所措中的宋舞聽見他對季老爺子、季君茂道：“介紹一下，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奶奶。”
李玠同李離愁趕了過來，都聽到季驍虞說的最後一句話。
李離愁剎那間變了神色。
而一聲破碎的響聲讓眾人都驚訝地朝李老太太看去，她十分古怪地盯著季驍虞帶來的女人，就連旁人怪異的目光都忽略了。
李老太太：“你叫她什麽？”
季驍虞瞥向身旁，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一臉木訥相的宋舞，對反應奇妙的李老太太道：“怎麽了，李奶奶，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念錯了我女朋友的名字。”
宋舞不可置信地看著季驍虞，那雙澄澈幹凈的杏眼裏，流淌著一絲驚疑、慌張，和不能理解。
他為什麽要突然宣布自己是他女朋友？
是為了氣一氣家裏人，還是趁匆匆趕來的前女友也在，才故意那麽說的？
季驍虞給宋舞的驚訝，遠超過於盯著她，一派反常的老太太。
李老太太固執問：“你再說一遍，你女朋友姓什麽叫什麽。”
季驍虞一眼察覺處怪異，他按耐住剛要重覆的沖動。
淡淡道：“您何不自己問她。”
面對眾人目光的壓力，宋舞心中也是覆雜不安，心煩意亂，季驍虞不看她，她只好回視那位老人，禮貌地回應，“您好，我叫宋舞，唐宋元明清的宋，抃風舞潤地舞。”
不知道她名字有什麽稀奇的，竟然值得這位老人家這麽大反應。
而這次，李老太太驀然起身跟季老爺子道別，“老季，昨天的事，今天就算了，我現在還有事得先回去一趟。”
身為當事人的李玠聽了他奶奶的話，登時楞住，“啊？奶奶，怎麽就算了？”好歹讓季驍虞這臭小子給他道聲歉啊。
不管旁人怎麽勸，李老太太雷厲風行，就是要離開。
她從宋舞身旁經過，本來是不打算看她一眼，就怕那一眼漏了陷，然而李老太太還是沒忍住，她就在宋舞身旁站定，近距離的打量她一番，突然就嘆了聲氣，“該來的還是來了，孽啊，是孽啊。”
宋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抓起手，李老太太猛然從自己腕子上摘下一條檀香珠子，塞到宋舞掌心裏。
她一驚，“您這是……”
李老太太不欲多說：“宋舞對吧，拿著，就當是見面禮。”
說完，她便走了，李玠看她有些身形不穩的樣子，連忙扶著他奶奶。
李離愁走在最後，期間朝著季驍虞跟宋舞的方向回了次頭。
李家人一走，茶室驟然變得無比安靜。
在這樣近乎窒息的氣氛中，季君茂瞪著季驍虞，又看看宋舞，到底是有李老太太這件事的插曲，讓他對季驍虞身邊人的不滿沒有散發出來。
其次就是，眼前兒子的女朋友，的確跟以前那些氣質類型不大相同，看著就是好人家的女兒，不太好疾言厲色的欺負。
季君茂忍了半天，沒好氣道：“還看什麽，算你小子好運，人家不跟你計較。還不快叫人把地上收拾幹凈？！”
季驍虞望著廊道上的方向，收起匪夷所思的目光，動身，走了一步，忽地想起來宋舞。
於是將發呆中的她也一塊帶走。
李玠送李老太太上了車，等李離愁過來後，便示意司機發動。
路上，姐弟二人都想從李老太太口中打聽，剛才她為什麽會看到宋舞有那麽大反應。
就連她戴了很多年用來修身養性的珠子，都送給了一個陌生人。
莫非奶奶認識季驍虞女朋友，李離愁或許不知道宋舞身份，在酒莊裏聽人提起過的李玠多少明白些。
那不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麽？難不成還能讓他一語說中，那個宋舞能跟他們家有什麽關系。
可惜李老太太一路閉著眼睛，像是不太舒服不想說話的樣子，無論是李玠還是李離愁，都明白這不是個好問話的機會。
等到了李家。
李老太太第一時間沖管家吩咐，“打電話給忘懷，讓他現在就回來。”
李玠跟李離愁相視一眼，陡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個多小時後，李家書房的門被砰地撞開，裏面傳來的怒吼聲令在樓下的李玠、李離愁同時起身。
二人聽見了母親對父親、奶奶毫不留情的指責與怒罵，“想讓那個私生女進門，除非我死，你們母子做的孽憑什麽讓我來承擔，媽，當初你兒子做錯事的時候您怎麽不懺悔啊？把自己女學生玩到大肚子，人家要告他迷/奸的時候您怎麽不說要負責啊？怎麽吃齋念佛這麽多年，您終於悔悟過來想把孩子認回來了？”
母親的爆料無異於一道驚雷，在同一時間劈在這對姐弟身上，除了震驚，便是面無血色。
接著又是一道巴掌聲，讓李玠跟李離愁驚醒了。
二人紛紛跑上樓，正好看見母親捂著臉的一幕，“媽……”李玠快速沖上去護住自己的母親，怒視著父親李忘懷。
李忘懷呵斥他們下去，大人的事少摻和，同時對妻子道：“我打你是因為你不僅亂說話，還對我媽沒大沒小，你應該反省反省，這些話是你作為一個小輩能說的嗎？”
李母氣瘋了，趴在李玠的懷裏恨聲道：“李忘懷，你這個畜生，你不是人，我要跟你離婚！”
李離愁看向她奶奶，那張臉上冷傲的面具終於破裂，捏著雙拳問：“奶奶，這是真的嗎？我爸有個私生女？是誰？是不是……”
她與李老太太四目相對，靈光一閃，心裏終於有了個名字，“就是季驍虞身邊那個女人，是她對不對？”
難怪，難怪奶奶會把佛珠給她，難怪見到她時那麽大的反應。
回憶像線索，越挖越多。
李離愁忽然想起來一件埋藏在心裏很久以前的事。
在她讀書的時候，有一回她見過她奶奶。
那時正值中午，李離愁沒在教室待著，跟人在餐廳裏吃飯，剛好就坐在靠窗戶的位置，見到她奶奶進了一所不是她跟李玠就讀的學校。
當時李離愁還覺得奇怪，以為是她奶奶記錯她學校了，是去看她跟李玠的。
現在想來，其實要看的，應該另有其人才對。
可笑，人前模範夫妻的父母，竟然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更可笑的是，今天讓她沒放在眼裏的女人，居然跟她還有這樣一層瓜葛。
眼前爭吵不休的家人變得陌生可憎，曾經一派君子的父親，真的像母親所說那樣，迷/奸過一個女人？
心目中的完美之家，在向來自傲的李離愁心中徹底轟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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