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茫茫的大地，白皚皚的房頂，讓於晟覺得呼吸舒暢,似乎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在此刻煙消雲散了。那些老梧桐和白樺樹穿的雪白，比起那龍柏和棕櫚透出的綠似乎更貼近於晟此刻想要的純凈潔白。

用過早餐，於晟披著一肩的風雪前往公司。在地鐵上，她經歷著老天對於窮苦青年的洗禮，在被擠的暈頭轉向的車廂裏，聞著各色人物身上，口中，甚至是其他部位撲面而來的各種氣味時，於晟便更加堅定了要辭職的決心。

她真的很擔心母親，擔心母親的精神狀態，更擔憂忙著帶孩子的嫂子肖雲。一個女人既要管家，又要管店裏的生意，她不該在這裏不聞不問。

吳生醒來並沒有回到公司上班，他在哪？不用贅言。呂天驕知道自己誤會了於晟，所以對於她的離職很是寬容，聽清於晟離職原因，安慰她，放她離開。郝春嬌等一眾同事向於晟揮手告別，於晟擁抱他們，目畔含淚轉身走了出去。

樓外的雪早已經停了，環衛工人也將路面的積雪掃置樹根底下，剛剛的銀裝素裹全然不在了，猶如她在這裏的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宛如做了一場夢，現在也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於晟……”突然有人叫住她，於晟回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何毅朝她招手。何毅穿著黑色棉衣、牛仔長裙，裹著紅色圍巾，帶著絨線遮耳棉帽，露著參差不齊的劉海，臉上被風吹的透白，看著她不住揮手微笑。

“你怎麽會在這裏？”於晟好奇，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有人在何毅身旁照料。

“我怎麽不可以出現在這裏！”何毅笑駁。

“下著雪出來本就不安全，你卻還是一個人！”於晟說著將自己物品盒放到何毅膝上，有些埋怨何毅這種膽大妄為的行徑。轉到他身後，推起他的輪椅。

“你這是擔心我嗎？”何毅轉臉仰頭看著於晟笑問，心裏陣陣暖意。

“你……還是這麽貧……”於晟不理。

兩人笑笑，沈默著走了一段。

“你辭職了？”何毅突然開口詢問。

“嗯……準備回家幫嫂嫂打理飯館。”於晟看著在風中飄然落下的一片枯黃沾了雪霜的梧桐葉略有沈思的說。

“也好！不過別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不會，你呢？如今做什麽？”

“我閑人一個，不過是父親大學的一位旁聽生。”

“還是旁聽美術嗎？”

“嗯！”

“也好！藝術這東西總是潛移默化，耳濡目染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謝謝！”何毅頓了頓，略略思忖，慢悠悠地開口，又裝作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問道，“你上次還未曾告訴我你休學原因？”

“說來話長……”於晟不由別過臉去，看著那雪白的雪花為何此間沾染了淤泥，臟兮兮，讓人不忍心多瞧。

“那不如賞臉陪我吃頓飯，講講你三年內的經歷如何？”何毅故作打趣。

“嗯？”於晟思量間電話突然響起，手伸入衣兜拿出來看，是母親打來。只聽魏紫含淚哭訴，“於晟，你快快回來！你嫂嫂她……”

忽一陣大風起，梧桐樹上僅有的幾片葉子驀然掉落，在風中被肆虐，在空中無處安身。

（一）遇見初衷遇見你

上選修課對於每個上大學的我們來講都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也許你會因此而認識某些人，抑或你會通過這個選修課對人生有了另一番想法和收獲。

於晟選修了一門課名為《創新思維心理學》的課程，來上課的人寥寥無幾，這是常態。而選修課的老師卻不會因此而應付了事。

這位老師給學生們講了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小男孩邀來四五的夥伴一起共享父親給他新買的腳踏車。與其說是讓夥伴們一起玩，不如說是一種自我炫耀。只見他騎著腳踏車在廣場上來回穿梭，緩緩將雙臂端平離開車把，嘴角上揚，眉飛色舞，像極了馬戲團表演雜技的演員。

在夥伴的叫好聲中他更加肆意大膽，竟然兩腳離開踏板，讓車子依著慣性向前奔去，似乎覺得自己騎的不是一輛腳踏車，而是騎著一匹快馬，只見這匹快馬突然仰頭蹬蹄，一個趔趄，小男孩從車上摔下來，膝蓋上破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皮，流淌在皮肉下細細的殷紅鮮血被突然揭開皮面，嚇得倉皇往更深層竄去，那小男孩咬著牙，抱著膝蓋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蜇疼。

老師讓每個人為這則小故事擬一個題目。白色的紙片從老師的手中遞出，傳閱到每個人的面前，有人略做思考，有人隨意寫上，直到最後一個同學將紙張交上。

紙片上用不同的筆寫下了不同題目，上面有“炫耀的代價”“雜耍男孩”“虛榮心”“男孩的成長期”“不該有的自信”等等……

“筆在你手，題由你書，誰能告訴老師，他（她）寫題目的初衷。”

有一位穿著藍格子襯衫，留著幹爽短發的男生舉手站了起來，只聽他說：“一個人的成長離不開別人的讚美，但故意去獲得別人的溢美之詞來獲得自信反而是一種沒有自信的表現。真正自信的人決不曲意求得他人的重視，就如真正美麗的人，任何附加的首飾都顯得多餘。”

陽光從窗縫裏流淌進來，在那位男生的鬢角停留，那一刻，於晟對這個背影多了一絲關註和留意。

金秋十月是社團納新的日子，於晟不容多慮的選擇了和文字作伴，報了校報記者團。先是筆試，再是面試。

校報的面試地點是西校北門正對的老辦公樓，這座老辦公室見證了學校從發展的點點滴滴，算是學校的老人。辦公樓分六層，一至四層分別檔案館、展覽館、校史館及博物館，校報位於五層，六層有校廣播電視臺，校新聞網。也正因為是學校文化的聚居地，所以樓頂設有信號塔及衛星接收天線。樓前樓後都裝點了花壇草坪，草坪上幾棵泛泛金黃的銀杏樹在秋日裏閃著餘輝，讓很多從附近圖書館出來的學子們駐足觀賞。

於晟坐電梯到達五樓時，樓道裏已經人滿為患，走廊盡頭有一扇透明玻璃門將面試者與工作人員分隔開來。用榆木框做成的玻璃門一開一合之間，發出咿呀聲響，隨後三四人一組被帶入。走廊雖然人多，卻出奇安靜。

等了將近半個鐘頭，輪到於晟進去面試，和她同行的是兩位男生。

門被打開，走在最前面的於晟發現了地上的一張報紙，從容的撿了起來，面試老師會心一笑。

“坐！”

三個人並排坐在一張乳白色條紋舊沙發上。經過簡單的介紹，老師問了他們一個共同的問題：“來這裏的初衷。”

“我想加學分，老師！”這男孩還真是誠實。活動學分在獎學金評比中所占比重雖不大，但卻至關重要，往往多個五六分就是拿到獎學金和拿不到的區別，學校一則激勵了學子多方面成長，二則也讓社團文化日益發展壯大。

老師聽了並不表態而是將目光看向其他兩人。

“因為自卑……”另一個男生回答。

“哦？”老師驚愕。

“有一句話講，自信的人離不開自卑，因為他們在自卑的驅使下，努力為自己尋找更高更遠的理想目標，用以補償生命中的缺陷。”

“說的好！”老師拍手淺笑。於晟不由側目，這幹凈的短發，藍格子的衣服不就是……

“你呢？”老師問於晟。

“喜歡寫作。”

“哦……”老師看了於晟一眼在名單表裏尋找，“你叫什麽？”

“於晟！”

“有印象，你筆試的稿子寫得不錯，老師準備下一期在文學版刊登。”

“謝謝老師！”

“從你進門撿起那張報紙開始，老師就留意你了！”

於晟再次謝過，發現那個藍格子襯衫的男生將目光穩穩的投向了自己這裏。

從面試的辦公室出來，那位穿藍格子襯衫的男生追了上來。

“你好！於晟，我叫柯宇。”他將手伸了出來。

“你好！”於晟淺握。

“你文采一定很好，希望以後多多指教。”

“你也不耐，能說出如此有哲理的話。”

“那！是我提前想好的！”

“那選修課上的也是提前想好的？”

“你是指……”

“小男孩騎腳踏車的故事，有印象沒？”於晟下樓，柯宇在後面跟著。

“哦……”柯宇站定回神細想，忙又追上於晟說，“你是說關於自信的那句？”

“對！”於晟低頭看著腳下的樓梯，有一縷頭發散落，忙捋回耳後。

“那句話是我看《穆斯林的葬禮》有感而發的，是新月的老師楚雁鴻讓新月不必煩惱別人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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