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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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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你沒聽錯?”

“這樣的大事,豈敢聽錯?”

秦瑤光的心口砰砰跳個不停,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撞得七葷八素,連楊氏起身對她說了一句“恭喜”,她都恍若未聞,仍沈浸在陳寅禮即將歸來的喜悅中。

周遭都是一片恭賀聲,彩屏遠要比別人機靈,聽到這話之後立馬轉身去給裏頭的崔氏報喜。

不多時,燒完香的崔氏從屋中出來,再次從管事口中證實了這消息。她心中舒坦,連看向秦瑤光的目光都溫柔了幾分。

婆媳二人皆言含淚光,暫且放下了往日嫌隙。不同於秦瑤光只知道歡喜,崔氏還得操心今兒晚上的洗塵宴。她吩咐下去,讓廚房備好陳寅裏愛吃的菜,又交代今兒晚上家裏幾個主子都要來上房用膳。巡視一圈,未曾發現高氏,崔氏眉頭一皺,冷聲問道:“怎麽不見瑋彤?”

陳念知搭了腔:“聽說是三哥房裏的林姨娘有喜了,三嫂樂得忘乎所以,眼下只怕是在林姨娘的院子裏忙著安撫人呢。”

崔氏驟一聽此話,不禁面露喜色,接著便想到以高氏善妒的性子,必不可能去安撫林姨娘,過去問罪的差不多。

即便再高興兒子有後,再不喜高氏胡作非為,在眼下老二凱旋之事上也都往後排,她又叫來陳嬤嬤:“你去林姨娘那兒走一遭,若真懷孕了,便從我房裏挑個合適的丫鬟過去伺候,告訴她好生養胎,別的不用多管。再轉告高氏,讓她跟季年下午記得過來迎一迎寅禮。”

陳嬤嬤領命下去。

一時,眾人都散了。

秦瑤光迫不及待地從上房出來,涼風一吹,整個人神清氣爽。

連陳念知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這下二嫂總該高興了”時,秦瑤光都沒感覺她在冒犯自己。畢竟,她這會兒的確痛快。

夫君凱旋,本就是莫大的歡喜,且她早就聽說,胡人被夫君他們打得節節敗退,這回夫君必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來日聖上論功行賞,少不了武信侯府的。進爵不敢想,可是加官總該有的吧,只要夫君官運亨通,她這個侯夫人還不跟著水漲船高?

這都是她應得的!

對了,還有洞房花燭,回去可要好好準備。

這可不是什麽不知羞,不早日坐實了這侯夫人的名頭,她這心裏便一日不安。

秦瑤光哼著小調,春風得意地回了蘭芷院,這樣大的事兒,蘭芷院也都聽到了消息。秦瑤光回來時,一眾丫鬟小廝早已圍在一塊兒,正等著秦瑤光回來給她道喜。這會兒誰也不在意秦瑤光這個侯夫人在府裏是否受寵了,眼下侯爺帶著軍功回來,連帶著夫人往後都要更上一層樓的。

陳家這些人,氣人的時候是真氣人,嘴甜的時候又是真嘴甜,哄得秦瑤光眉開眼笑,立馬放出話:“這個月,蘭芷院所有人月錢添一倍。”

眾人連忙道謝,更有會來事兒的嘴裏哄著人道:“侯爺定是牽掛著夫人,才會如此心急地往回趕。”

“行了,只會說嘴。”秦瑤光抿嘴笑了笑,打發走多餘的丫鬟,獨留下平安。

平安早摸透了秦瑤光的脾氣,她往妝奩前一坐,平安便熟門熟路地打開妝匣,裏頭放著一整套珍珠紅寶石頭面,是秦瑤光為數不多可以拿得出手的嫁妝。平日裏舍不得戴,架在高閣之上,也就今日這樣隆重的時候才拿出來用上一用。

平安找來桂花油,打散秦瑤光的發髻,準備梳一個單螺髻。

秦瑤光對鏡描眉,一時又想起自己衣裳還要換,便說:“待會兒去櫃子裏尋一件月白色的衣裳來。”

秦瑤光喜好明媚的顏色,但是陳寅禮不喜歡她穿的姹紫嫣紅,從前見面時,秦瑤光都穿著他喜歡的素色。想到自己那一櫃好看衣裳,秦瑤光直道可惜:“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穿這樣鮮亮的衣裳。”

“侯爺喜歡素凈的顏色,可我反倒覺得,姑娘穿鮮亮一點的衣裳更顯氣色。”

有種艷壓群芳的美感。

“我也覺得。”秦瑤光描完了眉,拖著下巴欣賞了一番鏡子裏的自己,忽然心生一計:“要不,待夫君回來之後我再穿一身紅衣給他瞧瞧,看多了,興許他就喜歡了?”

少女情懷總是詩,秦瑤光如今還幻想著自己能夠改變陳寅禮。

系統忍不住開口:“其實你夫君如今正在紫宸殿中替別人求情。”

“閉嘴!”秦瑤光沒好氣地打斷。如此歡喜的日子,豈能被這個所謂的系統掃興?

系統也不怪她,這窩裏橫的個性它也算是看明白。

巍巍宮墻,碧瓦飛甍。

陳寅禮並非第一次入紫宸殿,可對比上回進宮,前後待遇簡直是雲泥之別。當初新婚之夜,他便被急召入宮。彼時,陳寅禮父喪剛滿兩年,他承襲侯爵,正欲有一番作為,邊境恰好遭逢敵襲。那一晚京中武將皆集於紫宸殿,似陳寅禮這等剛及弱冠之齡的年輕武將本不會入聖人的眼,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比那些久經沙場的武將要差。

陳寅禮在一眾武將之中率先出列,自請擊之。

老侯爺戎馬一身,臨終都是馬革裹屍而還。聖上原就記著陳家的功勞,見著陳寅裏有此志氣,又生得一表人才,便點了他做副將。

這一年來,陳寅禮帶頭沖鋒陷陣,立下汗馬功勞,也讓武信侯府再次揚名。此戰能勝,陳寅禮當居首功,所以這次進宮,陳寅禮被以禮待之,就連這回的主帥也羨慕起了陳寅禮的待遇。

方才進紫宸殿叩拜時,陳寅禮可是聖上親自扶起來的!

武信侯府自老侯爺離世後便沈寂下來,可如今眼看著,是要起來了。

當今皇帝剛過不惑,正值壯年,雖偶爾疑心朝臣,但並不會容不下有功之臣,又是個賞罰分明的性子。陳寅禮等又剛打了勝仗,皇帝聽他們稟明這一年來西北戰況後,便準備論功行賞了。

其實西北戰事如何,皇上心裏早有桿秤,眾將士表現如何他亦有所耳聞,如今不過是借著主帥的口,將眾人的功績再述一遍罷了。

其他的都好賞,可首功的陳寅禮,聖上卻放在了最後。

陳寅禮驍勇善戰,聖上原本是想著給他加官的,只是陳寅禮卻突然道:“聖上,微臣有一事要與聖上稟明。”

皇帝頓了一下,方才還平易近人的一雙風目微微瞇起,斂眉沈思,平添了幾分殺伐之氣。

陳寅禮只覺得有寒意襲來,他拿不準聖上的意思,只得壓低了頭顱。

良久,皇帝開口讓其他人都退下,只留陳寅禮一人。

他從龍椅上起身,踱步到陳寅禮身前,再次扶起這位有功之臣:“武信侯有何軍情要奏?”

陳寅禮明顯察覺到聖上的意思,聖上不希望聽到同軍情無關之事,可陳寅禮已別無選擇。他自邊境凱旋,途中卻恰好尋得故人,豈非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與婉柔註定有一段未了塵緣。

陳寅禮只猶豫了片刻,便坦白了他將方婉柔帶回京一事。

雖是先斬後奏,可陳寅禮自恃有功,並不覺得這是什麽要命的錯漏。

高高在上的帝王臉色一松,斟酌了一番,又問:“所以,你是要用自己的戰功換她的自由身?”

陳寅禮鄭重地點了點頭。

皇帝目光微沈:“你可知這軍功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能加官進爵,光耀侯府門楣。然軍功還能再掙,能救婉柔性命的機會卻只有一次。

陳寅禮俯身:“聖上容稟,微臣母親同方姑娘之母乃是故交,又自小看方姑娘長大,將其視若親女。當年方家深陷貪汙案,舉家流放至西北,母親深知方家罪孽深重,卻還免不了時常惦記方姑娘,以至茶飯不思。微臣實不忍心見母親憂心,故而鬥膽,請聖上允方姑娘一人回京。”

皇帝不見喜怒地問:“如今替方氏女辯白,來日若是愛卿再立戰功,是否還要替方家翻案?”

“微臣不敢!”陳寅禮叩首,“此次請旨,乃是為了慰藉微臣母親夙願,待方姑娘回府,母親心願可了,往後再不提此事。”

陳寅禮說完,不見上首之人有何反應,下了狠心,又說:“微臣會將方姑娘放在母親身側,絕不會讓外人見到。”

如此,便不會再生事端。

皇帝擡了擡手:“不必。”

他還不至於為難一個沒犯過錯的姑娘家。方家有罪,那是方家的男子造孽,同女眷幹系不大。之所以流放,只為堵悠悠眾口。方才他是有不悅,但也是因為自己器重的功臣竟然拿戰功換一個罪臣之女,實在是駑鈍。

看來,他還得再考察考察,看看這位武信侯是否真的如其父一般有勇有謀。他道:“那方氏女既進京,便留下吧,朕可以不追究,不過若要出門還需更名換姓,不得再借方家名義行事。”

陳寅禮連忙跪謝。心中的一塊巨石雖已放下,可背後也是一片濡濕。

若再來一次,陳寅禮也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將這些話說出口來。

申時三刻,武信侯府一眾主仆皆聚在正門處。

一炷香前,便有仆人來報,道他們家侯爺已行到東街街頭了,崔氏立馬讓人將家裏幾個主子叫到跟前,隨她一道等陳寅禮回府。

府裏有頭有臉的下人這會兒都守在崔氏身側。

也不知等了多久,前頭腳步聲起,人影攢動,忽然傳來幾聲“來了,來了。”

秦瑤光回身拉著平安:“我衣裳發飾可亂了?”

平安:“夫人好看著呢。”

秦瑤光摸了摸鬢角,轉過身踮起腳尖眺望遠處,一整個歡欣雀躍。

人群散開,讓出一條道來,一行人高坐馬上已行至眼前了,秦瑤光一眼便認出來前頭那人,那是她夫君!她捂著胸口,胸腔裏的那顆心撲通撲通,都快要跳出來了。

轉眼之間,陳寅禮已至侯府門前。

秦瑤光待他夫君下馬,急急兩步上前,卻見陳寅禮只是一臉覆雜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起身走到後頭的馬車旁。

秦瑤光莫名有些不安。

馬車裏伸出一只纖纖玉手,緩緩撩起車簾,露出了一張芙蓉面。

櫻唇瓊鼻,皎若秋月,眉眼竟與秦瑤光有五分相似,可兩人的氣質卻又不盡相同,若說秦瑤光是千姿百媚的牡丹,這位姑娘便是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

她借著陳寅禮的手下了馬車。

崔氏一見到她,頓時涕淚聲下,攬著她嘴中叫著“柔兒”。

陳念知微微詫異,不過也算見怪不怪;兩個妯娌置身事外,侯府一眾老人都學著崔氏,擺出一副情難自禁的模樣。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姑娘,只有秦瑤光,她仿佛像個外人一樣,絲毫融入不進去。

秦瑤光定定地瞧著那位姑娘,她只想知道一點,這姑娘是誰?又為何竟與她生得這麽像?

系統提醒:“這得要問你夫君。”

夫君?

“這才是你夫君的心上人。”系統道。

秦瑤光環視一圈,將眾人臉色盡收眼底,接著,目光落在了不敢見她的陳寅禮身上。她哆嗦著嘴唇,似乎明白了什麽。

秦瑤光攥著胸口,正欲質問,卻忽然兩眼一閉,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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