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一碗醴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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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一碗醴酪
姜佛桑帶著鐘媄與蕭元奚在城中食肆用的午食。
吃過了炒菜店的菜，也嘗過了方婆的手藝，這些用傳統烹飪之法做出來的難免就缺了些滋味。大約也和巫雄原本就缺少美食有關。
鐘媄道，“忘了同你說，東市也開了家炒菜店，看路數應是仿著你那家做的，菜式都差不多。”
何止東市，炒菜店的名聲年前就已打響，又經半年發酵，如今棘原城內各富戶大族府上也都紛紛嘗試起炒菜來，且很有後來居上的趨勢，比蒸煮炙炮更受人歡迎。倒弄得鐵鍋大賣，把鐵匠鋪子的生意也給帶了起來。
“家什鋪裏的矮桌圈椅也成了眾木作仿效的對象，包括近來新推出的那甚麽搖椅，可以躺上去的，我也買了一張回去。
“牙粉、面藥、澡豆以及敷身的香粉這些，都有人跟著做，我讓人買下試了，遠不及百貨鋪裏的。
“你的鋪子占了先機，別人再如何也不過東施效顰。不過也怪惱人的就是了，你若不喜，大可交由市令去處置。
“那些小商販倒還好對付，東市開店的那些想必有些來頭，你是刺史兒婦，雖無需多少顧慮，查封店鋪終歸有些得罪人，給些警醒也就是了。”
鐘媄的建議看得出是真心為她著想。
姜佛桑卻搖頭道：“律法沒有規定不許他們跟著學，警醒又有何用？如你所說，警醒之後照舊，不過是平白得罪人。不管是東市店主還是市井商販，願意賣就賣罷，有競爭才有進步。”
鐘媄咋舌：“怪道吉蓮也跟我說甚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還說是女君教導。我看你這是要做菩薩呀！”
姜佛桑當然沒興趣做什麽菩薩，開店都是為了賺錢。她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初衷也是與民同樂，不想只給那一小撮貴人服務，想讓市井之民都能用到好物得到便利。而不是與商戶同樂。
店鋪開在西市的目的是“以下圍上”，事實證明她成功了，但成功的路必不可能一人獨行。律法沒有禁止的東西，光靠人力哪裏禁得了。
何況，一樣東西若真是大勢所趨，禁是禁不住的。
那何妨換個角度：一人之力終歸有限，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將這些東西推及開似乎也不錯——這也是先生的本意，只是被她拿來謀利了。
“炒菜店和家什鋪這些，多吃幾次、買回去稍加琢磨就能破解，百貨鋪那些可算是獨門秘方了，想學沒那麽容易。而且你也說了，他們暫且影響不到我的生意，那又何必與之較勁。”
其實究其根本，這三間鋪子雖則盈利頗豐，終究也只是小打小鬧，不值得浪費更多心力。
在有限的時間內，她的心思主要還是想放在織錦生意上。
“如此。”鐘媄點了點頭。
蕭元奚一直看著窗外來往行人，此時道了句：“巫雄……也沒外間傳的那般窮，五嫂不考慮在這邊也開上幾家。”
姜佛桑略想了想，道：“倒是可行。”
還不知要在這邊待上幾年。
蕭琥是下了狠心的，除非蕭元度能做出些政績，否則想調回棘原怕是沒那麽容易。
這便是她幫蕭元度的另一個原因了。
-
從食肆出來，日頭正盛，人也有些犯懶。
鐘媄沒了閑逛的興致，一行人索性打道回府。
聽說縣丞署那邊正在核賬，鐘媄頓時又有了精神，非要去看看。
等看到幾間糧倉全部堆滿了蠶絲，鐘媄眼睛瞪得滾圓，“用得著這許多？”
姜佛桑道：“一百匹綾就要用近四千兩絲，一千匹綾就是四萬兩絲，這些不過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除了棘原本地，良爍還安排了人去其他郡縣收絲。
巫雄這邊是因為說動了蕭元度，蕭元度也還算可信，所以省了很大的心。
別處就沒這麽順利了，良爍也試過用她這種法子和當地縣衙合作，結果被公然索賄，只能作罷。
然而正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絲又是必不可少的，哪怕耗時耗力又耗人也還是要收。
姜佛桑已吩咐下去讓莊園內繼續擴種桑林，但桑苗種下去，至少也得三五年才能見到成果……
“馮顥呢？”鐘媄伸著脖子左望右望，“怎不見人。”
菖蒲招手叫來一個衙役，衙役說程縣丞請馮部曲至家中做客去了。
姜佛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鐘媄和蕭元奚分別回客院午歇，姜佛桑回到內院，稍作洗漱後進了庖室。
從庖室出來，提著食盒親自去了二堂。
午時已過，縣丞要吃飯，衙役和曹吏也是要吃飯的，大堂那邊都很清靜，毋庸說二堂了。值守的人應該也被蕭元度打發了，連個人影也不見。
姜佛桑直接去了左廂書房，進去就見蕭元度雙腿交疊著搭在案上，仰靠在圈椅中，面上蓋了本書冊。
姜佛桑還未出聲，他已取下書冊，應是聽到了腳步聲。
睜開眼，眼底猶存睡意。看到是她，那睡意不翼而飛，瞬間清醒。
仍是歪斜坐著，只把腿從案上移開了，“去了哪裏？”
姜佛桑如實說了。把食盒放在另一邊的幾案上，揭開，端出一個小瓷碗來。
“聽說夫主午食未動，妾親手做了南地的吃食——”
蕭元度垂眸瞥去，像是一碗稀粥，粥色白如凝脂，米粒有類青玉，隱有清香撲鼻。
“端走。”南人作食喜著飴蜜以助味，去年京陵之行就領教過了，他吃不慣。
“這是醴酪，用皮杏仁末煮制的，濾去渣滓後將種穬麥仁下入汁中，煮熟後倒人新瓦盆內……南地多是寒食節食用，亦是夏季解暑佳品。妾幼時最喜食這個，雖加了醴，並不如何甜，止是清甜，夫主何妨試試？”
姜佛桑親捧到他面前，笑容淺淺、細語慢聲，讓人想拒絕都不能。
但蕭元度心知姜女獻殷勤的緣故，不肯松嘴，哼了一聲，拿起一卷案牘看起來。
姜佛桑見狀，將碗放到邊上，“那等夫主閑時再用罷。”而後收拾食盒離開了二堂。
聽著腳步聲走遠，蕭元度往碗那邊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眼前的字總也看不進，索性撂到一邊，研究起那碗所謂的醴酪。
這東西真能解暑？
味道聞著倒是讓人口舌生津。
不過這是姜女幼時喜歡吃的……拿哄孩子的東西來給他？
罷了，姜女親下庖室專門做來討好自己的，受之也無妨。
休屠大步近來，先是聞到味兒，而後一眼看到案上空了的瓷碗。
“公子，少夫人做的醴酪你也吃上了？”
而後就見公子的臉上刮了場颶風，霎時間黑得徹底。
感謝夏梓晴、G夢醒時分、淺淺回望、書友20190610181707546、書友****55、書果蟲蟲、會躲貓貓、塵埃給的月票~感謝大家投的推薦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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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炒菜店的菜，也嘗過了方婆的手藝，這些用傳統烹飪之法做出來的難免就缺了些滋味。大約也和巫雄原本就缺少美食有關。
鐘媄道，“忘了同你說，東市也開了家炒菜店，看路數應是仿著你那家做的，菜式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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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鋪子占了先機，別人再如何也不過東施效顰。不過也怪惱人的就是了，你若不喜，大可交由市令去處置。
“那些小商販倒還好對付，東市開店的那些想必有些來頭，你是刺史兒婦，雖無需多少顧慮，查封店鋪終歸有些得罪人，給些警醒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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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佛桑卻搖頭道：“律法沒有規定不許他們跟著學，警醒又有何用？如你所說，警醒之後照舊，不過是平白得罪人。不管是東市店主還是市井商販，願意賣就賣罷，有競爭才有進步。”
鐘媄咋舌：“怪道吉蓮也跟我說甚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還說是女君教導。我看你這是要做菩薩呀！”
姜佛桑當然沒興趣做什麽菩薩，開店都是為了賺錢。她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初衷也是與民同樂，不想只給那一小撮貴人服務，想讓市井之民都能用到好物得到便利。而不是與商戶同樂。
店鋪開在西市的目的是“以下圍上”，事實證明她成功了，但成功的路必不可能一人獨行。律法沒有禁止的東西，光靠人力哪裏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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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何妨換個角度：一人之力終歸有限，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將這些東西推及開似乎也不錯——這也是先生的本意，只是被她拿來謀利了。
“炒菜店和家什鋪這些，多吃幾次、買回去稍加琢磨就能破解，百貨鋪那些可算是獨門秘方了，想學沒那麽容易。而且你也說了，他們暫且影響不到我的生意，那又何必與之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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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限的時間內，她的心思主要還是想放在織錦生意上。
“如此。”鐘媄點了點頭。
蕭元奚一直看著窗外來往行人，此時道了句：“巫雄……也沒外間傳的那般窮，五嫂不考慮在這邊也開上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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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琥是下了狠心的，除非蕭元度能做出些政績，否則想調回棘原怕是沒那麽容易。
這便是她幫蕭元度的另一個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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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幾間糧倉全部堆滿了蠶絲，鐘媄眼睛瞪得滾圓，“用得著這許多？”
姜佛桑道：“一百匹綾就要用近四千兩絲，一千匹綾就是四萬兩絲，這些不過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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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絲又是必不可少的，哪怕耗時耗力又耗人也還是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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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顥呢？”鐘媄伸著脖子左望右望，“怎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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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佛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鐘媄和蕭元奚分別回客院午歇，姜佛桑回到內院，稍作洗漱後進了庖室。
從庖室出來，提著食盒親自去了二堂。
午時已過，縣丞要吃飯，衙役和曹吏也是要吃飯的，大堂那邊都很清靜，毋庸說二堂了。值守的人應該也被蕭元度打發了，連個人影也不見。
姜佛桑直接去了左廂書房，進去就見蕭元度雙腿交疊著搭在案上，仰靠在圈椅中，面上蓋了本書冊。
姜佛桑還未出聲，他已取下書冊，應是聽到了腳步聲。
睜開眼，眼底猶存睡意。看到是她，那睡意不翼而飛，瞬間清醒。
仍是歪斜坐著，只把腿從案上移開了，“去了哪裏？”
姜佛桑如實說了。把食盒放在另一邊的幾案上，揭開，端出一個小瓷碗來。
“聽說夫主午食未動，妾親手做了南地的吃食——”
蕭元度垂眸瞥去，像是一碗稀粥，粥色白如凝脂，米粒有類青玉，隱有清香撲鼻。
“端走。”南人作食喜著飴蜜以助味，去年京陵之行就領教過了，他吃不慣。
“這是醴酪，用皮杏仁末煮制的，濾去渣滓後將種穬麥仁下入汁中，煮熟後倒人新瓦盆內……南地多是寒食節食用，亦是夏季解暑佳品。妾幼時最喜食這個，雖加了醴，並不如何甜，止是清甜，夫主何妨試試？”
姜佛桑親捧到他面前，笑容淺淺、細語慢聲，讓人想拒絕都不能。
但蕭元度心知姜女獻殷勤的緣故，不肯松嘴，哼了一聲，拿起一卷案牘看起來。
姜佛桑見狀，將碗放到邊上，“那等夫主閑時再用罷。”而後收拾食盒離開了二堂。
聽著腳步聲走遠，蕭元度往碗那邊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眼前的字總也看不進，索性撂到一邊，研究起那碗所謂的醴酪。
這東西真能解暑？
味道聞著倒是讓人口舌生津。
不過這是姜女幼時喜歡吃的……拿哄孩子的東西來給他？
罷了，姜女親下庖室專門做來討好自己的，受之也無妨。
休屠大步近來，先是聞到味兒，而後一眼看到案上空了的瓷碗。
“公子，少夫人做的醴酪你也吃上了？”
而後就見公子的臉上刮了場颶風，霎時間黑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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